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魔术之巅峰对决 作者:银色徽章
正文 第6节
魔术之巅峰对决 作者:银色徽章
第6节
“我的荣幸。”魔术师托着下巴说。
大屏幕上开始播放意念力大师的表演。石锐只扫了一眼就知道魔术师绝对不会失败。这种在昏暗灯光下使用和铁钉颜色相近的圆桌进行的表演，其作假的可能性远远超过魔术师的表演。如果说魔术师用玻璃台进行的表演石锐还需要一番思索才能猜测出大致手法的话，那看破屏幕上这场拙劣的表演简直不需要半分钟。
更明显的一点，那位所谓的意念力大师虽然极力伪装出一副“高人”的样子，石锐却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丝毫压迫感。魔术师说得对，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神棍而已。石锐的唇角浮起浅笑。
目光和台上的目光不经意地相接。魔术师侧着头对石锐做了一个鬼脸，指了指屏幕然后抬起手夸张地打了一个哈欠。
“好了，录像放完了。看来我们的魔术师已经等不及了，克利福德，现在是你的时间了。”
主持人微笑着退到一旁。
魔术师从沙发上站起，迈着轻松的步伐故意摇摆着走到舞台正中央。随着他吹响一声口哨，一张全透明的小方桌被两个穿着银色比基尼的女助手推上舞台。
“就放在这里吧！”魔术师示意女助手们将桌子对着观众转动一圈，然后放在他的面前。他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有机玻璃做的。相信大家都看到了，我用来表演的道具可比那边的那位‘大师’透明多了。”
就像是最好的推销员，魔术师开始介绍起面前的方桌。“设计简洁，四角和桌脚都有圆弧形设计不怕撞伤儿童，要不是这里有一个小小的‘瑕疵’。”他微笑着指了指桌面中央的下凹，“它完全可以成为您房间里的一件漂亮摆设。”
“是的，由于一些技术故障，这张桌子在制造的过程中出现了一点小问题。这里，把镜头拉近一些好吗，就是这里，制造它的工人不小心留下了一个凹槽，大概是刚好可以塞进一枚硬币的形状。所以非常不幸的，它不能再被送往家具城了。不过好在我为它找到了另一个不错的用途——来帮助我进行接下来的表演。”
魔术师合起双手。“现在，我们已经有表演用的桌子了，好像还缺了点什么。啊哈！不知道你们有谁可以为我提供一枚一块钱的硬币呢？我得事先声明，即使事后我把硬币还给你，恐怕它也不能再在自动售货机上使用了。”
观众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
“好了，有谁愿意损失一块钱吗？”魔术师微笑着走向观众席。
观众席中很快就伸出了许多只举着硬币的手。石锐看到艾瑞克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硬币，伸长了手臂试图递给魔术师。
“让我来看看，究竟哪一枚看起来更加软一些，不不不，更加上镜一些呢？”
“等等！”一旁的意念力大师突然出声。
“咦？我们的琼斯‘大师’似乎有话要说？”魔术师故意在称谓上落下重音，嘲讽的意味十分明显。
“我必须确定你没有在硬币上作假。”略有些谢顶的中年男人径自走到魔术师身边。两人外貌上的巨大反差让石锐不由发出一声轻笑。
自己以前好像并不是这么注重外表的人？
他有些疑惑地想。
“你打算要怎么确定？”魔术师好整以暇地看着比他矮了一个头的中年男人。
“不能从观众中征集道具。我可以给你一个，不过我会事先用笔在上面做记号。”
“啊！你的慷慨真是令我感动。”魔术师对观众席摊了摊手，“很遗憾，由于这位琼斯大师的慷慨解囊，诸位失去了一次配合表演的机会。那么，就照你说得做吧，琼斯大师！”
意念力大师点点头，在口袋里摸了半天却尴尬地发现身上并没有携带钱包。最后他不得不改变主意，由他从观众中选择一个道具提供者，然后亲手给硬币做上记号交给魔术师。
“好了。年轻人，希望你能付得起狂妄自大的代价！”随意挑选了艾瑞克手中的硬币作为道具，意念力大师借了主持人的笔在上面写下了一个大写的a，在交给魔术师的时候还不忘低声警告。
“嗯……虽然没有想象中闪眼，我就将就着用这个吧！”魔术师毫不理会琼斯的挑衅。他高举着硬币走到玻璃桌前，小心地将它塞进凹槽里，然后稍稍转动了一下好让字母正过来。“很好，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十分完美。”
“现在我得走开几步。上一次琼斯大师走了多远来着？”
“五步！”台下的观众大声回答。
“那就走七步好了。通常情况下年轻人的意念力总是更加强大一些。”魔术师一边跨步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等他数完七步回过头，发现已经走了超过十米远了。“喔！好像就连我的脚步也更大一些呢！”魔术师笑着说。他现在和硬币的距离差不多是琼斯在上一次表演中和铁钉距离的两倍。
“那个准备动作是怎么做的来着？我有点忘记了。”魔术师不断变化着姿势，感觉像是要模仿琼斯在表演时的动作，夸张的手臂挥动幅度让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
“算了，就让我们改用魔法手势好了。”似乎是放弃了这种徒劳的模仿，魔法师举起双手放在眼前，轻轻舞动手指。
“啊布拉布拉布拉罕……芝麻开门！”
观众不由大笑起来。
“咦？”魔术师合起手掌侧着头疑惑地看了一眼桌上一动不动的硬币，“咒语好像有些力度不足？”
“我说，你们能帮我一下吗？”魔术师挥舞着手臂动员观众，“跟我一起念咒语好吗？我的意念力非常特殊。它需要由许多人同时念咒语才能发挥作用。来吧！跟我一起念！啊布拉布拉布拉罕……芝麻开门！”
