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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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照亮了夜 作者:初可

    正文 第64节

    夜照亮了夜 作者:初可

    第64节

    十年前,他也是这样。   当着妈妈的面,从西装口袋中取出戒指,给我戴上。   事后,我们俩回家,去停车场,抄近道经过疗养院的小花园。他告诉我,他想单膝跪地,也想吻一下我手上的戒指来着。   想了想,到底当着长辈的面,没好意思。   我被他逗得直笑,他也笑,笑着笑着,他小心问:“那要不,再来一回?”   他是带着笑意说的,意在轻松点,可声音中还是有着些微忐忑。   我原本并不紧张,被他这话说得,莫名也紧张起来。紧张着,我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散了。   那会儿我已放暑假,上海刚出梅,不再y雨绵绵,又还未至炎夏,那天的夜风舒服极。我们俩都停下脚步,站在无人的小花园一角。   他看我片刻,慢慢单膝跪下,抬头看我,又朝我伸手。   我更紧张,眼睛都不敢再看他。   他的手始终邀请状,展开朝我,也始终看我。   风阵阵吹,我看左边的树,看右边的池塘,再看左边的凉亭,再看右边的蔷薇花墙,再看……他笑说:“看看我吧。”   我看他,他仰头对我笑。   树叶上还藏有不少尚未来得及风干的水滴,风一吹,零零散散落在我们身上。风再一吹,池塘里的青蛙甚至也在“呱呱”叫着和声,夏天眼看就要来。   我的手掌蜷缩,伸开,再蜷缩,手指微弯,慢慢往前伸去,放到他的手心。   他握住,低头吻我手指上的戒指。   吻刻着我俩名字的戒指。   他说,仪式感不是为了仪式而仪式,只是为了多年之后,再想起这一天时,我有东西可记,希望我能因此而更快乐。他还说,我不是普普通通被他追到,而是辛辛苦苦求来的,他会永远对我好。   其实,他就是不那样,我也会一直记得,记得他对我的好,记得他为我做的一切事,我也会很开心、快乐。   在当时,我和他都沉浸在完满的幸福中,并不知道未来正有坎坷在等待我们。   我俩的事,被妈妈发觉,我初时以为是运气不好,并为此无比焦虑,甚至又做了些蠢事。后来我才知道,楚珩早就料到有这一天,比如刻了字的戒指,他早就把一切准备好。我与他恋爱的一年多,除了最终分手时,也就数那一次最让我惊慌。   慌到差一点也就分手了,也是那一次,我彻彻底底离开了会所,并向楚珩彻底敞开心扉。   如今看当年,除了分手时,什么事都已是小事。当年身在其中,可真是吓到不行。那会儿据三个月的期限只剩半个多月,我考完四级,每天开开心心谈恋爱。楚珩从厦门匆匆回来看我,赶回厦门,再回来后,他与我商量送妈妈去疗养院的事,我不再排斥。   恋爱是个慢慢靠近与取得信任的过程,楚珩对我那么好,我不会再因自己的自卑或者其他小心思去拒绝他的好心,我信任他。那时候我的心态也很积极,我想,我会和楚珩组成家庭,我们一起生活,我们是一家人。   我也会对他家人好,我不会再计较这些,惹他失望。   他是真的想帮助我和我妈妈。   虽然已说过多次,我还是要再说一遍,我真的没什么本事,活得一向很真空。妈妈没出事前,那就别提了。妈妈出事后,我终于开始面对残酷现实,可不过短短一阵,楚珩出现了。   所以我一直被保护得挺好。那时候,我只信赖,也无比信赖楚珩。妈妈出院的事,妈妈住疗养院的事,都是他在打点。我真的跟个傻子似的,每天乐呵呵地上学,去会所也是乐呵呵地复习期末考试,完事跟他回家,或者他忙,无法陪我,来接我回家。   发现不对劲的是妈妈。妈妈快要出院前几天,并不知自己要去疗养院,以为要回家。能回家,她当然高兴。我没跟妈妈说的原因,一是我对楚珩太放心,感觉只要有他,任何事都不是问题;二是,其实我隐隐有些慌的。在妈妈看来,楚珩不过我的朋友,非亲非故,凭什么为我妈妈这样费心费力又费钱?   我不知道该怎么同妈妈说,索性留给楚珩。楚珩也是这样跟我说的,说一切交给他。   医生不知情,交代出院后注意事项时,说漏了嘴。   妈妈当时没有任何不对,微笑着谢过医生。医生一出去,妈妈立刻看我,我心虚地收回眼神,想去给她倒水,妈妈指门:“关上。”   我磨蹭过去,把门关好。   妈妈再指床边:“过来坐。”   我再磨蹭,坐到床边。   妈妈问我:“我出院后去疗养院?”   我直点头,妈妈又说:“市郊那家疗养院?”   