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睡我上铺的老攻 作者:方六六
正文 第22节
睡我上铺的老攻 作者:方六六
第22节
杨允的撒娇劲不讨人喜,却是跟他黏得“如胶似漆”。杨允小时候手便不干不净的,零花钱有一半都是在家里的柜子里摸来的。
他为了让唐子豪保住秘密,还特意每次给了他封口费,或是给他买糖,或是送他自己的积木,种种手段,不一而足。
唐子豪向来不喜和钱计较,心平气和地接受了,另一方面,打小报告也不是他的专长。
果然这次,他还是没能拗得过自己的性子,咬咬牙,狠下心走了。
大娘一边嘱咐他慢点,当心摔坏,而后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脸色一黑,转身过去拨通了唐爸的电话。
回去之后,唐子豪被胖揍了一顿。
唐爸幽默风趣地卖弄着他狗屁不通地脏话,一边用黄金棍抽他屁股一边唾沫横飞:“我|日|你妈!我|日|你妈!”
唐妈在一旁默不作声,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她已经把女子三从四德的传统美德贯彻得彻彻底底。
“我才日|你妈!”唐子豪从牙缝里憋出一句。
这话也不是为了侮|辱谁,唐子豪气急了,又不懂那不过几笔的字有什么特殊含义,只当解气,一股脑地抖了出来。
唐爸一震,抄了一把菜刀。
饶是唐妈再镇定自若,也不能不管不问了,她上前握住他的手,有气无力地训斥:“你做什么?”
“丑女人!你还拦我!放了不放?!”
“不放,虎毒不食子,你这是要遗恨终生!”
“给老子滚!”唐爸朝唐妈腹部一踹,后者一下滚到了墙角,抱着肚子苦叫不迭。
唐子豪上一秒还趴在凳子上,听见身后人挥刀的风声后,一个激灵滚到了地上。
那把菜刀嵌在了凳子里,刀片还震颤了几下。
唐子豪被惊出一身冷汗。
唐爸丢了刀柄,一掌把唐子豪拍到了地上,脸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我问你,你是不是去找杨允了?”
唐子豪吞了一口半酸不苦的唾沫,委屈道:“不是你让我去的么?”
“老子叫你去你就去??!叫你吃屎你要去么?”
“我……”
“别给我装可怜,你和你妈都是一个德行!有其母必有其子,你们果然是串通好的。”
唐妈幽幽传来一句:“串通了什么?”
“串通来索命!黑白无常!你们就是黑白无常!”他说着把矛头指向了唐妈。
“丑女人!我不给你资格,你没有发言权!你就是一条贱命,只配给人家擦鞋的贱命!好啊,你不是喜欢跳舞吗?很好,我剁了你的脚,看你怎么飞得起来!?”
唐子豪牙齿一震,舌头被咬得生疼。
往往是这种千钧一发之际,救命星到了。
矮矮胖胖的闫二婶迈着蹒跚的步子姗姗而来,对着发疯的唐爸就是一阵淋头狗血。
唐子豪占时把心安了,落荒而逃,一瘸一拐地揉着着火的屁股到了院子里。
老大哥用一把ji,ng致的水果刀雕刻着一管竹子,看她来了,冷漠得连眼神都不屑给一个。
唐子豪有意无意地走近了,对着他不断变换方位的手的刀子出神。
老大唐华英乐于将快乐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为了消磨他的斗志,特意找了一句十分不入耳的:“唐子豪,过了今天,你就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了。”
“我知道,我爸妈他们吵得厉害,估计都想去死,我不期待谁要养我。”
“你就不害怕?”
“害怕什么?”
唐华英动作一停,正襟危坐地卖弄他年长之人的“博学”:“风后面是风,天空上面是天空,道路前面还是道路。流浪者没有权利忧伤,因而他们只是泄愤的工具罢了。”
唐子豪十脸懵逼:“???”
“我是说,你以后就算跟了哪一个,也不会有好下场。你爸嘛,成天喝酒,说不定哪天不悦酒瓶子就砸你头上了。家里有一只老虎,时刻刻需要提防的。至于你妈嘛……咳咳。”
唐子豪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你咳嗽什么?”