“对，跟我念。啊布拉布拉布拉罕……芝麻开门！”
魔术师不断重复舞动手指的动作，观众席里则响起越来越整齐的念咒声。
“啊布拉布拉布拉罕……芝麻开门！”
“芝麻开门！”
“开！”
魔术师突然顿住动作，双眼死死盯住桌子中央的硬币。他将双手调整到一上一下的角度，两只手的食指和拇指合在一起，像是凭空捏住了什么东西，然后正在奋力将之扭曲。
“啊！”观众席中出现了第一声惊呼。
竖起在透明桌子中央的硬币正在无声无息地跟着魔术师的动作弯曲！
一点一点地，弧度出现在硬币上。直到魔术师松开手指，硬币已经被扭曲了整整三十度！
观众席中爆发出猛烈的掌声。
魔术师微笑着对观众鞠了一躬。这个颇为复古的动作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颓废不羁的古代贵族气质。
“啊！我们好像把投票给忘记了？史蒂芬？”魔术师在享受了几分钟观众的瞩目后微笑着提醒主持人。
“是的，投票。天啊！克利福德，你的表演真是太让人惊讶了！好吧！让我们现在开始投票。哇！我还是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光凭咒语就可以弄弯硬币？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投票时间到了！请发短信到屏幕下方的号码。认为魔术师的表演大获成功的请发送1，认为异能者的异能没能被重现的请发送2。请记住，我的饭碗就掌握在你们手中！”
“投票时间是五分钟，观众朋友们，请抓紧时间。”
“差不多有三分钟了吧？让我们来看看计数器现在的结果。964，看起来我们似乎不需要更多选票了呢，克利福德。”主持人夸张地呼出一口气。
“我认为，我的表演起码值98分。”魔术师微笑着回答。
“啊！支持魔术师的比例还在上升。克利福德，你真是太狡猾了。还有半分钟……二十秒……十秒……三……二……一……时间到！991！我想结果已经是不言而喻的了。《巅峰对决》的第一场，我们的奇迹天使打破了意念力弯曲物体的奇迹！我要说，你是最木奉的，克利福德！”
主持人激动地拥抱了一下魔术师。
“呃……琼斯大师，很遗憾你不能带走奖金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对我们节目的支持。”
大屏幕上的特写镜头将意念力大师脸上的僵硬表情放大了数倍。
“哈！至少你可以带走这枚硬币作为纪念！”魔术师取下那枚被弯曲了的硬币，“需要签名吗？”
他对着意念力大师挑了挑眉，而后者则立即脸色铁青。
“感谢您收看第一期的《巅峰对决》。在下一期中，我们的奇迹天使克利福德将继续挑战全国最富盛名的灵媒——爱丽丝。杜伊斯！让我们下一期再见！”
欢庆的彩色纸片从舞台上方洒落，魔术师自信的笑容被定格在电视机屏幕上。
“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要毁灭你们。”
这句话在很长时间内成了奇迹天使克利福德。怀什的代名词。
第21章
“抱歉，让你久等了。”
魔术师单手撑着车门翻身跃入驾驶座。“本来还可以早一点出来。不过瑞德那个家伙一个劲地跟我打听你的事，所以浪费了一点时间。”他微笑着解释。
魔术师放松下来的侧脸在停车场柔和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异常温和无害，丝毫感觉不到刚才在舞台上的锐利锋芒。
“我还以为你会和艾瑞克一起来。”石锐有些疑惑地说。看起来魔术师已经完全适应了他的性别，在对待他的时候脸上不再带有故意讨好的表情，反而就像是老朋友一样在他面前展露出本色。有时候，两人之间的和谐气场甚至让石锐感到微微吃惊。
“哈！夜晚可不适合小孩子。我让他先回去睡觉了。”魔术师顿了顿，皱起眉，“而他竟然就乖乖去了！这小子这几天不对劲，非常不对劲。他也太听话了！现在我很怀疑，这个月底可能会收到一张十分惊人的信用卡账单。”
“我打赌不会。”
“你现在就已经急着想要找回场子吗？”魔术师夸张地扬了扬眉毛，伸出食指在石锐面前晃了晃，“亲爱的，我才不会再跟你打一次赌，至少在我拿到前一次的奖品之前不会。”
“我好像没有答应过你什么。”
“不不不，你答应了！就在上台之前，你明明答应了，如果看不破我的把戏，就要实现我一个愿望！我当时说了，不说话就代表默认。”
“……”石锐对魔术师利用上台前的一分钟丢下这句话就跑十分不以为然。“好吧。”他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看破？”
“你看穿了吗？”魔术师嘴唇的弧度转向下方，冰蓝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石锐，刚才神采飞扬讨要奖赏的表情顿时从他脸上烟消云散了。
“嗯……硬币是关键。用来表演的硬币肯定是用记忆金属做的，到了一定的温度就会自动变形。”
“然后？”魔术师抿起嘴唇。
“那张桌子是有机玻璃的，我曾经亲自检查过。从外表看那张桌子并不能导热，但是事实往往和看到的刚刚好相反，对吗？”
“是的。桌子的表面上有非常细的金属丝，加热装置被藏在轮子后面。”魔术师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失望，“再然后？”
“没有了。”石锐摇了摇头，“我想不出你到底是如何换掉琼斯手上的硬币的。还有万一他要是想要回去的话该怎么办。”
“哈哈，那么说来……是我赢了？”魔术师顿时眉飞色舞。
“是的，克利福德，你赢了。”石锐微笑。
“现在！现在我就要我的奖品！”魔术师激动地握紧了拳头。
“好吧，你想要什么，克利福德？”
“唔……一起去兜个风怎么样？我知道有个不错的地方，从那里可以俯看整个城市。”
