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帷灯匣剑 作者:少女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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帷灯匣剑 作者:少女癖
。
泊,栖止,停留。
世,人间,红尘。
他便在这人世间漂泊,上百上千上万年。
“这如画江山予你,替我好好看着罢。”
院子里的古钟响了一声,白泊世猛然惊醒过来。他凝神细听,镂银灯中的火焰又跳了几下,显得更加黯淡了。
不,不对,不是古钟的声音。
云板四响,正是丧音。
“丽妃娘娘殁!”
冷宫里,丽妃吊在房梁上的身影让人看了十分惊悚。她穿戴齐整,发挽珠钗,身披册封正衣,甚至还画了妆,花钿面靥,脸上一派艳丽。
人群里,赋君抒面带倦容,冷静地看着丽妃被内侍从梁上解下来的尸身,白泊世来到他身边低声道:“是缢鬼,丽妃被害了。”
赋君抒嗯了一声,他知道缢鬼引诱索命,法事必要做了。
他仍是盯着丽妃,她隆重的装扮简直可以直接下葬。赋君抒只喜欢她素着一张脸的模样,丽妃一开始也会玉冠束发,一袭深衣,扮了男装取悦他。只因为赋君抒说,喜欢看她这样子的清秀俏丽。
已经有内侍来询问丽妃下葬的规格,赋君抒抿唇沉默,许久之后才说:“册封为后,以皇后之礼下葬。”
此言一出,满室哗然。
赋君抒不发一言,自顾自离去。
只有白泊世敢跟在他身后,两人冒雨走在皇宫的山林里,路边的宫灯散发出幽幽光芒,勉强照亮了前路。
“陛下,收回指命罢。”白泊世道。
赋君抒没有言语。
白泊世看着他固执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丽妃真是可怜,到死了都还是你的挡箭牌。”
赋君抒的脚步顿住了,他猛地转过身来,赤红着眼怒视一脸沉静的白泊世。
“望陛下深思。”白泊世不卑不亢地对他行礼,返身离开。
赋君抒也回头朝寝宫走去,心里怅然若失。宽敞半黑暗的道路回荡着雨声、他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宁静中带着混乱,匆匆促促。风吹过树梢,他的一帘热泪压在眼底闷住了视线,他仿佛走在黑水淌漾的黄泉路,身侧的宫灯是白光凄然的火焰,灵台上的蜡烛。
一阵冷风吹来,他的眼泪顺势而下。
夜雨,冷灯。
平淑的病情加重了。房间里点起了火,被褥紧紧堆在他身旁,但他只是咳嗽,偶尔以帕子捂嘴,马上又将那手绢揉成一团。
他躺在床上,在心里默背各种儒学经典,目光瞥到手绢一角那淡淡的红,立刻又移开了视线。
他不想死,他也不想拖累师尊。
平淑费力地爬起来,将染血的手帕丢进了火炉中。
作者有话要说: 好累啊……
☆、第51章
洪水滔天,自遥远的地平线怒吼着滚滚袭来,形成一道巍峨的浪屏。
暴雨如注,天际昏沉,玉楼山的峰上,一人拂尘在握,背负长剑,手额现出印阵,自身上散发出浩然仙气。
“我今持咒,大道无上。”
他的手势结出几个复杂的灵诀,瞬间,一道看不见的结界便粲然出现,伴着将来势汹汹的洪水挡住了。随着青年的动作,水势自结界两边分开,尽入江河湖海。那人再次运起仙术,拂尘翩然指天,顿时阴云尽散,晴空霓虹,连绵的雨灾顷刻结束。
一团乌黑的浓云裹着妖雾,自半空中盘旋几圈后迟迟没有离去。
玉楼山上的青年见状,覆手再捏印诀,一道沛然正气击去,云雾终于急速奔离。
“恶哉妖物,为祸人间之罪终将不容于天。”青年拂尘一甩,腾云而去。
应有晴狼狈地暂时逃离,这次来的是仙者,和佛门尚未成佛的和尚又不大一样了。他们最以降妖为乐,并且已入仙道,实力雄厚,就算他是妖族十三枭雄的后身也无法正面对抗。
“此地不宜久留,本大爷便到别处去罢!”应有晴依然悠哉悠哉地卧在云上,随风而去,飘到哪里是哪里。
八月十五,湘府望京。
由于雨灾已去,千灯会便照常举行了,日落之前,许多人都忙着挂起那一盏盏茶白玉做的灯,杏子林里一片雪白,与蜉蝣山顶的积雪互相辉映。
九世雪靠在树上,对树下的冷独听和沐如杭喊道:“阿冷,小沐,上来看!”
