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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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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撩个长工当老攻 作者:肥桂

    正文 第13节

    撩个长工当老攻 作者:肥桂

    第13节

    “期间可有服食过什么汤药?”

    “有,有!”薛照青急忙从怀中拿出了姜廉写下的药方子。

    “这药是何人所开?!简直混账!整个方子里没有一味对症的药,全是些虚补的东西。”

    “陈大爷,那我爹……”

    “你放心,有我在,你爹死不了!你们两个给我在伙房中烧热水,越多越好,把伙房里面那个大桶拿出来,洗刷干净。我要行两遍针之后,给你爹泡药浴。他脑袋之中的血瘀严重至极,非得以毒攻毒才好。”

    “好!”说罢,薛照青和牛耿二人径直往伙房跑去,烧出热水刷完大桶之后,便把盛满热水的大桶搬到了茅屋之内。

    “来,把他放到水里。”屋内,老陈头已经给薛乾全身行完了两遍针。许是年岁大了,这两遍针走下来,他已是满头虚汗。不过这时的他也顾不得自己,慌忙跟二人叮嘱道:“这段时间时时用手试温,不要让水凉下来,我每隔一个时辰就给他添一味药材,等六个时辰之后,再把他从桶里拉出来。”

    “嗯!”牛耿留了薛照青在茅屋之内看着薛乾,自己在伙房看着柴火,空闲的时候再劈上一批,而老陈头则在院子里一味一味的配着草药。

    最后一味药放进大桶之中时,老陈头已经哈欠连天,支撑不住了:“我去睡会儿,你们两个看着他,切记一个时辰之后,把他从桶里拉出来,擦干身子之后,喊我起来。”话音刚落,便困乏倒在一边,眼睛一闭,便呼噜震天了。

    “青儿,你也睡会儿吧。”牛耿又倒了一桶热水在木桶之内,拿手试了试桶里的温度,微微烫手,刚刚好。见薛照青歪在木桶旁边,一双眼睛似闭不闭。看起来困乏极了。

    “嗯?没事,我不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薛照青拍了拍自己的两颊,接连几日各种事情繁多,再加上这一路劳顿而来,想着父亲的病,那脑子里的弦本就崩的紧致异常,能熬到现在对他来说已是极致了。

    “别逞强了,你快睡会儿去,这里我来看着就行。”

    “牛耿哥,我眯一会儿,就一会儿。”薛照青靠在木桶旁边的炕沿上,声音越来越淡,越来越轻,没多久,那鼻息间的呼吸便均匀了好多。

    薛照青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了茅屋的炕上,而视野之内,是牛耿那壮实的身子,他背对着薛照青,正拿着一块干净的毛巾把浑身□□的薛乾擦的干干净净。

    薛乾在桶中泡了足足六个时辰,皮肤却丝毫没有泡涨发白的迹象,许是因为各类药材的作用,他那张原本灰白的脸上,略略多了一些血色。

    老陈头立在炕头,手里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子,锋利的刀尖在煤油小灯微弱的火光中显得异常乍眼,薛照青被那刀尖的反光刺了一下双眸,瞬间便清醒透了。

    “他脑袋里的淤血化的差不多了,我后面接着要给他割r_ou_放血,他现在虽然昏迷,可待会儿下刀疼痛难忍,可能会挣扎起来。你帮我把他四肢按住,万一乱动割错了位置,那真的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老陈头叮嘱牛耿,薛照青听罢,也从炕上一股脑爬了起来。

    “我来按着爹的双手,牛耿哥,你按着双脚就行。”薛照青双手紧紧的按着薛乾的两只手,老陈头手气刀落,在他手腕上三分的地方轻轻划开了一刀口子。薛乾全身一耸,似乎有股力量要破身而出一般。

    薛照青又在手上加了三分气力。老陈头又是手起刀落,在另一只手腕同样的地方划了一刀。

    紧接着,在腿上离股下有三寸的地方划下了第三刀。承受了巨大痛苦的薛乾反抗的意识也越来越厉害,双手双脚不断挣扎着,双眼虽然依旧紧闭,可喉间却发出了痛苦的□□。

    “爹,忍一忍,忍一忍。”薛照青双眼垂泪,这一刀一刀的,割在薛乾的身上,却何尝不是割在他的心里。

    牛耿死死的按着薛乾的双腿,一双圆眼坚定的看着老陈头,老陈头再又抬起手来,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划下了最后一刀。

    这一刀刚刚划开,躺在炕上的薛乾咽喉深处鸣起长长一声,浑身像是虾米一般微微往上拱起,紧接着如全身的血液瞬间被抽干似的,瘫软回了炕上。

    那划出来的四道口子之上,有黑色的血迹徐徐流出,那血和平常的血迹不同,又黑又厚,倒不似新鲜流出的血迹,反而像极了那放置久了的血豆腐。

    “呼……”老陈头轻吐一口气:“我先用针灸把他头里的淤血打散,再泡了药浴进一步消融这些淤血,现在,等这些淤血流完,这几个口子里就会有鲜红色的血迹流出,到时候,你们用这瓶药给他敷在伤口之上,血便会止住,再用干净的棉布把伤口包扎一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明日早晨便应该能醒。”

    “真的?!”薛照青喜出望外:“陈大爷,多谢您的救父之恩!”

    “行啦,行啦,别谢啦!说这么多好听的话有什么用,老头子饿的前胸贴后背的,还不赶紧弄点吃食去!”

