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一念成期 作者:苏楼洛
正文 第27节
一念成期 作者:苏楼洛
第27节
薄暮雨擦着薄明良洗干净的碗筷,像是随口一问似的道:“爸,下午音姨来家里以后有没有说什么?”
“说什么?”薄明良不明白她的意思,扭头看她一眼,“你问的是哪方面的?”
薄暮雨继续问:“就是有关最近的,她有没有提起?”
薄明良刷碗的动作顿住,皱着眉想了想:“小江一来就是跟你妈在一起,好像没听她说什么……哦对,说了刚从影视基地回来,然后来的路上给你买了芒果班戟跟双皮奶。”
这说跟没说没区别……
薄暮雨微微摇头,再问:“除了这些呢?”
薄明良恢复了刷碗的动作,笑着说:“然后就没有了,因为你妈把她拉去阳台了,没有我的位置。”
“算了……”薄暮雨低喃一句,默默地擦着碗筷。
江尘音来家里的时候薄明良基本上都会回避,让江尘音跟叶夏岚这两姐妹聚,除非吃饭或者叶夏岚叫他过来,不然他全程跟江尘音几乎没说上几句话。
等刷完碗,薄明良回房里打游戏,薄暮雨走到厨房跟客厅的走廊拐角处,听着阳台处过来的隐约谈笑声。
她的脸庞被y影笼罩,整个人都很安静。
阳台处,三个女人围着小桌子坐,聚在一起谈天说地,酒劲上来的蓝于昕和叶夏岚异常地话多。
蓝于昕剥了两颗开心果扔进嘴里,打了个饱嗝,“叶姐,你说说你真是生孩子太早了,你才比我大几岁啊?那小木头都快二十三了,真可怕。”
叶夏岚也打了个饱嗝,而且比蓝于昕的要长,叹着气说:“我能怎么办啊?怀孕了啊当时,一条生命啊我哪里舍得流掉?而且我家老头子高兴得很,非要我生下来。”
这两个人一人一个饱嗝让江尘音眉梢抖了抖,想笑又不好真的笑出来,只得微微低头借着喝水遮掩。
蓝于昕撩了撩头发,恍然道:“也是,要是流了就没有小木头了,这小木头还挺可爱的,难得见一个女孩子这么愣的。”
叶夏岚用力一拍蓝于昕伸过来抓开心果的手,怒目而视:“不许说我女儿傻!”
“啊啊啊!”蓝于昕往自己被拍红的手背哈气,气恼道:“我哪有说她傻!我明明在夸她可爱!”
江尘音这下子忍不住了,放下杯子笑出来:“你们两个够了吧?一个四十出头,一个也三十好几了,还像小朋友一样。”
叶夏岚指着蓝于昕:“江老师,她说我宝贝儿傻!你都没有点反应么?”
蓝于昕瞪圆了眼睛抓住叶夏岚的手指:“我没有!”
江尘音无奈地笑着摇头,这两个人平时就不怎么正经,现在撒起酒疯来更是了不得,这你一句我一句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一样。
叶夏岚甩开她的手,“哼”了一声说:“我宝贝儿一点也不傻,抢手得很。喏,前段时间小君跟若薇还告诉我老爷子想让她当孙媳妇呢!”
江尘音整个人都震住了,“然后你怎么回答的?”
蓝于昕也好奇地踢了踢叶夏岚的脚:“啊,怎么回答的?”
叶夏岚嘿嘿笑道:“随便回答了两句,就说让小雨自己选,我不管她这个事。”
江尘音下意识地微微松了口气,拿过茶杯放在手里摩挲,声音低低道:“还是让她自己做主比较好,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
“就是,都什么年代了,还c,ao心孩子找对象?”蓝于昕嘟嘟囔囔的,扔开心果壳的动作都不稳。
话题被扯开,叶夏岚揪住蓝于昕要抓零食的手:“对,应该先c,ao心你!你什么时候结婚!”
“结什么婚?老娘还没玩够呢!”