我再点头,妈妈再说:“一个月就要最少十来万的那家疗养院?”我隐隐察觉到不对,低头不敢说话,妈妈有些生气,“我们哪来的钱住这样的地方?家里房子卖了?”   我赶紧抬头看她:“没卖!”   妈妈生病后,我是真打算卖房子的。房子挂在那里始终没人买。   “没卖,咱们哪来的钱?”   “他,他,他帮我们……”我面对妈妈忽然发亮的双眼,连他的名字也不敢说。   妈妈深深看我,忽然往后靠去,深吸一口气。她闭上眼睛,开始哭。她哭的时候,默默流泪,偏是那样眼泪无声往下掉的样子,哭得我心里也跟着酸软起来。   我递面纸给她,她缓缓睁眼,看我,很伤心地说:“宝宝,妈妈已经这样了,你知道吗?”   “……”   “你知道不知道,你回答我?”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妈妈当初是如何被人打上门的,如何被人骂的,你还记得?”   我记得,那个所有泡沫被戳破的午后,家中被打砸得一片狼藉,没有任何人会来帮我们母子。妈妈被人揪着头发打骂,我上去要帮忙,被一脚踹开。我忘不掉的,一辈子也忘不掉。   “你是想再发生一次这样的事?”妈妈哭着问我。   我被妈妈这个问题问得呆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我赶紧摇头:“不是,不一样,不是!”   妈妈伤心看我:“妈妈已经错了,你怎么也能这样?妈妈只有你了啊。”   我急着解释:“真的不一样,妈妈!我和他,我和,我和他是,是……”我越急,越不知该如何说,“他对我很好很好的!我们不是那样!”我想说我们不是妈妈和那些人那样,可是我说不出口,我不忍心伤害妈妈。   我说不出口,妈妈虽还在流泪,却平静地说道:“妈妈病重的时候,林阿姨是不是同你说过我过去的一些事?”   我不敢点头。   妈妈继续平静道:“林阿姨是不是说我为了赚生活费,才入了这个圈?”不等我有任何表示,妈妈再道:“其实有些事,你林阿姨也不知道,我们是后来才认识的。我并非因为这个原因才走上这条路,艺术学校的学费是贵,妈妈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大堂弹琴,顾客反馈都很好,经理是个女的,很干练很善良,也很喜欢我,给我开的工资很高,一个月的工资已够生活。更何况,那时老师们知道我的情况,帮我申请助学奖学金,我的成绩也好,常拿奖学金,过得并不拮据,甚至有余钱做些自己喜欢的事,买些自己喜欢的小物件。”   我第一次听妈妈说起她年轻时候的事,不由听了进去。   妈妈明明看着我,却早已透过我看向她自己的青春,缓缓说着往事:“那时候,妈妈对未来充满希望,我从小弹琴,却也不像其他同学那样,想着当钢琴家,更不会想进娱乐圈,我只想着毕业后留校继续读研究生,将来想留校工作。我的生活虽然平淡,我觉得很幸福。妈妈不是那种攀强附贵的人,你外公外婆从小也是这样教我的。我们那样性质的学校里,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班里很多同学本身家世就好,更有很多同学成日与有钱人厮混在一起,过着看起来花团锦簇的日子。   别人的生活从来与我无关,我对此没有任何评价,安安心心念书。直到读大三那一年。我长相尚可,从大一入学起,就有很多同学追求我,甚至有外校的学生,包括一些所谓的小开,如今说起来,就是些富二代。我从来不理,那时许多人背后说我死板,说我是装的。   本来生活也就这样平淡过去,我会慢慢过上想要的生活,不富却满足。大三那年,我遇到了一个人,他开始只是每天来我工作的地方听我弹琴。他每次都坐在那个位置,时间久了,我自然就认得他了。大堂经理对他很客气,偶尔跟我透几句话,我知道无非又是个有钱少爷。   我下意识地避开他,时间再久一些,我才发现,不论我避不避,他其实从未看过我一眼。他只是过来听我弹琴。他听了小半年我弹的琴,一句话没同我说过。直到有一回,下了大雨,我没带伞,站在酒店外等雨停。他从里面出来,他在等他的车。他站在我旁边,我认出了他,他却始终没有发现我,直到上车。第二天,他照例来听我弹琴,那时我才知道,他根本就不认识我。他也根本不是特意来听我弹琴。   我为此有些羞愧,我把所有有钱人都看得很可恶,因有些有钱人曾经拿钱羞辱过我,他是我见过唯一一个特殊的。后来的事,你大约也能猜到。他听我弹了快一年的琴,还是不知道我是谁,我都读大四了,将来准备读研,已经跟经理说好辞职,不会再来,没时间了。读研是公费,我不再需要赚学费,导师很喜欢我,帮我安排了其他工作赚生活费。   也是弹琴的最后一天,有人欺负我。他出手帮了我。”   