    “好哩,好哩,我这就去!”牛耿二话没说冲进伙房,没一会儿就端了两碗面过来,老陈头在一边吃的毫无形象,一大碗油泼面没有吃几口碗就见了底,看样真的是饿着他了。一碗面下了肚子之后,他连嘴也没顾着擦,便倒头睡着了。

    薛照青并吃不下太多,和牛耿分了一碗面吃了,他全神贯注的盯着爹伤口上流出的血色,那黑浆一般的血迹流速极慢,二人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那伤口的血色才略见红褐之色。

    手忙脚乱的撒药,包扎,再给薛乾穿好衣服整好被子,这一袭事物收拾好了之后,硕大的月亮早已渐往西去了。

    老陈头这茅屋之内并没有再多的炕头,于是薛照青便枕着牛耿的胳膊,二人在伙房之中蜷缩了一晚。

    第66章

    薛照青睡的迷迷糊糊的,总觉着有人在亲他的脸,他伸手往外挡着,嘴里迷迷糊糊的撒着娇:“牛耿哥,不要了。”

    可那舌头却压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越舔越起劲了。

    薛照青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只见眼前一条大黑狗咧着嘴巴,伸着长长的舌头,眨巴着两颗圆溜溜亮晶晶的眼珠子看着他哩。

    “大早上的,就撒狗粮,你看看,小白都不乐意了。”老陈头端着一碗粥站在一边,薛照青坐起身来,发现自己正躺在炕上,对面躺着薛乾,看样子,脸色已经好了很多。

    “陈大爷,我咋睡这了?”

    “还不是你那情郎心疼你,看我一醒,忙不迭的就把你抱这儿来了。自己也不睡会儿,就去伙房生火做饭。你瞅瞅那两个大黑眼圈子,跟熊猫似的。”老陈头一边喝着粥一边说道。

    薛照青脸上热腾腾的,他跟牛耿是啥关系从没跟陈大爷说过,陈大爷的这声情郎喊的,他额头直冒火。

    一觉睡足了,薛照青下了炕,穿鞋去伙房帮牛耿添柴火。二人一边吃着粥,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

    “牛耿哥,来了渭北了,我爹情况也稳定很多了,你今日便出去找一下张轩大哥吧。”

    “嗯……”牛耿低声应道,却似有无奈。

    “你和我一同在外已快月余,起义军中却显少有书信……,牛耿哥……。”这二十来天,除了刚到三原县时,收到过张轩的一封飞鸽传书,让牛耿带了个消息给三原县城之外的兄弟之外,薛照青便再未见过牛耿收到过起义军中的任何消息了。

    “青儿,你担心什么,我知道,我们这一路到渭北而来,你可觉着有哪些奇怪?”

    “杨树林外,我便发现了,这渭北城外,虽然本就人烟稀少,可这次过来,竟一点人影都没有,实在是太不符合情理。”

    “还有其他,咱们一路走官道而来,沿途看到了大量的官兵打扮,他们以脚程赶路,虽没有咱们赶马车而来速度快,但我觉着,他们的方向跟咱们是一样的。官兵冲渭北而来,这城外的百姓也不见了踪影,唯一的解释便是,朝廷要出重兵围剿渭北了。”

    “啊?”

    “我在军中之时,便听大哥说过,我们起义,要的是当权者的权,有钱者的钱。这一路下来必会千难万险。起义军中,每一个人,都是脑袋别在裤腰上,刀口上舔血吃的主。起义初始,没人以为我们能成事,可当我们连续占了几个县城,杀了几个县令后,上面的人,怕是要坐不住了。”牛耿苦笑一声,手朝上指了指上天,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你……?”

    “青儿,我落魄无依,近乎克死异乡的时候,是大哥救了我的命,我……。”

    “我知道,就算不为起义,单单为了张轩大哥,你必然也不会置之不理的。”

    牛耿嘴角落下一个欣慰的笑:“我便知道,青儿你懂我。”

    “可牛耿哥,我想问你,若非张轩大哥救下你的性命,你是真的愿意起义么?”

    “我也不知,从薛家被赶出来之后,我做驿卒,逃亡,到起义,这一切似乎我自己没得选,因为若不是这样走,我可能早就已经命丧黄泉。大哥救我性命,我便跟着他起义,初入起义军中时,我以为自己总算找到了归属,我们这一群什么都没有的人,可以靠着自己的力量为自己赢下一片公平,公正的天地。可最近,起义军力量壮大以来,三教九流什么人便都有了,甚至有一些借着起义的名头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做这些……又和真的土匪有什么区别?所以我现在,的确很矛盾。”

    “既然如此,牛耿哥,青儿想求你答应我一件事。”

    “跟我何须用求,青儿说的,我必会答应。”

    “跟随军中时,若有机会报了张轩大哥的救命之恩,你能否抽身出来,不要再随军起义了。”薛照青两手紧握着牛耿粗糙的大手,食指轻摸着牛耿手掌之上粗糙的老茧,也不知这茧子是握锄头时磨出来的,还是握刀具时磨出来的。

    “……好!”牛耿应道,心中虽有犹疑,可面对青儿,他却说不出那一个不字。

    “醒了,醒了,你们两个不要在伙房郎情妾意了,这边亲爹醒了都没人问么?!”老陈头站在后院里,冲伙房里嚷着,也不知这不正经的小老头偷瞄那伙房多久了。

    薛照青一听,急忙往前院冲去,牛耿也放下手里的柴火,紧跟着薛照青跑去。

    炕上的薛乾此时虽然还有些迷糊,但好歹一双眼睛已经全然睁开,他看着眼前这茅草糊成的简陋屋顶,再看看这四周破败的灰土泥墙,还有眼前这上下打量他的白胡子老头,上下吞咽了一下喉头,嗓子里微微一用力,道:“我……这是在哪儿?”