“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你是天生痴呆还是被迫装傻?你爸妈之间早就有隔阂,看不出来么?”
“看出来又怎么样?”
“你看得肤浅。”唐华英附在唐子豪的耳边说了不知一句什么,让后者从耳根一直红到了眼睑。
唐子豪:“不可能!你骗我!”
“傻弟弟,血浓于水,我何必以疏离间?”
“可是血浓于水,我也相信我妈不是那样的人。”
“眼见为实,你没看到就别瞎说,免得日后被打脸。你跟了你妈,说不定你那个后爸也要折腾你,省省心,干脆谁也不跟,自己去死算了。”唐华英收了这个话题的尾,又专注地雕刻他的竹子。
“唐子豪,你迷信不?”
“不。”
“那我告诉你一个办法。”他把被削得尖锐的竹子举起来,“我教你诛心。”
“我跟你说了我不信这些。”
“那不行,你总得让我说。”
“……”
“这个竹子你拿去,搞点ji血抹在这尖上,月圆之夜的时候放到山下的小河沟里冲一晚上,对着它,保持清醒。第二天取出来,再抹ji血,用它扎人,默念一遍你的愿望,那人就会变成你想要的样子。”
“……什么鬼?这是哪里读来的巫邪术?”
“自创的。”唐华英笑出了两瓣门牙,“只此一家,别无仅有。”
他继续解释:“第一次抹ji血,是用以安慰河里的神灵,第二次抹ji血,是为了避免异源血侵染圣物。竹子是本大师开过光的,百用百灵。”
“……你不会让我拿这个去扎我妈?”
“那又怎么样?又不会死。”
“日|你个鬼,自己玩去吧,别烦老子了。”唐子豪不屑一顾,“我妈肤浅惯了,也封建惯了,我才不信她能干出这种……那种……叫什么来着?”
唐华英急急忙忙接了话茬,胸有成竹道:“有辱门风。”
☆、诡梦(三)
“你说的这样头头是道,不如我先拿你试个水?让我扎你一下,看你是不是毫发无伤。”
唐华英蓦地把双手在胸前一交叉,保卫领土主权一般:“小弟切勿冲动!大哥还有话要说。”
唐子豪少年老成,思虑比一般人都要重,例如他那一口流利的脏话,放在十里八村的同龄人里,可以说是无人可以比肩。
他给了唐华英一个白眼。
后者凑了上来:“嘿,小子你辛辛苦苦挣了几年的奖学金,到底讨回来没有?”
“明知故问,要是成了我还在这里瞎废话什么?”
“是,要是找杨允讨回来了,你那张大娘怕是要兴师动众公开宣布两家关系决裂。从来小家子气的,他早知道他家小孩那点破事,觉得你收的封口费早就不下数百,本可以把你这次的损失给盖过去。”
唐子豪叹气:“可他是个扒手,扒手拿别人的东西,本来就没有道理。”
“不需要道理,他们这种人天生不受规矩的制约。你爸也是不想把两家关系搞僵,才不愿意多纠缠的。你得看得懂他的意思。”
这下唐子豪不悦了:“谁不当我是ru臭未干的臭小孩,他不明说,还要我找着他的意思去猜么?我家不演宫斗,也不善权谋。”
“那你可多谢我这个大哥,潜移默化地交给你多少人生的真谛,要不然你玩泥巴的时候,还是想着我怎么堆出一个像样的堡垒,而不是想我哪一天把它们变成金银。”
两人相视一笑,有种知心换命的千金难求。
这时,唐爸扯着唐妈的头发,拖着她出了门,后面是着急得“群魔乱舞”的各路亲戚。
唐妈一双腿不断扑腾,却都是徒劳,她被拖上了天台,脚后跟在楼梯上擦破了皮,露出红腥腥的r_ou_。
虽说只有三层楼高,在那边缘却是要命的,特别是以这种屈辱的方式。
唐爸把唐妈的头摁在天台边上,不顾对方的哭喊,把一部小灵通贴在了她的耳朵上。
“说话!喊呀!你原先说的什么怎么不说了?”
