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乔说，你明天早晨还有工作？”查理兹踩着人行道旁边的边道，支撑起自己的双手，摇摇晃晃地走着，右手牵起来的裙摆在狂风之中肆意飘荡。

    雨果就站在人行道的下面，亦步亦趋地跟在查理兹的身后，一边四周打量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担心后面是不是会突然窜出来一辆车来，一边和查理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嗯，十点有一个专访，‘美国周刊’的，在两个星期以前就约好了。”

    “詹姆斯估计要乐坏了，这次大独家可是其他人想抢都抢不到的。”查理兹呵呵地笑了起来，回头看向了雨果，“刚才在日落塔酒店那里，我看那些杂志的主编眼睛都要绿了，桑德拉还在那里说，如果不是顾忌周围人太多，他们看起来就想要冲上去把你拔光一样，哈哈哈哈……”说到了开心处，查理兹直接忍不住就哈哈大笑起来。

    雨果一脸无语的表情，“嘿，你这样说你男人真的好吗？”查理兹却根本停不下来，由于笑得太过夸张，重心不稳，差点就直接掉了下来，还好雨果及时扶住了她，这才让她再次保持住了平衡。

    奥斯卡之夜已经结束了，今晚雨果根本没有办法提前偷溜，全场所有人都目光紧紧锁定在他身上。考虑到梦工厂和奋进精英经纪公司接下来的利益，雨果也打消了提前离开的念头，留下来耐心地和所有人周旋。

    正如查理兹所说，今晚伴随着一连串的历史记录，雨果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北美历史上独一无二的巨星名号，可不是凭空而来的，相对于雨果现在也必须承担起更多的责任。

    美国演员工会、美国编剧工会和美国制片人工会都希望雨果能够担任要职，即使雨果一再强调他对于这些琐碎事务没有任何兴趣——就好像他在奋进精英经纪公司和梦工厂都只是挂名顾问而已，但工会依旧不愿意放弃。美国编剧工会甚至派出了恩斯特-莱赫曼亲自出马，让雨果着实有些哭笑不得。

    戛纳电影节的主席也来到了奥斯卡之夜，希望雨果能够担任今年电影节的评审团成员，这着实是一个巨大的意外，雨果根本没有做好准备，居然就已经进入了“评委”级别。

    同时伴随着梦工厂规模的进一步扩大，他们和八大电影公司的合作也将会越来越多，特别是快速发展的发行部门，许多关键都需要雨果加入史蒂文-斯皮尔伯格或者大卫-格芬的行列，一起用他们的影响力去达成目的。

    更不要说奋进精英经纪公司的工作了……

    这些还仅仅是雨果自身的责任，各大媒体都盯准了雨果这块蛋糕，“摇滚荣光”和“不枉此生（I。Lived）”的八连冠势头根本无人能敌，奥斯卡上又见证了雨果的第三座影帝小金人、第二座编剧小金人和第一座制片人小金人，此时正处于荣耀至死的宣传期，几乎每一位无冕之王们都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

    最重要的是，这不是雨果的终点，二十一世纪才刚刚揭幕，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历史将会如何写！

    所以，今晚的奥斯卡之夜简直就是彻底疯狂了。雨果一直待到了凌晨两点多，派对已经逐渐进入了狂欢模式，人们陆陆续续也离开了日落塔酒店，有人去参加其他派对了，有人去进行其他交易了……雨果和查理兹这才得以偷偷地溜达了出来。

    查理兹只要想起桑德拉的那句话，然后再联想一下那些不断围绕在雨果身边的身影，就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笑容，最后还是看到雨果那无可奈何的表情，这才做了一个拉住嘴巴拉链的姿势，停了下来，“我是说真的，你现在有真实感吗？”

    雨果低下头认真思索了起来。

    他有真实感吗？其实没有，一直都没有。从1992年到现在，这所有一切都太过美妙，包括那些坎坷那些颠簸那些挫折，都是如此美妙。对于其他人来说，人生只有一次，错过了就没有了，做错了选择时光也没有办法倒流，但他却拥有了第二次，这难道还不够美妙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如此完美。

    即使雨果知道这一切就是现实的，但那种真实感还是漂浮在半空中，彷佛根本找不到重心，地心引力也没有办法让双脚落地。就好像……就好像“美丽心灵”里的约翰-纳什一般，对于他来说，查尔斯、威廉和玛西就是真实的，他是清晰可见的，但所有人都告诉他那是虚假的，那是根本不存在的，可是约翰又能怎么办？他能够看到他们，他能够触摸到他们，他能够感受到他们，他甚至能够和他们进行情感交流。但那种介于真实和虚幻之间的不确定，却让约翰茫然若失。

