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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容天下 作者:天籁纸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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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容天下 作者:天籁纸鸢

    我暗运内力,踏过众人的肩膀,飞出大殿。

    叶残败,风萧索。

    我站在大殿正对的巨大石狮上,从怀中掏出一个手卷,高高举了起来:“不管重莲在哪里,你们想要的无非就是这本《莲神九式》。”

    人们一起换过头来看着我,目光停留在了我的手上。

    凉风鼓起了我的衣襟,身上一阵冰凉。

    我足下一点,腾于高空。

    鸿鹄翱翔在灰暗的苍穹。

    心中只剩下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空旷。

    说什么思念雪芝。

    如今就算有人告诉我雪芝已死,我也不会再难过了。

    没有了重莲。

    还剩下什么了。

    我深吸一口气,将那手卷朝山下扔去――

    “要攻打重火宫,你们死伤一定惨重,但是如果现在下山,你们将得到全天下最强的武功秘籍,变成‘莲翼’的主人,真真正正的――武霸天下!”

    所有人都怔住了。

    楼彦红激动地冲出人群,却被楼七指拉住了。

    “儿子,不要中计了!如果是真的《莲神九式》,他会舍得扔吗?!”

    楼彦红甩开了他的手。

    “不要,爹,让我去看看,或许是真的啊!”

    楼七指想再抓住他,却没有拦住。

    楼七指的脸色一沉,抽出长剑,往楼彦红身上狠狠刺去!

    我用手遮住了奉紫的眼睛。

    楼彦红闷哼一声。

    他低头看了看从后背捅穿到前胸的剑锋。

    染满鲜血的剑锋。

    楼七指吓得手上一抖,连退两步,睁大眼睛看了看周围的人:“不怪我,不是我杀的。不是,不是啊……他不是我杀的……”

    没有人理他。

    所有人都朝我扔了手卷的地方跑去。

    楼七指看了看仍挂在剑锋上的楼彦红,颤声道:“不是我,不是我……”

    一边说,一边用力抽出了长剑――

    “啊――!!”

    楼彦红的惨叫声刺伤了人的耳膜,轰然倒地。

    他费力地抬起头,一字一句道:“爹……你竟然……杀……”

    话没说完,已然断气。

    楼七指用袖子擦了擦沾满血珠的长剑,一边不断往前跑:“不是我杀的,是你要和我抢的,不是我杀的,不是,不是……”

    他一边重复着同样的话,一边拔剑滥杀着在前面奔跑的人,渐渐消失在暮色中。

    大片血花染红了雪白的地面。

    我恶心地别开头,捂着奉紫的眼睛,走回了嘉莲殿。

    温孤东泰孑然独立于空旷的大殿,眼里写满了疲惫和沧桑。

    我朝他走了两步。

    “温孤长老,莲没有喝鹤顶红,对不对。”

    “奉紫还没出生前,他就已经听说有人会杀到重火宫,当时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将所有人都遣散,并且把两个孩子的性命托付给了水镜和海棠。”

    鼻子开始发酸。

    我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可是眼眶依然在发烫。

    “他还像奉紫这么大点的时候我就看着他,这孩子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真正开心地笑过。我一直以为你可以改变一切,终究是大错特错。”

    温孤东泰的眼中亦是一片潮湿。

    “宫主的致命弱点在颈间的莲花图腾上。只要你对着那里狠狠击一拳,必定丢掉性命。”他擦了擦自己的眼角,“他用一把半尺长的钢针扎入了颈项。”