唐妈声泪俱下,却还是没有冲破所谓“贤良淑德”的底线,他酝酿的“混蛋”两个字被无数次送到嘴边,又亲口嚼碎。
唐爸不依不饶,“什么哥哥什么亲的,你不是挺会喊的吗?什么我想你r_ou_麻的话都说得出来,怎么?现在我把电话给你,你倒还要脸了?”
唐子豪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看着其他人大家小户地在自家楼前聚成了一堆,变相地其乐融融着,竟然是为了自己不敢承认的家丑,一时间觉得老天不公到了极点。
他要是早生个十年八年,两只手可以撑破天,家里也绝不会是这个光景。
站在他背后的唐华英眉宇间笼了一团黑瘴瘴的晦气。
他伸手把唐子豪往人群中央一推,后者没个防备,失了重心,摔了个四脚朝天。
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有的给他们默默腾出一块地方。
接着,唐华英二话不说,上前对着唐子豪就是一阵乱踹,一边踹一边喊着与唐爸打他时候那不堪入耳的脏话。
“我r,i你妈!我r,i你妈!”
“哟——”
一阵唏嘘……
突然有个人吆喝着把他俩推到一边,守在天台上的两个大汉眼疾手快的制止了唐爸的夺命抓手,拖着他往下面带。
唐妈在鬼门关徘徊了半晌,猛然吸了几大口冷气,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唐华英志得意满地点头,心想:转移注意力,果然不失为一个解决生死攸关问题的办法,以某些狗血小说看来,简直是屡试不爽。
可是唐子豪没估摸到他的用意,第一反应就是用他现成的武器——尖头竹管教训他。
人群本来就乱哄哄,唐华英还沉浸在大计得施的喜悦中,却不料手里突然被塞了一根竹子,想也没想地攥紧了。
唐子豪就等着他这一下。
电光花石之间,孤注一掷的唐子豪用自己的脑门朝竹管上撞了过去。
几乎是一瞬间,惨叫声与惊呼齐发,人群又一下子躁动起来。
唐华英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被一只不知道哪里飞来的石子砸了个正着。唐爸扯着嗓子说:“那也不该你打!”接着又扔了一个不明物体过来。
不知是谁报了警,陆续又有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鱼贯而入,把局面控制下来。
唐子豪被冷落了,那几个也许是职业性质所致,只冷冰冰抱怨了句“哪里来的熊孩子?”就迈着长腿扬长而去。
唐子豪气没地方撒,把唐华英当作了出气筒,当即赤急白脸:“唐华英,你个混蛋!”
。
笛声停。
仲二把长笛从嘴角拿下来的时候,清楚地看见——唐子豪的眼睛红了。
“怎么?头疼吗?”他试图用手去拽唐子豪的衣袖,却发现手中无力得很,衣服好像有什么穿透力,停留片刻就从他手中滑掉。
他自嘲地笑笑,才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半透明的。
唐子豪双手成拳,给了脑袋好几记重击。
他木然问道:“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唐华英是怎么死的?”
“跳楼死的呗。”
“我说真的,我想要正确答案。”
“抱歉,此题无解。”仲二把眼镜取下来,对着镜片哈了口气,“在多重人格叠加之前,ji,ng分患者是没法找回全部的记忆的。生理方面的限制,我也帮不了你。”
“你到底是什么人?连你也不知道吗?”
“我不是神,换句话说,就算是神,也不可能万事皆知。至于你另外一个问题,你该问你自己。”
他把脸凑近了:“你看看,你不认识这张脸吗?”
唐子豪的背上爬满了酥麻。
这张脸上的眉眼熟悉得要命,却又朦胧得不自然,乍一看觉得面善,闭上眼睛又记不起全貌,只凭感觉判断应该是什么故人。
仲二突然一笑:“别乱猜,我不是你那倒霉的大哥来找你索命的。你家伙可能被你蓄谋杀死了,也有可能真是失足坠楼,横竖都在九泉之下,找不到这里来。”
唐子豪错愕:“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这句话问到了仲二心坎里,他莞尔一笑,默默回了句:“不可说。”
“曹尼玛!”
