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你看到我头上的角了吗 作者:苏放英
正文 第5节
你看到我头上的角了吗 作者:苏放英
第5节
“在天地尚未分离之前,宇宙是一团不分y阳的浑沌。” 敖泽看到眼前的景象,心中的七分怀疑已经变成了十分确定:“后来,气、形、质慢慢分离,清气上浮为天,浊气下沉为地,万物从浑沌中生出,而主宰宇宙的浑沌本身便逐渐消亡了。”
“可是,宇宙如此之大,总有些地方清浊未分,y阳未辨,久而久之,那些缩成一团的浑沌便化为了兽。它有四肢却无五脏六腑,能感知却没有眼耳口鼻。他能够迷惑生灵,让他们陷入混乱的y阳与时空,直至灵魂彻底错乱,归于浑沌。”
“小月和白九娘,现在应该分别在自己的梦境里未醒,暂时没有性命之虞。”
“那我们要怎么才能救她们?” 海因里希急忙问道。
“和传说不一样,浑沌是杀不死的,只能等他自己慢慢消亡。” 敖泽冷然道:“只要给他七窍都开上一个口子,便能让他将尚未完全消化的生灵吐出来。”
两千年前,是他亲手将天地间最后一只尚未消亡的浑沌捉拿,封于九幽泉下。而如今,那孽畜竟不知为何,又从万丈深渊中爬出来,继续作恶。好在,九幽泉底空空荡荡,无恶亦无善,是浑然中空的状态,这能转换y阳的东西便无从恢复。
况且,他身上还有那东西,没有自己的口诀,是决然解不开的。
“这听上去太玄妙了。” 海因里希惊叹道。在他们西方的世界里,无论是神还是怪物,都有实体,即使强大如龙族,在传说中不也可以被骑士的剑杀死。
敖泽清冷的语言,仿佛拉开了一个序幕,华夏古老的传说自此都将在他眼前徐徐展开,这莫名的感觉让海因里希不禁浑身起了ji皮疙瘩。
两人又走了很久,见过了两轮白色折叠椅和香烛,连海因里希都开始见怪不怪起来。
“就在这里停下吧,我们已经走得够久了。” 敖泽忽然道。海因里希便也赶紧停下了脚步,他在敖泽面前的表现可谓是“一切行动听指挥”的最好展现了。
敖泽转过身去,对着黑漆漆的隧道道:“出来吧,跟在我们后面,不累么?”
可身后却毫无声音,连那方才若隐若现的铃铛响都完全消失了。等了一会儿,海因里希尴尬地问:“敖泽,这里哪里有东西啊?要不我们在往前走走?”
可话音未落,狂乱的铃声大作,铁链和水泥地面摩擦,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
黑暗中,蓦地出现了一个浑身上下都被铁链缠住,颈部还挂着一个硕大的铁铃铛的怪物。那怪兽虽四肢着地,却足有一人高,看上去是一只大黑犬的形状。但它的身体却并非实体,而是由一团纠缠不清的黑雾组成。
果然是他。当年为了捉住这团无实体的鬼东西,他花了整整30天的时间追踪,还浪费了那好不容易从凤麟洲玄月真人那得来的玄铁铃铛。所以,这东西化成灰他也认识。
“海因里希,我们现在得合作了。” 敖泽突然道。
“???” 海因里希本来便全身肌r_ou_紧绷,死死地盯着这只怪物,突然被cue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现在是r_ou_身凡胎,黑气一碰恐怕就得死。但我可以念咒束缚此物,你变回原身飞到空中,在他眼睛、耳朵、鼻子、嘴巴,反正该有洞却没有的地方戳上那么七个洞,我们就能够捉住他了。”