    那数月不曾发声的喉咙此时已经嘶哑的不能听了,那声音像是在老烟管里活活熏透了一般,泛着一股子的萧条戚寒。

    “爹,爹!你醒了!”薛照青冲上炕头,看着依然虚弱的薛乾竟也是能说出话来,鼻头不禁一酸,嗓子里便带了三分哽咽。

    “青儿,快给老爷喝口水。”牛耿从伙房倒了一碗热水过来,薛照青扶着薛乾坐了起来,半躺在炕头的厚枕头上,接了热水过来,一点点往薛乾嘴里送。

    薛乾数月没有好好进食喝水,这碗中热水对现在的他来说也甘如美酒,薛照青怕他呛到,不敢喂的太快,一条胳膊举在半空,不多会儿便麻痛难忍。

    “你是……?”薛乾喝了碗热水下肚,觉着身上有了些气力,眼前的图像也越来越清晰了,坐在炕头的是自家儿子,他自然认得,这白胡子老头一副仙风道骨,想来便是救他性命之人,而另一个,便是——牛耿?!

    “老爷,你大病初愈,陈大爷说还不能吃什么油腻咸辣的食物,我做了些清粥,让青……大少爷喂给您吃吧。”牛耿说着,手里递过来一个青花瓷碗,说罢,便又默默的回了后院,去劈他的柴,看他的火了。

    “他身子里的淤血刚刚去尽,胃肠还弱的很,这粥给他喂一半就行,且不要吃的太饱,反而难以消化。”老陈头叮嘱着,便带着小白出去了。这窄小的前院便只剩下了薛乾、薛照青父子二人。

    “照青,我刚才看的不甚清楚,那站在你身后的壮实汉子,可是咱家以前的长工牛耿?”几口粥下肚,薛乾便按不住心里的疑惑,问道。

    “是他呢,爹。”

    “他怎么会在这儿?”

    “说来话长呐,爹你先吃着粥,我待会儿慢慢跟你说,如今算起来,他已经是我们父子二人的救命恩人了。”薛照青一勺一勺喂着,薛乾虽眉头紧锁,却也不再问牛耿的事情,只待那半碗粥下了肚子,容薛照青把碗送了回去,才坐在炕头之上,微微闭目养着神。

    “爹认出你了,问我呐。”伙房之中,薛照青把剩下的半碗粥吃完,用水泡了,把这碗洗干净放在灶台之上。

    “哦。”牛耿闷闷的应了一声,并不多说话。

    “我知道你怨他哩……。你娘的事情,虽是金凤陷害,可若不是我爹刚愎自用,不分青红皂白便赶了你们出去,也不会有这种后果。”薛照青从背后搂了牛耿的腰身,软糯的声音从身后而来,牛耿一下便没了脾气。

    牛耿的确是怨薛乾的,旁人的陷害也罢,流言也罢,其实不过是一个□□而已,真正下了令把他们母子二人赶走的,便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薛老爷。可偏偏这人,是青儿的爹,要他再怎么怨得,说得?

    “那都过去了?我们母子二人各有天命,怨不得旁人。”

    “牛耿哥,终归还是委屈你了。”

    “行了,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牛耿转过身来,看着薛照青:“若说委屈,你个大少爷跟了我这一穷二白的长工,岂不是更要委屈了。”

    “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都过去了,我也不想提了,老爷既然醒了,你便好好照顾他,我打算出了这林子去渭北城中看看了。”

    “现在就走?”

    “嗯,也不知怎么,自来了这渭北之后,我这胸口就莫名的难受,眼皮止不住的跳,总觉着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老爷醒了之后,我也能放心把你留在这里,青儿你记着,这些时日里,渭北城中可能少不了的一番恶战,陈大爷这块地方,鲜少人知,你们躲在这里,我也能放心。待会儿进城之后,我会让忠叔给你们带来些吃食和用度的东西,你们就在这里呆着,且不要出去,等我回来。”

    “牛耿哥。”薛照青拽牛耿袖口,咬了咬牙齿,知道留他不住,只得说道:“你在外万事小心。”

    “嗯!放心!”

    牛耿语毕,便不再多留,牵着小白一同离开了这一方净土。

    这日午后,薛忠便由小白引着,穿过杨树林和浓雾来到了这院落之中,随身带满了各种药材吃食还有用度衣物等,薛照青详问他渭北城内事宜,果如牛耿所料,陕北驻军和山西府军各起了一股子部队往渭北赶着,据说不肖两日便能成合围之势。城中的起义军,想走走不了,想逃逃不掉,怕已然成瓮中之鳖了。

    薛照青听罢,因着父亲苏醒才踏实下来的心脏,这会儿便重又悬吊了起来。

    第67章

    短短五天的时间,牛耿便真正知道了什么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五天前,他从杨树林内出来,安顿好薛忠之后,便径直往渭北县衙而来,此时的渭北县衙之内,除了张轩之外,还有一个唤做王二的,就连张轩大哥都要唤他为首领。牛耿便知道,这王二,就是那最早揭竿而起之人。

    然而,王二在这个时候出现,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这数月以来,王二一行人一直在白水县上下活动,在那里杀贪官,开粮仓,济穷人,那里,算是起义军的老巢,而今,这首领弃了老巢而来,难不成……。

    一如牛耿所测,起义军被朝廷的陕西驻军层层围剿,除此之外,也被那想要抢功的山西府兵穷追不舍,这声势浩大的起义之举,绵延到如今,也只剩下了渭北这一块地方了。

    可而今,这一块地方,怕也快要保不住了。

    “大哥!”牛耿一路往县衙深处走来,这一路,他便已经将目前军中的形式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刚走进县衙大堂,果见张轩立在堂桌之前,一浓眉高鼻,气宇轩昂之人,正坐在堂桌之后。

    “牛耿兄弟!你回来了!首领,这便是我在乡间救下的那个兄弟!这一路为我们起义军中立过大功!”