“你这是在骂自己。”他温柔道,“我知道你的所有想法,你想要问的问题。你知道的东西我肯定知道,但我知道的,你不一定了熟于胸。”
唐子豪有一种被当做猴耍的感觉。
总有凉风从窗子里灌进来,唐子豪打了个寒颤,没头没脑问:“天神下凡,我以前是不是认错你了,仲二哥原来知道得这么多,还真是有趣呢。不对,叫错你了,我可能从来没有认识过你,你不是仲二,不止是因为你不叫这个名字,而且因为这个角色,只是由我虚构出来的,对吗?”
他伸手往仲二那里一抓,果然,扑空了。
“你他妈还真的会消失??!卧槽!这是什么次元?大哥,行行好,放我回去。”
“门就在那里,有本事自己去开。”
“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要是能打得开……”
“卧槽,还真的打不开。”
唐子豪手不去触碰那扇门的时候,一切正常。一旦皮r_ou_挨着了,整个门扇连同窗户一起变成稀薄的一层,就像被刷在墙上的油画一般。
而如果再次放开,诡异的现象又会重演。门把再次长了出来,门扇再次显得立体,窗户也透得进来风了。
“这是什么巫邪术?”
“梦里你问了同样的问题,我想已经有人给你回答了。”
“???诛心?”
“没错,只此一家,别无仅有。”仲二不禁把头仰高了一些,仿佛那是什么值得吹嘘的荣耀。
“鬼扯,什么都是鬼扯!”
“不信就算了,不信你永远别想从这里出去。”
“不行老子直接推了墙。”
“那得等到猴年马月了,而且你能保证外面是什么吗?如果外面有一千道一万道墙,你还想凭一己之力推倒吗?”
他沉声道:“你应该还没忘,唐华英说过,ji血抹在竹管上,拿竹管扎人的时候,是要默念你的愿望的。”
唐子豪哭笑不得,索性陪他瞎搅和:“要真是那样,我现在没有我那神仙大哥的竹管,最主要的,连愿望都没有。”他突然放慢了语速:“我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钱?我自己都觉得可笑。”
“那你可以想想你的家庭,你不希望有个支离破碎的家庭对吧?”
“阖家团圆当然一直是我的梦想,不过也只是梦想罢了。算了,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人家老夫老妻互相看不惯,我也不能让他们总憋着。让谁都不爽。”
仲二认定了他坚定了此种想法,没有强迫他。
“唐子豪,你不需要那根竹子。你早就身在竹子之中,是什么东西把你带进来了?你得想着出去。”
“什么?”他望着周遭的墙壁,“你不会说这就是我那半仙大哥帮忙开光的圣物?你是要我以头抢墙?”
“聪明,孺子可教也。”
“不可能,等下辈子吧。”
“我相信你会改变主意的。还想听首曲子吗?我时间不长了。你得明白自己要什么。”
“那好,可以点歌吗?”
“当然可以。”
“那我要……”
他思索了半晌,觉得叫得出名字的不是矫情就是粗糙敷衍,摆了摆手,示意:随便吧随便。
仲二微微欠身,手指捻了长笛……
☆、诡梦(四)
“诶哟喂,小伙子,你可看着点路!”一个大叔叫嚷着,把手在唐子豪的新单车上蹭了蹭,乐道,“这可得花不少钱吧,摔坏了就可惜了。”
“……”唐子豪毛骨悚然地见车身上被覆上一层浅浅的油光,不怀好意咬牙道,“你给我把手拿开。”
在这条老街上想这样踩轮子上课的不是个例,正巧这么说着,一个身着蓝色校服的少年跌跌撞撞地扶车停在了步子,在一栋居民楼底下把车靠好。
唐子豪不经意间瞥见少年的脸,而后那人做贼心虚一样把头颈一缩,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
紧接着又有人在身后拍了他一把,塞给他一截发凉的油条。
来的人是向行。
他笑说:“冤家路窄,那小子居然也住这里,唐哥,有你表现的了。”
唐子豪云里雾里地用硬邦邦的油条给了他当头几木奉,很不满意他的招待,没好气地把东西塞到了他的领子里,直说:“这玩意儿味道寡淡,快给你爷爷换了辣条来。”
向行意味不明地笑笑,看准时机在他某处狠狠捞了一把,在他疼得以头抢地的前一刻飞也似的跑掉了。
唐子豪笑骂间拾级而上。
隔壁门外的鞋架上摆放着几双造型如出一辙的运动鞋。
“果然是冤家路窄呢。”
他敲了门。
仿佛是一个世纪后,那扇门后的主人真容才显露出来——吕易。
吕易黑黑小小的,他那双眼睛同样黝黑,却在暗处发光,直让人一愣一愣的。
他颤巍巍道:“你找谁呀?”