那浑沌虽口不能言,目不能视,但不知是什么让它感受到了敖泽熟悉的气息,在原地摇头晃脑,爪子刨地,变得意外狂躁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列子·天瑞篇》“气形质具而未相离,故曰浑沦。浑沦者,言万物相浑沦而未相离也。视之不见……清轻者上为天,浊重者下为地,冲和气者为人;故天地含ji,ng,万物化生。”
《神异经·西荒经》:“昆仑西有兽焉,其状如犬,长毛,四足,似罴而无爪,有目而不见,行不开,有两耳而不闻,有人知性,有腹无五藏,有肠直而不旋,食径过。人有德行而往抵触之,有凶德则往依凭之。”
第10章 入梦
“准备好了吗,我们没时间了! ” 敖泽厉声道。
“准备好了!” 海因里希知道两人的命悬于一线,不是矫情地时候,瞬间变回原型,成了一只足有三米的巨兽。
浑沌腾空而跃,敖泽食指与中指并拢,默念口诀,只听得铃声大作,浑沌身上的铁链一紧,他从半空中跌落下来,在地上痛苦的翻滚着。
“就是现在!” 随着敖泽的声音,海因里希怒吼一声,扇动着虽然长大了一点,但和身体仍然不成比例的小翅膀,擦着隧道顶朝浑沌掠去。
就是这么坨黑东西害了不止32个人的性命,还让白姐和小月不知生死。海因里希这样想着,浑身上下就充满了抗争的力气,心里也不那么害怕了。
就当这个东西是一坨鲜r_ou_小馄饨!
海因里希模仿李小龙发出“阿达”一声怒吼,被鳞甲覆盖着的利爪抓向了浑沌,浑沌头一偏,堪堪躲过了海因里希的攻击,海因里希嘴里s,he出一小团火焰,虽然毛也没烧着,却给了他一点信心。
“受死吧!” 叫嚷着中二的台词,海因里希一脚狠狠踏进了浑沌的脸部,被玄铁锁链束缚住的浑沌无处避让,只能生生地被那爪子抓出了四个大洞。
“很好,海因里希。” 敖泽觉得喉头一阵血气翻涌,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撑不住这样高强度的符咒,却硬生生的忍住,给了海因里希一个鼓励。
海因里希回头,看到敖泽面色苍白,冷汗顺着额头密密渗出,心里有些着急。一不留神,那浑沌就攥住了他的一只脚。那黑色的雾气有剧毒和腐蚀性,即使海因里希的爪子被鳞片包围着,还是感觉隐隐的痛。
“专心!”敖泽喝道,那清冷的声音给了海因里希当头一木奉。
他回过头,劈头盖脸就给脚下那个丑东西又来了一下,这一爪又在浑沌脸上划开了两个大洞。
浑沌自知已是强弩之末,忽然开始剧烈挣扎起来,海因里希抓出的几个大洞变成了他的眼睛,耳朵,鼻子,和嘴巴,现在他张开黑色的翅膀大口,抵抗住身上锁链传来的千斤重量,朝海因里希最脆弱的翅膀处咬去。
海因里希连忙转身,但狭小的两车道限制住了他的动作,眼看浑沌那喷散着世间最污浊之气的嘴马上就要碰到海因里希。
别无他法,敖泽双手相合,急急变换手印,强以十洲三岛的仙诀催动凤麟洲玄铁铃。只听得铃声疯狂作响,在隧道里形成了强烈的回声,就仿佛有成千上万个铃铛一同震荡一般。
浑沌忽然从半空中落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宛若死了一般。而敖泽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