江尘音旁观着这两个活宝,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黑幕般夜空,耳旁的笑骂声逐渐远去,仿佛自己跟现实隔绝开来。
天色已晚,薄明良搂着还激动的叶夏岚,两个人一起送江尘音跟蓝于昕出门。
蓝于昕脸红得跟什么似的,一双狐媚的眼睛不停地放电,一直嚷着要留下来跟叶夏岚继续喝,一副相见恨晚的画面。
“叶姐,下次再喝,上我家!”蓝于昕说着还给叶夏岚抛了个媚眼。
“没问题,喝通宵!”叶夏岚开心得用力地拍丈夫宽厚的背。
“喝什么喝?都喝成什么样子了?”江尘音没好气地扶了一下蓝于昕,然后客气地对薄明良道:“良哥,那你照顾夏岚了,我们这就回去了。”
薄明良边开门边关心道:“哎,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这时薄暮雨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在蓝于昕跟叶夏岚那充满酒气的话和笑声里显得格外清澈:“爸,妈,我出去送送音姨跟蓝姐姐。”
薄明良答应道:“去吧。”
江尘音跟薄明良点了个头,拉着蓝于昕出门了,薄暮雨很快跟上。
下楼的电梯里没有人开口,只有蓝于昕一直在揉着脑袋,发出模糊的支吾声,似乎开始不舒服了。
距离车库有一段路,夜里人少,蝉鸣声此起彼伏。
薄暮雨停下脚步,轻声开口:“音姨。”
走在前面的江尘音也跟着停下,但是没有转身。薄暮雨看到她揽着蓝于昕肩膀的手有点不自然地紧了紧,脊背挺直,稍稍低了头。
“怎么不走了?”蓝于昕一头雾水,“江老师,小朋友……小木头,你们两个干嘛呢?”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薄暮雨的视线一直锁定着江尘音,脚步缓慢地,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
江尘音突然松开蓝于昕:“于昕,你先去车库等我。”
“不是,你们两个吵架了?什么时候……”
“去车库等我!”江尘音打断她,脸色冷了下来。
蓝于昕醉是醉的,但没有全醉,她一看这架势,酒就醒了一小半。这两个人肯定有事情,而且不是小事,这场面她可从来没见过。
“你悠着点。”
她拍了拍江尘音的肩膀,然后给薄暮雨使了个眼色就溜了。江尘音明显不想让她知道,而且心情也不怎么好,她还是识相的。
“音姨……”薄暮雨又叫了江尘音一次。
江尘音没有转身,就那样静静地背对着薄暮雨。
“你知道了,对不对?”
通向车库的小道上很安静,只有蝉鸣声。薄暮雨咬着唇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双眼开始发红发涩,心里沉重得就像有一块大石头横在那里。
如果说从回到家以后她只是在怀疑,那么此刻江尘音的沉默就让她确定了那个猜测。江尘音知道了,知道她心里藏着的隐秘爱意,或许也知道了她那不该生出的奢望。
江尘音没有回答,垂在身侧的双手却不自觉地紧握成拳,微微发颤。
薄暮雨红着眼睛,走到她身后很近的地方停下,伸出去想要像从前一样抱她的手停在半途,最后颓然地落下去。
身后熟悉的气息让江尘音嘴唇翕动,她心里在隐隐作痛。
薄暮雨哑着声音道:“音姨,你今晚一直都没有对我笑。你从来没有那样过,不管我们多少天没有见面,你看到我都会很温柔地对我笑,摸我的头发,牵我的手。只要我跟你说话,你就会一直看着我,从来不会避开我。”
她没有办法掩饰自己的悲伤,就连想要强撑起笑容露出江尘音喜欢的那对小虎牙都不能够。
“我以为那是我永远都能拥有的,所以我贪心地想要试一试能不能得到更多。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是我的错……”
江尘音抬起了头,阖起双眸用力地咬住唇,呼吸都变得艰难。
“我不应该……”薄暮雨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她胡乱地抹去眼泪,“我从来都没有想要让你为难,我想过如果我没有发现你对我有一点点感觉,那我就退回到我原本的位置去……我没有想过你会知道……”
江尘音肩膀都在颤抖,抬起一只手捂住了嘴,嘴唇都咬出了痕。她的心就像大雨将至,说不出的潮shi和闷疼。
薄暮雨低下头,眼泪不停地滚落,无措又慌乱,低泣着说:“对不起,音姨,我不会让你为难的……你不要讨厌我……”
她哭得呼吸不畅,因为压制着情绪,头闷闷地疼起来。她再度伸出手想要抱一抱江尘音,但那双手怎么都伸不过去,指尖已经触碰到江尘音的衣服,她咬着牙硬生生地忍下来。
“音姨,以后想到我的时候,想想我以前的样子。”薄暮雨忽然笑起来,笑声夹着泣音,“那样就不会讨厌我了……”
她泪流满面,深深地看着江尘音的背影,脚步在往后一步一步退去。江尘音仍旧没有转过身来,没有给她从前那样温柔的目光和微笑,只有冰冷的背影。
她咬住下唇,闭了闭眼把江尘音的身影牢记,转身往来路跑。
江尘音睫羽shi了,浓重的悲伤伴随着薄暮雨跑开的脚步声,像海浪一样席卷她的意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回到家里,薄明良跟叶夏岚已经回了房间,薄暮雨一路跑回来,关上门以后举步艰难。
她整个人都像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捂着嘴回到房里后靠在门板上,泪水汹涌地夺眶而出。她咬住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然后无力地滑下来,坐到地板上。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江尘音会知道自己的感情,她费尽心机地隐藏只为了能够保住她们之间最初的亲情。等到她确定江尘音对她没有爱情上的喜欢,她就会彻底死心,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
那是她一辈子都能够拥有的,绝对不会失去的。
可是为什么要让江尘音知道?