“可以。”石锐点头。
“这真奇怪。”魔术师在踩下离合器的时候自言自语，“通常我只带我的女朋友去那里。看看夜景，聊聊天，然后，你懂的，女人们有时候比男人更喜欢做疯狂的事。”
“比如？”
石锐淡淡的声音让魔术师立即将“车震”这个词重新咽了回去。“我的意思是说，这还是我第一次单独和男人一起开车去兜风。而且我还期待极了！哈哈，真应该先买一箱啤酒放进后备箱的！”魔术师开始倒车。
在黑色的跑车就快要驶出停车场的时候，石锐突然听到空中传来一声异响。
“小心！”
虽然在这种时候用手去碰触忽然飞来的东西有些不明智，不过石锐还是毫不犹豫地将那团发出嗤嗤声响的物体拍得倒飞了回去。
砰地一声巨响，停车场的一根立柱被突然炸开的染料染成了恶心的黄绿色，一股难闻的气味顿时飘散开来。
“克利福德，就算你能愚弄全世界，你也愚弄不了我！”
由于石锐的灵敏反应，此刻躲在柱子后丢出爆炸品的男人身上尽是粘稠的染料。他抬起手试图抹掉墨镜上的染料，却发现手上沾到的更多。带着鸭舌帽的男人恨恨地摘下墨镜，指着魔术师发出怒吼：“总有一天，我会揭穿你的，你这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克利福德，要报警吗？”石锐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虽然实际上什么都没沾到，他还是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我没必要为这只过街的老鼠费力。在停车场出口处有摄像头，电视台会处理这件事的。”魔术师猛地踩下油门，黑色的跑车发出一下刺耳的轮胎摩擦声，绝尘而去。
“很抱歉，让你碰到这种事。”魔术师在飞速驶出几个街区后后才将车速稍稍降了下来。
“你认识他？”石锐低头看着掌心。他注意到魔术师用过街老鼠来形容刚才的偷袭者。
“需要停下洗手吗？”魔术师一脸关切地问。
石锐摇了摇头。
“那个家伙被人称为‘揭秘小子’，是个十足的混蛋。”魔术师呼出一口气，食指轻轻敲击方向盘的侧面。
“五年前他曾经是最受瞩目的新人。他在协会里的代号是‘奇迹之子’，和我的有点相似不是吗？”魔术师抿了抿唇，继续回忆，“那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博客。许多魔术师的表演在第二天就被破解，全部细节都被贴在了博客上。大家很快意识到，这种事只能是协会内部的人做的。因为有保密条例存在，协会内部并不禁止打听其他魔术师的表演方法。事实上，为了让魔术有进一步的发展，彼此交流经验是被协会鼓励的。但是很显然，有人钻了空子，把大家的秘密当做他个人出名的踏脚石。”
石锐不禁皱了皱眉。对于这种喜欢背后做小动作的人，他从来就非常不屑。
“‘揭秘小子’的博客迅速走红，协会意识到再不清除内鬼就会造成巨大的损失。他们找了三个魔术师组成临时调查小组，专门负责找出‘揭秘小子’的身份。”
“你是调查小组的成员？”如果是这样似乎就能解释刚才那个男人对魔术师的深切憎恶了。
“不。”魔术师摇了摇头，“我当时的身份只是助手，我甚至还没有自己的代号。不过我的确是调查小组其中一位成员的助手。‘揭秘小子’做的很小心，即便雇佣了网络专家，我们仍然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他通常在表演结束后的第二天发布博客，这虽然在一定程度上让我们缩小了嫌疑人的范围，但是要真正确认究竟是谁泄露了秘密却十分困难。所以，我向小组建议设一个陷阱来捉住他。”
“是使用两套办法吗？”石锐接口说。
“啊！锐，你真是太聪明了！的确，要实现某种效果，不一定要使用相同的手段。”魔术师笑着说，“当时正好有一场十分受人瞩目的表演。在表演结束后，我们只在小范围内公布了大致的表演方法。不是两套，而是七套，每个嫌疑人都得到了一个略有不同的版本。”
“显然，他上当了。”石锐的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要为同一个魔术想到七种不同的表演方法，魔术师在这方面的天赋的确很让人钦佩。
“可不是吗？‘揭秘小子’这一次终于露出了马脚。虽然很多人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他还是受到了最严厉的处罚。吊销表演执照，取消代号，还被处以一笔巨额罚金作为他违反保密条例造成危害的赔偿。因为无力支付罚金，他不得不申请了个人破产。我估计，现在他还是只能根据法庭宣布的基本生活水平过日子。”魔术师嘲讽地笑了笑，“不过我的好运却来了。在那之后，我得到了一次独立表演的机会。然后，你也看到了，我越来越红。我不但完全盖过了他当年的风头，成为了最出类拔萃的新人，现在还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三！现在在这个圈子里，已经没有人记得他的代号了。”
石锐沉着脸收紧拳头，眼睛微微眯起：“我刚才应该给他一点教训的。”
“锐，现在我总算明白，为什么艾瑞克总说你酷了。你现在的表情可真酷！”魔术师一边看路一边好奇地凑近石锐的脸。
“我只是单纯讨厌这种人。”石锐松开拳头，将表情切换到夜晚时应有的样子，“如果只是为了单纯的个人恩怨，那我无话可说。但是那个家伙却是出于对你的妒忌，才将所有的仇恨都转嫁到你身上。这真是令人不齿。”他再次皱了皱眉。
“也许吧！我才懒得管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魔术师靠回椅座，耸了耸肩，“我们到了。话说我还是忘记买啤酒了呢！”