“废话,当然找你。”吕易从尚未敞开的门向里打探,虽只见冰山一角,却依然是完美无缺。
唐子豪没有想到二十一世纪,这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二逼少年,竟然也能把家里整得有模有样。
他稍稍前倾,在吕易的脸颊一侧问了声:“怎么?不请我进来吗?”
“哦……哦……请进。”
“换鞋吗?”
“嗯……不用……”
“不用。”
“不用?踩脏了多不好意思,还是给我一双吧。”
吕易转过身,向里面走了几步,脸不自觉红成了人r_ou_七分熟。
他说:“真不用,我家……其实就一双拖鞋。”
“……无产阶级……”唐子豪无语片刻,“那把你的鞋脱给我。”
两分钟后,吕易跟着上蹿下跳的唐子豪,一脸菜色地赤脚进门。
唐子豪自然而然地把脚搭在了茶几上,沙发上有一个卖相平平的抱枕。屋里打了空调,把他一身臭汗吹得干干净净的,现下还有点冷。
他一把将抱枕抱过来:“你这空调什么时候打的?”
“额……早上,早上吧……”
“人走不断电,早上?你是真的豪。”他发现吕易的眼镜有意无意在往自己手上的抱枕上送,于是也转眼去看。
抱枕上糊了一层白花花的东西。
“嘿,你看什么呢?”
“啊?没什么!”
“没什么?这是什么?”唐子豪指着上面的不明液体发问。
吕易的脸差点变成了青铜色。
他颔首道:“睡觉弄的口水……”
“哦,梦见什么好东西了?”
吕易神色又是一凝,缄默不言了。
窗外一声脆嗓子的叫唤把唐子豪的屁股从沙发上挪下来。
向行在楼下挥舞着“神厨小福贵”,捏着嗓子作妖。他见唐子豪像幅画一样镶在窗户框里,先是暗自倾慕一番,然后把多余的情绪藏好。
“唐哥,东西买好了。”
“扔上来。”他爱理不理,只用一只手做了个接的动作。
“为难我,这可怎么扔?辣条克服重力做功,你以为是长了翅膀一样好飞吗?”
“废几把话,要么给老子送上来,新账旧账一起算!”
“嘿嘿,我开玩笑的。”
话毕,向行以三分投球的姿势ji,ng准地把几包濒危的辣条扔进了窗户框里,拍拍屁股走人。
唐子豪骂了一句“傻逼”,随手递给吕易一包。
“吃。”
“我……”
“叫你吃你就吃,废话忒多!”
“……哦。”
中学时期的吕易发育不良,身高跟同龄人比起来常处下风,加上唐子豪本来属于那种长得快的,两相对比,萌出了将近一个头的身高差。
唐子豪自从上次“调戏”吕易,夺了他的初吻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回想起双唇交叠那种感觉,仍是觉得妙不可言。
唐子豪:“你叫吕易是吧?”
“啊?你怎么知道?”
“军训那段时间天天点名,当然记住了。”他见少年神色有点不自然,越发起了撩拨的兴趣,仿佛是故意试探,眼神缥缈问:“你知道我是gay吗?”
