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南烟雨絮絮,云山雾海间,偶尔见水滴打在纸伞上的声音。一个风姿卓绝的背影在纸伞下亭亭而立,那纸伞上一朵泼墨的梅花,丹青妙笔题诗几句在旁,这纸伞加上那妙人,就像这山中迷途的仙子,美成一幅山水诗画。
远处一袭白衣美妇人从清雅小楼中走出,手中拿了一包东西,出来门外左顾右盼了一瞬,便站在门口翘首而望,见到崖边孑然而立的身影方才安心!缓步上前,柔声而语,“诺儿,我们回家!”
麒诺回首,眼神有一瞬的迷茫和空寂,淡淡应道,“嗯”。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麒诺看着面前如诗如画的秀丽山河,脑中情不自禁的想到这样一首诗。
一路蜿蜒曲折的林间小路,雨停时,她们终于回到家。偌大的别院,周围都是浓密而娇美的鲜花,中间环绕着一个葱葱郁郁的草坪,中央两栋独立、简约的小楼,却是占尽这山中最美的风景!
烟雨江南中的亭台楼阁,别有一番韵味!
二人刚进门,一冷艳女子便迎了出来,“夫人,小姐,可有找?”
“嗯,情况如何?”麒诺回身从墨罗珏嫣毓手中接过包裹。
“不太好!灵雪现在有些暴躁!”冷艳女子回道。
“我去看看”临近房间,便到灵雪因疼痛而暴躁的嘶吼声,走进房一看,用来给灵雪生产用的垫子已经被她咬烂,雪傲在一旁急的团团转,却不得其法,只能围着痛苦的灵雪来回转圈,看到麒诺进门,便一跃跳到她面前用毛茸茸的大脑袋从身后不停的拱着麒诺的腿,似是在催促她快点。
麒诺几步来到灵雪身旁,只见那原本暴躁挣扎的雪狼忽然安静乖顺了下来,只是一声声的呜鸣,表示着自己此时的不舒服。
麒诺看了眼仍然精神抖擞的雪狼,扫眼看了看那巨大的狼肚子,低声道,“你的宝宝要出世了,所以你要乖乖话,知道吗?”边说,边摸着灵雪的头,然后打开纸包,拿出一些草业塞到灵雪獠牙紧咬的嘴里。
“歌,准备热水,助产。”
“是,小姐。”冷艳女子领命而去,片刻便端了一盆热水过来,而墨罗珏嫣毓则走到麒诺的另一边,帮她轻柔的摁住雪狼的腿。
如此折腾了两个时辰,终于将狼崽从灵雪的肚子里拿了出来。就在狼崽落地的一刻,雪傲飞也似的冲来,叼起狼崽就放到了一旁还剩下些许的热水盆中,用舌头吧嗒吧嗒的不停舔着那红彤彤,肉呼呼的小狼崽,像是在给小家伙洗澡。
麒诺接过手帕擦了擦手,轻拍了拍已经筋疲力尽的灵雪的头,顺了顺她身上的毛,“乖灵雪,你当母亲了。”
随着麒诺话落起身去洗手更衣,雪傲给小家伙洗好澡,又将狼崽用嘴巴叼回灵雪身边,轻轻的放在灵雪腋下,只见那小家伙动了动身子,将自己挪动到母亲奶水的位置,自顾自吧嗒吧嗒的吃了起来,那样子看着及其可爱。
雪傲则一脸欣慰又稀奇的盯着那小东西看了半响,然后走到灵雪身侧趴下,温柔的舔了舔她的嘴巴,用鼻子蹭了蹭它的头,似是在说“夫人,你辛苦了。”
墨罗珏嫣毓看着雪狼可爱的模样轻笑出声,神情温柔而娴静。
“歌儿,去备早膳,你家小姐不眠不休的忙活了两日,该是饿了。”
“已经备好了。”回头看了一眼脸色淡淡,神色清冷的麒诺,便转身去厨房端膳食。
“诺儿,先去用些饭菜,你都熬了两日了,身子如何受得了。”
“我等灵雪醒转就去,你和歌先用,不必等我。”
“你身子还没完全恢复,就这般折腾自己,你若执意要在这儿守着,大不了把饭菜端来这儿用便是,都两日滴水未进了,你是要让娘担心吗……”
“……好啦,那就端到这儿来用吧。”一提到她的身体,娘便滔滔不绝,可是她确实已无大碍。
墨罗珏嫣毓宠溺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去招呼歌将饭菜端来,谁知,饭菜入门,灵雪似是闻到了香味,竟一个精灵支起脑袋来盯着歌手中的菜盘子。
麒诺见状,无语的摇摇头,待歌放下饭菜,便拿起筷子每样夹了些许放到一个盘子中,放到灵雪的嘴边。看着它狼吞虎咽吃得极香,麒诺不禁莞尔。
担心了半响,想着这家伙为何顺产之后还如此虚弱,没想到原来是饿的没力气了。
这一日,麒诺便将膳食都拿到了灵雪和雪傲的方见来用,直到用过晚膳,看着灵雪和那刚出生窝在母亲怀中的小家伙都沉沉睡去,麒诺才拍了拍一旁精神抖擞的雪傲的头,轻声道“你现在是父亲了,以后不可再顽皮,要好好照顾它们,知道吗?”说完便起身离开。