跑车在路的尽头转了个弯停下，魔术师熄灭车灯。正如他所说，从这里可以看到几乎整个城市的灯光。在他们所在的山坡下方，橙黄的灯光仿佛组成了这个城市的血管，越是繁华的地段就越是明亮。移动着的车灯就像是在血管中流动的血液，和无数绚丽多彩的霓虹灯一起交织成了一片美丽的夜景。
“有烟吗？”石锐突然问。
“你抽烟？”魔术师不禁讶异，他还从未见过石锐抽烟。
“不抽。只是突然想来一支。”石锐笑了笑，“代替啤酒。”
魔术师俯下身，从副驾驶座前的手套箱里取出一盒香烟。“我这里没有女士烟，不过我想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对吧？”他笑着把烟盒递给石锐。
石锐取出一支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魔术师打了个响指，从他的虎口处突然冒出一团幽兰的火焰。他对石锐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就着自己的手点火。
“咳咳……”石锐极力克制住咳嗽，然后将吸进去的烟气缓缓吐了出来。“这感觉其实还不错。”他侧着头靠上椅背，俯看山下的灯火。
“可不是吗？”魔术师为自己也点燃了一支。
从他的角度并不能看到全部的夜景，却能将石锐脸上的表情一览无遗。这是一张即使对亚洲人来说也ji,ng致得过分的脸。第一眼就能让人感觉到惊艳，但是很快却会给人一种强烈的距离感。这张脸上的表情总是温婉而又含蓄，就像是一张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漂亮面具。唯有在极少数的情况下，那偶尔流露出的强烈感情，才让他觉得身边这个人是真实的、是可靠的、是可以对之敞开心扉的。
他观察着石锐的侧脸，觉得自己的心跳突然错开了一拍。用吸烟的动作作为掩饰，他抬起头仰望天上寥寥无几的星星。
“虽然在第一次试的时候还有些不习惯，不过很快这种美妙的感觉就会让你觉得已经离不开它了。”魔术师心不在焉地说。
“是吗？离不开吗？”在魔术师看不到的地方，石锐的唇角微微勾起，他的脸上露出自信的表情。
一股舒适而又祥和的气氛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
第22章
对于上了年纪的人来说，在星期六的清晨被人用连续不断的尖锐门铃声从填字游戏中惊醒，是一件非常让人气恼的事。所以老医生在打开门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丝不耐。
“戴维，我觉得我有麻烦了。”
满身是水的魔术师侧着身站在门廊上。从不久之前开始，外面就下起了瓢泼大雨，但是他显然没有打伞，而是选择直接从车里冲到了大门口。
“进来。”老医生托了托老花镜，让出一条道路。“先把身上弄干点。”他低声嘟囔。
魔术师抬起手，张开手指向后捋干头发，然后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雨水，满脸无所谓地走进房门。
“克利福德，至少把你的鞋子弄干净。”老医生皱着眉说。
“得了，戴维，我会加倍付诊金给你！”看到老医生因为这句话板下脸，魔术师不得不抬起还在滴水的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跟你谈钱的。你要是计较钱的话，当初就不会那样做了。我们去厨房谈好吗？我可不想弄脏你会客室里那张‘名贵的’土耳其地毯。戴维，我觉得我真的有麻烦了。”魔术师的表情既诚恳又纠结。
“你需要的是一杯热茶。克利福德，自己去拿一条毛巾，然后去会客室等我。”白发苍苍的老医生对魔术师笑了笑，“当然，为了不让你对我的地毯感到过意不去，我会把清洁费用附在这个月的账单里。”他皱着眉目送魔术师乖乖地向浴室的方向走去。
无论发生了什么，看样子把这孩子打击得不轻。老医生摇了摇头，一边考虑是否要更换一个音乐门铃，一边走向厨房。
“好了，你现在可以开口了。”老医生将装有热红茶的茶杯递给魔术师。“如果……”他皱了皱眉，斟酌了一下用词，“如果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也先不要那么肯定。我可以陪你再确认一次。无论如何，克利福德，我认为我才是你的私人医师，你究竟是怎么知道……那个糟糕的消息的？”老医生一方面觉得魔术师终于因为恶习沾染了一些难以治愈的疾病，一方面又暗自祈祷还有误诊的可能。
“不要一口咬定对吗？我也希望我不那么确定。”魔术师把手上的毛巾扔到沙发的另一边，然后从老医生手里接过茶杯。“今天早上。”他试了试红茶的温度，然后对着茶杯吹了一小口气，“戴维，我有一阵没做了，所以今天早上，我打算为自己来一发。嗯……然后，我在浴室……”
“克利福德。”老医生一脸严肃地打断魔术师，“你必须知道，性功能障碍往往不是永久性的。虽然这有些让人难以启齿，但是积极接受治疗的话，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病人可以很快恢复正常。这通常只是由于ji,ng神紧张或是别的什么心理因素造成的，只要你适当地纾解压力……”
“不，戴维，你不明白。我……我在那方面没有问题。”魔术师舔了舔嘴唇，食指手指不断敲击茶杯，像是在找一种合适的说辞。“问题不在我身上，我是说，不在我的身体上。它在……我的思想里。今天早上，在做的时候，我……我……”
“你可以慢慢解释。我会尽力帮助你的，我的孩子。”老医生轻声宽慰。
“今天早上在我解决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雪莉的脸！”魔术师憋着一口气把话说完，然后差点被他倒进嘴里的红茶烫伤喉咙。
“……”