薄暮雨眼眶蓄满了泪,她隔着雾气去看自己发颤的手。她刚才连再抱一抱江尘音都不敢,她害怕江尘音挣脱,也害怕江尘音转过来对她露出疏远的神情。
她抱住膝盖压抑着声音在哭,身体抖得厉害。为什么要让江尘音发现她的感情,为什么她连最后最宝贵的东西都保护不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她再也不会得到江尘音的拥抱,还有那如沐春风的微笑。她再也回不到那个有江尘音在的家里,回不到江尘音的身边。
她今后的生命里不会再有江尘音了,不会再有了。
第92章
九月开学季, 薄暮雨的另一个剧本《尘世》即将开机。
江英纵的儿子江亦轩考上名牌大学, 入学前江家在家里举办了宴席,邀请到薄明良一家。薄暮雨亲自打电话向江老爷子致歉,告知自己工作忙碌, 分不开身。
《尘世》开机前, 薄暮雨向苏漫申请全程跟组。
“你确定么?”苏漫皱着眉, “这部戏的拍摄周期很可能比《战神》要长,月底就是你的生日。”
薄暮雨没有一点犹豫, 点头道:“我已经考虑清楚了, 跟组能学到很多东西, 这次我想全程待在剧组。”
她的生日。
她想起来去年江尘音带她去看流星, 向她许诺永远不会因为任何人而疏远她,冷落她。放在如今再想,她只觉得恍若过了许多年。
江尘音没有为了别人而疏远她, 冷落她,不要她,因为把江尘音推开的人就是她自己。
“小雨……”苏漫欲言又止,叹了声气,“你是不是有心事?这段时间你很奇怪,越来越不爱说话, 而且工作就像是拼了命一样。到底是为什么?”
薄暮雨怔了怔, 对上苏漫关切的眼神。
这是自从她拒绝了苏漫的表白之后, 苏漫第一次跟她说了这么多无关工作的话。这段时间以来她们都有意避开对方, 如果不是非要沟通不可, 苏漫不会找她,更没有将话题带到私事上。
她很快反应过来,摇头微微一笑道:“我没事,谢谢学姐的关心。”
苏漫看着她好几秒,语气中带了些如往昔的关怀:“你如果有什么心事,还是可以跟我商量,我从来没有想要因为上次被你拒绝而疏远你。”
薄暮雨顿了顿,说:“学姐,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决定。但我还是很谢谢你,我明白你是关心我。”
她从拒绝苏漫的那天起就没有办法对苏漫过于绝情,虽然没有后悔自己的决定,但绝对说不出重话来。因为苏漫跟她是有本质上的相似的,得不到却不纠缠不休,而是选择压抑自己心中的情绪。
这跟杨谦还有伤害过江尘音的邵思南相比,是完全相反的。
“好吧,这次拍摄我也会跟组,你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随时都可以找我。”苏漫没有再多说,允许了她的申请,也叮嘱了她几句。
九月下旬,薄暮雨跟苏漫跟随剧组前往拍摄基地。她告知了父母要在拍摄基地至少几个月不能回来,薄明良跟叶夏岚在她离开前留她在家里住了好几天。
她没有单独通知其他人,只是拍了一张《尘世》剧本的文件夹封面发在朋友圈,带了一句要跟组的话。
在飞机上,苏漫坐在薄暮雨身边,时不时地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苏漫发现刚登机不久的时候薄暮雨是在看剧本,但一会儿之后她合上文件夹,目光久久地流连在文件夹上,神情带着一种说不清的伤感,又好像有鲜少露出的温柔。
苏漫几次想开口问她,每每话到嘴边都咽了下去,只能心里叹着气,看着她的手指抚摸着文件上的那个“尘”字。
这次《尘世》的拍摄条件艰苦,比起之前《战神》拍摄的时候更甚。苏漫的要求很严格,必须实景拍摄,她们到达拍摄基地以后举行开机仪式,之后薄暮雨便随着苏漫投入了工作。
她每天跟着苏漫在片场里跟导演组一起讨论每一场戏的拍摄,稍微空闲的时候就回到休息区写一下新剧本,直到晚上才会回酒店休息。
她不敢让自己闲下来,每当安静时总觉得心里很空,但好像又很满,那个温柔似水的女人始终在那里。
到了剧组的一个周以后,这边的天气y沉起来,晚上薄暮雨跟苏漫回到酒店就下起了雨,还伴随有雷声。
房间里亮着灯,很安静,薄暮雨披着外套坐在沙发上,脸色有点白。
她在等着下一次的雷声。
小时候的每一次打雷下雨她都有爸妈的保护,也有江尘音的关心,她很怕打雷,但每每到那个时候她又不怕打雷。她上了大学以后一直在等着心里的那个人回来,回到她身边,雷声响起时依旧保护她。
她等到了,江尘音回来以后不曾对她有分毫疏远,去年那场雷雨是江尘音回来以后第一次伴随有雷声的雨。她躲在走廊,尽量避开雷声,她想尽办法自己忍耐,最后听到了江尘音急切的声音。
这时窗外传来一声闷雷,薄暮雨咬了咬唇,把披着的外套拢了拢,疾步跑过去在下一次更响亮的雷声炸响之前“啪”地一声合上了窗子。
下一秒她就看到天际有雷电闪动,而这次她听不到那令她害怕的雷声了。
她愣愣地看着自己关窗的手,突然笑起来,几秒钟以后却沉默下来。她可以保护自己了,因为身边没有人了。
不会再有一个人从那么远的地方赶回来,只为了替她关窗。不会再有一个人连鞋子都没来得及换,衣服都shi着也没有注意到,只顾着跟她道歉。这样一个人,不会再有了。
薄暮雨想起那时情愫朦胧的画面,捂了捂心口,很甜又很疼。
她转身要回去沙发坐,房门在这时被敲响,外面是苏漫。
“学姐,快进来。”薄暮雨侧身让开。
“打扰你了。”苏漫抱歉一笑,她散着头发,身上有沐浴露的香气。
薄暮雨倒了杯茶给苏漫,陪着一起坐到沙发上,问道:“学姐这么晚了怎么过来了?”
