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长河落日圆 作者:爱吃闲鱼的猫clover怡
正文 第2节
长河落日圆 作者:爱吃闲鱼的猫clover怡
第2节
三个月后,干尽了客栈全般杂活的吴之敬终于获得了拿菜刀抄锅铲的资格。
这天从大早起街上就很热闹,传闻驻凉军刚在西北面边防面对西蛮打了场胜仗。今天正是他们凯旋而归的日子。
于是太阳刚冒了个头时,街上各种店铺已经打点开了。这是每次驻凉军凯旋而归的一个仪式,从西门一直到东北部的军营,凉州百姓几乎是夹道欢迎,鲜花掌声喝彩一个不少,还少不了的是——俏佳人。
这些将士们个个可都是英姿挺拔,又是国家英雄,哪家不希望攀个亲,指不定哪日就能与他们回了京受了赏成个官夫人,多威风!
即使最坏的情况,所嫁之人不幸战死,那也是烈士家属,国家抚恤金可一份都不会少。真是怎么算计都是笔只赚不赔的买卖。
因此,夹道百姓中就能见着很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一个个娇眉俏眼,花容月貌。
而今年的俏姑娘比往年多了不少,问其原因,只道今年驻凉军新来一年轻将军,长得那是风姿伟岸英气斐然,只需被他看上一眼便同被箭s,he中心脏再移不开眼睛。
另有传闻说,这位少将军平日里不苟言笑,但一旦笑起来那就有如冬日里出了太阳旱日里下了雨水,能把人的心都给化了。
这等传言自然是逃不过吴之敬的耳朵,这三个月已经把他熏陶成了半个凉州人,什么小道消息能瞒过他?尤其是这传言的主角明显就是他的萧美人啊!
于是吴之敬在心里暗笑那些姑娘,道你们就别瞎费劲了,萧将军那是心有所属,哪还能轮着你们呀。
他也非常想上街夹道欢迎他的萧美人凯旋而归,当把这想法与老板说了,没想到却被老板笑话了。
老板指着他的脸,一点没涵养地笑得肩膀乱颤,你丝二八s_ao女嘛?哈哈哈,撒子!他们晚桑会来次饭。
吴之敬惊了。三个月已经让他习惯了老板的奇怪口音,一听就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
他激动地抓住老板的肩膀,确认道,你说他们晚上会来这里?
老板奇怪地看着他,点头道,丝啊,我和他们老大酥,每次庆功,celebrate,都来我则,最好的葡萄酒,最好的羊r_ou_!
吴之敬不耐烦地打断他,问,所有人都会来吗?
老板瞪着明亮的大眼睛,说,擦不多,二楼,全包。
吴之敬激动得不能自已,使劲摇着老板的肩膀,几乎是叫喊着,老板!教我!又简单又好吃的菜!
一定要让萧美人看到我这三个月来的努力!让他更欣赏我!更爱我!
噗噗噗,想到萧玓在吃到他亲手做的菜感动落泪的画面,吴之敬就止不住窃笑。
老板像看神经病一样地看了他一会,招呼了个厨师,让他带吴之敬。
一个上午过去了。
厨房一刻都没消停过,叮呤哐啷一阵响,还伴有时不时的啊!嗷!嘶!的惨叫。
最后一声哀嚎:老板!什么是简单的菜啊!
让他切羊r_ou_,切到手。
让他煮面,煮到烂。
让他炒时蔬,把糖当盐用。
让他摆个冷菜盘,也能摆出个四不像。
这小少爷简直没有一丁点做菜的天赋!
怎么办?
凉拌呗!
一根黄瓜,一个盆,一双筷,一瓶盐,一瓶酱油,一瓶料酒。
吴之敬撩起袖子,抓着黄瓜按到砧板上,像模像样地学着大厨的样子,c,ao刀就切。
啊——
不出意外地见了红。
他那双手已经满是创伤了,但这倔强的小少爷就是不服输,咬咬牙,抡起菜刀,这回谨慎多了。
待黄瓜都切成厚薄不一的片儿后,他还心血来潮地捏着大大的菜刀,把脸凑近想剜出个心形来,直接把大师傅吓得一把从他手中夺过了菜刀。
完了,就拌呗。
又是折腾了大半天,外头已经锣鼓喧天,欢呼雀跃了。
吴之敬夹了一片黄瓜片放嘴里,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吵着嚷着要厨房里的其他人试味。那些人早已被他的黄瓜喂到想吐了,此时纷纷找事退散开去。
吴之敬便也好奇出了门,想偷偷瞄上一眼,哪知这客栈大门被人群堵得严严实实,啥都看不到。吴之敬只得悻悻而归,并安慰自己道,过几个时辰就能见着了,近距离的!
