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我把师弟搞丢了 作者:巨咸
正文 第8节
我把师弟搞丢了 作者:巨咸
第8节
隋简对“毒”这种东西可谓是深恶痛绝,他当年就是因为被下了不知名的毒导致人事不省,醒来后他的小竹林就再也找不见了。
尽管他对姑娘们向来彬彬有礼,可对待会下毒的姑娘他可就顾不得许多要速战速决了。
宝子禾武功只能算中上,唯一的优势就是冷不丁的给对手下毒。隋简对她有所提防,想赢她也算轻而易举。
檀影横在宝子禾的纤细的脖子上,这个有些娇蛮的小姑娘眼圈一红,指责道:“你就这么欺负女孩子的吗?”
隋简不为所动,一手伸到她面前道:“解药拿来。”
宝子禾自觉无趣,不再假哭,不情不愿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丢给他。隋简撤回剑,快速道:“这里不是姑娘该来的地方,望姑娘速速回去,免得多生事端,对谁都不好。”
岳门谷的人正在台下焦急的等他们比出结果,想抓住下毒的人讨回公道。宝子禾瞧这架势吓得转身就跑,边跑边道:“隋少侠,我有空再来找你玩~”
隋简赶紧拦住一个个火冒三丈的岳门谷弟子,把解药交给他们道:“解药在此,快拿去给白云天服下。”
岳门谷的人心有不甘,拿过解药也不道谢就跑了回去。隋简只当他们心系门中人,并不在意。
他来之前服过了周远征做的能暂时缓解疼痛的药丸,现在药效过了,他疼的额上直冒虚汗。
祝麟走过来不明显的撑住他,隋简冷汗顺着睫毛滑下,感动道:“阿花真好。”
隋简疼在身上,心里却是雀跃的,这次他得了武林大会第一名,终于可以向武林盟讨几坛清酒寨的清酒拿去送给师父,乐知鱼知道后肯定是气得直跳脚。
“白师兄!白师兄你醒醒!白师兄!”
“不能让他走!抓住他!”
“隋简站住!”
隋简莫名其妙听到有人喊他,定睛一看,岳门谷那些人全都对他怒目而视。他奇怪道:“怎么了?”
“怎么了?白师兄吃过你给的药后直接吐出一口血昏死过去!都是你刚刚拦着不让我们抓那妖女,你们是不是一伙的!”
“对!那妖女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一定是你觉得打不过白师兄才让她来给白师兄下毒,不然你怎么能赢的这么轻松!”
岳门谷的人你一言我一语随随便便就把白云天中毒的屎盆子扣到隋简身上,隋简这些年脾气修炼的再好也不是泥人,都被他们气乐了。
“荒谬。”谢寒子冷清的嗓音一出,众人顿时鸦雀无声。他一身鹅黄色衣衫,缓步走到隋简身边,安抚性的看了徒弟一眼,一字一顿道:“无妄宗弟子岂容尔等随口污蔑。”
祝麟指甲陷入掌心,不动声色的打量背对着他的谢寒子。
无妄宗弟子们自发站到隋简身后,沉默的给他撑腰。岳门谷的弟子们被他们的气势吓得敢怒不敢言,其中一个弟子愤愤道:“门派大了不起啊。”
一名无妄宗的小弟子听到后脆生生道:“就是了不起!”
围观众人都被他这一声逗笑了,岳门谷的人一个个被嘲笑得面红耳赤。
此时一道如洪钟般的声音从人群外响起:“谢寒子,你纵容劣徒与魔教之人频频接触又该如何解释?”
第22章 反咬
人群中自发让出一条路,现任武林盟主常冠华领着身后一帮人走了过来。隋简定睛一看,唐一书和姜洋赫然在列,只是苍白着脸,正担心的望着他。
谢寒子眯起眼,寒声道:“常盟主,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说我徒弟和魔教之人频频接触,可有证据?”
