第36节
遵命 作者:麟潜
正文 第36节
遵命 作者:麟潜
第36节
“其实主子在我心里也是第一位。可我就是不平。”影五丧气地拍了拍廊栏,“你是我亲哥啊……我自己的……你处处想的第一个都不是我……旁人家的兄弟,兄长总是最宠家里小的,对不?你怎么能……只宠别人呢?”
影四默然听着,面无表情倚在栏边。
影五也不指望他哥能说出超过五个字的安慰,就当是自言自语诉苦,这点子话都憋心里不少时候了,不说出来不痛快。
他忿忿抱怨。
说白了也不过是想要影四一句体贴安慰,直说矫情,拐弯抹角又显得娘们唧唧的。毕竟是亲哥,他就想要他哥心里也多装着点儿他,不然这世上也实在没人疼他,不是谁都像小七那么好命的,主子的桃花儿就栽在他身上,谁也没法子。
影五扯着影四的衣领,恨恨又无奈地抬眼问他:“哥,你听我说话了没啊?”
忽然被一把抓住了肩膀,紧接着身子被搂紧了。
影四冰凉的薄唇印在影五眉心,隐忍克制地碰了碰,哑着声音问影五:“忠孝给主子……命给你,行吗。”
影五一脸愕然,摸了摸自己眉心,迷茫地看着他哥。
很快,心情变得雀跃了些。
转过身使劲搓了搓脸,把脸和眼睛都搓红了,笑着回头道:“c,ao,干啥呢。”扬起的唇角露出两颗尖尖的小犬齿。
影四按着影五的头发揉了揉,独自回了阁楼。
或许因为是亲兄弟,影五能看出他眼神里的安抚,和未出口的一个“乖”字。
“臭哥,还亲我。”影五又搓了搓脸,匆匆跟着回了阁楼。
他们就在阁楼外说话,一墙之隔,影七起身想给主子倒些水喝,借着窗缝瞧见这一幕,惊讶地抿住嘴。
一走神,腰被一双手环住,李苑从背后低头凑到他耳边轻声问:“你看什么呢?”
影七身子一僵:“没什么。”
正犹豫着,影五跟着影四轻声推门回来,影五身上裹着影四的衣裳,娃娃脸红扑扑的,灰暗的小太阳又升起来。
见主子影七都醒着,一时无所适从。
李苑托腮打量这两人,嘴角翘起来,玩味笑笑:“哟。”
影四寡淡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尬色,低声道:“回王爷,只说家常。”
李苑弯起眼睛:“我也没问啊。”
影四:“……”
鬼卫身子骨硬,恢复力惊人,加上王府的好药能用的全用了,休整一夜,ji,ng神缓和得七七八八,动身去李苑安排的各处办事。
影焱生前在王府剑冢里藏了一批火药,李苑想方设法把火药运往燕京周遭藏匿。
李苑从袖里拿出一份金丝玉帛,放进影七手里。
居然是一份无鉴印的空白圣旨。
“如今燕京皇城戒备森严,今夜只能靠你一人潜入,去给这幅圣旨盖上玉玺,今晚动身,我们送你进去。”
“皇城禁卫已被李沫的人消耗无几,宫中密探也有本王的人,完成后有人接应。”
“多小心。”
李苑连着嘱咐了几句,潜入敌后的任务非飞廉组无影鬼莫属,可李苑私心不想让影七与李沫正面交锋,李沫狡猾歹毒,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暗悲守着。
“是。”影七严肃领命。甚至打心底里跃跃欲试。
他愿意为主子鞠躬尽瘁,享受着被主子需要的责任感。
燕京城沉寂数日,飞雪却更盛,一层又一层的雪压得树头弯垂,倚梅园梅花凌乱。
白雪将世间繁杂颜色掩盖,以至于大军压境火光冲天之时,老百姓们还以为外边儿是曾经的歌舞升平,等着黎明晨起的ji叫,等来的却是炮火攻城战马嘶鸣。
大承曾兵力四分,如今天威营驻守西疆未归,啸狼营虎符被封,仅靠皇城禁卫神鸢营和一众密探,无论如何抵挡不住岭南铁骑的滔天阵势,二十万定国骁骑卫兵临燕京城下,可谓不费吹灰之力便破了城门。
岭南王世子李沫手持鹿角弓,一身岭南王府六翼蝴蝶纹赤焰袍,领数万ji,ng兵闯皇宫,身边跟着一头凶猛黄金豹开路,黄金豹能一口咬碎禁卫护甲,带着李沫直奔皇帝寝宫。
李沫果真说到做到,惨淡经营二十年,只待一日龙袍加身,篡位改史不过一念之间。
他一进燕京城,即刻下令封锁所有城门,严防死守,里面的人出不去,外边的人也进不来,强行镇压尚在城中的文臣武将,待这城门大开之日,便是彻底的天翻地覆。
皇宫遭血洗,一场乱世浩劫二十年前就已暗潮涌动,如今杀机四伏,二十来年前天象有言霸星出世,无论皇帝如何扼杀被视为霸星的婴儿,兴亡罔替终究逃不过因果劫数,无谓的杀戮暴行和压抑不过是催生出李沫和李苑,毒蛇吐红信,藤蔓缢巨树,翻覆于悄然之间。
暗悲去东宫察看,奉李沫之命刺杀太子,没想到东宫空着,不见人踪影,太子的两个儿子竟也不在学宫。
“太子溜得倒快。”暗悲收了鲜血淋漓的剑,跨过满地宫女太监的尸身走出东宫,向李沫复命。
李沫早已背倚黄金豹,坐在龙椅上把玩玉玺多时了。他怀里抱的鹿角弓尚在顺着弓弦滴血,身穿龙袍的老皇帝倒在李沫脚下,脖颈横着一道血红的弓弦勒痕。
黄金豹轻轻舔了舔李沫脸颊上jian落的血迹,金黑相间的豹尾依恋地卷在李沫手臂上。
李沫随手扔下玉玺,疲惫地靠在龙椅上,揉了揉山根:“结束了。累。”
暗悲躬身复命:“禀报殿下,太子潜逃,还没下落。”
李沫阖眼休息:“随便他。”
暗悲又问:“齐王殿下如何处置?”