他焦急地等啊等啊,外头人声渐息,都各回各家。日落西山,家家店门挂起了明灯,把一整条街打得通透明亮。
忽听远处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一听便知是训练有素的行军声。
吴之敬对这声音很熟,他在南军军营里听了有两年了,登时紧张起来,每个毛孔都处于张开的状态,随时准备提家伙大干一场!
那脚步声如声声逼近的响雷,轰隆隆,轰隆隆。
老板看着像是要赴刑场的吴之敬不禁好笑,逗他道,你男人也会来?
吴之敬像个提线木偶般机械地点点头。
哎嘛糟糕,这心脏要爆裂的感觉是什么?难道小爷患了什么不治之症命不久矣?那咋行?还没抱得美人归呢咋能壮志未酬身先死?挺住挺住!
凉拌凉拌!
黄瓜黄瓜!
他一溜烟躲进了厨房,眼神却总忍不住往外头瞄。说来,与萧美人也有四个月未见了,不知他待我之心是否如前?不会移情别恋吧?
这莫名其妙的不自信也让吴之敬十分的措手不及。
来了!
队列整齐的大汉们划着同一的步子先后走进了客栈。
吴之敬一眼就看到了其中的萧玓。
啊,四个月不见,依旧是如此美艳动人,你看你看,那唇角微翘,难道是感知到了我在这里?
其实萧玓那张脸,还是那张冰山脸,没什么变化。
一行三四十人被带到了二楼,吴之敬看不到了,垂着脑袋回去拌他的黄瓜,他还在思索该怎么把那片片搞成心形。如果是心形,萧美人一定能感受到我的爱的!
正想着,却被老板搭了句,你,要不要桑菜?
吴之敬猛然回神,连连摆手。
不要不要不要,我还没做好准备!不能让萧美人见着我学艺途中,我是要让他大吃一惊的!
可吴之敬不知的是,楼梯口就对着厨房,大门敞开,那行人早把厨房内的情况看了个ji,ng光。
当萧玓在厨房中见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在无比认真地雕黄瓜时,他是十分震惊的,一瞬以为自己幻视了。但确认了两三遍都没错。于是,他心里升起了个疑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第8章 八
两道灼热的视线就定在萧玓的身上,让他十分不自在。
他的面前摆着一盘凉拌黄瓜,不知道为什么,店小二上菜时特地绕了小半张桌子把这盘菜放到他的面前。放下后还特意抬头瞧了他一眼,脸上挂着难以言说的笑容,让萧玓忽的背后一凉。
几乎是同时,萧玓感觉到两道视线紧紧锁在他身上。他抬头环顾了下,没有找到视线源,又低头去看眼前的黄瓜,那诱人的模样仿佛在对他不停念着,快吃我,吃我,吃我!
萧玓额角挂上三条黑线,他努力扼制住自己想要拿筷子去夹黄瓜的冲动,但在黄瓜和眼神的双重注视下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那右手就像不听他话一般,拿起筷子朝黄瓜伸去,随着两者的距离越来越近,仿佛都能听到黄瓜们的加油声!
萧玓的眉头拧了下,但手却停不下来。锁在他身上的两道视线几乎要把他烤熟。他很艰难地把黄瓜片儿送入口中,那个瞬间又仿佛听到了一片欢呼声!
e,他咀嚼着口中的黄瓜片儿,有点咸。
视线的热度非减反增,似乎在等着他的一个反馈,然而,萧玓才不会给反馈呢!