    雨果，似乎也是如此。

    十四座格莱美奖杯，六座奥斯卡个人奖杯，一座柏林电影节银熊奖，一座戛纳电影节最佳男演员奖；两张销量一万的专辑，一张销量过两万的专辑，十首冠军单曲；一部票房五亿的作品，两部票房三亿的作品，四部票房两亿的作品，还有四部票房一亿的作品……再加上北美电影票房排行榜、全球电影票房排行榜、公告牌专辑排行榜、公告牌单曲排行榜、英国流行音乐排行榜等等无数榜单之上的历史记录，数不胜数。

    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别开玩笑了，起来就像是天方夜谭。

    就好像今天晚上，他以个人的身份拿到了制片人、男主角、编剧的三座奖杯，其中奥斯卡影帝还是成功卫冕，这在整个漫长的历史长河里都显得不可思议，即使是电影也不敢如此拍。但……这一切却又好像是真实地发生了一般。

    所以，雨果仰起头，看向了查理兹。查理兹没有再继续前进了，而是停下了脚步，双眼注视着雨果视线里的每一丝变化，那双眸子隐藏在睫毛的阴影里，看不清楚瞳孔的光彩，可是却可以清晰感受到那在血液里缓缓流动的小火苗，在徐徐蹿动着。

    雨果摇了摇头，无比认真地说到，“没有。没有任何真实感。”这是雨果的真心话，也许对别人说，别人根本不会相信，作为“好莱坞毒瘤”，雨果已经拿奖拿到手软了，再到这样的话语，只会让人嗤之以鼻，但雨果的话语查理兹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真挚，这让查理兹嘴角的笑容缓缓收敛了起来，专注地看着雨果那双琥珀色眸子里的流光溢彩。

    然后雨果嘴角就轻轻勾勒起了一抹笑容，抬起他的右手，放在了半空中，查理兹愣了愣，不解地看了一眼雨果的右手，可是雨果却笑着没有说话，只是固执地把手放在那儿。查理兹嘴角勾勒起一抹无奈的笑容，然后把自己的手掌放了上去，十指交错，掌心摩挲。

    雨果的手掌很宽大，很温暖。查理兹总是喜欢细细描绘着雨果的手指，那修长的手指看起来就像是苍劲的竹子一般，骨节分明的指节更是好像中。国水墨画里的竹节，让她忍不住就惊叹连连，“这个男人的手怎么可以这么好看。”每次自己握着雨果的手，她就觉得自己的手指又短又粗，真是无比受打击，可是她又控制不住自己，总是想要握住雨果的手，细细打量着，就好像变态一样。

    雨果缓缓将手掌收紧，把查理兹的手掌牢牢地握在了掌心里，然后低声说道，“现在有了。”

    雨果的嗓音就好像那醇厚的大提琴，在凌晨三点的空旷大街上拨动着查理兹的心弦，就连清冷的月色都变得无比美妙，彷佛整个世界都散发着莹莹光芒。

    查理兹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不明白雨果到底在说什么，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只是愣了愣，抬起头就看向了雨果的眸子。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此时是如此清澈透亮，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她自己投影里的惊讶和错愕，这就好像是无底的深渊一般，让她一头就栽了进入，然后就再也出不来。

    然后，心脏就猛地漏了一拍，查理兹顿时就明白了雨果这句话里的意思。内心深处的幸福就这样缓缓泛起了涟漪，甜甜的，却带着一点点苦涩，软绵绵的，却塞满了整个胸腔，让嘴角的弧度就这样缓缓勾勒了起来，上扬，然后再上扬，一直到映进了眼底。

    查理兹只觉得雨果的眼神彷佛是两朵小火苗一般，烧得她脸颊都开始发烫起来，忍不住就避开了视线。可是雨果却好像没事人一般，牵着她的手就开始往前走。查理兹低头看了看牢牢牵着自己右手的那个宽大手掌，然后又一次站在了街道边的边道上，摇摇晃晃地走了起来。

    走了好远好远，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安静的街道只能隐隐约约到海浪的声响和间或的引擎轰鸣，但转瞬即逝，很快就会恢复彻底的平静。但就是这样的宁静，却丝毫没有尴尬和违和，反而让所有的烦躁心绪都安定了下来，世界的空旷和狭窄，在这一刻矛盾而融洽地结合到了一起。

    眼前那连绵不绝的道路彷佛根本没有尽头一般，走到天荒地老都停不下来，然后查理兹就到那大提琴般的完美嗓音在浓重的夜色之中缓缓拉动，“你说，我们明天结婚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