李沫勉强打起ji,ng神,半睁着眼睛:“他还能怎样,让他在越州待着吧。没了那几个影卫,他还能翻出什么花样儿来,放火烧王府……还真像苑哥能干出来的事儿,怎么没烧死他。”
暗悲想了想,试探问:“那,属下去接岭南王……回朝?”
李沫还有父王在,夺了皇位也得拱手让予岭南王李文晏。
“不急。”李沫冷冷勾起唇角,“战功是我的,兵马也是我的,龙椅难坐,劳心劳力,让父王安心颐养天年吧。”
暗悲颔首:“是,殿下,额不,陛下。”
突然,外边有信使眼线匆匆来报,拖着重伤的身子踉踉跄跄爬进大殿,凄厉道:“属下是洛阳驻地定国骁骑营信使,洛阳地牢有人劫狱,齐王府的影卫尽数逃了!”
李沫倏地睁开眼睛,攥紧了鹿角弓。
燕京城外,数万定国骁骑卫把守城门城墙,任凭风雪落在盔甲上,士兵岿然不动。
李苑策马领着鬼卫接近皇城,在距离城墙数百步外伫立观望。
凭影七的轻功,一堵城墙本拦不住他,无奈定国骁骑卫严防死守,一只小虫都无法靠近城墙。
影四与影七再次确认了突破路线和回程路线,将守卫薄弱处一一指给影七。
影叠捧着小茶杯吹了吹热气,翻手一倒,茶水顺着杯沿淌下,在影叠手中冻结成一支细长透明的冰箭,递给李苑。
李苑随手拿过寒气飘渺的冰箭,搭在龙骨弯月弓弦上,对准了皇城上的岭南王旗。
他低声道:“影七,半个时辰内出来。”
“遵命。”影七在脚边岩石上借了一把力,身形飘忽骤然消失,下一瞬已在百步外的半空缓缓坠落。
再厉害的轻功也远不至于腾云驾雾,百步外坠落已是极限,他需要东西再借次力。
影叠轻吐了一口寒气,霎时北风呼号,暴风雪席卷城墙,扬起的雪沙如同幕帘,将所有人的视线蒙上一层白雾。
李苑白衣长发随暴雪翻飞,桃花眸子眯成一条线,紧拉弓弦的手臂在袖中绷出肌r_ou_的形状,指尖一松,一道冰箭裂空疾走而出,穿过怒号的暴雪,如一道白光,恰落在影七脚下。
影七脚尖轻踏冰箭借力,一触即分,化作无数虚影朝着城墙上迎风猎猎的岭南战旗而去。
影七落在城墙上的一刹那,冰箭霎时洞穿影七身后的守卫喉管,封住气门,一箭毙命。冰箭碎裂,化作一束寒烟。
他回望了一眼主子,顺着红砖青瓦消失在暴雪掩映中,进了皇城深处。
李苑缓缓放下龙骨弓,勒马回头:“走,把火药埋上。”
身边鬼卫领命四散,李苑独自策马离开,往啸狼营驻地去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凤凰出岐山(八)
影七在钟楼上挂了一缕细长线香点燃,顺着外墙滑进皇城,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燕京城中,浸泡着死寂的砖瓦。
烈火焚烧的房屋被漫天飘飞的大雪掩盖,余下熄灭的暗光继续熏烤着漆黑的天空,满地泥水横流。
走两步就会踩上一具尸体,大多是皇城禁卫军,腰间挂着神鸢营的锦红流苏。有的是普通老百姓,没来得及跑回家里藏着,被杀红眼的定国骁骑卫一枪挑穿了喉管。
小兵们忙着收拾尸体,堆在出城口的板车上,等明日城门一开,就运送到城外乱葬岗去。
影七杀了一个头目,化装成定国骁骑卫,拿着令牌轻易混进了皇宫。
皇宫里混乱不堪,影七甚至亲眼看见两个妃子摸黑潜逃,被定国骁骑卫抓住,毫不留情即刻斩杀了其中一个,另一个尖叫着逃走,含泪投了深井。
整个皇宫都充斥着尖叫声,刀刃摩擦声,而此时已经是扫荡的尾声了。
主子只给了他半个时辰,他得尽快把玉玺搜出来盖上,天亮之前主子非拿到不可,否则天一亮,江山易主,这天下大局便定了。