他佯装镇定,拿起手边的酒水喝了一大口下肚,妈的是真咸,后劲还挺大,简直越喝越渴。
就在他和口渴斗争之时,那两道视线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吴之敬踩着轻快的步子蹦回厨房,心里很开心!萧美人刚刚吃了我做的菜啦!还嚼了好久,一定是意犹未尽回味无穷啊!完了还喝了一大口酒助兴说明他心情大好啊!
这种常人无法理解的脑回路真是值得佩服。
那以后,吴之敬就爱上了给萧玓做菜,还不是那种正常的做,总是变着法子搞花头,今天在调味上突破下,明天在摆盘上创新下,有一次萧玓直接被那摆成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惊到了,说是惊到了,也只是眉毛有个略微上挑的动作,但光是这一个动作就让吴之敬如获至宝,咯咯咯傻笑了足有一个月。
奇怪的地方就在于,吴之敬开发创意菜开发得很开心,那萧玓竟也每次都会来吃。
他已经不止一次被战友吐槽过,你怎么那么钟意这家客栈?
连萧玓本人都有点莫名其妙了。
起先他只是因为这里来过一次,又有个认识的人比较有亲近感,到后来每次来都能尝到稀奇古怪的菜品,觉得挺好玩的,一到饭点就不知不觉走到这里。
这天,他随口问了句,这里的特色是这种?
他指了指眼前那盘烤羊腿,这味道先不论,半黑半黄的肯定好吃不到哪里去,单就这两只羊腿底部交叉向上摆成一个v字形就……很别出心裁啊!
战友们异口同声,哪里有?这……好像是你来之后才这样的。
又有人附和道,以前这儿的味道可正宗啦。
店小二(受命)路过,适时给解释道,这形状是洋文中的v,表示victory,胜利,希望你们每战必胜!
这完全是搬了吴之敬的嘱咐,一字不落。那小少爷来这儿接触了不少金发碧眼的洋人也现学了些洋文,特别来卖弄下的。
待店小二回去后,便被吴之敬抓着问了一通关于萧玓的反应。有没有很感动?有没有热泪盈眶?但店小二只如实交待了萧将军并没什么反应。
吴之敬悻悻,不是对萧玓的没反应表示失望,而是对店小二没好好观察表示不满。
另一边,饭桌上的几人正互相攀谈。
一战友问,这儿是不是有个姑娘暗恋萧玓?每次来都翻花头,哥几个从没有这种待遇。
一战友戏笑道,还能把内脏都没洗干净的ji端上来,这怕不是暗恋是找茬吧?
桌上看萧玓的眼神一齐转变为了同情。
而萧玓此时挑了块羊腿r_ou_放进嘴里,e,焦焦的味道意外的还挺香的。
他内心十分好奇吴之敬到这儿来到底是干什么的?可是每次吴之敬一见他就逃,明明看见了还要假装没看见。莫不是真如战友们所言,他是存心想找茬?还在记恨当年的事情?
第9章 九
当然,萧玓的这个疑问是没有人能替他解的,他也不会自己去问。作为驻凉军的一员,他一个月也没几日能外出吃饭,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随便往脑中的哪个角落一扔就完事了。
说这驻凉军,共计125人。
五人为一伍,五伍为一队,五队为一营,其中正副长官各一名。
这是最基础的编制,若是几千几万人的大军,上头自然还会有阵、将等大编制,但二十年的安定已经让中央朝廷把对外的防御转向了对内的防御。因此边关编制缩小,京城编制加强,这是这二十年来的变化。
若说这是小皇帝的轻敌倒也不是那么回事。自从那西蛮被战神打得一蹶不振后,回去西蛮的老大直接病倒,再也没能起来,之后长达五年间都是内战,为了那一个老大的位置,王室兄弟几个人日日兵戎相见,大草原上常常血流成河,连正常的生产作业都完不成了,还谈什么侵略呢?
在那五年的兄弟相残后,终于二王子笑到了最后。这也是个有手腕的主,仅花了三年的时间就把那五年的残破不堪给收拾得干干净净,又用了七年时间努力发展生产终于把人口给稳住了,西蛮大有恢复往日雄风的势头。
然而,远在京城的小皇帝不知道,年年西部各地上贡之物只多不少。吴宰相平衡朝内局势已是ji,ng疲力竭,更无力思考西蛮之事。
何况,西边不是还有战神和他的军队在吗?