沐如杭道:“九姨,没空!当心你的鬼气,连树上也结霜了!”
九世雪撇撇嘴,余光又见一只雍容仙鹤斜飞入空,盘旋在杏子林上。
那晚,九世雪夜闯客栈,本想直接硬破了谈霏羽设下的大悲千眼阵,但她释出的鬼气却令冷独听和沐如杭察觉到了,从而让谈霏羽解阵放她入客栈。
蔺即川一见她便惊讶道:“雪大夫?!”
九世雪打量了他和任逸尘一会儿也笑道:“咦,小道长是你们啊,多年不见了,那位阮姑娘呢?”
难为她还记得。
其实当初在救治阮少嫣时,九世雪便认出了那毒正是自己的爱徒芙涉江所下,她便没有声张,出于护短心理,她没有帮阮少嫣彻底逼出毒素,那是残留了一丁点。
蔺即川有些尴尬,就没说什么,蔺采闻言便道:“我娘回北俱芦洲了,雪大夫你认识她吗?”
“你娘?”九世雪眼中精光一闪,暧昧的眼神就在蔺即川身上飘了又飘:“原来如此。”
任逸尘看着九世雪八卦的模样,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九世雪又看向冷独听,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阿冷,没想到还能再看见你。”
冷独听是她看着长大的,当初听闻他死讯,九世雪方知晓他们三人之间的纠葛,便提了几坛酒去找别初赋,两人一言不发地对饮了一整晚。她记得别初赋的酒量挺好,但他那晚却醉得一塌糊涂。
冷独听也微微点头,迟疑了半晌才问道:“师尊……可还好?”
“别初赋啊,自你出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九世雪无奈道:“他倒是给我寄过信,话语里听起来像是和他的那个死对头千山刀神在一起厮混呢,还说又收了徒弟,也不知道在搞什么。”
“这样啊。”冷独听淡笑着不再说话了。
但沐如杭还是听得出他声音里的失落。
九世雪也安抚地拍拍他的肩,道:“你师尊那个老不死的,指不定在哪里逍遥快活呢,没必要替他担心。”说完她转向了谈霏羽:“对了,谈公子,我尚有一事要与你商议。”
谈霏羽问道:“是关于千灯会么?”
九世雪笑道:“正是,谈公子应该也看到了我身旁的荣王世子,我想借着千灯会的灯开启鬼门。”
蔺即川看了看窗外连绵的雨,担忧道:“可是这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了的吧?”
谈霏羽却摇摇头,面上带着点神秘的笑意:“放心,待到八月十五那一日,雨必会停。”
众人见他语气笃定,有些面面相觑。
转眼间就到了八月十五,这一日,暴雨果然停了,就连听闻将来的洪涝都神奇地销声匿迹。
谈霏羽化为仙鹤,盘旋在天准备着点灯。
蔺即川拉着任逸尘来到了一处缓坡平台上,那里可以看见整片灯海。
两人坐在草坡上,微风轻拂,杏子林披挂着一千盏灯,仿佛落了一层白雪。
蔺即川竟有种隔世之感,他稍微偏过头看着任逸尘安静的侧脸,低垂的眼睫,鼻峰、微蹙起的薄唇,弧度优美的下巴,他看过许多次,但从没仔细端详。
任逸尘道:“你看我干嘛?”