    第四十章 花容天下

    西风兴,秋夜长,月冷霜华凝。

    两壶辛辣的烧刀子。

    两只空坛子。

    我和温孤长老坐在嘉莲殿的台阶上,聊了一个晚上。突然发现重火宫的长老都爱和人说故事,而且都是很多年前的破事。听了一宿,没听出点味,只觉得心里发酸。

    得从二十多年开始说起。

    重火宫老老宫主重某某死了,儿子重甄上台当老大。

    重甄接管重火宫后,很快就得了个称号,红玉宫主。

    红玉,象征尊严,热情,豪迈,爱情。

    重甄一个人拥有前三种特征,这名字自然是当之无愧。

    只要听过重火宫的人,就一定知道重甄。只要听过重甄名字的人,就一定知道这人是个地地道道的武痴。

    重甄的一生都在盲目追求至高无上武学秘籍。

    为武生,为武死。

    重甄的相貌和武功已不用多说,他对人热情大方的态度才是人们赞不绝口的地方。可惜如此一个优秀的男子,已近而立之年都看不上任何女人。

    薛红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的生活。

    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

    一个风情万种又拥有绝世容貌的女人。

    不似别的女子那样故作娇羞,绝对服从,薛红行事洒脱自如,有自己的一套原则,或者说,是有些自以为是。

    江湖上的人都说,薛红是美女,更是荡妇。

    与无数男人有染,却从不交出真心。

    可是重甄就这么摔进去了。

    没有心思习武看书,整天就只想看着她。

    凭着自己在武林中的地位,把薛红弄进了重火宫,不顾别人的反对,硬把她提成了重火宫的护法之一。

    薛红说,重甄宫主,你待我不薄,我愿意生孩子,可我还是会走。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

    没过多久,重火宫的少宫主出世了,却没人知道他的母亲是谁。

    薛红消失了。

    重甄借酒消愁,痛饮了几天几夜。

    从此不准任何人提及薛红二字,违者杀无赦。

    重甄对武学消失的热情一夜间又重新回来了,自此发誓一定要练成重火宫的传世秘籍――《莲神九式》。

    他看到秘籍的内容后,又看了看还是婴孩的重莲。

    几乎与薛红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脸。

    他放弃了。

    决定让儿子来练这门武功。

    红玉宫主重甄是一个性情中人,做事风风火火,来去匆匆。可他的儿子从小就是一副温柔的样子,既不像爹,也不像娘。

    而且随着年纪的增长,重莲越是喜怒不形于色。

    什么苦都能吃,什么亏都能忍。

    最后,已经到达了遇到任何事都可以没有表情的程度。

    所以,直到重甄死,都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事,让一个儿子面无表情地杀掉了自己的父亲。

    后来重莲才知道了始作俑者的名字叫薛红。

    薛红害他的父亲性情大变。

    薛红害他经历了这么多原本不该发生在孩子身上的磨难。

    薛红害他成为了一个不男不女,雌雄同体的怪物!

    杀了薛红?

    不,太便宜她了。

    于是他开始计划,要让薛红生不如死。

    薛红离开重火宫以后,便自立门派,住在了采莲峰。

    据说薛红和副帮主林立堂有一腿。

    跟踪林立堂的某一日,发现他去了一个偏僻的小村庄。村外山清水秀,风景如画,虽无繁华建筑,却美得让人心生神往。

    那个村的名字叫做乱葬村。

    林立堂似乎是去那里找人,却败兴而归。

    林立堂走了,重莲却留下了。

    因为他看到了他从没见过的画面。

    水湄处,一叶小小的扁舟。

    舟旁蹲着一个白衣少年,眉心缀了粒绛红色的美人痣。

    少年正费力地在水中洗衣服,不时会用手背擦擦额头上的汗液。

    舟上一支小草,在半空中左右摇晃。

    重莲正纳闷是怎么一回事,小草就飞了出来。一只小手伸出,接住了小草。

    随着舟上坐起一个少年。

    少年只穿了裤子,上身赤裸。

    他跳下船,悄悄跑到了白衣少年的后面。

    白衣少年浑然不觉有人在其身后。

    他把小草插在了白衣少年的脑袋上,然后对着耳朵大吼一声:“轩凤哥――少爷我给你扎揪揪!”

    白衣少年手一抖,一下扑倒在了水中,浑身湿透。

    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半裸少年。

    “我帮你洗衣服,你还捉弄我!”

