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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肉野猪上树,十分的扭曲怪异,俨然是把‘难以置信’这真实想法掰开揉碎了均匀地摊在了脸上。
周继戎于是越发地恼怒了,一身本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毛都快炸出咔嚓咔嚓的响来。
他扭头迫使自己不去看杜总管此时那张实在有些可笑的脸——他这两月来虽然脾性有所收敛改变,但在杜总管面前的温良姿态到底还是有大半是装出来的,骨子里还是那个简单粗暴胆大任性的小霸王,如此忍耐伪装得十分辛苦,于是时不时地就想要露出本性来作妖一番。他这会觉得自己在再对着他杜总管那付质疑的表情看下去,没准就控制不住,不怎么尊老爱幼地朝上头捶上一拳,先揍他个哭爹喊娘百花齐放姹紫嫣红再说。
周继戎好不容易把这要他好看的念头压在心里,怒气冲冲地在这回廊上来回踱步。这回廊本就宽不到那里去,他在小范围内飞快地转了几个圈圈,顿时就把自己转得有些头晕,不得不停了下来定了定神,垂着眼睛阴恻恻冷冰冰地道:“老子这一辈子都只会是上面那个!怎么你竟敢不相信”
杜总管瞧了瞧自家如花似玉的小王爷,又想了想白庭玉虽然清俊但两者实在不能相提并论的模样,真正的事实要算是姓白的勾引了自家小王爷……实在觉得某些画面诡异离奇得超乎自己这老头子的想像力。
他心里对周继戎这所谓的‘上面那个’还存有些许疑虑,不过眼色倒是有,眼看周继戎阴沉着一张快冒出黑气来的脸,写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杜总管今天在他这儿已经受了无数惊吓,而且这些惊吓一个比一个惊世骇俗来势汹汹,丝毫不顾虑老人家是否能接受。周继戎又是个任性跳脱的主,他能熊出来的事情旁人或许一辈子都想不到。杜总管生怕他再弄出点什么出人意料的妖蛾子来证明给自己看有,忙把自己太过震惊而流露在外的神色收拾收拾,闭合上张了半天的嘴巴,调动僵直得仿佛不是自己的的舌头,讪讪地道:“老奴就是有点过于吃惊……”
周继戎觉得他那惊吃得可不只是有点儿,而且会觉得吃惊,那也就是说之前都是不认为自己在上头的地位,心中十分忿忿。不过他自己生了会儿闷气,最终觉得还是要以大局为重,重新镇定了下来,难得地用十分严肃又认真的态度正色道:“……老子和小白就是这么回事!用不着大惊小怪!你也别再想歪了。他一心一意待我,眼里心里除了我再无其它人,老子也喜欢他,和他在一起做什么都觉得快活。天底下再也不会找出第二个人来把他代替。男的没有,女的更不行……”
他本来还想旁敲侧击的多说两句,当着他哥的面直说怕挨揍,只好借着杜总管的口舌将这个大概的意思传达到兄长那儿。可一看杜总管两眼无神神情呆滞,像一根霜打过的蔫巴马巴老白菜帮子,又觉得现在杜总管似乎受的刺激有点大,需要点儿时间酝酿消化,这会自己说什么也都是白搭。
他敏感地从杜总管颓然的气势里感受到某种态度的变化,本能地觉查他在想出应变的对策来之前大约短时间内没有精力来找自己或者白庭玉的麻烦。杜总管虽不能左右他兄长的观念想法,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哥哥在周继戎这点破事上的观点和杜总管十分一致到了同仇敌忾的地步,杜总管态度会有所转变,那也就意味着他哥哥的反应多少也会有些类似。虽说不会一点儿也不追究,但能让他哥哥从山崩地裂的怒气大事化小成暴风疾雨的发作。就算免不了老老实实挨顿痛揍,总也好过想起来一次就被揍一次!
周继戎对这样的结果自然是喜闻乐见,觉得总算是了却了这桩心头大事。他想到日后的好日子就要到来,神情氪每一个毛孔都说不了的舒畅,难得见好就收了这么一次,当下也能够体谅杜总管的惊骇欲绝,他打着呵欠道:“时辰也不早,咱们就先聊到这!有什么还不明白的也等白天再说!你老年纪大了,想多了事情费脑子,还是别伤这个神了,回去睡吧!”
说完了他冲还在愣神的杜总管呲牙笑了笑,径自回屋关窗,没心没肺地自去睡了。
可怜杜总管这一晚饱受惊吓,回去之后思来想去心潮起伏,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到天色将明时精神实在支撑不住,这才合眼睡去。
这一睡却是怪梦连连,杜总管一会儿梦见他家小王爷穿着一身艳红的嫁衣,打扮得千娇百媚花枝招展行止妖娆,皇上依依不舍地亲自扶了他送上花轿,看着他被一个面目黎黑模糊身材壮硕痴笑如熊似铁塔大汉接走……一忽儿又是依然千妖百媚行止妖娆的小王爷,不过倒是一身英挺戎装,骑着他那匹黑似锅底的豆饼沿街徐徐而行。突然他两眼放光,从马上欠下半个身子,纡尊降贵地拿两根白玉般的手指挑着道旁依然面目黎黑身材健硕的壮汉下巴,用那种京城纨绔们惯常调戏良家妇女的色迷迷调调道:“……美人儿,还是识相的还是乖乖乘从了爷吧!”
杜总管在这般千奇百怪的梦里惊掉了一地的下巴,冷汗热汗交替着出了一层又一层,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只得痛不欲生地做着那跟唱戏似的一出连一出咿咿呀呀演个不停的噩梦。
杜总管最后还是被随行的小黄门轻声唤醒的,睁眼就见秋日明晃晃的阳光外头从外头照进来,早已是日上三竿。
杜总管看着那阳光还有些缓不过神来,揉着胀痛的额角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那小太监恭恭敬敬地道:“回总管,现在已是快到未时了。”
杜总管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竟睡到这个时候,他这两日仍是守在周戎的卧室外间,这时也顾不得许多,忽忽起身去敲周继戎的卧室房门。那门却只是虚掩着,这时应声而开,里头早已是空无一人,那里还有周继戎的影子。
杜总管吃了一惊,回想起梦中光怪陆离的神情,一时冷汗就下来了,只疑心自己还身上在梦中,这回不知又会是个什么离奇的演绎……
一旁的小黄门练就了一身查颜观色的真才实学,见他神色有变,虽然不明就里,不过并不多问,只是小声地解释道:“小侯爷辰时初就起身出了院子。还特意交代让小的们不要扰了你……”
杜总管总算是放下一半心来,沉声斥道:“……怎么不叫醒我?咱们是奉旨来服侍小王爷的,那里有主子都起身出门了,奴才不在跟前随身伺候却还在睡的道理,日后好生记着!”他平时对待手底下的小太监倒并非十分严肃,只不过这会儿受了噩梦惊骇,难免有些急火攻心,不过寻个由头来说说话,好分散下精力镇定一下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