但西部埋藏的危机只有西部当地人知道。
就吴之敬在凉州呆了要快一年了,几乎每个月城内警报都会拉响一次。那是预示着敌方来袭的意思。
每每此时,城里所有百姓都会躲进屋中,关上门窗,直到听到驻凉军凯旋的号角声才敢开门上街。
短时半日,长时整整一周,最后都水尽粮绝了,滋味很是不好受。
这让吴之敬对生活的认识有了个巨大的转变。他一养在大院子里的小少爷何曾挨过一顿饿?水尽粮绝的最后一日,他抱着桌腿都能下得去口,从此内心发誓,再也不浪费粮食了!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募兵期。
吴之敬惴着满怀的梦想和决心,走向了东北部的军营。
在客栈磨练了一年的他,厨艺长没长这个暂且不论,身体可是真的结实了很多。比他那两年偷懒的南军训练有效多了。
南军的经验加上客栈的磨练让吴之敬这次终于如愿以偿通过了入伍的考验。
这些日子关于萧玓的传闻他可一条都没落下。虽然传闻里的萧玓没什么特别的,翻来覆去那几条,但每次吴之敬都会听得津津有味,也是特别奇怪。
由此,对于萧玓在军里的职位头衔恐怕没人能比吴之敬背得更熟了。
威风将军,三队队长,胡骑校尉。
前为名号,中为实职,后为官衔。
人问,会骑马吗?
答,会!
人问,会s,he箭吗?
答,会!
人问,打过仗没?
答,这会影响我分到的小队吗?
人瞄了他一眼,在纸上画了个叉,让他过了。
吴之敬在人群中穿来穿去,就想着他的萧美人是不是会来,可哪儿都不见那人影,却在某个角落里见着一个奇怪的蘑菇人。
那人蹲在地上,蜷缩着身体,低着头,脸深深埋入膝盖中,一只手却伸在一边,在地上画着圈圈。
吴之敬敲敲他的肩膀,以为他不舒服呢。看他穿着军装,应该不是今天刚入伍的新人。
可这敲了半天也没反应,他便凑下身去看,恰碰上那人忽的抬起头,吴之敬从嗓子眼里反s,he性地啊了一声,那人的眼睛一青一白,鼻梁骨歪向了一边还渗着红红的印迹,嘴唇肿成两根香肠,上下唇瓣还闭合不了,微微拉开的那一条缝中却不见白牙,也是一片深红。
吴之敬倒抽了口气,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才缓了口气道,兄弟你没事吧?
那兄弟慌慌张张又垂下头,一瘸一拐地跑开去了。
怪人。
吴之敬评价了声后,按着指示到了他被派到的那个伍中报道。
三队乙伍,yes!非常木奉!
第10章 十
吴之敬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军旅生活会是如此。萧玓见不着不说,还被卷入了奇怪的纷争之中。
现在,他的身后缩着那个入伍第一天见着的蘑菇人,没错,他们是一个伍的。
在他二人的对面是五个高大威猛的汉子,个个也都穿着军服,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把他俩围在中间。
这是三队甲伍的五个人。
甲伍和乙伍一向是不对付的,因甲伍个个人高马大却见不惯长得瘦瘦弱弱的还要来当兵的人并籍此嘲笑他们。偏不巧了,那蘑菇人——名唤张传——还就是个软骨头,人骂两句他就哭,人打两下他也不敢还手,久而久之,甲伍那几人就把他当作发泄的工具,隔三岔五约着一起去干他。
吴之敬就是个平白被牵连的,他知道张传与他一伍还挺乐,可那张传却处处避着他,也不与伍里其他人交流,除了训练外,每天就一个人找个角落呆着,像尊木雕。
这天吴之敬看他鬼鬼祟祟拐进军账后的角落,一时好奇跟过去,没想到正见着这欺凌的一幕。他脑子一充血就冲上去把人一拉护在身后。
被扰了兴致的五人露出了不爽的表情,但当他们抬眼看到吴之敬那张脸时却同时换上了 y 笑。
领头的一个还抬手捏着吴之敬的下巴,左右转了下,细细端详,啧啧称道。
吴之敬哪受过这等侮辱,他毫不客气地抬脚往那人下面踢去,趁对方措手不及之际,拉起张传飞也似的逃离了现场。
也是那天起,吴之敬彻底告别了他的愉快军旅生活。
凉州的军队不同于京城。京城那是闲兵,压力不会有那么大,但凉州不同,这儿的士兵是要实打实上战场拼命的。因此京城的兵难免染上官场那些陋习,对宰相之子也是照顾有加,可凉州军哪管你什么宰相之子?就算是天皇老子也震不住他们!明天能不能活都是个问题了谁还会去考虑飞黄腾达荣华富贵?