    那半裸的少年嗷的叫了一声,跟着跳下去。

    “洗澡啊,洗澡~洗澡。”

    跳下去以后还不断泼水在白衣少年的身上,几乎把他逼哭。

    年少的日子,幸福且简单。

    重莲从来没见过这么自然的笑容。

    他站在一块巨石后,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俩。

    但是一想到天黑之前得赶回去练武,他没有逗留太久就离开了。

    可是回去以后,满脑子都是那两个少年欢笑嬉闹的样子。

    他突然觉得自己真的缺少了什么。

    后来,他会经常抽空去乱葬村,即使重火宫离那里很远很远。时间长了,竟然连要找薛红报仇这码事都忘了。

    他只是想去看看别的孩子是怎么度过童年的。

    他很喜欢看那个顽皮少年笑。

    看着他们笑,他也会跟着笑。

    他与那两个少年一起长大,可是他们不知道他的存在。

    直到有一日,他被重甄叫到了密室,几天几夜都没出来。

    等他出来的时候,里面只剩下了重甄的尸体。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去过乱葬村。

    自己是不需要幸福和童年的。

    他终于明白。

    可是他依然会天天想起那两个少年,那个似乎永远处于夏季的乱葬村。

    不见天日却白如雪的重火宫,又似乎永远不会度过严冬。

    到了男孩发育的年纪,宫里的人说要替他送上几个美女侍寝。

    他拒绝了。

    他选择了自己的大师兄,宇文玉磬。

    天天叫进房里,却没有发生任何事。

    宇文玉磬看他的神色越来越复杂,他却没有丝毫动容。

    再过了几年,宇文玉磬背叛了他,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突然听说林立堂找到儿子的消息。

    他又一次来到了乱葬村。

    没有看到林立堂,却发现了一片凤凰竹林,还有竹林里面的小屋。隔得很远,他就听到了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阳光透过竹林,直照入了小屋。

    屋里两个赤裸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那个长了美人痣的少年正压在昔日顽皮的少年身上,慢慢摇晃着自己的身躯。下面的少年用力张开双腿,抱着进入自己身体的人,发出了痛苦而欢愉的叫声。

    重莲惊愕得说不出话。

    然后他离开了。

    回去以后他才知道,半老徐娘薛红竟然动情了。

    一个可以当她儿子的少年,名叫林轩凤。

    而那个他一直挂念着的少年,就是林立堂的儿子。

    林立堂与薛红的儿子,林宇凰。

    复仇开始了。

    挑拨离间的事做尽了,找到了一些争取把林宇凰骗得团团转,悲痛欲绝的情况下,修炼了他给的秘籍,青莲花目。

    林轩凤觉得杀了林立堂对不住自己喜欢的人,被薛红骗上了采莲峰。

    林宇凰忘了林轩凤。

    杀掉了林立堂。

    林轩凤回来,顺理成章地被林宇凰拒绝。

    原本准备钓的大鱼自己上钩了。

    薛红死了,包括她肚子里的,林轩凤的孩子。

    一件接一件,一环扣一环,全都进行得十分顺利。

    可是直到最后,他才知道,从头到尾都错了。

    薛红不是林宇凰的母亲。

    原本杀父的经历让他已经不再介意自己杀了母亲。

    他照样可以舒舒服服地过日子,可以不替林宇凰找回两件宝物,直接将他锁在重火宫里,让他成为自己的禁脔。

    可是他没有。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林宇凰知道这一切。

    他一直很清醒。

    很清醒地看着自己错下去。

    上天眷顾他,林轩凤患肺痨死了。

    可是他依然不知收手,还是让林宇凰想起了所有的事。

    终于,重莲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要做出这么多傻事。

    只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他练成了莲翼。

    这个时候,害他寿命急剧缩短的人还捅了他一刀。

    那个蠢货说要他死。

    那个蠢货恨他。

    我往口中灌下一口烧刀子,看着天上的繁星,痴痴地笑了一下:“温孤长老,那个在我昏迷前告诉我要去寻找宝贝的人,是你吧?”