影七使出浑身解数,在龙檐凤瓦间跳跃穿行,身后残影重重。
他屏住呼吸,悄悄接近主殿。
忽然敏锐地察觉到身边气息有异,影七右手飞快抹了一把百刃带,十几支细针夹在指间,朝着异动之处反手飞去。
隐匿在树后的小密探惊得瞪大眼睛,飞快撤身,那十几支飞针直取命脉,丝毫未曾手下留情,小密探身手也极其不错,躲这几支飞针却捉襟见肘,乍一抬头,那穿着黑衣的男人已至身前,小臂锁住小密探咽喉,另一手持蜻蜓剑横在小密探眼前。
小密探僵住身子,不敢乱动,被影七扯下遮面巾,露出秀气的少年脸庞,唇底有颗鲜红的小痣。
影七冷冷看着他,摸出他的腰牌看了一眼。
萧珧。
萧珧不耐烦地扒着影七的手,低声训道:“齐王府的?我干爹让我过来帮你。”
王爷说过,皇城密探里有他的人,之前在京城集会时就帮过王爷一把。
燕京孟府的贵公子孟一笑,幼时与老王爷成了忘年交,少年时更是跟着老王爷上过沙场,后来明哲保身隐退疆场,当了密探总管,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与老王爷这边断了联系。
孟总管也偶尔帮衬着李苑,毕竟是前辈的独子。
萧珧带着影七往玉玺安放处走,这小密探也受了伤,捂着手臂伤口轻声喘气。
影七递过去半瓶止血药,萧珧挑了挑眉,随手拿了过来,咬开瓶塞浇在伤口上。
影七问:“孟总管何在?”
萧珧冷笑:“我干爹?早就逃了,老皇帝一死,他还能活?新皇登基,我干爹就得被千刀万剐。李沫是个什么人你还没数儿嘛。”
这小密探也是一等一的傲气凌人,不管提到谁,话音儿里总是带着一丝儿不屑。
影七又问:“你为何不走。”
萧珧舔了舔自己唇底的小红痣,犹豫道:“天威营不回朝……我不走。”
两人躬身摸至主殿,萧珧指了指内室,低声道:“玉玺就在那儿。李沫拿起来把玩了一会儿,又放回去了,刚刚急匆匆地领着他身边的暗卫出去了,不知何时回来,你现在进去十有会撞上他。”
影七抬头看了眼天色,再等下去就来不及了。他眯眼算了算距离,检查了一番百刃带上的暗器余量。
“岭南王世子身边只有暗悲一个护卫而已。”影七道。
萧珧嘁了一声:“我不管,你被抓了别把我供出来就成。”
“放心。”影七抓住萧珧,“帮我接应燕京城外的几个兄弟。”
萧珧惊讶又鄙夷:“我/c,ao,凭什么?我现在已经是玩儿命帮你了。”
影七看着他的眼睛:“事成后我带你去一次西疆天威营。”
跟着他主子走南闯北几年,影七也学会拿捏人心了。这小密探十有挂念着天威营里的一个人,影七不知道是谁,但能看出来萧珧想见他。
不出所料,萧珧点了头。
两人就此分头而行。
影七潜入主殿内室,跨过老皇帝和几个内监的尸体,在鎏金龙榻边翻找,玉玺就在桌下扔着,影七捡起玉玺,满桌找红印泥,翻了翻凌乱的龙案也没找到,影七看了一眼天色,把玉玺揣进怀里,准备跳窗逃出去。
只听一声急促且细微的暗器喀拉声,影七心里猛地一紧,翻身躺在桌下,一脚挑翻龙案挡在身前,刹那间,八道淬毒飞刀吭吭cha在龙案面儿上横了一排。
暗悲皱了皱眉,双手从腰带里摸出另外数把飞刀夹在指间。他侧过身子,把门口让出来,请主子迈进主殿。
李沫披着漆黑墨狐裘,缓缓走进大殿,拍了拍手,笑道:“影七,我苑哥没看错你,胆敢孤身一人闯皇宫,果真是条忠心的好狗。”
影七不想跟他废话拖延时间,一脚踹开龙案,翻身往窗外闯。
暗悲挡在李沫身前,抬手斩断砸来的龙案,李沫伫立望着影七,在他即将踏出雕窗时,李沫悠悠开口:“先别急着走。不知道这些天你跟苑哥亲热过了没,碰他的手时,他痛不痛啊?”