“敖泽!” 海因里希急忙从空中落地,变回原型,朝敖泽跑去。
“敖泽,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我啊。” 海因里希半搂住敖泽,又不敢动他,急得眼眶都红了。
敖泽闭上双目,只觉得全身血气翻涌,恨不得狠狠地咳嗽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才好。
可是他不行,他必须得忍住,才能支撑下去。可这具皮囊实在太脆弱,饶是如此,血还是汨汨从他的唇角处流出来。
“敖泽,你千万别睡觉。” 海因里希连忙用手背给敖泽擦嘴角,那血却怎么也擦不完,甚至越流越多。
敖泽在昏沉间忽然闻到了一阵香甜的味道,这异香似乎有股奇异的魔力,能安抚他错位的五脏,止息他涌动的血气。
他没忍住抓住了异香的来源。“喝下去,便一定能得平安。” 这无来由的欲望和想法腾起,让敖泽心中耸然一惊。这是他沉寂了多年的神识,又一次觉醒。
他意识到那异香来自海因里希的血脉,那味道像美酒吸引酒鬼,鸦片吸引烟鬼一样勾住了他。
为了我们的安全……敖泽这样想着,虚弱地抓住海因里希的一根手指,往嘴边送。
海因里希见敖泽的样子,知道他或许需要自己的血,不但没有抵抗,还直接将手指塞进了敖泽的齿间,放任那温润的触感包围他。
“咬碎他,吞噬他,把他吞吃入腹,那他的力量就是你的了。” 敖泽的心中有个声音不断叫嚣着,欲望在心海间翻起了惊涛骇浪,那是他残存的神识在脆弱的皮囊里做得最后的挣扎。
欲望浮沉,天性中对力量的渴求竟能够激起如此的。可惜,他的意志比欲望和天性还要强大。
敖泽小心翼翼地用齿尖在海因里希的手上划开了一个小口子。腥甜的液体顺着口腔滑入,直接融入了他的血脉,一阵来自灵魂的战栗席卷了他,仿佛全身的气血都在沸腾、叫嚣和渴求……
海因里希感觉到敖泽的鼻息在手指间轻拂,浅碎而混乱。几滴血顺着指尖被吮走,接着手指一凉,敖泽已经将他放开了,但他闭着眼睛,胸膛起伏,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敖泽,你没事吧?” 海因里希关心地凑过来。
“你先别靠近我。” 敖泽将头扭到一边,尽力去忽略他手指上那个小口子那香甜的诱惑。
海因里希的血对这具身体似乎有不一般的魔力,很快便平静了敖泽的气血,几乎在同一时刻,他那股几乎无法抵御的渴求也消失了。
敖泽松了一口气,闭目调息了几秒,才又睁开了眼。
“敖泽,你现在好了吧?” 海因里希见敖泽睁眼了,才小心翼翼地问。
“我没事……” 敖泽这句话还未说完,便突然见到那躺倒在地的混沌睁开了刚生成的眼,“小心!” 还未说完,一阵铺天盖地的白光已经将他们席卷了。
再睁开眼,海因里希发现他和敖泽正坐在一片昏黑的树林里。
冷冽的空气一瞬间包裹了他们,一轮清寒的明月高悬在空中,将不远处那条被森森古木包围的小径照得惨白。
“敖泽,你还好吗?” 海因里希没管周围的景色有多诡异,第一时间转向身边的敖泽,关心地问道。
“我没事,已经好些了。” 敖泽朝海因里希笑笑,扶着他站起来,凝神细看,道:“这地方我没有来过,也不是你们国家的景象,看来我们是入了别人的梦。”
“别人的梦?” 海因里希有些惊喜: “是小月和白姐的吗?那我们是不是就可以找到她们了?”