自吴之敬得罪了三队甲伍(简称三甲)的五人后,吃能吃到毛毛虫,睡能被冷水泼醒,正常走路能掉大坑里,几乎每天被严格的训练搞得浑身酸痛外,还会有各种各样心理或身体上的创伤,一个月一过,人瘦了整整一圈。
他想过无数个方法去避免也好躲避也好,但总是那么防不胜防。他也去找伍长申诉过,但得到的回答也让他十分失望。这军里明显就是默认这种欺凌行为的。
有次,张传偷偷在深夜给吴之敬递去个硬如石的馒头,并道出这等欺凌是很常见的,没人管,若不让这些士兵如此排解他们的压力,那他们在军中迟早得造反。
吴之敬不愿听了,那凭什么要牺牲别人成全他们啊?他们也让我发泄发泄成不?
他憋不下这口气,第二天就打算往上告去,伍长不行,我找队长还不行?
队长……咦?
我们的队长死哪去了?!
原来萧玓从招募新兵那天起就一直外派跟着营长与西蛮将领斗智斗勇去了。
算算日子,这两天也该回来了。
想到这一茬,吴之敬忽然豁然开朗了!
连你们队长喜欢的男人都敢碰?还要不要混下去了?
这军营里说来也怪,天皇老子的话可以不听,但上级的命令却是绝对服从的。
吴之敬就眼巴巴盼着萧玓的归来。
两天后,终于被他盼到了!
萧玓跟着营长威风八面从外入营,吴之敬就在下头一颗心小鹿乱撞。
然而……
咦?萧美人?我在这儿呢,你咋看都不看我一眼?
哪是萧玓没看见他,是瞥了眼内心嘟囔道,这人长得挺眼熟,压根就没认出他来!
激动的心情让吴之敬都忘了他现在两眼是肿的——因为没睡好觉;颧骨是凸的——因为脸整整瘦了一圈;嘴唇还是裂的——因为水分不足。
而当萧玓看到自己小队新入伍的名单时,惊得呆了足有三个弹指。
眼睛锁住那个名字,总觉得是自己幻视。
这家伙闹了半天咋又到我手下来了?故意的?来找茬的?
他还耿耿于怀于客栈内那一道道稀世珍品了。
第11章 十一
于是在第二天的小队训练时,萧玓特别留意了吴之敬的位置,但这看来看去,发现只有昨天觉得眼熟的那个衰人最像他。
怎么回事?才一个月他怎么能变成这样?
而且训练起来没ji,ng打采的……
因为有前车,所以萧玓也没敢停下让他去休息,尽管那整个人都处于睡眠不足的摇晃状态。
中午散了后,萧玓忍不住脚步追着他走,就见着刚解散,甲伍的五人便把吴之敬团团围住动手动脚的还对着他说一些荤段子。
萧玓微微拧起了眉。
然后,五人嘻嘻哈哈地走开,吴之敬的目光中那团火愈来愈烈,萧玓从没见过这纨绔少爷那么生气的样子。毕竟在南军中大家都是一团和气的。
他默默地又跟了一程,就见吴之敬一个人走到了水井旁,捞了桶水上来撩起袖子猛得一浇。那整条手臂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他的表情也是既痛又爽。
萧玓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吴之敬一转身,萧玓吓得往边上大树后一躲。吴之敬歪了下脑袋,一言不发地往账里走去。
萧玓纳闷,他不吃饭去吗?
萧玓哪知,食堂迎接他的是那些混了不知什么鬼东西还馊掉的饭菜!吴之敬哪能受这种被人嘲笑的羞辱!