影七猛地一怔,回头狠狠盯着李沫。
“那叫化筋草。”李沫冷哼了一声,“拿你怀里的玉玺换我救他,不然,苑哥的手今后再也举不起弓了。”
“你想让主子变成残废吗?”李沫步步紧逼,“我知道他的性子,他敢让你来偷玉玺,就是想跟我搏命,我并不想跟他胡闹。若他不与我争这个皇位,我放他走,天涯海角别在我眼前碍事,你与他做对神仙鸳鸯,苑哥痴情,断会对你好的。”
影七不为所动,心里猜测着李沫会把解毒药藏在何处。
主子只让他盖玉玺,并未命令他抢解药,他现在已经在抗命了。可他不忍心让主子二十多年苦修的心血毁于一旦,主子能有几个二十年呢。
李沫又问:“他若做了皇帝,日理万机冗事缠身,三宫六院都等着雨露恩泽……你就一点儿都不难受吗。”
“苑哥不会怪你失败,今后的日子比你想的都要快活。”
“影七,李苑是你的,你得学会占有他,别学慷慨志士威武不屈富贵不 y ,君子能当饭吃么?”
“快,做个选择。”李沫像条毒蛇,吐着猩红的信子,摇晃着哗哗作响的尾巴引诱着猎物。
影七眼神里忽然掺杂了一丝迷茫。
他也曾想过主子带他逃离世俗外,在桃源仙境隐居,无世俗纷扰,无内忧外患。那是他最向往的日子。
其实他一点也不想主子当皇帝。曾经想,现在不想了。
主子要的一直都不是皇权,是自由。
他出神的一瞬间,顿觉腹上冰凉,紧接着是刺骨剧痛。影七整个人栽了下去,腹上g铁箭,鲜血顺着箭头往下淌。
岭南王世子的弓术与自家主子一样登峰造极,甚至不需瞄准,电光火石间便能洞穿猎物的身躯。
李沫收了鹿角弓,缓缓朝影七走去。
“可我……”影七嘴角溢血,指了指肩头jian上血迹的白牡丹刺绣,无奈道,“没有选择……”
他喜欢李苑,愿意接受李苑所做的一切选择,即便今后主子三宫六院日理万机,他只好退开,默默等待着主子何时想起自己,给自己一点疼爱。
李沫没有料到他突然发难,迎面极速飞来密密麻麻的飞针暗箭,影七一把扯下没入腹中的利箭,踩着暗箭浴着飞针箭雨靠近李沫,双手柔软的蜻蜓剑直取李沫心口。
剑招里含着极度的恨意怨毒。他不在乎自己有多痛,他只知道主子的不幸全始于李沫,他恨李沫,恨所有让主子受伤的人。
就在剑尖即将触及李沫时,一张两人高的隐约飘渺的哭脸隔绝了影七的剑和暗器,暗器噼啪崩飞四jian,鬼面哭脸缓缓消失,显露出其后双手持飞刀的暗悲。
岭南王府暗卫修习鬼面防御术,昔日八个暗卫合力形成的鬼面屏障极难攻破,如今只剩暗悲一人,屏障威力削弱了不少,却也足够抵御影七的暗器。
影七被迫调转剑锋,与暗悲缠斗,无法脱身,腹上的箭孔止不住淌血,他的脸色渐渐泛白,体力不支。
“敬酒不吃吃罚酒。”李沫再次举起鹿角弓,抽箭搭弦,对准影七。
他即将松手的一刹那,影七猛地将一支飞针cha进暗悲麻x,ue,暗悲即刻眼神黯淡,瘫倒在影七怀里。
影七用一只手支撑着暗悲,让暗悲挡在自己身前。
刚要松箭的李沫又攥紧了箭尾,眯眼望着影七,玩味道:“这么近的距离,你的轻功没有我的箭快。你最好一直别让我找到破绽。”
影七抹净嘴角的血迹,冷道:“那为什么不放箭,您的箭如此劲道,洞穿一人身体取我性命岂不是轻而易举。”
“大不了我与您的暗卫同归于尽。”影七托着暗悲的身体向前走了一步,迎着李沫的箭,“一将功成万骨枯,来吧,世子殿下,春秋大业岂能因为一条狗功败垂成!”
李沫恶狠狠地看着影七:“你也配这么跟我说话。你觉得我会在乎别人一条命?”
影七不听他回答:“暗喜的头颅还在您府上吗?他与我同出一门,他母亲寻了他十几年,他最后的心愿竟然是跟您回岭南王府。殿下,您看我,这张脸才是暗喜原本的模样。”
李沫的手微微颤了颤,用力咽下唾沫,固执地向前迈了半步。
影七不退反进:“殿下,快动手,杀了我们。亲手结果您最后一个暗卫,我们的命之于天下,不值钱。”
“只有我的主子才会在乎我们,在乎这些卑贱的棋子,只有他会在乎我们是不是活着,你们王侯将相权倾天下,何曾低下头看过一眼我们是如何像狗一样活着?”