蔺即川笑道:“没有没有,看你好看呗。”
任逸尘斜了他一眼。
“师弟啊。”蔺即川枕着手躺在了草坡上,他舒了口气,回想着那一年的千灯会,那一千盏艳红的红石重莲灯,任逸尘白衣负剑,踏灯而去,那身影与他从前纤瘦的小模样重叠起来,让蔺即川一阵恍惚。
任逸尘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的下文,便也跟着躺倒了。两人静静相对,心里翻涌着截然不同的情绪。
“师兄,”任逸尘开口道,他看着蔺即川转过来的脸,那坦然的目光仿佛照妖镜一样令他无所遁形。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双臂一用力便撑起了自己的身体,从上往下俯视着不明所以的蔺即川。
任逸尘的声音如坠泥塘,艰涩缓慢:“师兄……其实,其实我……”
蔺即川看着他,眨了眨眼:“什么?”
“我……我不是讨厌你……”任逸尘终于略有些心酸道。
蔺即川愣了愣,突然欣慰地笑了起来:“是吗?我还以为……那你为什么,我是说,为什么一遇到我就那种样子,好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似的。我也不想你把我当成假想敌,如果你愿意说出你的心结……”
任逸尘未等他说完,便低头吻了上去。
蔺即川听到他将“我爱你”吞咽了进去。
两人双唇相接还没有多久,蔺即川便反应过来,牙齿不由自主地上下一合。
任逸尘痛得往后一缩,捂着嘴蹙起眉,蔺即川终于回过神来,就看见任逸尘放下手时那一抹淡淡的血色。
“你的嘴怎么样?”蔺即川紧张地掏出帕子替他按住了伤口,擦了一阵后才反应过来,立刻将手绢丢在了他怀里,一脸纠结地看着任逸尘吞吞吐吐道:“你……你刚才……”
任逸尘叹了口气,道:“算了。”
蔺即川骇然地看着他。
从小到大,蔺即川都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如同飞来峰上的石块一样摇摇欲坠,在半认同半敌对的状态下,偶尔有点大的颠簸就很难让人习惯。他没试过多爱一个人,又或者说他害怕太爱一个人。
蔺即川之所以诧异倒不是窥到了任逸尘的心思,一直只觉出他的敌意,猛然让他知道了他的爱就仿佛白日幻境,根本不真实。而且对任逸尘不公平,他对他并没有那么爱,他替任逸尘觉得不值。
他那一口简直就像咬在了自己身上,也许是整个人麻木了才不痛。然而流血的不是他。
“别这样看我。”任逸尘低声道。
蔺即川收回视线,仍是茫茫地盯着下面的灯海。暮色四合,蜉蝣山顶的积雪被抹上了一层淡淡的橘色,薄云缭绕。
他听到了水滴的声音。
然而任逸尘却恍若无事地离开了。
蔺即川看着他淡然的背影,觉得自己可能根本没有认真了解过他。
九世雪在一棵树的树梢上冲他大喊:“蔺道长,要开始了,快下来呀!”
他也喊道:“我来了!”
夜色沉下来,万事俱备。仙鹤在半空中清鸣一声,向下俯冲翱翔,随着他飞过,那一盏盏茶白玉灯逐次亮起,渐渐照亮了黛色的天际,那素白的灯里燃着的火仿佛摇曳的雪花。
众人一时无话,都静静地看着这一年一度的奇景,灯光照亮的不仅是人间,还能引领鬼魂们返乡。而这一切都是谈霏羽消耗修为换来的,仙鹤边鸣叫边朝远方飞去,那灯火过了一半,却不再燃起了。
“这是怎么回事?”九世雪第一个发现不对劲,她的视力看得最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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