萧玓没再跟了,自己走回了食堂,饭菜都领得差不多,锅也都见底了。这帮大老爷们儿个个都像是饿了几辈子的饿死鬼,没多时就把饭菜一抢而光。他好像懂了吴之敬不来这儿的原因,可他吃什么?
正在此时,萧玓看到了甲伍那五人鬼鬼祟祟凑在一起正把自己吃剩的饭菜往袋里装。他们的伍长还不住嘿嘿窃笑,旁边有人阿谀奉承道,馊他个两天看那小子还从不从?
铛的一声响,在萧玓脑中荡起。
他彻底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当即在五人身后咳嗽了声,那五人慌慌张张,还试图把剩饭剩菜往身后藏。
萧玓板着脸严厉追问,五人吞吞吐吐,终于把身后的东西交了出来,不过诌的那个晚上肚子饿以备不时之需的谎言萧玓却没去拆穿。
这天下午按惯例应该是五对五对抗练习。吴之敬忍着饥饿找了萧玓一个中午,就是不见人,他垂头丧气早早来到训练营,就见萧玓已经等在那边,在认真看着兵书。
饥饿已经让吴之敬没有了心思去花痴萧美人看书的样子也好好看,此时他眼中的萧玓更多像是一根救命稻草。
他飞也似的冲到人面前,这是他和萧玓时隔一年多第一次面对面,吴之敬原来幻想过很多个再会的感人场景,谁料想竟是在一个那么狼狈的状态下!
但顾不得那么多了。
不过,比起萧玓的正脸,他最先对上的却是一个白花花的馒头!还冒着热气!漂着香气!
这在现在的吴之敬眼中可是比萧玓更诱人的存在,他立马把注意力转过去,捞住馒头就不顾形象地咬了起来。
哇!松松软软的!口感一级木奉!
三口两口解决完了生理需要后,吴之敬感动得几乎要哭了!
那双shi润的眸子盈盈看向萧玓。
萧玓还是在看兵书……那馒头是他的所有中饭,他现在非常担心肚子会背叛他发出咕噜的叫声,但表面的镇定还是要的!
于是乎,萧玓看书,吴之敬感动,两人相对无言,训练营中人也越来越多。
时间差不多了,萧玓终于放下了手中书,抬头瞥了眼在身边紧紧盯着自己的吴之敬,憋了俩字出来,归队。
那俩字的语气绝对算不上好,但吴之敬的内心却在放烟花,哇!萧美人主动和我说话了啊!开心!
他早忘了那什么欺凌之事了,满脑子都是那馒头的温暖和萧玓对他说的那俩字,蹦蹦跳跳地排到自己的队伍里去了。
隔壁的甲伍兵可紧张了,中午刚被队长抓包,这会又看到那小子和队长说完话开开心心回来了,每个人心里都打起了小鼓,简直可以奏一曲进军鼓乐了。
萧玓长身立在这二十五人队伍的最前端,脸色比以往更加的y沉。
那不一样的气场让二十五人每一人心里的弦都紧紧绷起,都在猜测发生了什么事。
处在最前端的五人内心小鼓愈击愈响,额头上汗如雨下。
张传偷偷瞄了身旁的吴之敬一眼,他也注意到了此人刚和队长说完话,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隐约猜到可能是东窗事发了。
y郁的空气却迟迟等不来爽快的暴雨,甚至连声响雷都没有。
萧玓只是沉着脸,告诉他们今天原来的训练计划取消,进行一对一对抗战。
他没解释理由,也没多余的废话,但每一字每一句都铿锵有力地敲在所有人心上,让人毫无道理地服从,只是服从。
吴之敬心里一个咯噔,却有种异样的感觉,当看到自己被分到的对手正是甲伍的伍长时,内心是想拍案狂笑的!
我男人就是我男人!
小爷我早就想借机会教训这小子了!