“应该是的。那32个人的魂灵早就被浑沌消化了,我们必然在她们二人其中一个的幻梦中。”
敖泽虽然止住了血,气息却还不稳,略顿了顿才继续说:“刚才你给浑沌身上开了六个口子,重伤了他。此时他已经是强弩之末,没办法为我们创造出独立的梦境……便只能将我们吸入已有的幻境中。”
“原来是这样……敖泽,对不起。” 海因里希很是懊恼。刚刚他见敖泽吐血,一时心急,竟留了一个洞没有戳,这才让那个黑浑沌钻了空子。
“这不怪你。” 敖泽看海因里希那副自责的小模样,有几分不忍。便将因疼痛而微蹙的眉尖松开,缓声道:“是因为我的身体没办法再控制玄铁铃的缘故。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找出浑沌来。”
“浑沌在每个梦境中必有一个化身,这化身眼耳口鼻总有一处不通。只要我们找到那个化身,在他不通的七窍上再戳一个洞,事情便了结了。” 敖泽道。
正在此时,一阵洪亮的唢呐乐声冲破了静谧的树林,海因里希和敖泽两个人立马噤声。
海因里希从高大的树干后探出头去,只见一队抬着花轿子的队伍出现在小径的尽头,向他们这个方向慢慢走来。这队伍一共有九个人。一个道士模样的人在前头领队,后面跟着两个吹唢呐和敲锣鼓的,在两个抬轿的轿夫前后,各有两名丫鬟。
除了天师,他们都穿着晚清的服饰,男的将辫子盘在头上,裤子高挽,脚上无鞋;而女的则涂着唰白的脸,擦着鲜红的胭脂,看上去格外诡异。
“看上去我们是在白九娘的幻梦里了。” 敖泽低声道。
“头连尾,尾连头,今日辞父母,轻易莫回头。一敲锣鼓分y阳,二敲锣鼓泪流干,三敲白花头上簪,四敲生不同衾来死同安……” 一阵如泣如诉、飘忽不定的歌声随着队伍走近,飘进海因里希和敖泽的耳朵里。
这分明是一首嫁歌,可歌词却怎么听怎么不吉利,令人浑身起ji皮疙瘩,汗毛倒竖。
天空中的明月像一只巨大的瞳孔,冷冷地注视着人间,仿佛在嘲弄这既热闹又悲凉的行人。
“快看,那是什么鬼东西?”
“啐,竟然碰到那东西了,真他娘的不吉利。”
忽然,这队伍停了下来,轿夫和前排奏乐器的两人均交头接耳起来,神色略微慌乱。
“要说不吉利,你们这只送亲队伍才不吉利吧?” 海因里希满头黑线,内心暗暗吐槽。
但他还是探头往队伍前方看去,却见小径上站着五只浑身长满黄毛、耳朵圆圆的小动物。
为首那一只的身形稍大,跟在她身后的四只似乎还是未成年的幼崽。它们一行五个排成一排,人立而起,两个小爪子抱在前胸,仿佛在虔诚的对月祈祷。
“那是黄大仙一家在拜月,你们别乱说,我们绕开算了。” 其中一个轿夫鼓足勇气悄声道。
“哼,不过是几只未成ji,ng的孽畜,就让我罗某人提前将它们收了,也算为康老爷的喜事积德了。” 为首的天师听见轿夫的话,不屑地笑了笑,一甩手中的拂尘,似乎就要作为。
那只大黄鼠狼耳朵一动,似乎已经听见了身后的动静。
“且慢。”
一片云悄然移到了月亮的边缘,林子里暗了下来。轿子中忽然传来年轻女子的声音,听上去极为熟悉。海因里希不禁屏住了呼吸。
只见朱红色的轿帘被掀开,一个头簪五朵白色纸花,梳着两把头的女子将头伸出来,冷冷地看着罗天师。同样死白的粉和鲜红的口脂涂在她的脸上,却更凸显出她五官的明艳。
第11章 梦中
“你赶紧回去!” 罗天师大惊,呵斥道。
女子不屑地一笑,道:“他们修行不易,天师却如此狠心。看来天师是以毁家灭道为乐了。”
“你懂什么?” 罗天师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虽不屑于白翠花,但这人确是康家的新娘,起码今晚上是不能出半点差错的。
听这音色和面孔,那个新娘分明就是失踪已久的白姐。看到白姐还平安,海因里希心中一阵激动,差点就要冲出去找她了。