    温孤东泰点点头。

    我又灌了一口酒。

    “长老,他埋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温孤东泰道:“埋?我只说他自杀,可没说他死。”

    手中的酒壶砰然落地。

    “他的武功废了,所以也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哎,你还是不要看到的好。”

    我不假思索地站起来,跪在了他的面前。

    “让我见他,求您了。”

    温孤东泰闭上眼,摇了摇头。

    秋日的瑶雪池。

    红莲已谢,满院落叶。

    有一个人坐在莲池旁的石头上,长发及腰,乌亮如黑玉。

    他就这么静静地坐着,背对着我。

    那一瞬,我以为自己的眼花了。

    反复揉了揉眼睛,才发现真的是他。

    忽然,他转过头,对着瑶雪池的方向半侧过头:“凰儿。”

    我扶着岩石的手一紧。

    正准备出去,却看他站了起来。

    他的面前,一棵孤零零的小树。

    “凰儿,凰儿。”

    他手中拿着几片薄薄的竹叶,对着那棵小树挥来挥去,“凰儿,你看,这是凤凰竹的竹叶,你最喜欢的凤凰竹。”

    竹叶微微泛黄。

    而他依然拿着它,在空中轻轻摇晃。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落叶乍开合。

    庭院里一片寂寥空旷。

    “凰儿,我把这个给你,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下次不要装死吓我了,好不好?”

    “你原谅我……好不好……”

    …………

    暮色凄凉。

    小树在秋风中脆弱地飘摇。

    从头至尾,都只有他一个人在说话。

    他的眉头锁得很紧,一直盯着小树,似乎正在等待审判。

    落叶卷细沙。

    瑶雪池的水清且静。

    澄澄人影浮。

    渐渐的,细长的眸子弯了起来。

    “凰儿,你原谅我了?你终于不生气了?太好了,你不生我的气了……”

    他站起身,扬头眺望着苍穹。

    浩茫茫的苍穹。

    无边无际的苍穹。

    他伸开双臂,在庭院中转了好几个圈。单薄贴身的轻衣在空中震颤,长发沓飒起舞,乌黑夹杂着雪白,缥缈虚幻,非烟非雾。

    “凰儿原谅我了,凰儿,凰儿,凰儿……”

    落英缤纷,残叶翻卷。

    四周的景色都因为他而光鲜起来。

    清脆的笑声在庭院中阵阵回荡。

    这是我见过他最美的样子。

    因为,他从来没有这么幸福地笑过。

    他朝小树跑过去。

    紫靴在地面摩擦出沙沙声响。

    靴子上的羽绒舞动。

    长发如云游。

    他抱住了那棵小树,轻轻抚摸着树梢残败的枯叶:“凰儿,我会一辈子保护着你,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人欺负。因为,我是全天下武功最高的人。”

    叶子飘落在地。

    他歪着头,笑得一脸痴迷,耳朵上的银莲闪闪发亮。

    朱砂和海棠牵着雪芝走了进来。

    重莲立刻转过头,看了一眼雪芝,对那棵小树说:“凰儿,我们的宝贝丫头来了。芝儿,快叫二爹爹。”

    雪芝细细的眉毛拧在了一起:“爹爹,芝儿想二爹爹了。”

    重莲轻轻抱起雪芝。

    “二爹爹就在这里。你别老欺负他。他跟你一样,都是傻小孩。”

    雪芝扁了扁嘴,哭了出来。

    “爹爹,跟芝儿回家,求你了。”

    重莲转过头,温柔地凝视着小树:“凰儿,我们回家,好不好?”

    秋风吹过。

    小树的枝桠在风中轻轻摇晃。

    “二爹爹还想玩,芝儿先回去吧。”

    重莲吻了吻雪芝的头,把她放在地上。

    脱下外套,裹住了小树。

    “凰儿,天气冷,你又只穿这么点。”

    雪芝抬起小小的脑袋,小手抓住了重莲的裤脚,哭丧着脸道:“爹爹,我求你了,那不是二爹爹,二爹爹早死了……”

    重莲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转过身,眼神冰冷地看着雪芝,扬起手――

    啪!