数秒之后，老医生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走上前，拍了拍魔术师的肩膀。“抱歉！我只是没想到。这都好几个星期了，你该不会到现在都没能一亲芳泽吧？这可真不像你。”
“戴维！”魔术师满脸窘色。
“不不不，我并不是要嘲笑你。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我一直都知道。克利福德，我的孩子，我早就知道有一天你也会遇到那个与你心心相印的人。和那些只在你生命中扮演着过客角色的女人不同，那个人将会让你明白爱是什么。她会让你满怀期待，让你感到惴惴不安，让你恨不得将徘徊在她周围的一切视线统统隔开，让你忍不住对她吐露心底最宝贵的秘密。她会让你想要分享，并渴望与之共度一生。”
魔术师眨了眨眼睛，像是一下子无法消化医生的一大段话。
“这没什么，克利福德，每个人都有这一天。我要说，那就去做好了！无论结果怎样，一段美妙的爱情永远值得你去追求。”
“你是说，我……爱上了……”魔术师呆呆地瞪大了眼睛。
“当然。我理解，你不太明白这种感觉。事实上我们都没有太多机会去体会它。真爱往往在不经意间降临。”老医生顿了顿，像是在缅怀什么似的露出微笑，“大多数人都会和那个与他心心相印的人错身而过。不过即使如此，一段美好的回忆也足够让我们缅怀终生。然后，我们会和某个不错的人相遇，结婚生子，看着孩子们长大，自身渐渐老去，最终带着那份曾经有过的刻骨铭心的感情一起走进棺材。”
“我不明白。”魔术师舔了舔上唇，“你刚才还让我先不要太确信。”
“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吧！我刚才还以为你想要的是医学上的建议。”老医生笑着在对面的沙发椅上坐下，“你的问题可不是一张处方笺可以解决的。”
“在某种程度上，我以为这其实和医学……还是有点关系的？”魔术师颇为艰难地说。虽然并不认为同性恋是病态的，不过突然改变性取向的确让他感到十分震惊。
“医学？不！那是化学！爱情是人与人之间的化学作用。克利福德，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担心你目前的生活状态被打破吗？你以为你过得有多好？除了比以前有钱之外你生活中还有任何亮点吗？你的脾气一天比一天更加糟糕，你甚至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来吧，是时候给生活来点改变了。雪莉看起来很不错，至少比你之前那些要好得多。相信我，她值得你的爱。”
“可这变化好像有点……大？”魔术师抿起嘴唇纠结了片刻，“我得想想，我得好好想想。你刚才说雪莉是……那个命中注定和我心心相印的人？”
“毫无疑问。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你为哪个女人表现出今天这幅样子。不过你得抓紧了。”医生交叉手指靠向沙发背，用鼓励的眼神看着魔术师。
“抓紧？”魔术师的样子仍然有些迷茫。
“你该不会以为像是雪莉那样的女孩会没有人追吧？你已经浪费了好几个星期，却毫无斩获！我得提醒你，万一在你想明白之前就已经和她失之交臂，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我会尽快的！”魔术师瞬间挺直了腰背。
“再给你一个建议。”
“什么？”
“惊喜永远是有用的。无论是怎样的女人，即使她们嘴上不承认，但ji,ng心准备的礼物和说辞总能打动她们的芳心。”老医生用手支着下巴说。
“那倒是我的强项。”魔术师小声嘀咕，“不过我真的不确定那会不会在雪莉身上起作用。”
“你错了，克利福德。你认为惊喜里最重要的因素是什么？这可不是让你设计一场表演。最重要的永远是真诚，以及真诚所能带来的结果。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克利福德，别用对付其他女人的手段来对付她，你需要的是展露自己真实的一面。哪怕你的某些方面的确让人讨厌，但现在说总比以后让它成为你们之间的矛盾要好。”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糟糕？”
“那就证明一下？”
“唔……我得走了。今天有一大堆的录像要看，我还得准备明天晚上的表演。”魔术师放下杯子，站起身。
“谢谢你，戴维。”他在走出会客室前说。
老医生在听到外面的大门关闭后摇了摇头。“真是年轻人才会有的烦恼啊……”他托了托老花眼镜，将桌上的医用模型正了正。
“克利福德，你今晚的状态可真好！酒店方面又给出了新的报价，真的不考虑签一个长期合约吗？”表演结束之后，女秘书笑着追上魔术师的脚步，试图将手中的文件递给他，而后者则根本没有接的兴趣。
“我的状态好吗？凯特，我可不需要听恭维话。”魔术师板起脸说。
“呃……我只是觉得表演很成功。”女秘书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僵硬。
“雪莉呢？”
“大概和其他姑娘们在一起吧！”女秘书小心翼翼地说。
“按例挑一间餐厅，晚餐我请。”
“好的。克利福德，你不一起去吗，庆功宴？”女秘书疑惑地看着魔术师头也不回地向电梯走去。
“我要回去看录像。”魔术师抬起手摆了摆食指。
呼……
在进入自己的房间之后，魔术师终于靠着门板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看起来就算自己可以接受突然改变性取向这一事实也还不够啊。石锐曾经亲口说过，他对男人根本没兴趣。虽然异装之后继续找女人作伴听起来多少有点诡异，但是报纸上不是经常出现那样的例子吗？
“克利福德，快来看，好戏才刚刚开场！”
魔术师皱了皱眉向里走去，他同母异父的弟弟正指着屏幕吹口哨。“我特别为你选了一部gv。哇！一开始就那么劲爆啊！”