妈妈从自己的青春中收回视线,她看我:“那时候,我以为他爱我,我特别喜欢他,特别。”妈妈拉住我的手,“可是,宝宝你知道吗,我们以为的爱,在他们眼中,从来不是爱。”   “发,发生了什么……”我有些害怕地问。   “他的父母找到我,给我钱,要我离开他们的儿子。”   “你,你要了?”   妈妈苦笑:“怎么会?他的父母其实还算客气,说话慢条斯理,乍一看上去特别斯文。我不肯要钱,他们甚至并未生气,只是给我大致说了他们家的情况,最后,他们问我——”   “问什么?”我抓紧问。   “他们极为客气地问:安小姐,你觉得你与我的儿子是否相配?”   我顿时很生气,眉毛都吊了起来。   “如果他们骂我,甚至羞辱我,反而会激起我所有的叛逆心理。可是他们只是留给我这样一句客气的话。我没答应,他们也没有再多说,点点头,一同走了。我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甚至没有与他说一句,他也丝毫不知。直到一个月后,其他同学陆陆续续收到研究生录取通知书,独独没有我。我问到一向喜欢我的辅导员那里,辅导员甚至不敢见我。”   “……”我说不出话来了。   “当然,我没有这么容易被击倒。我去找院长,找校长,没人搭理我。我再找他……”她再苦笑,笑着,妈妈又哭了。   “妈妈……”我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毕业那天,在我拿到毕业证书前,先收到的是匿名给我寄来的,他的结婚证的复印件,以及那位新娘的大概背景资料。”   我不解看妈妈,妈妈平静道:“那位新娘毕业于国外的知名音乐学院,刚回国。她十岁便成名,成名曲是我常在大堂酒店弹奏的那首。”   “……”我被妈妈这段话说得后背发凉。   妈妈再看我:“就这样分手了,他没有挽留过,也没有解释。再后来,我被伤得很厉害,信了他的一个朋友,说可以帮我见他一面,我上了这人的当,走上这条路,再也没有回过头。想回头,没人让我回了。我也终于见到他一面。他嫌恶地看我,说我变了。”妈妈伸手擦眼泪,擦不尽,“我到底识人不清。”   妈妈的往事听得我格外y沉。   妈妈的眼泪还未擦干,便伸手拉我,对我说:“有钱人的客气,甚至不是蔑视,他们眼中没有你,随随便便动动手,你的一切就都没了。有钱人的爱?”她又哭了,“他们没有爱,不懂爱。他曾经对我多好?我没问他要过任何东西,他也从来不送我贵的东西,我们像普通情侣那样谈恋爱,我以为这就是我的归宿。   妈妈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是好孩子,你不是喜欢他的钱。妈妈也知道楚珩是好孩子,他兴许是真的喜欢你,没有骗你,可是他的父母呢?你是个男孩子,将来会发生什么?楚珩能为你放弃一切,与自己的父母作对?楚珩终究要结婚的。你能答应吗?你能忍受?”   楚珩要结婚?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立即摇头。   “你不答应,也不愿意,是不是?”妈妈问。   我点头。   “可是,那有什么用?”妈妈将我拉得更紧,“你比妈妈还傻,你以为他不知道我们家的底细?他们的本领大得很,说不定早已经知道妈妈是这样的人,我们是这样的家庭,他在瞒着你。”   我的手也跟着变凉了。   “妈妈不会害你。”妈妈倾过身,抱住我,“妈妈只有你了,妈妈走后,你如果被人欺负怎么办?”   “我,我——”   “我不希望你面对我当年面对的困境与难堪,妈妈不敢想象他父母找你的样子,更不敢相信他抛弃你的样子,更加不敢想你伤心后走向堕落的样子。你跟妈妈很像,你千万不能再走错路。他们,和我们,是不一样的,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世界。趁你还能出来,出来吧,好不好。”   “妈妈。”我特别难过地闷在妈妈怀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楚珩已经知道我们家的背景,已经知道妈妈的事了吗?   楚珩以后也会结婚吗?他的父母也会这样找上我,用一笔钱打发我?   楚珩会像那个人对妈妈那样,对我吗……   那天回家前,我问妈妈:“妈妈,我爸爸是谁……”   妈妈一怔,低头不语。   我不敢再问,回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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