    雪芝白白嫩嫩的脸挨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幼小的身躯重重跌在地上。

    雪芝捂着自己被打得红肿的脸,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重莲。最后眼眶一红,趴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海棠垂头走到雪芝面前,指着小树。

    “芝儿,它就是二爹爹。”

    朱砂捂着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没有死!没有――凰儿没有死!!”

    重莲跌跌撞撞地后退了一步,靴子跟撞上了小树,树叶被撞落了几片。他猛然转过头去,抱住小树心疼地说:“凰儿还在的,凰儿还在……凰儿,对不起,我弄疼你了吗……”

    小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雪芝已经哭到失声。

    “凰儿,你说话,你说话啊,你告诉他们,你还在……”

    他用力摇晃着小树纤细的身躯。

    双眼渐渐失去了神采。

    靠着小树,身子慢慢滑在了地上。

    抱着自己的双肩,身体蜷缩起来。

    颈项处的红莲黯然无光。

    海棠抱起雪芝,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道:“宫主,我们退下了。”

    重莲只是呆滞地看着前方。

    朱砂揉着哭红的眼,随着海棠一起走了回去。

    秋风萧索。

    落叶在小树与重莲周围盘旋飞舞。

    重莲贴在了细细的树干上,口中似乎在念着什么东西,仔细认了半晌,才看出是两个字,凰儿。

    没过多久,他突然按住自己的胸口。

    身体一震,一口血吐了出来。

    血顺着他的嘴角流到了领口。

    又连咳了几声。

    他翻过身,仰头靠在树干上,眼神散涣地喘气。

    一抹月色落下。

    照得他脸色越发苍白。

    我抓住岩石的手早已血流如注。

    没过多久,他又伸手将树干抱住,闭上了眼睛。

    一滴眼泪从他眼角流出。

    顺着白玉般的脸,一直滚落到下巴。

    我从岩石上跳了下来,朝他走过去。

    每走一步,心都在疯狂地跳动。

    我停在了他的面前。

    伸手刮掉了他眼角的泪水,用袖子替他擦了擦嘴边的血。

    重莲蓦然睁开眼睛。

    一双漆黑的眼睛。

    瑶雪池仿佛这一瞬间有了生命,水声潺潺。

    飞舞的落叶中。

    我与他静静地凝视着对方,许久许久。

    “莲,我想雪芝了。”我朝他伸出了手,“一起回去……好不好?”

    秋月圆如镜。

    月色如水。

    重莲将手放在了我的手上。

    嘴唇微微颤抖。

    “好。”

    我拉着他站了起来。

    昙花一现,蜉蝣朝生暮死,都有过最美的一刻。

    人的一生相对万物的永恒来说,却也不过是弹指的一瞬。

    他杀过多少人,做过多少错事,是男人或是女人,抑或是二者皆非……对我来说,早已再不重要。

    事到如今,无论是仇恨还是孽报,我都愿意去背负。

    愿意与他一起背负。

    重莲紧紧握住我的手,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我在重莲的脸上捏了一把:“大美人,不要再做白日梦了。”

    瑶雪池的出口,海棠和朱砂一人抱着一个女孩。

    两个女孩的脸柔似春风,笑若花容。

    不识君谁怜天下。

    为谁妍月貌花容。

    如今,我已拥有花容天下。

    (全文完)

    我挖了新坑《风流》,某纸站在坑底,对着你挥手:来吧来吧,跳坑吧,是轻喜剧,轻喜剧~~

    结局就是故意停在这里的,嘿嘿。看了这一章还霸王的人,真的就太不厚道了,把你看完的感想都给俺说出来了~~

    大吼一声:谁还敢说我是后爹!!