常冠华约莫三十多岁,身穿一席金边黑袍,上面用金线绣了一只张牙舞爪的猛虎,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却怎么瞧怎么有一股斯文败类的架势。
此人手腕了得,为人处事八面玲珑又极会煽动人心,不然怎么能把在武林盟当了不少年盟主根基深厚的余江戈给挤下台,又在短短两年内给武林盟来了个大换血。
这位新盟主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已经看无妄宗不顺眼很久了,他当初亲自上无妄宗想拉拢这个名门大派归为自己所用,却碰了个软钉子。
区区一个无妄宗,仗着当年长青老人和正道百家一起攻破烛龙教这么一件事就在江湖上风光这么些年,从掌门汪珏到底下五个长老都不是好相与之人,尤其这个谢寒子,更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硬茬子。
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是时候开启新的篇章了。
常冠华面带笑意,倨傲道:“武林盟当然有证据。”他身后手下把一个小女孩推了出来,小女孩打了个趔趄,勉强站好,她怯生生的站在一群凶神恶煞的大人堆里,像一只不小心闯入狼窝的羊羔,她的头发仅用一根布绳绑住,正是今早与唐一书姜洋一道去了武林盟的王霞。
常冠华蹲下身,与王霞平视,柔声道:“来,把你跟我说的话再跟这位谢长老说一遍。”
姜洋眉头皱起,刚要动作就被身后几人制住,警告道:“老实点!”
姜洋怒从心起,他何时被人这般对待过!
唐一书赶忙扯一下他的袖子,姜洋回头跟他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默念清心诀,想起唐一书跟他说过的,他们现在代表的是无妄宗,而不是个人。
隋简看见自己的师兄们被人这么怠慢,惊怒道:“武林盟凭什么抓我师兄!”祝麟怕他一个激动摔倒,赶紧接住他疲惫的身体。
常冠华看着他,笑着又推了一下王霞。小女孩不敢看隋简他们,伸出手指着祝麟小声道:“他是魔教的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哗然,纷纷以祝麟和隋简为中心往后退了一大步。无妄宗众人站在风口浪尖被人指点,“我说怎么从来没见过此人,原来是魔教之人。”
有人尖酸刻薄道:“难怪长得这么妖孽,说不定是修炼魔功练的。”
祝麟:“……”爹娘给的容貌怪他咯?
隋简没想到王霞会这么说,他诧异的看着王霞,忍不住大声问道:“王霞!你不想救出被囚禁在白玉山庄的弟弟了吗?你看着我说话!”
常冠华轻笑道:“隋少侠在说什么呢,王霞可是白玉山庄赫庄主的义女啊。”
隋简才不信他的鬼话,这小姑娘是他亲自从那魔窟里捞出来的,怎么半天不见就成了那见鬼的庄主义女。
王霞终于抬眼看了他一眼,小女孩眼中含着泪花,要掉不掉的,嘴唇微动。隋简却看懂了,她说的是“对不起。”
一瞬间他什么都明白了,为何区区一个白玉山庄能如此猖狂的在武林盟眼皮子底下大肆行那拐卖人口的腌臜事,为何那日他明明拎出了两个孩子,回过头却只剩下一个王霞,为何今早王霞会问他们能不能像昨夜救出她一样去救她弟弟。
只怪他太愚蠢,竟没能早点想明白这些事。
谢寒子回过头盯着隋简的眼睛,瞄都不瞄旁边的祝麟一眼,问道:“小简,你告诉师父,你身旁之人是不是魔教的人。”
隋简想否认,但他唯独不能对自己师父撒谎。他抿起嘴角不出声,谢寒子横在胸前的手指微微捻动,似是动了杀意。
祝麟从头到尾没出声,一直含笑观察众人的反应,看啊,这就是当今正道门派,一个个对魔教敬而远之又恨之入骨,现在想要攻破他们简直太容易了。
容易到他觉得没劲。
谢寒子转过身,目光在围着他们的一群人脸上扫过,冷清道:“事情还未调查清楚,我会带他们回到无妄宗调查出一个结果,烦请常盟主让那两个无妄宗弟子过来。”
常冠华佯装诧异道:“这就完事了?”他看了一圈众人,朗声道:“诸位名门侠士可都看到了,无妄宗对待魔教一事如此轻描淡写,他们若不是早于魔教有所勾结,又怎会包庇弟子到如此地步!将来有一天无妄宗和魔教联手再在江湖上兴风作浪,谁还能阻止得了他们!”
“常盟主说的有理!”
“无妄宗包庇魔教!”
一阵重物捶地之声传来,“简直可笑。”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之人乃是乘漠堡堡主尤金,他身旁的童劲松大刀拄地,方才的响声正是刀与地面的碰撞发出的。
尤金冷笑道:“你们这群人,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脖子上光长了颗头不长脑子吗?无妄宗要想和魔教勾结还用得着等到今天?”
雾苗峰掌门毛不二坐在椅子上抚摸自己的胡子道:“我说句公道话,这个谢寒子吧虽然脾气又臭又硬,但他跟魔教可是有血海深仇——诸位难道都忘了长青老人是怎么死的了?”