“嗯……”吕易沉沉地点了点头,“知道。”
“哈哈,小屁孩你可真是逗,你咋这么可爱?”唐子豪忍不住在他的密发间揉搓几把,“其实我当时就是看你可爱,想逗逗你,没别的意思,你不要多想。”
“哦。”
“我见你每次看了我绕道走,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这次来主要是澄清误会,以后大路朝天各自半边,你也不用躲着我。”
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澄清误会”?就是不请自来并且把主人的拖鞋占为己有么?可见此人有多不要脸。
吕易:“啊?什么呀?”
“我说得不对么?我眼睛虽然不好使,可是看久了也不至于认错。”
“那是……麻雀肚子统共那么大点,走到哪里都能碰到。”
“还真是呢,”他拢了拢吕易的肩膀,“我没想到你就住我隔壁。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放心,我没有恋童癖,没那么清奇的口味看上你个小娃娃,做你的作业去吧,我走了。”
他指了指茶几上的几包辣条:“这个也留给你好了。”
那扇门被唐子豪的贱手啪得合上了良久,吕易才猛然回过神,第一反应就是仰面躺在沙发上喘大气。
他的脑袋放在抱枕上,头发触及那层不明物体。
好险,他心道。
吕易摸了摸自己的裤子,还好没有吓尿,自顾自地痴笑起来。
笑了不知多久,他把唐子豪说的话都咂了咂味,才觉得这些话有些许不妙之处。
是gay,却不是喜欢他,那他钟情的对象是谁?
这一想,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唐子豪性格及行为使然,在学校颇有“盛名”。年级里,他一手遮了“吃饭睡觉打豆豆”界的半片天,而另外一半片天,是另一个撑起来的。
这两个“大名鼎鼎”的人物,由于肤色的原因,分别被称作“白老大”(唐子豪)和“黑老大”,合称黑白双煞。
只是这一对黑白双煞不是趁着夜黑风高的时候杀人放火,而是在某些个风和日丽的天气里搞出点ji毛蒜皮的小事儿,是那种特别有新意然而不入流的事。
比如在小树林里偷拍接吻的情侣,把照片备着打飞机之用。或是逃了午觉在田径场上s_ao逛,趁机把广场舞大妈收音机的磁带换成某些风月的曲子。最可笑的是大摇大摆地冲到女厕所,把一帮娘子军吓出猪叫。
w校的管束够严,学生又大多是为了读书而入校,黑名单空缺很多,因而只要是有胆子丢脸的,一炮而红不是什么问题。
不过同行之间各自看不惯是真的,唐子豪也不允许谁抢了他的风头,以至于每次跟这个所谓的好基友勾肩搭背时,他心里却是把这人炭一般的肤色贬了不下百八十次。
他做梦都想着自己能再怎么农村非主流一点,如果可以,他还想试一试大庭广众之下穿三角裤出去,以正自己年级第一霸,无往不胜的威名。
吕易心里搅成了一团。
一时间,他脑袋冒出好多千奇百怪的想法。
诸如此类……
黑白双煞是好基友?那个黑炭是领队的男人??妈的,他怎么能喜欢他??!卧槽,奶奶个娘,老子一定要让黑炭变成炭灰!!
自此,吕易踏上了一条心悦君兮君不知的不归路,卑微地把自己的姿态放低,尝试着去关注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人。
吕易发现唐子豪从来不买零食,但是按时收缴月贡是不能少的。
他们寝室有个女装大佬,叫蓝巧巧,是个身材曼妙气质优雅的……嗯,姑娘。那厮长久以来都着一身淡雅的古风长裙,头上套着齐腰假发,若是不发出声音,能以假乱真。
当然,这个“妹子”也没能逃脱他的魔爪,并且还喜闻乐见地看唐子豪把寝室哥们都搜刮干净,然后拍案而起道:“唐哥!请你吃饭去!”