    阳光,蓝天,白云,桃树。瑶雪池里满是落花。

    小小的身体依偎在我的怀里,睡得正酣畅。我捏了捏她的鼻子,轻轻说道:“小紫,回房睡好不好?”奉紫细长的眼睛睁开,嘴角微微扬起,傻兮兮地点头。

    桃花满园开。我拂去奉紫额上的花瓣,快步往心莲阁赶去。刚到门口,就撞上了匆匆而出的海棠。海棠急道:“林公子,宫主他,他又……”

    我点点头,将奉紫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冲进里间。

    宽敞明亮的卧房,香鼎迷雾。

    床上坐着个人,身材修长,黑发披散。颈间一朵红莲,妖异绽放。衬着倾城的眉目,美得让人不敢直视。认识他时间已长,却无哪一次,不在与他见面时觉得惊艳。他抱着一个枕头晃来晃去。笑容天真,同时,有些呆滞。

    我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冰凉,柔滑。他回头看着我,傻傻一笑:“凰儿,我的凰儿。凰儿,凰儿,凰儿。”想要假怒,却如何也板不住脸,只淡淡问道:“为什么不吃饭?”重莲指了指枕头,面颊贴上去轻轻磨蹭:“我要和凰儿在一起,不吃饭。”

    我叹息:“那我去给你端饭,你和凰儿一起吃,好不好?”重莲眼角一弯,笑容如同水中荡漾开的波纹,清澈秀丽:“嗯。不要让凰儿饿着。”他对着枕头又笑了笑:“凰儿,他马上帮你拿饭来,不要急,不要急哦。”

    我回到重火宫那一夜,重莲的眼睛还是黑色,可后来又变回了紫色。现在我害怕紫色。每次看到那种颜色,总会觉得像罂粟,邪恶,诱惑,致命。重莲变成如今这样,全是因为那套武功,那双眼睛。回头再看看坐在那痴笑的人,正好碰上他的目光,他惊慌地闪开,抱住枕头,缩成一团。

    我回来后,把重火宫里的人都召集回来,勉强维持重火宫的生命。可是,没有重莲的管辖,重火宫就是一座死城。日子过得很平淡,每日照顾雪芝奉紫,偶尔和莲说说话,他会回上一两句,不离二字,凰儿。

    林宇凰站在他面前,却再也走不进他的世界。

    出门,下厨,熬了一碗粥。虽然远不及重莲的手艺,可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有学做饭的一日。我用帕子包住碗,甩甩手:“啊啊,烫死了。”

    身后一大群人在忙着下午饭,朱砂进来逛,见了我立刻开始咆哮:“林宇凰,你到底要我说几次,等它凉些再抬去!笨得像头猪!”我回头淫笑:“哟哟,你也会关心人了。”朱砂道:“我是怕你烫了宫主!”我使了个鬼脸:“你怎么嫁人喔,又凶又色。”

    趁着朱砂没把大锅扔我脑袋上,挤出人群,冲出去。

    笑眯眯地端着碗,奔回心莲阁,重莲还在和那枕头说话。我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递到重莲嘴边:“莲,乖,喝粥喽。”重莲茫然地看看我,又看看怀中的枕头:“先给凰儿喝。”

    我无奈,把勺子递到枕头旁,笑道:“凰儿,来喝粥。”使了个假动作,算是喂完凰儿了。再递到重莲嘴边,重莲才张口,一下喝进去。但立刻哼了一声。

    糟糟糟,太烫!我忙把碗放在一旁,伸手在重莲嘴前:“吐出来。”重莲被烫得眼眶发红,还固执地摇头。我急道:“吐出来,听话。”重莲还是摇头,眼泪水都快烫出来。一时失控,我竟吼出声:“叫你吐啊,这粥是才烧出来的!你别像个傻子一样好不好!”

    重莲看着我,不动了。

    我心中咯!一声,啥都忘了,捏住重莲的嘴巴,硬把粥给逼出来,手接住,烫得我几乎号叫。我简直是愚蠢到极点!这么烫的东西居然拿给他喝!蠢蠢蠢蠢蠢!