常冠华摇摇头道:“毛老此言差矣,长青老人命丧烛龙教上一任教主万征琮之手,而那万征琮业已被这位谢长老手刃,他的血海深仇早就报啦。再说,就算谢长老真的不知情,但不代表无妄宗就能和魔教脱离的了干系。”
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位新任武林盟主的矛头对准的不是某个人,而是整个无妄宗。
有些个小门小派不敢吱声,生怕自己被卷入了这一场莫名其妙的硝烟,而某些门派早已归顺武林盟,归顺常冠华,自然是帮着他一起往无妄宗泼脏水。
隋简手脚冰凉,早已顾不得身体的疼痛,眼睁睁的看着事态的发展越来越不受控制,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他不明白,阿花明明也是受害者,却要因为自己的魔教身份就要被众人这般指责谩骂,连带着跟他站在一起的自己,还有自己身后的无妄宗也平白成了众矢之的。
凭什么,白玉山庄拐卖少年少女之事就无人问津,而他一没伤天二没害理,仅仅因为交了个出身魔教的朋友就害的整个师门受辱。
凭什么?
凭什么!
众人各执己见,叽叽喳喳议论不停,好好的一场武林大会弄到现在跟个菜市场似的,令人唏嘘不已。
“哼。”谢寒子注入内力冷哼一声,众人议论声渐渐降低,最后归于平静。
谢寒子下颌微抬,懒洋洋的睥睨众人道:“都说完了?”
“都说完就该轮到我了。”
“不管隋简是不是与魔教之人勾结,他是我的徒弟,这是我无妄宗门内之事,不劳烦各位咸吃萝卜淡c,ao心,我自会把他带回去好好询问。”
他抬起袖子隔空打出一掌,刚刚制住姜洋的人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挥开。他平静道:“还不过来。”
唐一书和姜洋快步走回无妄宗的队伍。
常冠华挑眉道:“谢长老这是何意?”
谢寒子挑起眼角与他对视,云淡风轻道:“你哪句话听不懂,我重复给你听。”
常冠华冷下脸,“谢长老这是要与整个武林盟为敌了?”
谢寒子混不吝道:“是又如何?”他垂下眼,漫不经心道:“谁若不服,尽管来无妄宗找我。”
说罢宽大的衣袖一甩,领着众弟子走出武林大会场地,竟无一人敢阻拦。
“白师兄醒了!”
白云天睁开眼睛,不知发生了什么,周围一群人正像看猴子一样围着自己。
其他门派有略通医术之人过来给他探脉,过了一会说道:“白少侠体内的毒已解,说明那解药还是有用的,只是不知先前为何会吐血晕倒,大概是药物与他身体产生的某些反应吧。”
“原来如此……”
“白师兄没事就好……”
谢寒子领着一群弟子一言不发的回到白府,马上下令命众人收拾行李,即刻赶回无妄宗。
祝麟没什么诚意的对隋简说:“看来我给你添了不小的麻烦。”
隋简轻轻摇头,对他道:“你赶紧走。”
祝麟不解的看着他。
隋简低声解释道:“先前我说给你下毒其实是骗你的,那时你发烧,我给你吃的是治疗发热的药,根本没有什么七日断肠散,所谓的解药都是枇杷糖。你没中毒,赶紧走,等回到无妄宗就来不及了。”
祝麟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把真相说出来,佯装成第一次知道受骗,伤心道:“你竟然骗了我那么久。”
隋简没工夫安慰他,催促道:“知道了就赶紧走,难不成你想回到无妄宗?你找死吗?”
祝麟看着他焦急的样子觉得有趣,不急不缓道:“我走了你怎么办?”
隋简推了他一把,“什么我怎么办,你走了我一切都好办,师父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祝麟回过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如他所愿,施展轻功趁没人注意到他的时候走了。
隋简看着他的背影,呢喃道:“我还不知道你真正的名字呢。”
祝麟漫不经心的跑到一处树林间停了下来,右手食指弯曲放到嘴里吹了声口哨,他背靠在一颗树上悠哉的等着,不一会儿,一个身着粉色长裙的娇俏女子从一颗树上跳了下来,正是那自称来自鹤忘川的宝子禾。
宝子禾嬉皮笑脸道:“教主你找我啊。”
祝麟沉默地看着她,没一会她就笑不出来了,悄悄咽了下口水,收起满身的不正经,恭敬的站好。
祝麟道:“说说,为什么来参加武林大会,我让侯杰跟你们说的话他没带到?”