单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吕易惊掉门牙了。
他实在想不出这样的校园冷暴力,他们是怎么听之任之下去的,饶是他对唐子豪暗生情愫,却也无法颠倒是非。
两个月后,“噩耗”到了——转学。
那一刻吕易几乎是崩溃,悲喜交加让他的ji,ng神差点分崩离析。
多少次,在唐子豪若无其事从他眼前晃过时,他除了按捺不住,还有另外一种情绪——失落,异常失落。
这种失落重复很多次后,暗恋也失去了原本的味道,变成了负面情绪的导|火|索,分分钟能牵出一系列的幽怨来。
此系此种情感的独特之处。
人生浮世,浅尝百味,ji,ng进或辄止,都免不得一时难以割舍。情丝千万缕,所指之处,无非一人,触则迷乱,斩却不能如乱麻干净利索。
但还是得说再见了。
☆、诡梦(五)
大雪纷纷扬扬的日子里,北风裹挟着从行人口中哈出来的白气,吹到了十里开外。
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人原本捧着一杯热茶,还没来得及下嘴,已经感到冰了。
他低头看了看杯子里,不知什么时候泛起一层冰渣,似真似幻地漂在茶水上面,像一道独具一格的屏风。
老街上,支起锅卖卤蛋火腿肠的大叔把双手夹在了腿中间,身体蜷曲得像个蜗牛,只为了保留所剩不多的温度。
年轻人是吕易。
他若有若无地笑笑,把茶轻轻缓缓地倒在了雪地上。
“诶,好嘞好嘞,你小子也忒懒,”大叔自言自语,声音大得出奇。
“ji蛋也懒得自己下楼拿,你是要生根了吧?这下来多大的事?你们这些年轻人呐,太不懂得养身之道。”
大叔摇头晃脑地从护耳里抠出来一部小灵通,原来他不是在自言自语,而是在接电话。
吕易端茶的手蓦地一松,杯子砸到了地上,幸亏有一层雪垫子,没有碎成渣渣。
他微微推推眼镜,几秒钟之后已经把脚步挪到了店面之外。
“给我来个卤蛋。”
大叔几乎是惊恐地从凳子上跳起来,嘀咕着:“我滴妈呀,走路咋都不带声的?”
而后他加大了分贝:“诶好,要火腿肠么?哦,小伙子长得好帅哟!”
“不要,谢谢。”吕易直接递给他十块钱,“不用找了。”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他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手很诚实地把钱塞到了口袋,还止不住抱怨,“现在这些年轻人,一个个懒在家里耍手机,门都不出来……呃,我不是说你哈。”
“我知道。能不能问下,要你送东西的是谁?”
“还能是谁?不就是拖欠了一年房租的一个高中生吗?我也懒得跟他扯淡,看他快要高考了,暂且放下不谈。”
“哦,你是房东。”
“嗨,”大叔把手一摆,“什么房东,算不上算不上,房子是我儿子留给我的,我一个人住不上,就想着物尽其用租出去,自己搞点小生意打发打发时间,谁知碰上这么个索命鬼。”
“那也好,有个事情吊着,不无聊得多。”吕易浅笑,“那人是在这上面吗?我刚好顺路,让我带给他也行,天也冷,自己打点火来烤烤。”
大叔激动至极,鼻息一重,鼻孔流出两行清涕。
吕易:“……”
大叔郑重其事地用手背把鼻涕擦了,不由分说地握住他的手,郑重其事道:“小伙子好贴心,以后定会找到个贤良淑德无二的老婆!”
吕易不想找什么老婆,只想一脚踢了面前人,用据说除菌率百分之九十九的舒肤佳香皂把手给擦上千百二十遍。
他逼迫自己露出令人蛋疼的微笑:“天气冷,出去活络活络却是不能少的,你孩儿他们要是有空,也叫来打打伴。”
大叔面色忽地一y鸷,把手从吕易那里抽了回来,慌忙给他捡了三个卤蛋。
吕易不晓得触了他什么霉头,走出几步就听他在后面埋怨:“哪有什么心思陪我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
莫非都找老婆去了?吕易心道,抛下所有无关的念想,义无反顾地敲响了唐子豪的门。
这门嘎吱一声,居然自己分开一条缝。
唐子豪那货兴许是懒到门都不想关,所以一直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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