    “嗯。”王二微微一点头,上下打量了一下牛耿,却看不出脸色有什么改变。

    “薛家那里可处理妥善了?”

    “是,处理好了,一路往城里来,也听了不少事情,若知道军中如今这样,我该早回来的!”

    “副将早些回来怕也是没什么用处,若早回来耽误您那位地主大少爷的事情,相比副将心里还得牵挂的不行吧。”一道y阳怪气的声音从背后而来,牛耿回头一看,果见是齐胜那一张皮笑r_ou_不笑的脸。

    “哼,我为人重义,薛家大少爷有恩于我,我保他周全算是知恩图报,难道你做人,连这基本的道理都来不了么?”牛耿回怼道。

    “我自是比不得副将的,从小便乡野田地之间苟活,哪里像副将一样,结识了这么多的乡绅富豪。”齐胜一句话四两拨掉千斤,牛耿刚想反驳,却看见堂桌之后的王二,眉头微微抽动了一下。

    “眼下这个时候,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斗嘴?!”果然,堂桌之后,王二一声大喝:“如今,山西府兵和陕北驻军围的我们水泄不通,你们有时间不如多想想如何对付!”

    “回首领。”那齐胜一向是个有眼力见的:“我认为,咱们起义军得民心所向,渭北城中供给充裕,城墙坚不可摧,完全可以以渭北一城为支点,和那朝廷的走狗硬碰硬,杀一杀他们的锐气,好壮一壮我起义军的声势!”

    “首领,我一路乔装,沿官道从三原县过来,沿途见到了不少陕西驻军的官兵,他们的武器配备,粮草储备都非常充裕,我以为,这个时候守着渭北和他们死磕并非良策,我们完全可以趁现在两股兵力尚未成合围之势的时候,把军中ji,ng锐力量分成小股转移出城,到城外的乡村山野藏匿一阵,修养生息,待朝廷那边放松大意的时候,再把这些军力集中,直逼西安府城,给朝廷致命一击!”

    “副将的意思便是要我们像缩头乌龟一样藏起来了!”

    “你休要断章取义,混淆视听,我是什么意思,我相信首领自会明白!”

    “你们莫要说了。”堂桌之后的王二扶了扶额头,声音虽然不大,却极其具有威慑力:“你们先退下吧,容我和张轩二人商议一下。”

    “是!”牛耿和齐胜二人退下,这县衙大堂便只剩了张轩和王二二人。

    “齐胜嘴里所说的薛家大少爷,是什么人?”王二问道。

    “回首领,那是我在西安府里结义的兄弟,巧了,也是牛耿从前身为长工时侍奉的主家大少爷。”

    “听他这意思,似乎对这薛家大少爷另眼相看?”

    “薛家大少爷有恩于他,牛耿自然对他和其他人不一样。”

    “哼,有恩于他?一个是地主,一个是长工,那些虚情假意的恩恩惠惠,不过是那主家施舍给他的一些残羹冷炙罢了,就因为这些对那压迫我们,欺凌我们的人抱有幻想,这个叫牛耿的副将,还真是天真的很呐。”

    张轩听罢,后背一凉,忙说道:“牛耿这汉子,一向性子耿直,别人对他好上一分,他能还给人家十分,我当初把他救回来,又许以重位,也是看中他这份性情。”

    “性情虽好,可若被心怀不轨的人加以利用,对我们来说,怕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了。”

    “首领教训的是,属下受教了。”张轩拱手附身,低头答道。

    “这个牛耿,以后便不必重用了,心思不在我起义军中,重用他于我们也是毫无好处。”

    “是……。”

    几日之后,陕西驻军派来的军队围住了渭北城正门的方向,而山西府军也围住了渭北城的后门方向,朝廷的两方军力,在渭北城外已成合围之势,渭北这块地方,一时之间,固若金汤,连一个苍蝇都难以飞进飞出。困在城中的起义军丧失了最好的出逃时机,除了死守,便再没有更好的出路。

    然而,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朝廷这一次下了狠心要灭了他们全部的人。

    城墙之上,当牛耿远远的看见那黑漆漆的炮筒子的时候,便已经知道,这一城的起义军怕都是活不成了。

    那面对东北异族,东南倭寇都软绵无力的朝廷官员,对付起朝内的贫苦百姓,却当真用起了大炮这杀伤力极强的破城武器。

    “轰!”一声巨响,牛耿只觉着这本应坚若磐石的城墙竟平地上晃上了几晃,一时之间,城墙之上的守军各个天旋地转,眩晕无比。

    牛耿死死的扒住城墙的一角,费力站起身来,直往下看去,只见那黑黢黢的炮筒口上弥漫出阵阵硝烟,空气里散发这浓浓的硫磺味道。

    那渭北坚硬的城门,而今已经被轰出了一个大大的豁口。

    “他们这是完全不管老百姓的死活啊!”牛耿狠狠的大喝一声,眼见那炮筒一周的士兵正要往里填弹药,想是不能再多加耽搁,随即便赶紧往城墙之下走去。

    “大哥!快走,快走!渭北守不住了,那狗 ri的陕西驻军把他娘的大炮都给开过来了!”牛耿此时早顾不上什么,一路狂奔到县衙之内便直冲县衙大堂而去。

    “什么?!”刚刚那地动山摇之后,王二和张轩已察觉道不对,可打死他们,也没有想到,这驻军能把那炮筒子用上。

    “快走!快走哩!最多再一次,这城门就得破,他们的兵力比咱们强上太多了!再死守这渭北一城,无异于以卵击石,赶紧趁现在,能走几个走几个!”