“右护法说没有教主的招唤不必出现,可他说的时候我都报完名了啊。”
“报完名也可以不参加。”
宝子禾脚尖在地上画着圈,下了很大决心道:“我想来看看……那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祝麟头部仰起靠在树干上,喉结微微滑动,“看到了,然后呢?”他当然知道宝子禾说的是谁。
“教主,你们不合适,你要不考虑考虑我吧。”
祝麟轻笑出声。
宝子禾看了眼他的脸色道:“隋……那个人心肠挺好的,帮他的对手要解药,后来还放我走,像他这样危险意识薄弱的人如果真的跟你在一起……”
祝麟看着她道:“接着说。”
宝子禾闭着眼大声道:“会被你欺负死的!”
风穿过树林传来树叶沙沙的声音。宝子禾没听他说话,睁开一只眼,只见教主似乎在思考。
半晌,祝麟直起身道:“我没说过要和他在一起。”
宝子禾眼睛亮了,祝麟瞥见又添了一句:“就算不是他也不可能是你。”
宝子禾耷拉着眼皮,没一会又恢复了嬉皮笑脸,似乎已经被打击的习惯了。
祝麟从她身边走过,她立刻ji,ng神抖擞的跟了上去,兴奋道:“教主,我们去哪里呀。”
“我要去趟无妄宗,你回烛龙教。”
“啊……怎么这样!”
无妄宗一行人昼夜不停的赶路,只用了不到四天就回到了承运城。
庞叶和毛云飞出来迎接他们,谢寒子招呼都不跟他们打一个,冷着脸对隋简道:“你过来。”
隋简深吸一口气,看了姜洋和唐一书一眼,转身快步跟了上去。关玉箫也跟在他们身后,毕竟他也住在清风居。
庞叶与毛云飞面面相觑,不解道:“怎么了这是,好久没见他发那么大火了。”
姜洋和唐一书衣服都没换就把在武林盟发生的事与他们一一道来。
隋简跟着谢寒子回到清风居,等他把行李放下,又把他领到了祠堂。
谢寒子看着长青老人的画像,轻声道:“跪下。”
隋简咕咚一声跪在地上,他知道自己犯了错,自觉地没有跪在垫子上,而是直接跪在y冷的地上。
说起来,这是他第二次跪在长青老人的画像前了,上一次是和祝麟一起跪在门口,现在是跪在里面,可以更清晰的看到这幅画像的每一个细节。
谢寒子垂下眼看他,冷清的嗓音在空荡的祠堂里发出了回响,他道:“现在我要你把一切都说出来,不得隐瞒。”
作者有话要说:
谢长老霸气威武(????)?
第23章 拉钩
隋简思考片刻,决定从遇到阿花的那天开始说起。
他虽然身体疲累,头脑还算清醒,条理清晰的把在哪里第一次遇见阿花,阿花如何遭到白玉山庄的人围攻,自己因何把他带在身边,在白府时去白玉山庄夜探过几次,后来如何救出王霞,以及分析为何最后会被女孩反咬一口。
谢寒子沉默的听着,半晌,他用一贯对隋简说话的温和语气道:“师父知道了,此次事件虽并非你本意,但也确实因你而起,你就在这里反省,今晚罚你不许吃饭。”
隋简抬头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师父,对上谢寒子认真的眼睛,似乎没想到自己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最后的处罚居然这么简单——不,这些甚至都算不上是处罚
“那个魔教的小子已经跑了是吗。”
隋简硬着头皮道:“徒儿私自放他走,只因觉得他也是受害者,并不能因为他的身份就拘着他。”
谢寒子还算平静道:“那便算了,只是你该知道,魔教之人无拘无束惯了,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你要自行分辨才是。”他轻叹一声无奈道:“师父到底是放心不下你呀。”
“师父……”
“对了,不要跪在地上,那边的蒲垫没看见吗?”