男孩抬起头，注意到魔术师可怕的脸色，不禁缩了缩脖子。“事先声明，我可不是基佬。你要是敢对我出手，我就让妈妈拧断你的脖子。”
“你他妈的到底看得懂看不懂收费电视播放前未成年人不允许观看的警告啊！”魔术师不由大吼。
“得了吧！做都做过了，看一眼又能怎么样？”男孩颇为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
“我当初就不该替你出钱摆平那个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小妮子！”魔术师一把夺过男孩手中的遥控器，关掉电视。
“嗨！嗨！你干嘛关掉！钱都付了！简妮只是有点玩不起而已。我只中过这么一次彩，你用得着每次都重复一遍吗？”
“给我滚回你自己的房间，现在！”
男孩梗起脖子像是要发怒，然后他突然顿住了。“啊！我看出来了，你心情不好。”他指着魔术师说，“哈！我猜一定和锐有关，你今天都没怎么跟他说话。”
“魔术师在舞台上不用和自己的助手做过多的言语交流。”魔术师咬牙切齿地说。
“可你们是情侣啊！”发现魔术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艾瑞克立即知趣地收起了幸灾乐祸的表情，“呃……我是说你们是伙伴，这个词总对了吧？送他一件礼物吧，或是说点甜言蜜语。报纸上不都说了吗，因为不能结婚，同性情侣之间很容易产生信任危机。或者，索性找个地方和他结婚算了？”
“给、我、滚、出、去！现、在！”
“嗨！嗨！我只是想帮你，又不是想跟你吵架。”男孩皱着眉为自己辩解。
“那好。”魔术师抬手按上额头，“谢谢你的建议。艾瑞克，现在，请从我的房间离开！”
“行！行！谁付钱谁是老大。”男孩双手cha兜向门口走去，然后突然回过头小声问，“锐看起来酷极了。要是你们俩吹了，我可以追他吗？”
“你说什么？！”魔术师一甩手，电视遥控器在男孩头顶的墙上粉身碎骨。
“开玩笑，我是开玩笑的呀！”男孩连忙举起双手抱在脑后，“你明明知道，他看上我的可能比看上路边一坨狗屎的可能高不了多少。不，我不是要把自己比作狗屎。”
克利福德：“……”
“无论如何，祝你好运！”他看了一眼黑着脸一言不发的魔术师，轻轻合上房门。
魔术师吐出一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后默默在沙发上坐下。
“希望我的胜算比你高一些。”
他单手蒙住眼睛自言自语。
第23章
马不停蹄地在一星期内连续赶了四个场子，一坐上回程的夜班飞机，所有人都累得几乎快要脱力。
整个团队中除了魔术师和他的弟弟坐在最前面的头等舱外，所有的其他成员都被安排在了商务舱内。工程师詹姆正靠在座位上小声打着手机，从轻柔的语气看起来像是在跟家人通话。神出鬼没的联络人乔在和团队分开两天后今天傍晚时分又归了队。此刻他正将鸭舌帽盖在脸上呼呼大睡。除了女秘书凯特还在架着眼镜处理文件外，就连一身黑色长皮衣的道具师安娜都戴上耳机阖起了双目。
石锐一放完行礼后径自向前走去。在经过安全出口的时候，空姐礼貌地提醒他起飞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他点点头表示很快就会回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魔术师果然还在专心致志地看录像。白色的平板电脑被他搁在膝盖上，他一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则在轻轻敲击电脑的侧面。纯白的耳机线紧贴着他的脖颈，让他的侧脸看起来多了几分恬静气息。在他内侧的座位上，艾瑞克正在手舞足蹈地玩游戏机。
魔术师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眼下的黑眼圈比前两天更深了。“克利福德，你需要休息。”石锐搭着魔术师的肩膀，俯下身在他的耳边说。耳环上长长的穗子落进魔术师的肩窝，让他的身体不由微微一僵。
“咦？锐，你来了呀！”艾瑞克大声跟石锐打了声招呼。他暂停游戏，看了一眼魔术师脸上怔怔的表情，然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要和我换个位子吗？”他对石锐俏皮地眨了眨右眼。
“不用。”
“好。”
石锐和魔术师同时开口，却说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艾瑞克笑着摊了摊手：“我到后面去。我等机会跟那些女孩子们搭讪已经很久了呢！”魔术师立即收回搁在踏脚板上的腿，让男孩侧着身走了过去。“顺便说一句，你今天的裙子很美。”男孩在经过的时候故意用手肘碰了碰魔术师的手臂，示意他跟自己学习。然后在魔术师发怒之前，迅速朝着商务舱的方向逃跑了。
“好吧。既然你是老板。”石锐妥协。
“你坐我的位子吧！”魔术师向里挪到艾瑞克原先坐的座位上，将自己的位子空了出来。
石锐默默坐下，扣上安全带。“睡一会儿？”他伸手遮住魔术师的电脑屏幕。
一丝丝若有若无的香味从鼻端传来。魔术师突然觉得，此刻石锐身上的味道和以前有着细微的不同。或者说，他身上那种特有的香气其实一直随着他的情绪波动而变化着。最明显的差别就是，他在女装时候的味道就明显没有穿男装时候冷冽。
这个发现让魔术师不禁悄悄握紧了一下拳头。如果可以从气味的变化上感知石锐的情绪，那是否代表着自己的胜算会变得更高一些呢？他深吸一口气，发现此刻石锐身上的味道比平时更加温和，甚至有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感觉。
“等我看完这个就睡？”魔术师试探性地问。然后立即发现香气里夹杂了一些烦躁感。因为自己拒绝了他的关心所以发火了吗？