“不要轻举妄动,白翠花陷在了她快两百年前的梦里,现在是不会认得你的。”敖泽看出了海因里希在想什么,立刻出声提示道。
海因里希撇了撇嘴,他只是想想,又不是真傻,不过还是收回了在迈步边缘试探的脚。
“你们五个人在那里站着做什么?夜已经深了,快点回家吧!” 白翠花不理罗天师,朝远处的几只黄鼠狼喊道,那清泠的声音在树林间传得很远。
这一喊乍一听没有什么,那五只拜月的小黄鼠狼的身子却似乎舒展了。大黄鼠狼叫了一声,带着四只崽崽转过身来,齐齐朝花轿的方向施了一礼。
送亲的人惊讶了,面面相觑,白翠花却微微颔首,受下了这一礼。其中最小的那一只唇间有一撮黑毛,他呆呆地盯着盛装的白翠花,似乎看傻了。他的妈妈呼唤了几声,见这小崽子不答,伸出毛绒绒的爪子在他两只圆圆的耳朵间狠狠拍了一下,那只小崽子这才恋恋不舍跟着兄弟姐妹和妈妈走了,中途还回了好几次头。
时辰快来不及了,罗天师没有再纠结黄鼠狼的事,招招手,让送亲队伍跟着他继续往前走去。
“我们跟上。” 敖泽拍拍海因里希的肩膀,低声道。
可他才刚刚迈步,腿却一软,险些摔倒在地。海因里希连忙扶住他,关切地问:“敖泽,你还好吗?”
敖泽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但终究免不了神色晦暗,连海因里希都感受到了他的低气压。
“敖泽,如果不是你刚刚控制住那只浑沌,说不定我们两个现在就都死啦。你别想太多了。” 海因里希笨拙地尝试安慰敖泽,却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
“你背我,跟在他们后面,别让他们消失了。” 敖泽只是答道,海因里希应了一声,将敖泽的双手搭在自己肩上,两手托起敖泽的大长腿,远远跟在那只队伍后面。
说来奇怪,敖泽185的个子,在自己的手里却轻得仿佛一片云。若不是敖泽隐隐的呼吸声在自己耳边响起,海因里希都会以为自己在做一个梦。
很快那送亲队伍来到了一座黑沉的大宅前。明明是有喜事,这宅子却并没有如何张灯结彩,只是在屋檐两角挂了两盏红灯笼。
锣鼓声早已停止,大门洞开。新娘子身后跟着那四个丫鬟,由罗天师引着走进了宅院。海因里希背着敖泽,等门外的那些轿夫、乐手都散了,才偷偷溜了进去。
这是间极大的宅院,花园里同时挂着白绸和红绸,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显得古怪极了。
海因里希观察了一下,在敖泽的指点下朝唯一有灯光的那间屋子走去,那是间极宽敞的屋子,里面人头攒动,似乎挤满了人。
“你要用心找,浑沌的化身可能就在里面。” 敖泽低声说。
“好的。” 海因里希贴在门框上,一只手松开敖泽的腿,擦了擦眼睛使劲看屋里,恨不得自己立刻就拥有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可这屋里的人看上去都挺正常的,起码没见谁少了一个鼻子或眼睛。
“你们在外面干什么,快进去,仪式要开始了!” 这时,身后忽然有人拍了海因里希一下,把他吓了一跳,一回头,却是一个管家一样的人物,连推带搡地将海因里希和敖泽弄进了屋子,然后便急匆匆地走到另一边,垂手侍立。
敖泽拍了拍海因里希的肩膀,暗示他将自己放下来,海因里希细心地蹲下来,让敖泽落地。他这才发现,这满屋子的人看上去其实很不和谐。具体表现在,他们有人穿着绫罗绸缎,有人穿着粗布烂衣,甚至还有那蓬头垢面的乞丐。满屋子的人不是六十岁的老阿公,就是牙牙学语的小娃娃。
这可怎么找得出啊?海因里希一个一个地看过去,急得出了一头汗。