苏漫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本来不想打扰你的,但是现在打雷,关窗拉窗帘也感觉睡不着。所以就想看看你有没有休息,找你聊聊天。”
薄暮雨笑说:“说不上打扰,不过学姐怕打雷倒是让我很吃惊。”
“也不算害怕吧。”苏漫靠进沙发里,看了一眼被薄暮雨关上的窗,叹道:“是睡不着,然后刚好碰上雷雨天,更烦了。”
薄暮雨点了点头,两个人一时静默无言。
苏漫突然幽幽地叹了声气:“小雨,过两天就是你的二十三岁生日了。”
“嗯,我知道。”薄暮雨扬起一点笑意。
“要不要回去?”
薄暮雨立刻就摇头了:“不回,说好了全程跟组的。现在回去会让人看笑话,别人会觉得我过个生日都离不开家。”
她并不想回去,因为生日对她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长大以后本来就不怎么在意生日,如果不是前几年盼着江尘音能给她惊喜,在她生日的时候回来,她根本对这个生日没有任何期盼。
至于现在,江尘音不会想要见到她的吧,她怀着那样的心思,怎么会想要见她。
“那好,你生日那天我给你放半天假,晚上大家再聚一聚。”苏漫见她始终坚持,便不再劝说了。
“好啊,放半天假我可以多睡几个小时了。”薄暮雨开心地笑了一下,眼底清澈如同往昔。
可苏漫却清楚地感觉到她并不开心,她的笑容有些空洞,不像从前那样虽然很愣,但每当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仿佛有星光。
现在的薄暮雨好像穿上了更厚的盔甲,外人只看得到她事业顺利,忙得抽不开身,包括江家的人。
江尘音从拍摄基地回到秦州的那天晚上在江家老宅吃饭,饭后她坐在了饭厅听家里的女人们聊家长里短。
因为她听到了薄暮雨的名字。
孙若薇嗑着瓜子说:“小雨那孩子现在可争气了,才工作一年就当上编剧主管不说,现在第二部 电影又开始拍了,每次夏岚见着我都得先夸小雨一遍。”
许梓君跟着笑开:“是啊,不过小雨比以前可忙多了。这么长时间都没见到她几回,前段时间亦轩升学宴她都不能过来。”
江老太太又高兴又担忧地说:“哪天把她叫过来呀,我看看这孩子瘦了没有,怎么这么忙呢。”
“妈,小雨现在是编剧主管了。”孙若薇哈哈一笑,给江老太太科普,“她手底下一堆编剧呢,平时就很忙,现在还亲自跟剧组,要见她一回可不容易。”
“这样啊……”江老太太有点失望,但马上就笑了,“让六儿把她接过来呀,她一有时间肯定先找六儿的。”
江尘音怔怔的,目光不知道放在哪里。
孙若薇伸脚过去碰了碰她的脚,“六儿,叫你呢。”
“嗯?”江尘音回神,弯了弯唇角对江老太太道:“妈,怎么了?”