    “上哪去走!前有狼,后有虎,我们往哪里去走啊!天要忘我王二啊!”那王二仰天长啸,双手死死握拳,狠狠的锤击着手下的桌子。

    “硬闯!”立在一边的张轩忽然说道:“首领,我手下还有一只百余人的ji,ng锐部队,眼下,渭北城西南一侧兵力最弱,那里的城墙有个破损的缺口,若凭我手下这只队伍硬闯,应闯的出去!”

    “不行,我如何能弃了你们独自离开,这一城的兄弟怎么办!”

    “首领!而今已经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你听我的,带着ji,ng锐的兄弟们突围而出,能走几个是几个,我们在渭北之南的乡落之中还有着一些散落的兄弟,他们认得您的名号,知道您的事迹,见到您肯定愿意再跟您起义一番。若是您今日不逃出去,那咱们的起义大业才真的完蛋了!”

    张轩话音未落,只听又是一声巨响,紧接着伴随着的便是一波强劲的地动山摇。好容易这阵摇晃止住了,只听门外传来士兵急奏:“首领!渭北城门,破了!”

    “走啊!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张轩几乎半拖半拉的把王二拖拽而走,牛耿疾步跟上,一行百余人,骑着快马,拿着兵器往渭北西南方向奔去。

    渭北城门已破,各路朝廷兵马踏入渭北城便如入无人之境,那在民间声势浩大的起义之军,无后援,无救济,面对这样一支朝廷的的正规军队,高下立见。那驻军屠起城来也是毫不手软,但凡见到了身着起义军号衣的人,无论是降是反,通通手起刀落,丝毫没有犹疑。

    一时之间,渭北城内,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再说那牛耿一行,百余人次,勉强从渭北西南突围成功,却也是损失惨重,余下的活人已不足二十余人。

    二十余人里十几人护送王二往乡落而去,仅仅留下了身上刀伤横溢的张轩和牛耿二人。

    牛耿胳膊上,大腿上各有几处刀伤,虽血迹四jian,甚是吓人却没有伤到要害,可张轩身上,一记飞箭穿身而过,直cha他右侧胸腔,而今的他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大哥!大哥!”牛耿二人好不容易摆脱了追兵索命,他拖着张轩躲到一个山洞之中,可因缺医少药,牛耿连包扎都不知该如何下手。

    “兄弟,我……怕是不行了……。”

    “大哥,你别胡说,你等着,我带你去找神医,就是那个救下青儿的,你坚持住,我这就带你去!”

    “别折腾了,兄弟。”张轩气若游丝,一双满是血污的手却紧紧抓着牛耿不放:“我放心不下彩星,你……你帮我,照顾她……下半辈子。”

    “大哥,你浑说什么!”眼泪蒙了牛耿的一双眼,就连视野里的张轩都快看不清了。

    “她在白水县旁边,一个叫四宝乡的地方,那里有个姓钱的人家,是……是我的远房姑母……,我把彩星放在那照顾……,彩星,已经怀孕五六个月了……,你找到她,跟她说,好好把孩子养大……,跟孩子说……,他的爹,不是土匪……,不是乱党……,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这一口气话说完,那张轩像是了却了一番心愿似的,头一沉,双手便无力的耷拉在了两边。

    山洞之中,牛耿哀嚎不止,山洞之外,天边黑云暗涌。

    第68章

    “轰”一道闪电平地劈下,惊的在后院之中帮老陈头整理药材的薛照青浑身一个激灵。

    “平地闪雷,怕是外面要血流成河了。”老陈头看看雾气弥漫的茅屋之外,这一方天地之中未见雨水,却是雷鸣不断。

    “估计待会儿有一阵子大雨可下,照青啊,帮我把这药材收了吧。”老陈头看了看头顶的一片天,那y云密布,天色昏暗异常。

    “好。”薛照青应到,把那一筐一筐的药材往伙房一边的空屋子里送,只不过没来由的,左眼皮跳的厉害的紧。

    “陈大爷,我这眼皮老是跳,是怎么回事儿?”

    “左眼还是右眼?”

    “左眼。”

    “老话说左眼跳灾,最近注意点儿。”

    “你行医救人,也信这老话?”

    “祖宗传下来的,自然有他的道理哩。”

    “……我们在这块地方,能有什么灾……,只是……。”

    “怎么?想那汉子了?”

    薛照青不语,顿了一会儿说道:“他走了已经七日有余了,怎么一点信儿都没有。”两天之前,接连着的两声巨响从渭北城的方向传来之时,薛照青便心里发慌,嗓子发紧。那巨大的轰鸣之声,响若雷鸣,可那日分明晴空万里,何来雷鸣闪电?薛照青心里总有一份不好的预感,这两道巨声恐怕和他的牛耿哥哥有关系。

    “照青,照青?”

    “嗯?”也不知晃神了多久,薛照青看着薛乾拄着一个拐杖,来到他眼前,轻轻晃着自己的肩膀。

    “外面要下雨了,还不快回去?”这几日以来,薛乾的身体已经好上大半,眼下,拄着拐杖已经能下地行走了。

    “好哩,爹。”薛照青慌忙在衣服上胡乱擦了几把手,扶着他爹,往前屋走去。

    “可是担心牛耿这娃哩?”薛乾完全清醒之后,薛照青便和他详说了来龙去脉。薛照青原以为薛乾怎么也要因着二夫人和薛照文的事情低迷两天,可没成想,大病了一场的薛乾似乎看开了许多。亦没有为他们二人难过,只是聊聊哀叹了几句而已。

    反之,他却对牛耿泛起了一股子歉疚的感情。

    “这娃还没信哩?”