“世子殿下,您不如我主子。”影七哽咽道。
“我哪儿不如他?!他不顾颜面跟自己下属乱来,难道我也跟他一样不要脸?”李沫瞪大血红的眼睛,他想松开弓弦,把影七和暗悲一箭s,he死。
可他松不开手,那些他曾经没正眼瞧过的属下,一个个离他而去时却让他痛得椎心蚀骨,那滋味李沫不想再尝一次。
皇权触手可及,沾满鲜血的手却无论如何杀不动了。
影七回头看了一眼天色,一缕微光出现在东方,即将黎明,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他把昏迷的暗悲扔给李沫,跳窗消失了踪影。
李沫放下弓,快步接下暗悲,又恨得把人推到一边,骂了声废物。
主殿的动静太大,将定国骁骑卫引了过来,铜墙铁壁般包围了主殿。
影七被困在飞檐y影里,蜷缩起来,扶着腹上淌血的箭孔急促喘气,眼睛有些模糊,这些日子来的疲惫一股脑涌上头,累得动不了。
他挣扎着摸出怀里的玉玺,在衣襟上蹭了蹭灰尘,用力压在了自己伤口上。
溢出的血液浸泡着龙印,他摸索着从怀里拿出圣旨,揭开覆盖在正面的一层空白蚕丝,在青瓦上扫出一片空地把圣旨铺平,蘸着影七鲜血的龙印压在了圣旨上。
这是一道免死金牌。
就算搭上性命也得把这道圣旨送出去。影七揣起玉玺和圣旨,扶着伤口站起来,顺着皇宫殿宇的飞檐跳了出去,用尽最后的体力往宫外闯。
直到眼前模糊得几乎无法估算下一步的距离,影七慢下脚步,顺着铺满冰雪的瓦片缓缓地爬。
肩膀忽然被抓住,影七警惕反手抓住背后偷袭之人的手腕,却感到手腕纤细,是个女人。
“弟弟,跟本宫走。”霸下公主穿了一身紧身黑衣,扛着她那把猫眼斧,拖着影七从自己闺房里穿了出去。
公主闺房里横七竖八尽是宫女尸身,自己红樱似的脸颊也挂了几道擦伤。
“苑儿已等你多时了。”霸下公主带着影七逃过追杀,绕出梨苑。身后是蜂拥而至的定国骁骑卫。
影七无可奈何,抽出双剑负隅顽抗,却在抽剑的一瞬间,面前一人的脖颈被一条墨绿鞭子缠住,紧接着,颈骨被拽脱,那定国骁骑卫叫都没叫出一声就瘫倒在自己脚下。
影七循着墨绿长鞭的方向看去,统领带着其余鬼卫已经潜进了皇宫接应,那个名叫萧珧的小密探远远地跟影七打了声招呼,头也不回地跑了。
影四收起鞭子,以手势示意周围鬼卫:“护送影七出皇城。”
霸下公主提起影七的手臂挎在自己脖颈上:“我带他出去,你们抵挡一会儿。”
她像个男儿,一点儿也不拘泥礼节,身手也不错。不像主子说得像个凶恶的母老虎,反而如同一簇英气高贵的月季,竖着尔等勿近的美艳的刺。
“公主……小人失礼。”影七摸出怀里的圣旨紧紧攥在手里,喘着气道,“小人没事,不会死,天要亮了。”
“别说话,快去。”公主给影七按住伤口,顺着其他鬼卫开辟的一条路飞奔,径直闯出宫门。
城外两军对峙,定国骁骑卫死守燕京城,对面是整军待发的啸狼营战士,李苑骑马立于阵前,仰头望着城墙上即将燃烧殆尽的线香,雪白长发随风飘舞。
影七攀上燕京城的高墙,将圣旨包着玉玺抛了出去。
李苑策马上前接住圣旨,高举回首道:
“陛下有旨,赦免齐王府,解禁啸狼营,攻城救驾!”