“我说,让你等小雨回秦州的时候把她接过来,我跟你爸都有点想她了呢。”
江尘音垂下眼帘,伸手去拿杯子,发现杯子已经空了,只得放回去,轻轻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了。”
许梓君见状,不禁打趣道:“六儿这是难过着呢,小雨这一趟出门得好几个月呢,一会儿回房啊,保不准小雨这电话马上就打过来了。”
孙若薇继续磕着瓜子道:“哎大嫂,你把《战神》那个定妆照再给我看看。我上次没看仔细呢,就记得男主角挺帅……”
她们在继续聊,江尘音突然坐不下去,找了个借口回了房间。
房间里没有开灯,她静静地坐在床边,整个人都显得很空,就连她自己也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从薄暮雨转身跑开,从她忍着悲痛不允许自己转身,也从她疾步离开的那一刻起,她心里就空得发疼。
薄暮雨跟组离开秦州的事情她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告知,自从那天以后,她没有跟薄暮雨有过任何一次联系。就好像自己生命中从不存在过薄暮雨这个人,但她清晰地感受到心里那透着冷风的空洞。
这种情绪是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不同于曾经历过的慌张与惊惧,也不同于意识到薄暮雨长大了会不那么依赖自己的失落。
那天她始终没有转身以及薄暮雨悲伤跑开的画面,在那一天就仿佛启动了她身体里所有的痛觉,将所有往昔尝到的美好都连根拔起。
她们长久以来的彼此惦念,亲密默契,还有薄暮雨成长后数次表现出要给她依靠的那些回忆,全都变成了酸涩和痛楚。
她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地意识到,这是一种无法消弭且深入骨髓的感受,疼痛而漫长。
第93章
薄暮雨二十三岁的生日是在剧组度过的。
苏漫借着剧组忙碌了一段时间为名, 在影视基地附近的酒店宴请了整个剧组。一直到大家入了席,一桌子的菜琳琅满目, 大家都等着苏漫说开席的时候, 苏漫举起酒杯,透露今天是薄暮雨的生日。
薄暮雨的努力在剧组的人里是有目共睹的,在公司里也是个小领导,但没有任何架子,除了不那么热情以外几乎没有能挑得出的毛病。
苏漫这么一宣布, 几乎所有人都举杯向薄暮雨道一句“生日快乐”。
这是薄暮雨离开江尘音以后挂着笑容最多的一天,她没有办法再绷着一张脸。在这个时候,事业终于让沉浸在哀伤里的她抬起头来, 笑脸相迎。
江尘音也不会希望她受到挫折就缩在自己的世界里止步不前, 她很确定,江尘音不会这么希望。
生日过后, 天气逐渐转凉。
薄暮雨纵使早就带了足够的衣服,但多日的忙碌还是让她先是着了凉,不久就发起了烧。
她身体很健康,平时不轻易有小病小痛,除非是过于忙碌而没有注意身体。现在出门在外, 远水救不了近火,她也没有跟家里人说, 跟苏漫请了几天假就在酒店里休息了。
冬至已经过了, 天色暗得早, 不过六点多的时间天就完全黑了。
薄暮雨叫了个外卖, 吃饱以后服药,想起来刚才外卖小哥面带微笑地叮嘱她有时间给个好评,她便随手按亮了手机屏幕。
锁屏上的日期一下子撞入她的眼底,十二月十五号。
很快就要到江尘音的生日了,薄暮雨一想到这里,药片在她吞下时卡了一瞬间。她迅速再喝了一口水咽下去,但苦味已经在喉咙里漫开。
她去年还在高兴,她跟江尘音的生日终于再次有了彼此。而今年快要过去了,她的生日没有江尘音,江尘音的生日也不再有她。
她们仿佛在那一天以后就永远地被抽离对方的生命,就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永远不会相见,也永远无法靠近。
苦味蔓延得厉害,薄暮雨喝急了水,忙捂着嘴剧烈地咳嗽,紧接着又灌了好几口水,眼角渐渐泛红。
她每天都忙得没有时间去多想,可此刻想到江尘音的生日,想到那一天的离别,她那已经麻木的心复又疼痛起来。
她贪心地想要得到不应该被她得到的,抱着尝试的心理去试探江尘音的心意。就像溯光而去的飞蛾,明知道拥有那抹光亮的可能性比毁灭要小,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飞过去。
怀着一缕期翼,抱着星点希望,最后还是灰飞烟灭,就连往昔拥有的一切都随之被烧成灰烬。
薄暮雨捂着嘴,眼前再看不清晰,泪水不停地滚落,砸在她的手背上。
眼前好像再现了那天的场景,她在江尘音身后说了那些话,她控制不住在哭泣。可素来连她皱一皱眉都关切的江尘音却没有转身,一句话都没有给她。
她咬住唇止住呜咽,把泣声咽回去,回到沙发去抱着膝盖蜷缩起来。
大概是不愿再见她了吧,怎么会想见她呢。见到她就会想到她心里那隐秘的,不能言明的念想,怪不得江尘音不愿回头。
她缩在沙发里很久,任由脸颊shi了又干。房间里一直没有开灯,她意识迷迷糊糊的,只想就这么睡过去,再也不要醒来。
等到房门被敲响,薄暮雨从似梦似幻中清醒,拍了拍自己的脸,刚才的情绪过激让她觉得头很疼。
她脚步虚浮地去打开门,对门外的人撑起一点笑容:“学姐,你怎么来了?”
苏漫见她情况不好,礼节也顾不上了,连忙进去把灯打开,然后把手上提着的保温盒放在茶几上,再扶着她去沙发坐下。
“我今天吃过药了,已经好了很多。”薄暮雨安慰地笑笑。
“你今早的状态比现在要好多了。”苏漫皱着眉探了探她的额头,喃喃自语道:“还好,可能太累了一直没休息够吧。”
薄暮雨轻轻笑起,拢了一下外套:“我都说没事了,你带来的东西是什么?是吃的么?”