袖子上阵十秒钟。
鼻青脸肿回来还被吃了好几次豆腐。
吴之敬从没觉得自己那么丧。
那边厢张传倒得比他还快,一见吴之敬败下阵来,立马迎上前去安慰,这软骨头对吴之敬倒是有些惺惺相惜的义气在。
而甲伍伍长的表情却大出人所料,他并没有往日恃强凌弱的恶霸之色,反而露出了一丝迷茫。
他的队友们在一旁疯狂嘲笑吴之敬和张传的弱不禁风,却被他一一瞪回。
这感觉不对,非常不对!
赢了一个手无缚ji之力的人让他一点格斗的爽快都没有。就好像捏死一只蚂蚁连眼都不用眨一下。
然而平时的自己到底是怎么在欺负弱小上获得快感的?这到底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正迷惑之际,萧玓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抬头之际又指了指自己,把长矛扔到他手中。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是邀战的讯号。
大汉c,ao起长矛,眼中唤发出了野兽的凶猛光芒,他的对手也丝毫不差,两柄长矛相交三四合,钉钉铛铛的响声震彻整个训练营。所有人都停下动作围观这场火花四jian的对战。
已经有多少年没在军内看到如此动真格的对决了?
其他几队的人自不用说,连正副营长都被吸引过来了!
狂风阵阵呼啸,树叶刷刷直响,终于天边一声响雷,几道闪电把天给劈成了好几块。
天色骤暗,大雨将倾。
两位对决的战士却丝毫不受影响,这边行云流水,那边步步紧逼,群众目不暇接,跟着移动着目光。
又是三四十合过,一方终是慢慢吃力,猛攻势头愈弱,一招堪比一招累。另一方却依然从容不迫,有张有弛,完全占据了节奏的主导。
第一滴雨点落地时,胜负已分。
萧玓收起长矛,十分潇洒地转身便走,留下了解散二字。
豆大的雨点铺天倾泻,如同那齐天大圣把上庭天池底捣了个大窟窿。
那被淋成雨人的败者单膝跪地,握紧长矛硬撑在地,胸部上下起伏。他啐了下嘴,唇角却不自禁地勾起,进而仰天大笑。
吴之敬早随着萧玓进屋躲雨去了,心里那个是感动得一塌糊涂。萧美人一定是故意替我出头的!他还是那么喜欢我!
但感动之外,他还生出了不甘之情。
萧玓在战斗中的飒爽英姿直击了他的心灵,转念想到自己的一败涂地,他前所未有的觉得脸面无存!
于是,进帐面对萧玓的第一句话便是:
萧队,教我打架!
第12章 十二
时间飞逝,光y如梭。
吴之敬跟着萧玓学武已有一年过去。
他虽然天资不咋滴,但却意外很勤奋,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要干到底,这让萧玓不禁对这个小少爷刮目相看。要知道在南军时他可是能偷懒绝不干活的类型。
这一年间,人人都看出了吴之敬和萧玓关系不菲,也就没人再敢去欺负吴之敬,跟着被吴之敬罩着的张传也过上了前所未有的舒服日子。
这一年间也偶有出征,都是西蛮军的小打小闹,在霞关以北的大平原上一百对一百的战斗,死伤并不严重,因为西蛮并没有全力以赴的决心,往往打一下捞点东西就退了。因此吴之敬每次跟着都是郊游的心态,他甚至到现在一个人都没杀过。
这样每天能和萧玓在一起,偶尔还能出去郊个游的军旅生活对吴之敬来说堪比天堂。他发现萧玓对他越来越好了,白天会耐心教他武功,饭点时会特意给他留饭留菜,入睡前还会对他说晚安,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能粘着他。他心中暗暗窃喜。
他却不知,这是萧玓怕欺凌事件再次发生而对他的特别关照。
时间久了,和吴之敬一直在一起的张传也发现了吴之敬的心思,他就曾经很没心没肺地戳了一句话,道吴哥那么喜欢萧队咋不和他说呢?
吴之敬听了特别别扭,哪是我喜欢他?明明是他喜欢我啊!他咋还不来表示呢?
日子一天天无忧无虑地过。
某个零晨,天还未亮时,忽然全城警报拉响。号角长啸惊醒了凉州城所有的百姓。家家户户都陷入了恐慌之中,紧闭房门,在屋里互相拥抱瑟瑟发抖。
这是敌军来袭的讯号。
驻凉军在更往前就接到哨兵的来报,称黑夜里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群浩浩荡荡往凉州城行进,目测有两千人,真有黑云压城之势!