    “没哩。”薛照青苦笑道。

    “放心哩,这娃面相好的很,定能逢凶化吉哩。”

    薛照青搀着薛乾踏过了前院的门槛子,二人脚刚刚踏入屋内,“哗啦。”一声,瓢泼大雨便倾泻而来。

    “这雨来的突然,不过下完了之后,许是这暑热的天气也该散了吧。”薛乾边说,坐在了前屋方桌一边,老陈头正在桌上捣鼓着一局象棋残局,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薛乾也不说话,抬手拿了红方,走了一步马。老陈头看也不看他,抬手便拿炮打掉了红方的象。

    “老哥哥这棋走的狠啊,不过这么一来,不怕把帅露出来了?”

    “哼,既然敢走,便没再怕的。”

    这几日以来,老陈头和薛乾因着象棋结缘,到也是正经玩到了一起,薛乾爱下象棋薛照青老早便知道,他爹在三原县之中棋艺便是数一数二,近乎无人能敌,没成想在这里遇到了对手。

    那边二人正杀的兴起,薛照青在旁边倒了茶水,便依着门槛在门边看雨。

    这雨下的极密,若无数银丝一般争先恐后往地底钻去,院内朦胧一片,更别提这院落之外本身还有浓雾四起。

    可就在这时,那原本趴在薛照青脚边躲雨的小白却没来由的冲着密集的雨丝狂吠不已。

    “怎么了?可是看到兔子了?”薛照青看的不甚清楚,也不知这黑狗是在叫嚷什么。

    “汪汪,汪汪!”

    “下这么大的雨,你还真想去猎兔子不成?”薛照青摸摸小白的脑袋,想安抚一下它。可那小白却丝毫不领情,一下咬住了薛照青伸过来的袖口,死命往外拖着。

    这狗一向有灵性,断不会随意胡闹,薛照青心下明白,随即便冒着密雨,跟着小白往屋外跑去。

    果真,越到院落之外,一股子血腥之气夹杂在雨水之中铺面而来,薛照青往前走上几步,看见一个巨大的影子趴倒在了前院的篱笆之上!

    这一瞬间,即使急雨再密,即使雾气再重,薛照青也是看的真真切切,那趴到在篱笆之上的,正是他的牛耿哥哥!

    “牛耿哥!,牛耿哥!”薛照青冲上前去,触及到那尚且温热的身子的时候,他那跳动不已的心脏才稍稍安稳一些。

    “还好,还有温度,便还活着。”薛照青即刻冲屋内大喊:“救人啊,救人啊!”

    薛忠第一个冲了出去,他和薛照青合力把瞬身shi透的牛耿从篱笆之上背了进来,放在了屋内烧的温热的炕上。

    “牛耿哥,你醒醒,醒醒,看得见我么?看得见么?”薛照青焦急的拍打着牛耿冰凉的脸庞,一双小手紧紧握着牛耿的双手不放。

    此时的牛耿身上,已经是凄惨异常,浑身衣衫褴褛,泥泞不堪之外,两侧胳膊上各有数道血r_ou_模糊的刀疤,最深之处甚至露出了白骨森森。

    “哼……”屋里的炕烧的温热无比,躺在上面的牛耿许是因着这温度触及身体,无意识的轻哼一声。

    “照青,来,让我看看!”老陈头不再犹疑,走到炕边,拿剪刀剪开了牛耿身上shi透了的衣襟。

    “啊!”薛照青止不住惊呼一声,只见那牛耿腰间,竟cha进去了飞箭一只,那飞箭一只箭头完全没入身体,体外箭身有半截被人砍断,没入身体的伤口之处正泛处棕红色的血液。

    “这箭身应该cha进去不久,得赶快□□,不然流血过多,就麻烦了。”

    “拔,拔箭?!”

    “别愣着了,帮我准备药材,热水,还有包扎的棉布!”

    “好,好!”薛忠即刻跑去伙房烧了热水,老陈头跑去拿来了止血的药材,薛照青把牛耿已经剪开了的衣服往下剥落着,越剥,那心尖便止不住的颤抖。

    除了胳膊和腰间,牛耿的大腿之上也是各种淤青血痕,几道刀疤横立在皮肤之上,有些已经开始结痂,想必也是几日之前的伤痕了。

    “青儿……。”昏昏沉沉的牛耿似乎感觉到了薛照青在他身边,嘴里含含糊糊的叫着。

    “我在,我在呢,牛耿哥。”薛照青哽咽着嗓子答着,一双手捧了牛耿的脸,额头抵着额头,鼻尖抵着鼻尖。

    “我可能……不行了。”

    “胡说什么!有陈大爷在,你不会有事,你有事了,我怎么办!”