“其实只要熬过明天早晨就好。明天一早我还有一个小活动要参加。到下午就可以蒙头大睡了。”魔术师按了按眼角笑着解释。
他突然有些好奇石锐是如何分配睡眠时间的。根据他这些天的观察，石锐从晚上五点开始换上女装，到早上五点则会结束变装。也就是说，石锐的习惯是变装12小时。魔术师一直恪守合同，从未给石锐安排过早于下午五点之前的工作。而且为了避免石锐的特殊习惯被团队的其他成员发现，他每次都将石锐的房间安排在和众人不同的楼层里。因为工作繁忙，他没有机会去发现石锐在白天的十二小时中都干了些什么。不过从大家的反应看来，至今还没有人发现石锐的秘密。
他该不会一整个白天都在房间里睡觉吧？
“克利福德，你完全没必要将日程排那么紧，你还有充分的时间来准备第二场挑战。”石锐皱着眉说。
“不，还不够充分！”魔术师顿了顿，迎上石锐的目光，“我想要做到最好，所以我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准备。这场挑战对我来说很重要，嗯……或许你能再给我提供一些灵感？”他的眼中充满了期盼。
“我会尽力帮你。”石锐认真地点了点头。
“唔……可我的工作大多都在晚上，我只能用白天的时间来做准备。”魔术师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为难。
“你可以打电话给我。不过在白天的时候我的脾气通常不太好。”
在石锐看不到的地方，魔术师偷偷比了个胜利的手势。“一言为定？”
石锐发现，即使在过度劳累的状态，魔术师还是随时可以散发出夺目的光彩。“一言为定。所以现在……”他对魔术师挑了挑眉毛。
“那就一起睡一会儿吧！”魔术师迅速关掉平板电脑，将它塞进座位旁的包里，然后用左手抓住石锐的右手，将头转向窗户的方向，调整了一下脖子的角度，闭上眼睛。
是花花公子的老毛病又犯了吗？
石锐皱眉看着被紧紧握住的手掌。
十分钟后，魔术师看起来已经陷入了梦乡，就连飞机起飞时的震动都没能让他醒来。
石锐轻轻弯曲食指摩挲了一下魔术师的虎口，然后闭上眼睛。
他没有注意到玻璃窗上反s,he出的那张微笑的脸。
正午的灼热阳光烤干了空气中的每一滴水分，哪怕是大片的草坪和高大核桃树的树荫也没能带来多少凉意。尽管如此，也不能阻挡游客们的兴致。一旁的广场上停满了大巴，一队学生正跟着一个导游模样的人向博物馆的大门走去。
迈上二十六级阶梯，石锐抬头望了一眼这幢透着古典气息的高大建筑，有些想不明白魔术师为何会将“约会”地点选在这里。
从廊柱顶端垂挂下来的条幅上写着一个气势磅礴的中国字——龙。下面的简介上写着，本周博物馆的主打展览是来自中国的御用瓷器。
石锐一眼就发现了魔术师。英俊的金发男人正靠在廊柱的基石上，在看到石锐后立即摘下了耳机。魔术师穿着一件印有骷髅和玫瑰图案的短袖t恤，下半身则是一条在一边膝盖处故意弄破了一个大洞的低腰牛仔。刻意压低的帽檐和一副黄色的墨镜将魔术师的脸遮住了大半，戴满了形状各异戒指的双手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痞气。
石锐的视线在魔术师闪亮的皮带扣上停了一秒，然后笑了笑走到他的面前。“你想看展览？”难怪他有这样的疑问。无论从那种角度上看，魔术师显然都不是“美术馆类型”的人。
“亲爱的，我只是想多了解一点中国文化。”察觉到石锐略微皱了皱眉，魔术师立即压低墨镜露出一双冰蓝色的眼睛对他眨了眨，“好吧！星期天只有这里的门票是半价的，而且偶尔接受一下艺术的熏陶也不错？”
“我只是觉得你在通过安检的时候可能会遇上麻烦。”石锐脸上的淡淡笑容让魔术师不禁呆了呆。
正如石锐所料，魔术师身上的诸多“零碎”让他在入口处足足耽搁了十多分钟。在检查人员最后一脸嫌恶地将皮带交还给他时，魔术师还不屑地对后面满脸焦躁等待的人群吹了声口哨。
“以貌取人，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劣根性！”魔术师对一群正在通过贵宾免检通道的西装革履的人翻了个白眼。
“不要告诉我你从不以貌取人，克利福德。”
石锐脸上的了然表情让魔术师不禁抬手摸了摸额头。“至少我比他们更加注重本质。”他小声争辩。
“比如？”
“……”魔术师在深深地看了一眼石锐后欲言又止。“据说最贵的展品在二楼，我们不如先从楼上开始？”他岔开话题，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要是再对我做出这种恶心的调情表情，我保证会让你得到一个记忆深刻的教训。”石锐面无表情地走过魔术师身边，语调冷冷极冷。
魔术师不由抿了抿嘴唇。“你来过这里吗？”他亦步亦趋地跟在石锐身后。
“学校有组织过一次活动。”石锐在二楼入口附近的一个玻璃橱柜前顿住脚步。“免费的。”他微微勾起唇角。
意识到石锐的心情似乎已经好转，魔术师立即凑到他的身旁。“说起来你还在读大学是吗？”
“你不用那么紧张，我不吃人。”石锐点了点头，视线还盯在橱柜中的瓷坛上，“是的，我在念大学，不过很快就要毕业了。”
“毕业以后你打算做什么？哇！这玩意儿竟然价值一千两百万！”魔术师突然注意到这件展品旁的说明书，一声惊呼让周围很多人都纷纷对他侧目。
“回中国。”石锐似乎已经对这个橱柜失去了兴趣，缓步走向另一个展柜。
魔术师咽了口口水跟在他身后。“你要是回去的话，助手的工作要怎么办？”
“魔术师的助手是一种流动性很强的职业。如果无意在魔术界继续发展的话，很少有人会长期做这一行。”石锐淡淡地回答。
“我觉得你很适合表演魔术。我可以为你写推荐信给协会，只要你想。”魔术师的表情十分认真。
“强尼也提出过类似的建议。”
石锐的回答无疑暗示了魔术师他曾经拒绝过老强尼的邀请，这让刚刚下决心走上追求道路的魔术师不由有些沮丧。