第一百一十七章 凤凰出岐山(九)
定国骁骑卫死守燕京城,无奈已经与数万皇城禁卫军消耗了数日,体力和士气远不如好整以暇的啸狼营,李沫棋差一招。
李苑与李沫打得是一样的算盘。
从前李沫以朝廷的名义暗杀李苑,残杀他看上的女人,在李苑生辰的御赐毒酒里下毒,为得就是让这位堂兄时时记得自己的处境,只要李苑按捺不住造了反,李沫便能理所应当领兵救驾——
他已经扳倒了镇南王府和沉沙孔家,天威营远在西疆救不了近火。李沫流着李家的皇族血,身为岭南王嫡长子,战功赫赫威名远扬,只要他灭了李苑,道一句救驾来迟,再暗中杀太子和皇孙,大承皇位便可轻而易举落在手中。
输赢不过一念之间,谁先造反,便首当其冲。
李苑忍辱负重的耐心要比李沫多得多。他可以蛰伏得更久,蟒蛇出x,ue必一招制胜。
李沫的狼子野心,李苑看在眼里,他拿出数月时日以各种手段谋划,神不知鬼不觉地逼迫着李沫提早动手,来解齐王府眼前的困境。
手里有了这道圣旨,李苑领兵攻城便成了忠心救驾,那无论皇帝死活,李沫都无法再得民心,弑君篡位的恶名已经钉在了他身上。
老皇帝被杀,于李苑而言不过是少动一次手,老皇帝若活着,李苑就亲手送他登极乐。谋朝篡位的是李沫,谁又会深究老皇帝死于谁手。
数日无休和水土不服令岭南定国骁骑卫格外疲惫,岭南气候长期shi热,燕京此时大雪纷飞。
影叠忽而在燕京城墙上现身,他侧坐在城墙边,指尖轻轻叩了叩石砖,漫天飞雪便即刻汇聚成怒号的暴雪,夹着锐利冰锥铺天盖地坠下,高空俯冲下来的冰锥劲道极猛,洞穿了定国骁骑卫的青铜盔甲,霎时在燕京城门开辟出一条冰封的血路。
一条墨绿九节鞭缠上钟楼的栏杆,影四借力荡至钟楼最上方,长鞭凌空震响,飞雪中渐渐隐现穿着黑衣蒙面的身影,起初是一个,两个,而后变成百十个上千个,影宫今日开狱,所有影卫训练兵倾巢而出,大批的饕餮组影卫汇入啸狼营,与定国骁骑卫正面厮杀。
飞廉组影卫身形飘忽不定,在暴雪中若隐若现,手拿暗刀匕首,于背后瞄准敌人咽喉偷袭,一刀毙命。
九婴组影卫数量少,却是作战核心,负责指挥其余三组影卫,九婴组的少年们余光停留在影四手上,将前辈的命令发散入数千影卫训练兵中。
魏澄也在混战之中,这孩子长高了不少,穿上了梦寐以求的影卫服,此时背着药箱领着一群医术高超的白泽组年轻高手,不断将战场上负伤的战士接应下来,换上下一头嗜血的猛兽。
影五带着影六杀进城门楼,替影六挡住门外的守卫,影六钻进门楼,埋头解城门铁索的六道重锁。
城门徐徐降下。
齐王殿下提着龙骨弓,策马领兵闯进皇城。
乌云役扬蹄飞奔,李苑举弓搭弦,瞄准了城墙上猎猎迎风的岭南王旗。
羽箭裂空,王旗应声而断,缓缓在朝阳暴雪中陨落。
啸狼营三十万铁骑,一半守皇城,一半去截岭南援兵。影卫们随着李苑直取皇宫,在皑皑白雪中飞驰跟随,如同一片席卷而来的黑夜,吞噬着映在雪上的黎明。
影七放心不下主子,随便拿了块布沾了点草药塞进衣裳里止血,转身就想跟着主子进皇宫。
“小七哥——”身后有人叫他,声音还是熟悉的少年嗓音。
“别乱跑,我瞧你脚步发飘,不放心才来看看,果然受伤了。”魏澄背着药箱跑过来,先摸了摸影七脉搏,然后熟练地掀开他的衣裳,把乱七八糟的草药掀开扔了,拿银刀削去两边腐r_ou_,洗了洗伤口,拿起药线缝上伤口,再压上薄薄一层止血药液。
魏澄的手快得几乎出了虚影,每一个动作都像演练过数千遍,熟练且毫无差错。他道:“主子做了两手准备,把影宫的影卫全都放出来迎战,就算你拿不出解禁军队的圣旨,主子一样会带着我们杀进去。”
但若是如此,主子也会背上造反的名声,现在已经是最好的局面,影七觉得自己伤得一点儿不亏。
影七心里挂着主子,心不在焉,几次想推开魏澄起身追上去,都被这小医人给拦了下来。
影七拨开他手往前走:“少废话……我得走了,别缠着我!”
魏澄追着他跑:“小七哥!你不能再打了,我瞧你脉象虚弱,已经疲劳过度了!你挺不住了!赶紧下来换其他兄弟们上啊!”
刚巧几个定国骁骑卫往这边冲过来,影七还未动手,耳边传来机括上膛的齿轮声,霎时面前几个定国骁骑卫眉心中箭,被强大的力道掀飞出一丈来远。
影七回头朝着暗器来向望去,谈苍云穿着影卫服,趴在远方一座六角小楼飞檐上,给手中机括换了一梭压制铁弹,朝影七道:“嗨呀,真是个有希望的队伍噻。”
览平川藏身在另一处高地,手中抱着一架弩箭,闭上一只眼睛瞄着影七,眨了眨眼,突然朝着影七按下扳机,一箭飞s,he,擦着影七耳边掠过,将影七身后挣扎爬起来的定国骁骑卫一箭爆了头。
览平川默默看着影七,轻声嘀咕:“哼,真有意思。”
影七把魏澄拖到能见着其他白泽组影卫的地方,扔下人就跑。算着时辰,主子此时应该已经进了宫门了。
随着李苑一起闯进宫门的还有啸狼营豢养的数万头军狼。嘶吼长嚎着将眼前所有定国骁骑卫撕扯咬杀。
势如破竹。
李沫在皇宫里安静坐着,听着外边杀声震天,军狼长啸。二十年惨淡经营,功亏一篑。
暗悲守在李沫身前,紧盯着殿门,回头苦口婆心劝道:“主子,您快离开这儿,回岭南,留得青山在啊主子。”
李沫嘴角一抽,笑了笑:“怎么,让我快走,你还想干点儿什么?”