谢寒子不再看他,转过身走出祠堂。他对自己的徒弟一向宠溺呵护毫无底线,别人说一句都不行,若再看下去怕是连让他在这里反省都不许了,被人抓住小辫子告到宋笑唅那里就不光是不许吃晚饭这么简单了。
为了保存长青老人的那副画像,祠堂是无妄宗里唯一终年受不到阳光普照的地方,只有门口能吝啬的透出一部分光束。
隋简心情复杂的目送谢寒子逆光的身影,温和的阳光透过他鹅黄色的衣衫,照得他的背影仿佛快和那束光融为一体,即将消散在三千世界中。
他的胸口骤然像被压了块巨石般沉重的透不过气,徒劳的伸出手想抓住那道背影,手指除了漂浮在空中的细小尘埃什么都抓不住。
祠堂大门被彻底关上,隋简回过头瞥见放在一旁的蒲垫——他的师父一直都记得他中过毒的身体不能受凉这件小事。
隋简此时才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对上画像中长青老人含笑的双眼,喃喃道:“师祖啊,我都干了些什么。”
谢寒子没有回到清风居,自觉走到无妄宗的议事堂。武林大会发生那么大的事,汪珏不可能还没得到消息,也就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庞叶还有乐得清闲的毛云飞还什么都不知道。
此时,“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庞叶和“乐得清闲”的毛云飞二位已经在唐一书二人的叙述中粗略了解到武林盟针对无妄宗的这件事。
庞叶恍然大悟道:“难怪掌门师兄这两天脸色沉得都能滴出水,你说说他这个人,发生这种事他也没跟我们说。”
毛云飞愤愤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常冠华,他若真敢来无妄宗挑事,老子打断他的腿!”
沉闷的钟鸣声乍然响起,古朴的鸣响迅速回荡在无妄宗的每一个角落。这是无妄宗的“自省钟”,只有在清理门户的时候才会被敲响。
四人正说话间陡然听见自省钟的声音,脑内顿时 “嗡嗡”直响,心中各道一声:“糟糕了。”
隋简也听到了钟鸣声,他在无妄宗这些年虽从没听到自省钟响起过,但它的大名还是听过的,据说它上次被敲响还是在十九年前,那场正道百家与烛龙教的对决后,无妄宗一下子清理了好多弟子,雄厚的钟鸣声敲了一整天,整座九华山的鸟都快被吵没了。
他被这钟鸣声敲的心里七上八下的,直觉此次自省钟敲响要被清理门户的人就是他。
庞叶他们赶到议事厅时气氛正凝重,汪珏坐在正厅最上方的椅子上,一向笑眯眯的脸此刻y沉下来,肃穆的盯着站在大厅中央的谢寒子。
谢寒子毫不退让的和他对视着,宋笑唅和窦文秀已经到了,正坐在左侧那一排椅子上,庞叶和毛云飞走到右侧那一排坐下。
唐一书和姜洋自觉去和站在一旁的周远征他们会合。姜洋对上沈琼如水的双眸,悄悄冲她眨了眨眼睛,示意先听听长老们都怎么说。
汪珏沉声道:“人都到齐了,武林盟的事相信大家已经知晓,我就不再赘述,关于逆徒隋简……”
谢寒子强硬的cha话道:“他不是逆徒。”
其余四位长老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今日的谢寒子有些锋芒过盛。
汪珏额上青筋暴起,强压下火气道:“我与执教长老一致决定将他逐出无妄宗,想听听你们的看法。”
不说掌门,单执教长老一人就有绝对的权利决定弟子的去留,这是长青老人给他们的权力。谢寒子应是态度极其强硬这才把他们几人都招来商议一个弟子的后路。
毕竟那不是一般的弟子,他是谢寒子的亲传弟子。
宋笑唅沉吟道:“武林盟必定会紧咬隋简与魔教之人勾结这点不放,他们不会就此罢休,后面还会有别的动作,以防万一,我们只有先将隋简逐出师门,堵上他们的嘴,免得他们煽动百家门派,让无妄宗成为众矢之的。”
让人没想到的是,向来与谢寒子不和的窦文秀伸手拢了拢秀发,嘲弄道:“无妄宗何时起成了连个弟子都护不住的废物门派了。”
她目光扫了一圈众人,最后落到汪珏脸上,“别误会,我可没有帮那姓谢的说话的意思,他的徒弟是去是留都与我无关,我只是说了句实话而已。”
沈琼在一旁听她说完缓缓舒了口气,她就怕师父和她立场不和,所幸窦文秀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
毛云飞中气十足道:“武林盟想来挑事就让他来,来一个老子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汪珏有些动怒道:“你们一个个倒都豁达,就我是坏人。”他转念一想,问道:“那个魔教之人呢?”
谢寒子淡淡道:“让他跑了。”
汪珏:“……”
汪珏深吸一口气,“谢寒子,那可是魔教的人,还是这次事端的祸根,你告诉我你让他跑了。”
“他只是个噱头,没什么大不了的。”
眼见气氛开始剑拔弩张,庞叶尴尬的和稀泥道:“都是同门师兄弟,大家好好说话,好好说话。”
谢寒子冷淡道:“小简并无过错,我断不会将他如此草率的逐出师门。武林盟若想来尽管让他们找我,鲲鹏剑亦是好多年未曾见过人血了。”他说罢转过身想就此离开。
汪珏似是再也忍不住般,站起身来怒喝道:“谢寒子!你就这么喜欢跟我作对吗!”