她现在对苏漫的触碰已经没有从前那么不习惯了,待在一起几个月多少都会有一些肢体接触,而且苏漫从来没有让她感觉到为难,就好像那次的表白没有发生过。
她有愧疚感,也多了一些亲近感,但不是对江尘音的那种心动,苏漫对她来说始终是姐姐一般的存在。
苏漫无奈地笑了笑:“有吃的就这么开心,都还病着呢,说你什么好。”
“不要说了,直接给我吃吧。”薄暮雨笑得像一只等着主人喂食的乖巧猫咪,只是脸色有些苍白,ji,ng神并不好。
苏漫把那个保温盒打开,一阵香甜的热气直扑过来,是一碗热腾腾的汤圆。
苏漫把保温盒跟勺子递给她,“把汤圆吃完以后再喝掉姜糖水,你因为着了凉才发的烧,喝点姜糖水对身体好。”
薄暮雨接过来,笑得眼睛眯起一点:“谢谢学姐。”
她本来就是个文静的女孩子,难得露出这么不设防的模样,苏漫下意识就伸出手去,想摸一摸她已经低下去的头,但很快就顿在半途,只浅浅一笑道:“慢点吃。”
薄暮雨吃着圆鼓鼓的汤圆,苏漫看了一会儿就踱步到窗边。
“准备跨年了,元旦之前没办法杀青。”
薄暮雨愣了愣,低低地“嗯”了一声。
苏漫转身看着她,神色复杂,最终只是说道:“元旦过后就差不多了,一鼓作气把最后的部分拍完,争取早点回去。”
薄暮雨还是“嗯”,低着头吃汤圆,一滴泪落进姜糖水里。她有点慌乱地捧着保温盒喝了好几口姜糖水,连带着自己的苦涩一同咽下去。
十二月的秦州飘起了雪,又是一年冬季。
周末,江家老宅子孙齐聚,午饭结束后江英纵道:“下个周就是六儿生日,今年有什么特殊安排么?”
江老爷子沉吟片刻,拐杖重重地敲了敲地板,“就跟往年一样吧,还是你跟老二c,ao持。”
“好啊。”江高峻乐呵呵地答应,“把朋友们都叫来聚一聚嘛,六儿那些朋友,还有明良一家,都叫来。”
江老爷子赞同地点点头,随即笑道:“好久没见着小雨这孩子了。”他叹了声气,回忆道:“好像从八九月份开始就没见着了吧,六儿还在国外那几年她都没这么长时间不来,这还剩下几天就跨年了。”
许梓君这时道:“爸,小雨跟剧组去外地了,已经去了几个月了。”
江老爷子恍然,点了点头,“啊……我记得,她很忙。”
孙若薇接话道:“是啊,跨年也回不来,夏岚今早刚告诉我的最新消息。”
此时一直沉默的江尘音眼睫轻颤,两只手不自觉地握在一起。
江老爷子长长地叹气,客厅里沉寂下来。
下午,江尘音去书房,江老爷子照旧在写字。
那是辛弃疾的一首词,《青玉案·元夕》,江尘音在书案旁站定时,江老爷子刚好写完最后那一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江老爷子笔锋豪迈不羁,即便是婉约的词意在他笔下也多了一种并不突兀的豪放感。
江老爷子见她进来,笑说:“怎么不跟你两个嫂子聚聚?你今天来之前我听梓君说亦轩这孩子在学校里有女孩子追求,真是一眨眼他就这么大了。”
江尘音沉默着,江老爷子顿了顿,叮嘱了一句:“你要是有时间跟你两个嫂子们说话,让她们务必教好孩子,绝对不可以胡来。”他说完以后笑了笑,喃喃道:“真是老了啊,孙子都这么大了。”
江尘音身子一震,低声道:“爸,对不起。”
这句话她憋了很久,从段致恒被她拒绝以后就在心里徘徊着,每次回到老宅却都说不出口。现在听江老爷子感慨儿孙满堂,她便再也忍不住了。
江老爷子却是了然一笑:“怎么,做了什么错事?”
江尘音轻抿唇角,眼底含着一点疚意,对上江老爷子的目光:“我拒绝了段导,在几个月之前。”
江老爷子看了她好几秒才回答:“这我当然知道,你的道歉是因为这件事情?”
江尘音点头:“是。”
江老爷子下一秒就笑了,意味不明地问她:“你觉得应该道歉么?”
“爸……”江尘音微微愕然,根本想不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
江家家教是严谨的,为人处世应当如何,江老爷子从前都是亲自教导,而非全然让儿女们自行经历再自行领悟。但同时她的父母又是极其宽容大度的,从不使儿女们经受压力,譬如婚姻大事上。
江尘音知道他希望儿女们幸福,否则不会这么多年都顾及她的心结,但他也是担心的,着急的。可她想不到父亲在这时竟告诉她,这句道歉是不必要的。
江老爷子坐下后指了指椅子,示意她一起坐下,面上露着笑意,对她道:“他是个好孩子,我还没退下来的时候就见过这孩子很多次,我一直很欣赏他。但是六儿,我从来没有觉得你就应该跟他在一起。”
江尘音为他的话疑惑,他摆摆手表示先别cha嘴,然后继续说:“我知道你的心事,你害怕再有人因为你的选择受到伤害。我们旁观者看得再怎么清楚对你来说都无济于事,因为你亲身经历过伤害,没有人可以感同身受,所以我从来不跟你提成家。不过这也只是其中一点,还有一点,我不希望你选择伴侣的原因里有一部分是因为家人。”
江尘音下意识地喃喃道:“不希望我选择伴侣的原因里有一部分是因为家人?”