营长一听此报,脸色刷得沉下。
两千人,这是西蛮军至今为止最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可不是小打小闹能解释的,对方恐怕是动真格的了。
他急忙集结起了连他在内125人的队伍,又令人修了一封书送去给附近哨站请求派兵增援。
随即带上这124人划着整齐划一的步子急速往城门方向奔去。
寅时正,凉州东西两个城门紧紧锁上,全城没有一丝亮光,死一般的沉寂。
士兵们直挺挺地立在城墙上,往西望去,r_ou_眼可及之处已经能看到黑压压的一块在朝这里挪动。
几乎是所有士兵都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们大多是这五年间入伍的,中原安定又何曾见过如此大的场面?
张传站在吴之敬的身边,没忍住往他那儿又靠了靠,两人的胳膊挨在了一起,彼此都感受到了对方的发抖。
那块黑影中忽得亮起了火点,背后的太阳几乎同时蹦出了地平线,天刷的亮了起来。接下来是听觉的压迫,一阵阵轰隆隆的声响一波又一波如同海浪一般层层不断地袭来,并且越来越急,越来越响。
那黑块已经不再是黑块,迎着阳光,那些人身上的铠甲s,he出金色的光芒,险些要把人的眼给刺瞎。
营长厉声大喊,养你们到现在是为了什么?
众口同声,报效国家!
营长又喊,怕不怕死?
众人,不怕!
营长高声唱道,我本堂堂男子汉——
众人齐声和道,何为鞑虏作马牛!
营长又唱,壮士饮尽碗中酒——
众人又和,千里征途不回头!
远方的轰隆隆声与战歌齐鸣,似有魔力一般,在战歌的熏陶下,士兵们的焦虑害怕都不见了,唯留一腔热血一鼓斗志誓与凉州共存亡!
号角又一次高声扬起,战鼓密集敲响,一声令下,前排两队弓箭手齐齐拉开半月弓,飞箭离弦,声声敌方的哀嚎更是鼓舞了士气!
那边厢西蛮军刚接受了一波箭雨的洗礼,又遭到了从天而降的巨石攻击。
但他们丝毫不退却,气势汹汹,势如破竹。凭借着人数上的优势占据了攻防的主导。
城门下喧嚣不断,一排排云梯上演着一幕幕惊心动魄的战斗。
吴之敬都懵了!
他手握长矛,眼睁睁看着身边一个兄弟被敌方拽下城墙,一声惨烈的尖叫后是皮r_ou_被碾碎的声音。
这让吴之敬完全呆住了。
那兄弟昨晚上还在开心地和他谈着他五岁的女儿,让他参谋下次回去要带什么礼物哄她高兴。
这会儿……
吴哥!
吴之敬回了神,在他身后是瑟瑟发抖的张传,拿着一根长矛没什么力道地往前戳,说是攻击更像是没章法的自保,就像是小动物在被猛兽逼入绝境时弱小的啼鸣。
此时,又是一声吼叫,你们俩,怕了就回去!
话音刚落,就听一声惨叫,一个西蛮军被刺倒下。他对面拿着浴血长矛的正是甲伍伍长,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似乎这个场所于他而言是一种至上的享受。
在这关键时候,张传也是个有血性的男儿,他尽管胆小,但依旧咬紧牙关,闭上眼往前就是一戳,还真让他给戳中了,敌人应声而倒,男人像个小孩子一样欢欣雀跃跳了起来,更是勇往直前,像无头苍蝇一样横冲直撞,真所谓无畏者无惧,竟无一个敌军能耐他何,顿时把刚爬上城墙的敌军给冲得七零八落。
而吴之敬的意识却更恍惚了,他忽然觉得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都是一个噩梦,对,一定是个噩梦。中原安定有二十年,西蛮早就没那个能力与中原抗衡了,又怎会有两千大军来袭呢?
醒醒!快醒醒!
睁开眼睛一定又能看到美好的太阳,嬉嬉闹闹的兄弟们,还有萧美人一定会在训练营中等他,就像昨天一样,就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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