“属下替您挡齐王……”
话音未落,李沫站了起来,捡起鹿角弓,抓住暗悲拖着往窗边走。
“李苑……我太小看他了……他竟暗地里创造了一个影卫帝国。你连一个影七都奈何不得,还想和外边几千个影卫几万头军狼抗衡么?滚出去,跟我回岭南。”李沫把暗悲推出窗外,自己翻身越出雕窗。
暗悲想躬身给主子垫脚,被李沫拽住手腕,拉了起来。
“主子?”暗悲诧异地看着李沫。
李沫头也不回地走了,低声道:“说得对……留得青山在……你别不要命,跟我回岭南,死了算你抗命。”
暗悲迷茫地劝慰:“主子,属下不怕死。”
听到这死字,李沫指尖颤了颤,啪的一声扬手抽在暗悲脸颊上,怒道:“我怕,我怕了你们还不成吗?!”
暗悲抿唇舔了舔嘴角的血迹,低下头,小声道:“属下有罪。”
暗悲护着李沫避开李苑的军队,顺着皇城暗道逃走。李沫性格骄傲自负,极少思量退路,此时的败局是他不曾想过的,逃脱时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他们穿过一条狭窄小路,闯出花园小路,花园尽头却挡着一个黑衣人。
暴雪渐止,眼前清明,后花园出口挡的那人穿墨云锦衣,肩头刺绣白牡丹花纹,手中攥着一条墨绿的鞭子。
影四面无表情,伫立在雪中,漠然道:“世子殿下留步,王爷请您移步他处一叙。”
暗悲把李沫护在身后,双手一捻,数把暗刀在掌心翻开。
李沫看了一眼身后,影五也不知不觉地堵住了后路,抱臂靠在游廊边,挑眉道:“不,我们爷没说得那么客气,爷说得是‘抓’,意思是我们把您绑回去,我们爷才高兴。”
暗悲闻声回头,低低唤了一声:“五哥……”
影五呸了一口,翻了个白眼。
暗悲却借机扫视四周,压低声音对李沫道:“主子,从这边矮墙翻过去,有三条窄路,中间那条通往饮玉园通井,您学过闭气,能出去。”
李沫抓住暗悲手腕:“你干什么,你别乱来。”话音未落,暗悲借力把李沫掀翻到墙外,影四影五一惊,飞快追过去,被暗悲扔来的铺天盖地的飞针暗器挡了回来。
一路逃窜至此,暗悲也早已强弩之末,腰带里的暗器已经见了底,一招不慎,被墨绿鞭子缠住了脖颈,紧紧勒住挣扎不开,暗悲发疯般抠扒着脖颈上缠绕的鞭子,渐渐喘不上气,太阳x,ue的青筋爆了出来。
控制了暗悲,影五把人扔给他哥,匆忙翻墙去追李沫。
影四松开了一点劲儿,捏住暗悲的下颌强迫他张开嘴,在他牙齿间检查是否藏匿了自尽的毒药。
暗悲嘴角却淌出一缕发黑的毒血。
他对影四笑了笑,用气声断断续续道:“当初我们……八个人都在时,你们齐王府的……根本不是对手……主子怜悯,不想再养暗卫,于是一个、一个消耗着。”
“主子不是无情人……他说齐王爷感情用事,当不起天赐皇权,其实主子自己也一样……只是我们看破不说而已……”
“主子只是……对你们狠毒……对我们……很好……”
“他也在乎我们……会想念……会流泪……”
“主子不比齐王爷差……来世……来世我们都想……再当他的暗卫。”
“希望下辈子……主子能为自己活……”
暗悲饮毒自尽。
岭南王府最后一个暗卫也含恨消逝了。
影四松开鞭子,冷冷看着暗悲的尸体,顺手抹去他嘴角发黑的毒血,替他合上了眼睛。他允许暗悲走得体面些,这是影子之间无声的怜惜。
影五追到饮玉园的通井边,岭南王世子已经逃了。影四走到影五身边,发现他双手撑着水井边缘,眼睛微红,看着水面出神。
影四揽住他的肩膀:“放心,宫外戒备森严,影七不会放他走。”
影五回过头在影四衣襟上抹了抹眼睛,略带沉重的声音问:“暗悲呢?”