    把粥拿毛巾包了扔在旁边,重莲还坐在那里傻着不动。我在他身边坐下,轻轻搂住他的肩,他立刻往旁边缩去。我摇了摇他的肩:“我是凰儿。”重莲摇摇头。我握住他的手,他还是一个劲往回抽。我把他的手搭上自己的脸颊,轻声道:“认出来了吗?我是凰儿。你看,你以前最喜欢摸我的脸,对不对?”重莲仍然在抽手,面容无比呆滞。

    看着那张精致的脸,心中的怜惜渐渐变成激情。我勾住他的颈项,慢慢凑过头去,想要吻他。可是在我快碰到他的唇时,他忽然推开我,飞速翻身上床,蜷缩在一角。

    我一时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坐在床头,苦笑道:“对不起,我不该碰你。”起身替他盖好被子,吹熄了蜡烛:“你睡一会吧,粥放在那里,你慢慢吃,弄脏了衣服拿去洗就是。”

    重莲抱成一小团,依旧不动。

    这一年,江湖上出现最大的纷争,无非就是有大盗出现,把富贵人家及名门大派都卷了个遍。虽只劫财,不劫物色,但金额庞大,引起许多豪杰复出,连花遗剑都出现了。至于捉没捉到,天知道。而且,再隔几个月,英雄大会又要开始,很想出去会会以前的朋友。至于重莲,只有暂时放下。他害怕任何会动的东西,害怕与任何人接触。

    现在的他,风韵不再,英姿不再,高贵不再,淡雅不再。重莲二字,曾经是冠世美人,武霸天下的代称。重莲这个人,曾经叱咤江湖,纵横武林。不过,那是曾经。

    雪芝已经开始跟她的朱砂海棠姐姐学武功,那么小的个子,就可以把重火宫的入门鞭法剑法学得炉火纯青。小屁头年纪越长越像他大爹爹,尤其是那双狐狸眼,像到神了。不过雪芝毕竟是小丫头,眼角挑起,却是又大又圆。重莲的双颊瘦得只剩下颌骨,下巴尖得可以削葱,小丫头的双颊却粉嫩嫩,肥嘟嘟,圆溜溜的,衬着两朵桃花,可爱得让人想捏死她。

    和雪芝下山过几次,每个人见了她,第一反应一定是:“哎呀呀,小姑娘好生漂亮,再隔它个十年,得迷倒多少男子啊。”哎,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丫头说有多可恨就有多可恨。不说话时是小仙女,一说话就是老魔女。

    例如像这时,我正在收拾东西,雪芝偷偷溜进门。她以为我没发现,哼哼,实际我什么都知道。眼角的余光扫射到一条毛毛虫,似乎想塞到我衣服里。

    哎,这小孩怎么得了哇,她还是不是姑娘?

    转身,捏住她的手,指尖朝手背一弹,毛毛虫飞出去。抓水,浇到她手上,捏住那两坨肥肥的肉,拧来拧去。雪芝的脸被我捏变形,还不忘惨叫:“凰儿!怕了吧!”x的,长得这么像重莲,就性格跟我小时候一个德性!

    我拎着她的领子,把她扔到床上:“死丫头,跟你爹爹学学,温柔点,优雅点,好不好?一个姑娘家凶成这样,小心嫁不出去。”雪芝使命儿摇头,两个冲天炮在空中旋转旋转旋转:“我谁都不嫁,就要嫁爹爹!你把爹爹逼疯了,我讨厌你!臭凰儿!我要爹爹~~~”

    这小屁头真的太讨厌了,凶残狡猾不说,还特恋父。当然,那个父不是我。伸手按住她的脑袋,我晃晃头:“你爹才不是被我逼疯的。他是想我想疯了,哈,哈哈。”笑着笑着,鼻子酸了。混帐烂丫头,这种时候还提这事儿。

    我往床上一坐,手一叉,腰一勾,脸一板:“我不走了,我要留下来陪莲。”雪芝不像小时候那么好对付了,竟甩出一句:“爱走不走,谁管你!”

    这时候,撞进来一个物体。

    没错,是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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