江老爷子点头,苍老的面容上蕴含着岁月带来的睿智与宽容:“我希望我的孩子们在选择伴侣的时候,只需要考虑这个人是不是对的,合自己心意的,而不是考虑到我跟你妈是不是喜欢这个人。”
“爸……”江尘音还是惊讶,她沉默了很久,终于弯了弯唇角,“谢谢你。”
“我本来不想提起这些事情了。”江老爷子叹了声气,神情慈蔼又带着一点身居高位养成的习惯性严肃,“那些事情不但是你不愿回想的,也是我跟你妈还有你的哥哥嫂子们不愿提起的。但是你因为拒绝了致恒这件事情跟我道歉,代表你有愧疚,所以我不得不告诉你我的想法。”
“其实不算是不能提,因为我怕做噩梦,所以……”江尘音轻轻叹了声气,“虽然已经习惯了,但是想起来还是会害怕。”
提起噩梦,江老爷子目光幽远许多,有意无意地扯开了话题:“你跟小雨待在一起会开心很多,这孩子从小闷得很,偏偏就是喜欢跟你。”
提起薄暮雨,江尘音眸光黯了许多,静默不言。
几个月了,她跟薄暮雨之间没有任何联系。
她们都没有发朋友圈的习惯,但这几个月她像是忘记了这种习惯一样,每天都打开朋友圈去看。她心里怀着一点期翼,希望能看到那个名字。
但是没有,薄暮雨最近的一条朋友圈依旧是几个月前离开秦州时发的那一条。有关薄暮雨的消息,她都是从嫂子们还有叶夏岚口中听到的。
这都只是让她让她心口隐痛而已,真正让她喘不过气来的是她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装作她并非不清楚薄暮雨的现状。她忍着胸口的沉重,让大家以为她跟从前一样依旧被薄暮雨依赖着。
当叶夏岚心疼薄暮雨吃不好的时候,她附和着。
当嫂子们讨论薄暮雨近几天偷拍的片场状况时,她微笑聆听。
没有人知道她整颗心都坠入了深渊,也没有人知道她回到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房里总是整夜地合不上眼。眼前全都是那天薄暮雨在她身后哭泣着哀求她不要讨厌自己的那一幕,她心疼得快要窒息。
即使没有转身,她也想象得到那个孩子有多伤心。即使没有转身,她也仿佛感受得到那灼烫的泪水。
在夕阳的暖光里,江尘音低下头,微垂眼帘掩去眸中泪意,耳旁隐隐传来江老爷子尚停留在刚才那件事的慰藉:“好了,这些事情以后不要再说了。我不希望你将就地过这一生,如果实在不可以,那就算了吧。”
第94章
深冬萧索, 薄暮雨觉得今年跨年的氛围并不重,就像普通日子一样。
大概是因为出门在外的缘故,每天都在剧组里面对着导演组, 演员, 回到酒店就对着电脑工作,她几乎没有给自己留出多少空闲时间。
她的烧终于退了下去,苏漫让她在酒店里再休息几天,好好睡个觉。她也没有拒绝, 发烧那几天身体疲乏得很,怎么睡都感觉身上提不起劲来。
薄暮雨搬了张椅子到阳台去坐,披着一件外套,五官在清晨的阳光下被笼罩着一层柔光。
她给林初晚打了个电话,林初晚很惊讶她居然不回秦州跨年。
“小雨,你出门已经几个月了, 跨年真的不回家里来么?”
薄暮雨眸光很淡,轻轻一笑, 小虎牙在阳光下白得耀眼,“不了,马上就要杀青了,这个时候回去会很匆忙,何况我又不是长年在外的。”
“好几个月了你都不回去,你不想她么?”林初晚语气犹豫, 又好像有一点了然, “你那次告诉我你还不想放弃, 可是你离开家这么久都不回去,每天还那么忙,根本没有什么空闲时间。”
薄暮雨喉咙动了动,忽然觉得阳光有些刺眼。
林初晚顿了顿,一语道破:“你完全可以不跟组的,小雨。”
薄暮雨闭上眼睛,熟悉的无力感让她低沉了嗓音:“初晚姐,你猜到了?”
林初晚温声道:“你这段时间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情绪很不对劲,我怎么能猜不到?我以为你们只是闹别扭了,可是你刚才回答我跨年不回去的时候我突然有一种直觉。”她顿了顿,补充道:“你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我怎么都瞒不过你呢?”薄暮雨浅浅一叹,声音转而更淡,淡得仿佛能被风吹走一般,“她知道了,就在我跟组离开秦州之前。”
林初晚惊讶得倒抽一口气:“那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你是因为这个才几个月都不回秦州的?”