谢寒子脚步一顿,回头看他,“我从未想过与你作对,掌门师兄。”
汪珏怒视他的背影走出议事厅,这场清理门户的风波雷声大雨点小,就在谢寒子强硬的态度下不了了之了。
汪珏有些疲惫的看了唐一书一眼,唐一书会意,带领众弟子走出议事厅,留下师父们商量接下来该如何。
几人走远了些,沈琼拍拍胸脯小声说:“可吓死我了,差点以为隋师弟要被赶出师门了。”
姜洋安慰她,“我一开始就知道谢师叔不会同意的。”
周远征和殷雪瑶都不怎么爱说话,只是沉默的听着。
唐一书思忖道:“我没想到那个阿花竟是魔教之人。”他有些头疼的说:“武林盟那帮人都疯了么,竟然把主意打到无妄宗头上。”
周远征突兀问道:“隋简呢?一群人为他的去留吵得天翻地覆,他躲哪去了?”
众人看向走在最后的关玉箫,关玉箫不习惯的蹙眉,“师父把他带走了,不知道现在在哪。”
隋简当然还在祠堂跪着。
他确实受不得寒,好在祠堂的y冷他还受得住,手臂上的伤口没来得及换药,他也没跟师父说,疼痛一直刺激着他的大脑,他在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的冲动。
也许阿花是对的,他确实是个废物点心,自负武功高强,就中了别人的诡计。
也不知道王霞还有那些孩子们现在怎么样了,王霞肯反水,不是被逼迫,就是得到了某些承诺,既然她现在的身份是白玉山庄的义女,小命姑且是保住了。
从自省钟敲响到现在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他疲惫又心焦的等人来告诉他消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这说明他暂时也还是无妄宗的弟子吧。
天色渐暗,祠堂上方有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身体慢慢开始感受到y冷,腹中空空,脑子里还在任乱七八糟的思绪乱飞,隋简觉得他现在糟糕透了。
他突然想到这次武林大会他得了第一,但武林盟欠他的愿望照目前的形势来看大概也作不得数了,这算什么,祸不单行?
他自嘲的笑了一声。
一道清亮的声音在空荡y冷的祠堂响起,“啧,被人罚跪还笑得出来啊,隋少侠心真大。”
隋简有些恍惚,还以为他身体已经疲累到出现了幻听。
一件还带着体温的衣衫轻飘飘披在他身上,衣服上还带着股青草的味道,隋简转过头,借着夜明珠不算明亮的光,看到了阿花那张国色天香的脸。
隋简苦笑道:“不是让你走了吗,怎么还跟过来了。”
祝麟坐在他旁边的一个垫子上,单手撑着下巴道:“腿长在我身上,我爱去哪去哪。”
隋简想把衣衫还给他,“这里还挺凉的,你自己穿吧。”
祝麟及时按住他的手,嘴里不着调道:“老吾老及人之老,我还年轻,您就用着吧。”
隋简觉得这个场景有些莫名的熟悉,莞尔道:“我只比你大三岁吧。”
祝麟不可置否的耸耸肩,“比我大做事还不过脑子,这回得到教训了吧。”
隋简没说话。
祝麟丝毫不觉得自己扎人心窝子这种行为有多讨人嫌,双手后撑在地上,懒洋洋的看着长青老人的画像。
画像里长青老人对谁都是一张和蔼的笑脸,即使是对着他这个当年伤他性命之人的儿子也是。
看了半晌祝麟问道:“你还没跟我说你刚刚在笑什么呢。”
隋简也看着长青老人的画像,半真半假道:“我在想师祖是不是一个爱喝酒的人,听说在他的六个徒弟中最满意的是我师父,而我师父总爱温一壶酒坐在院子里喝,不知这点是不是跟长青老人学的。”
祝麟听他一本正经的扯淡,撇了撇嘴道:“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是不是爱喝酒,他都快不是你师祖了,隋少侠。”
隋简听他那声略带讽刺的“隋少侠”有些不满,注意力却被他话中另一层意思吸引过去,“什么叫他快不是我师祖了?你看到了什么?”
祝麟道:“我来找你时路过了议事堂,听他们在讨论你的去留。”
隋简焦急道:“结果呢?”
他越着急祝麟越不说,隋简气得想打他,但自己跪到现在整个膝盖都是麻的,倒把自己弄得更加狼狈了。
祝麟不逗他了,佯装严肃道:“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告诉你。”
隋简不上当,震惊的看着他,“阿花,你真的有十九岁了吗?是不是多说了十岁?”