    “青儿……,我爱你……。”牛耿浑身几近脱力,血液从他的身体里一点一点的把他仅有的一些温度带走离开。

    “来了来了!”老陈头拿着用油纸挡着的药材,跑回屋内:“老子手下还没有救不活的人!娃你忍着点,这就把那箭给你□□。”

    “你们两个按着他的四肢,待会儿拔箭的时候会剧痛无比,箭头出身的时候,要马上把这止痛止血的药材敷在他的身上,不然的话,我怕他就算不流血过多,也得活活疼死。”老陈头让薛照青按着牛耿的上半截身子,薛忠按着他下半截身子,又把配好的药材交到薛乾手上。

    只见他眉头紧锁,用热水擦了自己的双手和牛耿身上中箭位置周围之后,右手轻轻敷在了箭身之上。

    仅仅就是这么微微一碰,那牛耿额间便爆起了根根青筋,似乎已是疼痛难忍。

    “拿块布给他咬上,省着待会儿咬伤了自己的嘴。”薛照青听罢,拿了炕上的一块毛巾塞到了牛耿的嘴里。

    老陈头见那毛巾塞好,瞬间,手上一个使力,稳稳的握住了箭身,牛耿即刻全身拱起,嘴里虽有毛巾堵着,可那声音也是惨痛异常。老陈头手下丝毫不留情,全身力气放在右手之上,“啵”的一下,那沾满着血块烂r_ou_的箭头被生生的从r_ou_里拔了出来。

    薛乾虽拄着拐杖站在一边,可这时手上也不敢犹豫,即刻把那配好的药往这血窟窿之上堵去,炕上一头一尾的二人几乎已经快要按不住因为剧痛而无意识挣扎的牛耿,然而这药敷上去之后尚未多久,牛耿便似是睡着了一般,不再挣扎了。

    “这药止痛,助眠,止血,箭头没伤着他内里的脏器,也是这娃命大,若是箭身再往前一寸,怕我这手下没死过人的招牌,便要让他给砸了。”老陈头擦擦脑门子上的汗,喘着气说道。

    薛照青仍拉着牛耿的手,眼睛一刻都不愿离开他,那拄着拐杖在一边的薛乾看的真真切切,一堆话就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得转头过去,宁可眼不见心静。

    第69章

    老陈头陆续又拿来了一些药草,在薛照青的帮忙下依次处理了牛耿身上大大小小的数十道伤口,每处理上一道,那薛照青都不免心疼一番。

    “看样,城里是乱的一塌糊涂了。”老陈头说道:“他身上的伤,时间久些的,应是在三天之前,比较新的,就是腰间这一处箭伤了。应该就是在杨树林之外时,被人从远处放了暗箭了。”

    “陈大爷,我怎么觉着牛耿哥的身上热的有些不太对劲?”薛照青用手不断试探着,手下触及的牛耿额头已快成一团火球了。

    “外伤内伤相加,心力交瘁,又淋了冷雨,一场高烧在所难免,我再给他添一味退烧的药材,你拿去煎好,待会儿喂他喝下就行。”

    说着,二人处理好伤口之后,老陈头带着薛照青去了后院放药材的屋子,配好了几味药材之后,留了薛忠和薛照青在伙房煎药,自己回了前院。

    那场暴雨早已停了,这雨来得急,来得密,却时间不长。暴雨过后的一方天空,竟渐渐闪出了几分艳阳高照的意思。

    薛乾坐在另一边的炕上,看着浑身包扎如粽子一般的牛耿,微微叹了一口气。

    “怎么,在这偷偷叹什么气,难不成是不舍得儿子啊?”

    薛乾抬头一看,那白胡子老陈头站在前屋后门之处,正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老哥哥,这话说的……。”

    “刚刚你也看的真切,怎么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这份情深意切,你看不出来?”

    “哎!”薛乾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手上的龙头拐杖止不住狠狠的撞了几下结实的地面:“他们二人同为男子,这……这,有悖人伦啊!”

    “虽是同为男子,倒也不一定是有悖人伦,汉朝便有哀帝断袖怜董贤,可见两个男子在一起倒也不算什么稀罕事情。怎么,你这年纪轻轻的,还比不上我老头子开明来着?”若论年龄,老陈头比薛乾长了十五有余,不过这开明的性子,倒真不像过了花甲的老人。

    “可我这薛家一脉……。”

    “又来了,我啊,当真是最烦你们这些稍微有些家业的富庶人家,你那一脉如何?这片土地之上,少了你那一脉,多了你那一脉又如何?略略有些家产,便当真把那血脉当成一回事儿了?我问你,你们薛家,到照青这一辈,难道就他一个男子?”

    “那倒不是,照青本就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而且族里支脉还有不少和他同辈的年轻后生,有些也早已有了娃娃了。”

    “那便成了,你那另一个儿子,是个不成器的,就且算了吧,我还就不信了,你们这族里,照青这一代还真找不出能打理产业的年轻后生了?”

    “这倒是不至于,除了照青,还有几个孩子当真的不错,地里的活熟不说,人品也是不在话下的,只不过,他们只是支脉,按照祖宗遗训……。”

    “人都入了土了,变成泥了,还遗训呢,你们这群人呐,守着这祖宗遗训看能过一辈子么?!”

    “听老哥哥的意思,并不信这鬼神之说?”

    “我从小学医救人,从不信的便是这鬼神之说,若真如旁人说的,生死有命,那我们这些悬壶济世的,做这个行当还有什么意义?”

    “话虽如此,可……怎么就偏偏是个男子?!”

    “你家照青偏是看上了,就算让他娶了那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他就是不喜欢,你这个当爹的又能如何?更何况,若不是牛耿这娃,你家儿子,还有你,早就去那地里,见你们薛家的列祖列宗去了!”

    “这……”

    “还有,你看看你家照青,分明就是一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书生,这地里活他能懂上多少?这样一个人你让他去管你家那千亩良田,大几十户的佃户,你真的能放心?就算你能放心?你那薛家祖祖辈辈的祖宗就能放心了?”