“嗯,她不会想见我的,我也没有办法在被她知道我的感情以后若无其事地跟她待在同一个城市。”
薄暮雨睁开眼,头一阵阵地发疼,低声呢喃。
“我需要时间来冷静,也需要时间来接受我这段感情的结局。”
她很明白自己不可能永远不回去,她跟江尘音还是要再见的。她不知道她们的关系会演变成什么样子,但至少在下一次看到江尘音的时候,她希望自己不会落泪。
那种眼眶酸涩,双手发颤的模样,她需要用时间来学习克制。
挂了电话以后林初晚久久不能回神,她早就预想过薄暮雨不会那么顺利,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帮助薄暮雨。
劝薄暮雨不要多想多念么?倘若换作她自己,有一个人劝她少惦念这些事,她能做到么?当然不能。
有一个人在心里生了根,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忽略的,薄暮雨离开秦州不能说是坏事,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距离。
“不吃早餐,在想什么?”
宋穆清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一阵y冷的气息围拢过来,林初晚立刻低下了头,小小地抿了一口牛奶。这略显机械的动作让宋穆清微微眯起眼,眼底含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林初晚喝着牛奶,突然又听到宋穆清开口:“这几天伯母出去散心,你自己在家里待着。”
“知道了。”林初晚头也不抬地答应。
这不愿意接近的神色和简单的回答让宋穆清皱起了眉,目光锐利起来。可心里有更浓厚的凄楚伴随着,这不就是她想要的么?这么多年来从不曾对林初晚松口过,每每单独相处便是恶语相向。
见到林初晚因为她而伤感,她心里是痛快的,只是不知道是痛大于快,还是快多于痛。但至少林初晚还会为她而起情绪波动不是么?就算是痛的,那也是她想要的。
她强压下心绪,目色冷冽地问:“这段时间跟你提起的那几个女人,你觉得可以么?”
林初晚动作一顿,低声道:“我没有喜欢的,你不要再安排了,我一个都不想见。”
她紧咬着唇,宋穆清的问题把她拉回到了现实,荒谬的现实。她从来没有想过宋穆清居然真的给她安排了几个人见面,那些女人无一不是容貌美丽,家世清白的,可她每次得到宋穆清通知她要去见面都像是有一把刀在往她心口捅。
下手的人就是宋穆清,这个眼里没有半点温度的人。
她前几年就向母亲坦白了自己的性取向,可那不是为了得到现在这样的结果。她是为了能够毫无顾虑地爱自己想爱的人,为了让那个人能够信任自己,放心地跟自己相爱。
可当初的那份感情终究还是被她亲手扼杀,是她看着那双利剑一般的眼眸逐渐温和,最后又冰冷得更甚从前。
“不想见?”宋穆清重重地放下刚拿起的杯子,“你想让伯母不安心么?”
林初晚心都颤抖了一下,压抑许久的痛楚充斥了她的眼眸,她转过头颤着声道:“我去见了妈就会安心么?还是说我必须要挑一个人来交往,这样你才满意?”
“你见不见跟我满不满意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不愿意伯母为你c,ao心,整夜睡不着觉。”宋穆清把最后的字眼咬得很重,眼睛里见不到半点怜悯,反而带着隐隐的快意。
这样刺激林初晚的感觉应该是疼的,可是她没有办法停止,只要想到当年自己的疼,她就没有办法不让林初晚陪她一起疼。她那么信任林初晚,那么喜欢林初晚,最后换来的却是毫不犹豫地抛弃。
鼓起勇气想要依赖而最终却被遗弃,她只觉得胸口都被掏出来一个血洞,而她最信任最喜欢的那个人狠着心把她鲜红的心脏捏得粉碎。
林初晚用力咬着唇,眼眶彻底红了,哑着声对宋穆清道:“我不用你费心,算我求你,放过我吧。”
这是林初晚第一次用了这样卑微的字眼,她想要忍耐下去,可现在的情势已经不允许她再忍耐。难道让她忍下所有的不适去跟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人交往?而且还是宋穆清为她安排的。
这真是天大的讽刺。
“关心小姑子,怎么能叫费心呢?这是我应该做的。”宋穆清死死地盯着她,咬着牙冷着声,双手早已经在桌子底下握成了拳。
林初晚仿佛被一块巨石砸到了心里,眼角shi润,嘴唇已经咬得发白,再这么下去没过一会儿就会咬破皮。宋穆清冷冷地盯着她,整个人都紧绷着,当看到林初晚眼角晶莹一闪时她猛地起身,半步都不停留地出了饭厅。
江尘音生日的前两天,叶夏岚把她叫来家里吃晚饭,说是突然来了兴致想叙叙旧。
江尘音到的时候叶夏岚在书房里收拾东西,薄明良把江尘音领到书房门口就回房间里打游戏了。
窗外下着雪,叶夏岚挽着袖子在书房里东挑西捡整理进箱子里。江尘音双臂环胸倚靠在门边,目光遥遥地投向窗外。
叶夏岚边忙边跟江尘音聊天:“江老师,你最近怎么没参加两个综艺,稳固一下你御姐领头人的地位?”
“我没有时间。”江尘音淡声回答,被叶夏岚喊回了神以后她四下扫了一眼书房。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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