好吧，克利福德，你只剩下几个月的时间了。他对自己说。
“克利福德，你不会想把整个上午的时间都浪费在闲聊上吧？告诉我，你到底想要跟我聊什么。”石锐突然转过身，注视着魔术师的眼睛说。
“我在报纸上看到了展览的广告，所以就想来看一看。”魔术师摊了摊手，“锐，你觉得这些东西为什么会那么值钱？”
“……”
“几百年前，它们被世界上最好的工匠制造出来，成为了只有皇帝和他的妻子儿女们才能使用的器具。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化为了碎片，剩下的则成了被摆放在玻璃柜中的收藏品。它们每一件都价值不菲，这价值显然不是出自实用。那到底是源于哪里呢？刚才在门口等你的时候，我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你思考的结果是？”
“是人。制造它们的人，使用过它们的人，将它们盗走的人，在辗转易手过程中拥有过它们的人，正是这些形形色色的人使它们具有了独特的魅力，让它们本身成为一段传奇。这才是它们价值的真正来源！现在，锐，告诉我，在你的国家，人们对于鬼魂有什么看法？”
一瞬间，魔术师的眼神锐利得就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第24章
“鬼魂？”
“爱丽丝。杜伊斯，全国最有名的灵媒之一。她声称在二十五岁时从画廊买了一幅油画，画上的幽灵让她做了一天一夜的噩梦，此后便具有了和灵魂沟通的能力。她认为刚刚死去之人的灵魂会附着在他身前最喜爱的物件上。只要找到那样东西，通过和被害人的鬼魂沟通，就可以找出杀人凶手。她的另一项绝技是驱使她那幅著名画像上的鬼魂进行远距离透视，读出完全密封的盒子里到底藏了什么。不得不说，除了那些灵媒惯用的神神叨叨的伎俩之外，她的判断都十分犀利，并不是常见的模棱两可的答案。至少我认为，普通人出于对鬼魂的畏惧心理，很难看破她的手法。”
“所以你想找出正面击破‘鬼魂说’的方法？”石锐沉吟了片刻，“在我的国家，有一句名言，叫做‘敬鬼神而远之’。”
“你也相信有超越人类的ji,ng神体存在？”魔术师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
“我尊重鬼魂并不是因为它有凌驾于活人的力量。”石锐微笑着说，“在我的国家还有一个十分有趣的故事，说的是一个叫做韦滂的人是如何吃鬼的。”
“吃掉……鬼魂？”魔术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没错。这个叫韦滂的年轻人非常喜欢s,he箭和美食。每次他外出，无论遇到什么飞禽走兽，哪怕是蛇蝎蚯蚓，被他捉住全都照吃不误。一天晚上，他去一户人家借宿，主人却刚好要离开。主人对他解释说是因为邻居家刚死了人，今晚恰好是鬼魂游荡的时刻，所以必须要回避。韦滂知道后却执意要留下来，主人只得把他带去了一间空房。到深夜的时候，果然有一团火光突然向他袭来。韦滂毫不畏惧，一连s,he了三箭，将火团s,he瘫在地。他低头仔细观察，发现那是一团四面都长着眼睛的r_ou_块，眼睛里还能发出亮光。于是他就让仆人将r_ou_块煮了。过了没多久，锅里r_ou_香四溢，他自己吃了一半，还留下一半送给主人。这就是韦滂吃鬼的故事。”
“哈！”魔术师用虚握的拳头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现在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中国人被认为什么都吃了！你们……竟然连鬼都不放过！”
魔术师骤然放大的声音令周围的人群纷纷侧目，而他却没有丝毫要收敛的意思，反而瞪了一眼回头看他的人。
“然后呢？你们不会还把鬼魂分成各种口味了吧？”他一脸兴奋地看向石锐。
“那倒没有。”石锐摇了摇头，“我只是想告诉你，鬼神未必有超过活人的力量。我敬畏它们，仅仅是因为它们根本无力与我为敌，仅此而已。”
“锐，你说得太对了！那些鬼魂根本无力与活人为敌！哈哈哈哈！让那些灵媒通通见鬼去吧！要是死人还能造成实质性的影响，这个世界早就不是现在的样子了！哈哈哈哈！”魔术师大笑起来。
“嗨！这是个文明的地方，如果你想要大声喧哗，请先出去！”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突然走到魔术师身边。他的身材魁梧，尽管衣着十分体面，石锐却从他的步态中看出他的教养应该并不怎么出众。他的女伴满脸不忿地站在原地看着这个方向，应该是刚才被魔术师白眼的人之一。
“你算什么东西？我买了票，爱在这里做什么就做什么！”似乎是很不高兴谈话被打断，魔术师对西装男挑衅地扬了扬下巴。
“你！”
从石锐的角度看来，脸涨得通红拳头握得死紧的西装男应该已经气极了，只不过是为了维持在女伴面前的形象才没对魔术师大打出手。
“臭玻璃。”西装男在看了一眼魔术师身边的石锐后愤愤地低声骂道。
“你他妈把嘴放干净点！”魔术师顿时勃然大怒。
“艹你的屁……啊！”
在西装男还没把话骂完之前，魔术师就已经一记重拳击在了他的胃上。两人立即缠斗起来，西装男的女伴则发出了一声高亢的尖叫。四个保安立即向这个方向跑来。石锐皱了皱眉，一手搭住一个的肩膀将两个已经打成一团的人强行分开。
这场混乱大概持续了六七分钟。在周围人群的一致指认下，“先发起挑衅”的魔术师和石锐被四个保安“请”出了博物馆。直到踏上博物馆外的草坪，魔术师还不忘回头对身后的保安做鬼脸。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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