    薛乾让老陈头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话听着倒句句在理,可他心里就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药来了,陈大爷!”这会儿的功夫,薛照青已经端了熬好的药走了过来。

    “给这汉子喂上,然后让他睡上一夜,明日一早,便应该不烧了。”

    “好,好。”薛照青费劲把牛耿扶了起来,此时的牛耿意识模糊不清,这汤药并不甚好喂,不时总会撒上一些出来,可薛照青也不嫌麻烦,撒了下来的,就用勺子接着,再继续往他嘴里送。一双眼睛里克制不住的爱慕和深情,连看的薛乾倒牙。

    “走哩,走哩,他两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我老头子看了都受不了,更何况你个当爹的。”老陈头说着,拉着薛乾去了后院继续下棋去了。

    薛照青守了牛耿整整一夜,只是在凌晨时分才微微趴在炕上眯了一会儿,天蒙蒙亮的时候,牛耿嘴里呓语了几声,他便一下就醒了。

    老陈头正在院里打着太极,薛照青揉揉眼睛,却发现视野所及之处,却见不到他爹了。

    “陈大爷,我爹去哪了?”不止是他爹,连忠叔的影子都不见了。

    “走哩。”

    “走了?能去哪?”

    “还能去哪,回三原县了呗。”

    “啊?”薛照青大惊:“怎么走的时候,也不和我说上一声?”

    “看你照顾你那情郎,你爹又怎好扰了你。”这老陈头说话向来没个遮拦,这话一出,薛照青立马s_ao了个大红脸。

    “脸红啥,你爹又不是傻子,看你对牛耿那样,是个人长双眼睛都能看得出来。”

    “可我爹……。”

    “让我给说了一通,也不知能说通还是不能说通。走的时候说了,过些时日还会让薛忠再过来一趟,说要给你送些东西。”

    “送什么?”

    “谁知道,我又不是你爹心里的蛔虫。”

    “嗯……青……青儿”老陈头话音刚落,那炕上的牛耿便模模糊糊叫了一声,薛照青再顾不上和老陈头说话,旋即便回身坐到了炕边。

    牛耿的一双圆眼半睁着,视野之内虽然一片模糊,可他就是知道,那坐在他身边的便是青儿。

    薛照青摸摸牛耿额头,好在不烫了,正拉着牛耿的手傻笑,这边老陈头走了过来。

    “别拉手了,赶紧让我给切切脉。”说着便挤了过来。

    “恢复的不错,毕竟是体格健壮的,底子就是好。后面躺在床上修养就行了,外伤一天换一次药,再喝些煎出来的汤药补补元气,快则半月,慢则二十天,这汉子也就全部恢复了。”

    “好哩,好哩,谢谢陈大爷。”

    “别谢哩,赶紧给他弄点吃的去,我这肚子也饿的不行了。”

    在这里住了些时日,薛照青也学会了简单弄些吃食,虽比不得薛忠和牛耿做的,但总算能让几人吃饱。

    几日下来,牛耿已恢复大半,谈及前些时日里渭北城中大变,他仍心有余悸。

    “青儿,等我伤好了,我得去四宝乡里找彩星嫂子。”

    “张轩大哥的遗愿,是必须要去的,我和你一起去哩。”

    “好哩。”

    “牛耿哥,你葬下张轩大哥之后,冒死跑到这里来,这一路之上,可有官府的人看见你的脸?”

    “应该是没有的,朝廷正式下令围剿起义军的时候,恰好是我陪你回了薛家的时候,所以,我在起义军中职位虽有,朝廷来的官兵之中,却没太有见过我的。那天往这杨树林里跑时,已经是一身狼狈,若不是身上的这起义军的号服显眼,怕也不会有人看到我。”

    “那就好哩,牛耿哥,说句自私的话,我真心不愿你再和那起义军有什么瓜葛……。你之前走时,我就问你,若不是因为张轩大哥救你,你是否还会起义,我许你照顾好彩星嫂子还有大哥的遗孤,你能否应我,莫要再和起义军又什么瓜葛了。”

    “……青儿,我应你便是。”牛耿心中亦有犹豫,却最终还是答应了,只是……:“青儿,我们往后要如何?”

    “牛耿哥,我都想好哩,我会教书,你有力气,咱们找个乡间,好好安生下来,不行么?”

    “可若是那样,你就要跟我过苦日子哩。”

    “不怕哩,只要能跟着你,我愿意哩。”

    牛耿抬起双手,环过薛照青的大半身子,把他搂在怀里:“我到底是上辈子积了哪些福气,让我这辈子能遇到你。”

    “哎呦哎呦,我这才出去没一会儿,咋又搂上了?!”老陈头特没脸的往屋里凑着,看着他两搂在一起,脸不红心不跳的。

    二人慌忙分开,薛照青捋捋耳边被烫的发红的皮肤,尴尬的笑笑:“陈大爷,咋?是饿了么?”

    “那倒不是,你家里来人了,正在院门口等着呢,板着一张脸,话也不多说几句,你们老薛家的人都是这副尊容么?”

    “啊?”一听板着脸的,薛照青急忙往前院门口走去,果见,薛忠驾着一辆双马马车立在院落门口,而一边跟着的,正是薛富,薛大管家。

    第70章

    “大管家,你怎么过来了?”薛照青见到薛富,心里亲切的很,连忙迎了他和薛忠二人,进了屋子。

    “大少爷,牛公子。”薛富微微躬身拱手,行了一个半礼。只是这声“牛公子”叫的牛耿浑身起ji皮疙瘩。

    “大管家,可别这么叫我,我就是个粗人,你跟从前在薛府一样,叫我牛耿就行哩。”牛耿被薛照青搀扶着站了起来,身上的伤虽仍未好全,却已经没有太大妨碍了。

    “好哩,老奴这次过来,其实是帮老爷带了信儿过来的。”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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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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