祝麟听出他骂自己幼稚,咧开嘴笑道:“就说你答不答应。”
隋简从没见过他这么笑,居然还挺好看的,比他见过的所有小姑娘都好看,脸色微红,暗自庆幸这里光线不好对方看不见。他掩饰道:“唔,你说答应你什么?”
祝麟眼珠转了转,道:“等我想到再说吧。”他伸出右手小拇指晃了晃,“拉钩,怕你言而无信。”
隋简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似的,表情一言难尽的伸出右手小拇指和他拉了钩。
祝麟这才道:“我听他们说,要把你这个勾结魔教的逆徒逐出门派,就不怕武林盟过来找茬了。”
隋简脸色一白,身体晃了晃险些就这么倒下。祝麟拉了他一把接着道:“还没说完啊,你师父不同意,跟他们吵了一架就走了。”
隋简的心情瞬息间大起大落,表情一片空白的看着祝麟道:“真的?师父没同意?”
祝麟被他的样子吓到,靠过去撑着他的上半身,一手轻拍他的后背哄道:“真的真的,你还是无妄宗的隋少侠,啧,多大个人了,怎么总这么脆弱啊。”
这种动作放在平时祝麟是断断不会做的,也许是祠堂过于安静黑暗,也许隋简苍白受惊的脸太无辜,他尚没细想就凑了过去,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手像被烫了一下似的顿在半空中,神色复杂的看着隋简的头顶。
隋简可没心思知道他想了些什么,满脑子都是“师父果然没有放弃我”,内心的温暖甚至驱散了黑夜中的寒凉。
二人心思迥异的在祠堂里靠在一起依偎取暖,在y冷的祠堂中,只有一副长青老人的画像悄然注视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二人身上悄悄改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黑暗让人放飞自我。
第24章 往事
祝麟陪隋简在祠堂待了一会就走了,他说还有别的事要做。
隋简一直跪到正午太阳高高挂在头顶才听到祠堂大门被推开发出的沉闷响声。
关玉箫的声音在空荡的屋子里显得有些飘忽,他说:“师兄,师父叫你。”
隋简一夜没睡,ji,ng神有些萎靡的回应道:“就来。”
他缓了一会才能站直身体,当他再次置身于温暖的阳光下,明明只过了一夜,却恍若隔世。
二人沉默的走向清风居,过了一会,关玉箫突兀道:“师兄,师父说那魔教之人是自己逃跑的,可从荆昌回来之时我就再没见过他。”
隋简平静道:“是我放他走的,这件事跟他没关系。”
“没关系?”关玉箫停下脚步,“怎么跟他没关系,要不是他,你也不会差点被逐出师门,师父更不会为了你差点与掌门反目成仇!”
“反目成仇?”隋简直视关玉箫的双眼,“你说清楚。”
关玉箫眸光下移,板着脸,“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事实就是师父为了你,现在的处境很尴尬,而造成这一切的根本原因,就是你妇人之仁放走了那个魔教妖人。”
“玉箫,”隋简听他说话觉得刺耳,皱眉道,“不要一口一个魔教妖人,此次事件中他也是受害者,你搞清楚,真正有问题的是白玉山庄和武林盟。”
“我搞清楚?哈,真正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只有你,师兄真是好大的气派,你是想因为一个魔教妖人与武林盟为敌吗?”
关玉箫嘲讽道,“师兄一向如此,仗着师父的宠爱恣意妄为可以对什么都不管不顾,就算这次你捅了这么大的娄子师父照样把你护得严严实实。你可知执教长老派人找了你一宿,可谁能料到师父他会把你藏在祠堂呢,只有这里,旁人不得随意打扰师祖清净是不敢随便进的。”
关玉箫深吸一口气,颓然道:“师兄,有时候我真的羡慕你。”
隋简听完他一席几乎算得上嘲讽的话,心中五味杂陈。原来一直以来他在关玉箫心目中只是一个让人羡慕的,被师父宠坏了的徒弟,他做了再多,做的再好,有些人不是看不到,而是压根不在乎。
亏他还一直想为他的师弟树立一个好榜样。
这么多年他扪心自问没有依仗无妄宗长老亲传弟子的身份做过半件有辱师门之事,在外面历练时也常常路见不平,以除暴安良为己任。
他把师训刻在骨子里,每日自省,虽不至于战战兢兢,但也足够谨小慎微。
他以为自己时刻都在克制,原来在别人眼中全是他自作多情。
二人一路沉默的回到清风居,碰巧看见庞师叔走了出来。他们对庞叶行了弟子礼,庞叶脸色不自然的和他们打过招呼就走了。
进到院中,谢寒子正坐在石凳上,心情似乎还不错,对他们招手道:“过来。”自然的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他们还能随意的在清风居里习武,烹茶,下棋,聊天。
二人走过去,谢寒子拿出两样东西分别递给他们,感慨道:“你们都长大了,这是为师送你们的礼物。”
隋简觉得这个理由很是莫名其妙,像师父随口胡诌的。
他打开自己那份礼物,是一个长条状的东西,被一块深蓝色的布包裹住。他有些紧张的掀开一角,似乎有些熟悉,不再犹豫,直接扯开那块随意的包裹,露出礼物的全身。
“这是……鲲鹏?”