影四没作声。
影五叹了口气,吸了吸鼻子。
然后振作ji,ng神,勉强道:“死得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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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凤凰出岐山(十)
皇宫已被啸狼营和影宫影卫完全侵占,鬼卫们则随着李苑出皇宫,堵截李沫。
李沫从宫外月湖里浮出水面,数九寒冬,水面还凝冻着坚冰,李沫凿破冰面爬出来,跪在湖岸边猛烈喘气,shi透的衣裳冰冷地贴在身上,几乎全身关节都冻僵了。
他手里攥着不慎从暗悲身上扯下来的腰牌,一小块黑玉,坠着流苏。这是李沫认可他们暗卫身份时,赐给他们唯一的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李沫不想再动了。
可他不能停下,他知道李苑已经在全城搜捕自己,只能尽快回岭南与援兵会合,接下来再想翻身之计。
他拖着僵硬的脚步,在城外找到暗悲准备的快马,冻僵的双手抓住马鞍,用尽力气爬上马背,伏在马背上疲惫地呼吸,把鹿角弓挂在鞍上,轻轻勒起缰绳,催促它快点儿离开。
“沫儿。”那个让李沫厌恶听见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出现在耳边。
皑皑白雪中,一匹漆黑骏马载着李苑缓缓而来,李苑披着雪白貂裘,长发在空中随雪翻飞,手中紧紧攥着李沫梦寐以求的龙骨弯月弓,龙骨之上蒸腾着y森寒气。
影七双手持蜻蜓剑,紧随李苑而来,翻上一棵松树,在枝杈间坐下,冷冷注视着李沫。
李沫抬头扫视了一圈,李苑身边那几个影卫都在树木枝杈间安静地望着自己。
李苑骑马走近李沫,扔给他一筒ji,ng铁箭。
李沫扬手去接,他身子已有些虚弱,沉重的箭筒将李沫的身子猛地一坠,李沫非得再一次伏在马背上方能稳住身子。
“什么意思。”李沫将箭筒挂在鞍上,扬起眼睛望着李苑。
李苑悠哉道:“既然你自诩箭术天下第一,本王给你个机会,赢了我,放你回岭南。”
李沫恶狠狠盯着李苑的眼睛:“把暗悲交出来,我跟你比。”
“你有资格跟本王谈条件吗?”李苑摩挲着拇指上戴的白玉扳指,“现在无论本王说什么,你都得乖乖听话才行。”
李沫不听他废话:“把暗悲,还我。”
李苑一笑:“你说什么?暗悲的尸体现在还在后花园躺着呢,你想要不如自己去取?”
李沫怔怔看着他,尽管这结局他已能猜到,却仍抱着一丝侥幸,这话从李苑嘴里说出来显得更加残忍,李沫忍无可忍,嘶吼道:”李苑——!”
李苑也收敛了笑容,抬手抓住李沫的衣领,猛地把人掀翻到地上,自己也跟着跳下马背,布满弓茧的手死死按着李沫的脖子,强迫他跪在地上,把李沫的头按在地上,在他面前扔了一件墨云锦衣。
李苑按着李沫的头往地上撞,一边微笑狠戾道:“那你看看你干了什么?这是我的影焱,一命还一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知道我齐王府还剩下什么吗?”李苑抓着李沫的头发让他抬起头看着自己,轻声道,“什么都没有了……都是拜你所赐。”
李沫冷漠地看着别处,不想与李苑对视,李苑却加大力道抓住李沫的下颌,用力拧着他的脖子,y狠道:“再给你一次机会,比吗?”
“哥……哥……”李沫脖颈被扼住,再紧些就快要窒息了,他抓住李苑的手腕,艰难道,“比……比……”
李苑扔下李沫,翻身上马。
影七吹燃了一支线香,挂在枝头。
刚刚主子眼里的悲怆掩藏不住,令人心疼极了。
李苑上了马,却将龙骨弓扔给李沫,夺下他的鹿角弓攥在手里:“传闻得龙骨弓可得天下,你深信不疑,现在这弓就在你手里,让本王看看你的本事。”
龙骨弯月弓y气极重,仅仅拿在手上便能感到一股刺骨冰冷顺着掌心蔓延到全身上下,寻常之人根本压制不住如此沉重的y气,非帝王龙脉不可镇压。
原来龙骨弓并非开天辟地的神器,它不过是时时提醒主人,立于危楼千尺上,高处不胜寒。
“逃吧。”李苑看着他,“在我手心儿里逃出去,我就放了你。在我手上撑过一炷香不见血,我也放了你。”
李沫咬咬牙,提着龙骨弓上马便往密林里飞奔而去。
李苑望着李沫的身影渐远,缓缓举起鹿角弓,抽箭搭弦,眼眸微眯,瞄准李沫后心,舔了舔下唇:“逃吧,我最喜欢看你落荒而逃的样子。”
一箭破空朝着李沫后心飞去,李沫翻身半挂在马鞍上堪堪躲过,紧接着又一箭飞来,故意不取李沫性命,只在他腿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箭痕。
李沫痛得皱紧眉头,冻僵的手指攥住马鞍,免得让自己被狂奔的马给甩出去。
“见血了,你又少了一个逃脱的机会。”李苑追了上来,像捉弄猎物的猫,不肯轻易杀死,一次次玩弄他,让他每一次觉得自己已经死里逃生,又立即陷入下一个险境中,无穷无尽,直到猎物心理完全崩溃,才算完成了这一次猎杀。
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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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6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