就在这时,忽然一声锣响,乌压压的人齐齐安静。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瘦员外和梳两把头的夫人从内堂出来,坐在了主座。罗天师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谄媚地冲主人一笑,道:“启禀康老爷和太太,时辰已到,请少爷和新夫人出来吧。”
康老爷应允,那太太的眼眶瞬间红了红,攥着手帕的指头紧了紧,却也只是点点头。
霎时间鼓乐又响,戴着红盖头的白翠花被一位丫鬟从门外搀扶着走进来。那太太看着身姿绰约的白翠花,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点点头,是既欣慰又怆然的模样:“吾儿能娶到这样一位佳人,也不枉平生所愿了。只可惜,他福薄,竟然无缘享受……” 说到这里,便捻起帕子,擦拭起眼角的泪水。
“这是儿子大喜的日子,你妇人眼光浅薄,休要乱说!” 康老爷眼睛一瞪,低声呵斥夫人,夫人也只能强忍悲痛,抹去眼泪,嘴角勉强憋出一点儿笑意来。
“请新郎上堂——” 待新娘站定,罗天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一声铃铛响,一个穿着红色新郎服的男人从浓黑的夜幕中行入大堂。他走路姿势十分奇异,腿脚仿佛都僵硬着,只有膝盖骨一步三晃,看上去颇像一个皮影戏里的纸人。更别提他身后还缀着一个穿草鞋,戴草帽的神秘人物了。
这男人出来,大厅上的人虽忍着未发出声音,但面色都不大好看。
因为从这个男人青灰色的面庞、诡异的妆容、僵直的动作、还有浓浓的香料都掩盖不住的腐臭味中,任谁都能轻松地知道,这是个死的不能再死的死人。
那死人被c,ao纵尸体的术士摆弄着,直挺挺地停在了白翠花身边。
罗天师开口道:“康梁,生于壬午年……”
“就是1882年。” 敖泽低声对海因里希解释。
“卒于辛丑年……”
“1899年。” 敖泽又道。
“今集59位庚子年亥月酉日寅时出生之人到场,大吉大利,宜速行典礼,早日成亲。上棺木——” 罗天师话音刚落,一个巨大的黑漆木棺材已经被扛上了厅堂。
“新郎拜父母——” 术士c,ao纵着已经死去多时的新郎跪下去又站起来朝父母磕了三下头,因为康梁全身都硬了,只有膝盖是经过药水特殊处理过能够活动,所以这动作看上去同老僵尸跳舞没啥差别。
康父沉着脸,稍稍点点头,为人父母,即使心如铁石,见到这场景也无法不动容的。
“新郎入棺——” 术士让新郎站起来,走到棺木前,由他将新郎抱起来,放进了棺材里。那座位上的夫人见到这一幕,只觉得心如刀割,全身都在颤抖,长指甲狠狠地抠进r_ou_里,却不敢露出一丝悲意。
“新娘拜父母——” 罗天师又道。白翠花盈盈一拜,腿都只略弯了弯,还未等罗天师说话便转身,就径直朝棺材走去。
“白姐要干什么?” 海因里希见白翠花已经跨进了那个大棺材,和死人并排躺到一起,不禁惊悚地问。
“冥婚,殉葬。” 敖泽厌恶皱皱眉:“他们要把白九娘钉在棺材里,和这个所谓的‘丈夫’活埋在一起。这就是所谓的生不同衾来死同安。”
“怎么能这样?他们怎么能做这么残忍的事情?” 海因里希目瞪口呆,喊道:“这是违反人权,是要坐牢的!”
他的声音有些大,换来了身边几个人的瞪视。他们自然也知道这做法是何等的残忍,但是康家付了大价钱让他们来,康家在这青还镇又是一手遮天的存在,连县太爷也不肯管,他们为了10两银子在此围观,也是情有可原。毕竟,那可是全家半年的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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