“是袭凤!”
谢寒子含笑注视着他们或惊讶或惊喜的脸,他所谓的礼物正是跟随自己多年的两把佩剑,鲲鹏剑和袭凤剑。
隋简不知他是何意,心里愈发不安,只道:“师父把佩剑给了我们自己用什么?”
谢寒子随意道:“到了师父这个境界有没有剑都一样的,有时候对敌不一定要用武器,要用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x,ue。
隋简还想说话,谢寒子温和地打断他道:“师父累了,你们自行去练功也好,去玩也罢,最近都不要出无妄宗了。”
隋简默默把要出口的话憋了回去,谢寒子的话表面上是对他们二人说的,实际上只针对他。
他虽不明白师父此时赠剑是何用意,胡乱猜测也于事无补。既然师父这里问不出什么,那他不如通过别的渠道——譬如找唐一书。
回过头再说祝麟,祝麟离开祠堂后并没有离开无妄宗,他径直去了无妄宗后山的那片树林,找当年他练功用的那块“冰石”。
他当初想的不错,隋简果然是他突破无相功第九层的重要助力,虽然他暂时还想不清楚自己如今对隋简是怎样的想法,在祠堂,他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自己的功力即将突破瓶颈更上一层。
于是他就来到了这里。
祝麟艺高人胆大的坐在冰石上开始打坐调息,甚至用不着别人为他护法,他打赌已经乱成一锅粥的无妄宗暂时没有人会来到这里。
直到第二天晚上,后山陡然传出一股浩荡雄厚的内劲,林间走兽四下逃窜,百鸟冲天而起——他终于突破了。
祝麟缓缓睁开双眼,吐出一口浊气,清晰的感觉到整个后山的一举一动都尽在他的掌握。
草木砂石,万物无形还有形;天地乾坤,大道有极还无极。
原来这就是第九层的境界,他终于走到了比他爹当年还要高的位置。
只是,祝麟右手摸了一下自己心脏的位置,那里似乎少了些什么,显得很空洞,正是他每次突破后熟悉的感觉。
祝麟抬眼,面无表情的向无妄宗方向望去。
谢寒子的两把佩剑皆是神兵,其中袭凤剑在江湖兵器榜上排名第四,鲲鹏剑排名第七。
关玉箫很高兴,在他心中终于能说服自己,他在师父心中的地位超过了隋简,尽管只是凭借一把剑的排名。
隋简不在乎这些,他更看重鲲鹏剑的意义。
鲲鹏是当年长青老人的佩剑,后将其赠与谢寒子。
谢寒子最开始的佩剑是袭凤,自从有了鲲鹏,袭凤却是很少用了。当初他与师父第一次见面,师父腰间别的就是这把鲲鹏,他对这把银白色的剑印象颇深——他爷爷的墓就是谢寒子用鲲鹏两三下削成的。
所以尽管他不明白师父的用意,还是很珍惜鲲鹏剑的。
另外,他所练的“鲲鹏剑法”,取意自“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起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
鲲鹏剑法的ji,ng髓就是“蓬勃、自在、逍遥”。檀影虽也是名剑,但其戾气稍重,不如鲲鹏剑与鲲鹏剑法配合的更相得益彰。
那日后来隋简去找过唐一书,希望他的“包打听”师兄能给自己带来些头绪。不幸的是,他那连后厨里有几双碗筷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唐师兄,也没办法知道谢寒子心中所想。
唐一书安慰他道:“谢师叔许是奖励你这次武林大会夺魁,希望你再接再厉呢。”
隋简苦笑,武林盟如今那副德行,他如何“再接再厉”,武林大会从此也就与他无关了。
他突然想起那日回到清风居庞师叔的脸色不太对,他抓住一切可能性,告别唐一书,前往百草居。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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