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2
三候梦 作者:神君麻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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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候梦 作者:神君麻麻
踝和胳膊上散布着淤青。
他仰头看天,虽然一身的脏污,眉目却是舒展着,无波无澜的茶色眼瞳里盛着天边破碎的红霞。
那一身的伤是被同村的几个孩子弄出来的。
“那天,是我第一次背着爹偷偷去给娘上香。”
对于玄学命理爹信一半,说的话也只能听一半。爹说,他从不信流言蜚语,娘的事不怨他的。
是以,当爹天未亮便蹑手蹑脚掩门出去时,他睁开眼空对一室幽暗,心里倒也无甚起伏。他知道,唯有祭扫这件事,爹是不愿他跟来的。所以他尾随在爹的身后,混在登高祭扫的人群里,只盼能远远的见上一眼。
山的这头,纸钱和纸马在火舌中化成黑灰散在空中,耳边是实实在在的风声呼啸。
娘的坟前摆着三荤三素,爹上了香,满上一碗陈酒,悉数浇灌进脚下的泥土。
甘淳的酒香在呛人的浓烟里弥漫开来,微妙的融洽。
不远处的一座孤坟后,连奚收回了视线。面前的这座坟在遍地艳红的鞭炮残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冷清。坟头草长势旺盛,他蹲下身,费了些力气清掉了墓碑周围杂乱的野草,碑上像是早已被雨侵蚀干净,一点关于墓主人生平的痕迹也无,看样子该是座很老的坟了。
连奚蹲在碑前发了一会呆,心头淌过一丝道不明的触动,想来也无事,便随手坟头草都拔了个干净。
正当他准备起身时,几道人声隔了三两座坟丘突兀的响起。
“这烧鸡味道真香呐,好久没吃上肉了。”
“嗬,这李子桃儿也齁的紧,多装几个一会带了路上吃。”
“你这小癞子,死人的饭也吃的这么香。”
“饱汉哪知饿汉饥,这些平日寻不到的吃食放在野地里烂也是烂了,便宜了山鸡野狗到不如进了我的肚子。”
“你也不怕遭报应?”
“哼,报应?暴殄天物才要遭报应呢。再说我一个一穷二白的小叫化,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就怕报应还没来我就先得做个饿死鬼喽!”
连奚一怔,探头向外看去,只见一个癞头小叫化正在坟地里四处挑拣新鲜的供品揣在兜里,一旁打趣他的是几个面熟的邻家孩子,该是跟着家人一道上山来祭祖的。
“哎呦,肚子疼!”小叫化突然捂着下腹叫唤了一声,扭头匆匆朝他这个方向跑来,背后留下一长串幸灾乐祸的嬉笑,“呸呸呸,让你说大话,遭报应咯!”
窸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连奚一时拿不定藏躲的地方。
“呼……舒服了。” 小叫化见四下无人,便径直走到这座荒坟后头,解开裤兜畅快的尿了出来。
他满不在乎的吹着口哨,下腹又是一阵绞痛。正欲蹲下身子,余光瞟向一旁的树丛,猝不及防就看到阴影里露出半张稚嫩却冰冷的脸,那脸也正直直的打量着他。
连奚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出声道,“挪个地方吧,这样没准真会有报应……”
“鬼……有鬼啊!” 话音未落,只见那小叫化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兜里的瓜果滚落了一地。
“你没事吧。” 瞥见连奚伸过手来,他登时吓的屁滚尿流,嗷嗷叫着闪躲开,“爷爷饶命!我、我再也不做这缺德事了!!”说着鞋也顾不得捡便一溜烟蹿没了影。
小叫化嚷嚷着跑远了,方才那几个孩子却是不嫌事多的围上来看热闹。
“咦,这不是老连家的那个阴阳脸么?”
“你没听小叫化喊着见鬼了嘛!我奶奶说这阴阳脸是个煞气重的,叫我不要和他玩。”
“我爹爹也说他是扫把星,看见了一定要绕路走才行,不然定要触霉头的。”
“可不是,若不是连老头想收个徒弟想魔怔了,能随便捡来这么个玩意么?你看看他雕的那些脸壳子,把自个的娘都吓死了。”
“噫……难怪我爹娘现在都不让我去纸马铺边上玩了。”
男孩不知所措的蹲在树丛里,紧紧的捂住耳朵,“别说了,别说了……”
“砰。” 一个桃儿从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进了树丛里。
“砰砰。” 几个孩子拾起地上的瓜果纷纷往坟后掷去,“喂!阴阳脸快滚开!”
“我来我来,我的眼力好!”
“啪。” 一个石子混在其中砸中了男孩的额头,“唔嘶。”
有温暖而潮湿的东西缓缓渗进指缝里,又淌进了耳里,耳鸣声掩盖了闲言碎语,他却又听见了娘最后那凄厉而惊惶的尖叫声在脑中炸响。
——娘,你说我雕的这副脸壳子爹会满意吗?
——你、你是谁?
——娘……是我啊。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我并不想害你……我这也是在帮你啊!这么多年我待这孩子视如己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娘,你在说什么……
——你别过来!救……救救我……有鬼……有鬼………
——娘!
5.
咚——咚——
山风撞击在沉实的钟面上,内里传出微弱而清晰的振鸣。耳边倏的就安静了下来。
那些人和声音都消失了。面前的这口灰蒙蒙的大钟一如它多年来的沉默,还是这般无言的面对着他。
小时候常听爹说,在人世沉浮的久了,人心难免会被泡出沧桑的褶子,这时候就要到高处歇一歇脚。是以,这座钟楼便成为了后来连奚时常落脚的地方。
“我被石子砸晕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坐在这里了,爹也在,是他背我上来的。”
其实对于玄学命理,连老头本是神鬼无惧的,之所以还信那另外一半,是因为捡到了连奚。
当年的老神棍和扫把星也是坐在这座钟楼上,一老一少坐看红日西沉。连奚沉默着,对坟地里的事避而不谈,连老头忽而开口道出了另一段更久远的往事。
那是一个寒冬腊月天,山间落了阵鹅毛雪,把下山的路掩了大半,困住了上山拾柴的连家夫妇。
那时山腰的这座钟楼刚封未几,无人再光顾,眼下倒成了落脚的好去处,夫妇俩便合计着上这里凑合一晚。
然后,他们意外的听见了楼上传来了啼哭声。
阁室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她已经冻的没了气,怀里还紧紧抱着个刚出生的男婴。
连家媳妇因为多年来怀不上孩子始终耿耿于怀,看见眼下的光景当即便动了收养这孩子的念头。
他们带走了这个孩子。
故事跳转到了多年后,孩子一转眼已懂事了。
连奚是个沉闷的性子,不哭不闹,鲜有言语。当连老头意识到这孩子的特别之处时,是在无意瞥见他独自一人在屋后玩着泥巴,比泥团大不了多少的手看似胡乱的几下揉搓,一只白兔竟已栩栩如生跃然手心。此后他便留了心,渐渐的,这孩子已能将再普通不过的泥巴和木头玩转于指尖,从飞禽走兽到市井小人都雕得像模像样。
连老头看在眼里乐在心间,庆幸这祖传的手艺总算是找着了接班人。于是,他拿来做脸壳子的模具开始手把手的教与他,“小奚你看啊,世人都说这脸壳子乃是鬼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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