雪傲乖顺的垂着头,挪了挪身子,环抱着灵雪母子睡去。
麒诺缓步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天空中那明亮圆润的明月让麒诺不禁驻足。明月当空,繁花月下依然斗艳争芳,微微芳草香夹杂在花香之中,丝毫不显单薄,麒诺在这一片祥和宁静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要留住这秋雨过后的清新自然。
“这般晚了,怎还不休息。”墨罗珏嫣毓身着简单的裘衣,批了件外套,本是想去看看麒诺回房休息没有,却不想刚出门就看到麒诺看着空中明月发呆。
“娘,我们住在这里多久了?”为何她对这儿似曾相识,却又如此陌生,她甚至觉得自己都没有看到过这儿圆月升起时候的样子。
“两年多了。”时间过得真快,眨眼竟已是两年。
“那为什么我对这里如此陌生,却又好像生活了很久很久……”脑中闪过几个画面,可麒诺还来不及细细捕捉,那些脑中突兀的记忆便已经消失不见。
墨罗珏嫣毓看着面前越发清冷孤傲的人,周身是淡淡忧伤和迷惘的气息,眼神满是心疼和无奈,只可惜,麒诺并没有看到。
“只要诺儿安好,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麒诺知道娘又要扯她的身体健康与否的话题,便不再接话,告安之后便上楼回到自己房中,躺在窗边的躺椅上,继续看着月亮发呆。
娘总说,只要我安好便足矣,可是她丝毫不觉自己有何不适,只觉脑中空空如也,自她一月前醒来,生命中就只有四个人,一个是她娘,她不知道她叫什么,只知道那是自己的娘亲;一个是歌,那个冷艳绝美,偶尔看着自己神情忧伤而温柔的女子,她说,她是她的贴身婢女,自小便寸步不离,可她不记得了;一个是烁,别院的花匠,据说那些美艳动人,四季常开不败的花花草草都是他种的,他也是她自小的玩伴,可她不记得了;还有一个是若言,念若言,他不住在这里,而是住在离家不远处的一处清幽小院中,成日带着一片玉面,她只过他吹的曲子,他却从未与她说过话,他吹的曲子很好,似曾相识,可她不记得了……
“歌,我们从小便住在这里,没出去过吗?”麒诺头也不回的看着那皎洁的月光倾洒到房中,将她的影子倒映在地上。
“小姐,你可是又头痛了?”每次只要她一想过去,便会头痛欲裂,痛苦不堪,她看着实在心疼又揪心。
“没有……我只是觉得……我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麒诺似是在喃喃自语,那轻柔的声音飘洒入夜,随风飘去。
歌站在一旁看着那神色淡漠的女子,她可知,她此时的神色是何等的忧伤,她从未见过的忧伤。“小姐……会记起来的……”
麒诺只是轻轻的摇摇头,淡淡道,“既然忘记,就不想了,想来,也该是要忘了的,我不执着。如今……挺好。”闲庭看花,逐风赏月,自在逍遥,挺好。
麒诺话落,远处一阵清幽悦耳的箫声传来,麒诺空茫趁机额神色一改,嘴角轻扬,笑意清浅的看着那不远处,山间依然明亮的灯火。原来,这般美丽的夜色不只自己一个人在赏。脑中灵光一现,麒诺从躺椅上起身来到琴按前。
“歌,焚香”,话落,拨弦起音,舒缓绵长的琴声悠扬而起,竟与那箫声遥遥相合,凝神细,竟是这般唯美契合,仿若心若相通般流畅清雅。
上好的木凝香点燃,放到麒诺面前的琴案上,那冷艳女子便静静退守一旁,看着面前娴静清冷的绝美女子。她比两年前更美了,如今脱下稚气,初见风韵的她,更加的倾国倾城,举手投足高贵桀骜,一身清华世无双,就连她身为女子,也不时被她一举手一投足间的潇洒绝美眯了眼。
着这样的动优美的曲子,她仿佛看到了那与小姐合奏之人的模样,顿时心中一痛。侧头,只见那花丛中,一抹原本忙碌浇水的身影也驻足而立,静静的看着她,又似乎透过她看着那静静弹琴的人,最终,二人四目相对,那神情包含了言万语,更与何人说……
在麒诺看不清的角落,一滴清泪滑落。她是歌,亦是戈。主子,你何时才会想起,我是你最信任的人,此生追随主子,无怨无悔的靑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