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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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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区三部曲之军区大院_警卫连 作者:泡泡雪儿

    正文 第26节

    军区三部曲之军区大院_警卫连 作者:泡泡雪儿

    第26节

    自从当兵,还是第一次发现一个可能的同类,这让我的感觉,说不上来。

    既好奇、猜疑,也下意识地想要回避。毕竟在部队这个环境里,这一面是必须隐藏起来的,不能被轻易探察的。我回想他对我的种种,最后索性丢开不寻思了。不管他是不是,我不希望跟他之间有任何枝节发生。

    那阵子我对焦阳客气了很多,他跟我开玩笑或者有肢体碰触,我都注意分寸。晚上一熄灯我就睡,他留我在宿舍吃他的小灶,我也谢绝了,仍然跟大部队去食堂。

    焦阳没在意,对我一如往常,我渐渐也放下了那些寻思,大概真的是我敏感了。

    这一天,干部处来人了,连长、指导员和焦阳都去陪酒,晚上饭局散了连长叫我送焦阳回去,焦阳一张白脸喝得白里透红的,但是人还清醒,呵呵笑着搭着我肩膀:“这点酒量你副教还有,走!咱俩一起回去!”

    到了宿舍,我刚给焦阳倒了杯水,楼下有人大声叫我。到走廊一探头,是白洋。

    “老高!快下来!有好事儿!”白洋一脸贼笑兮兮的兴奋表情,大声冲我喊。

    “啥好事儿?忙着呢!”这小子老是整一出又一出的,没时间陪他闹腾。

    “不下来你别后悔啊?”白洋嗓子扯老高。

    我进了屋,看焦阳的样子没什么影响,他自己坐在床沿喝水。

    “副教导员,你酒量不错啊?可以!”我恭维他一句。

    焦阳看着我:“还行,没你能喝,听说你可是连里数得上的。”

    “就那么回事吧。副教,你要没什么事儿就早点休息吧,我下楼一趟,一会回来。”

    我看他也不需要我照顾,惦记着白洋说的事,打算要走。

    焦阳说:“哎,别走,”他一下站起来,站得太猛酒上头了往前栽,我赶紧过去扶了一把,焦阳拉着我笑嘻嘻地掏出副扑克,要跟我甩扑克比大小,我靠,我哭笑不得,敷衍他“行行,副教导员,你大,你赢了,我认输。”焦阳还扯着我不松手:“认输了就得来点彩头。”我说啥彩头,他哈哈笑:“傻小子这都没玩过,扒衣服啊!”

    他说着就把我撞倒在铺上,玩笑地来扒扯我,论力气,要真弄他弄不过我,可跟他一个喝醉酒的人,还是个干部,我一战士能真跟他动手?我要掀翻他又怕真用了力气他跟我翻脸,我可得罪不起干部,只能让他醉酒闹个高兴。焦阳扒扯开我军装还不够,不由分说地把背心也往上撸,他压在我肚子上:“这下是我赢了。”我无奈:“行了吧副教导员,别闹了。”我要起来,他还按着我,闹腾中身体的部位有了摩擦,我一下有点反应,没办法,这控制不了,焦阳散发着热力的身体让我一阵阵有点晕。偏偏这时他压我胸膛上来压制我,就他这身板,还跟我角力,我胜负欲也上来了,一个翻身把他用力压在了身下,趴在了他身上,牢牢地压住还不断踢腿的焦阳,笑着问:“还闹不闹了?”

    焦阳抱住我的腰,不让我下去,他真的喝多了,和我嬉笑起来。

    我们闹了一会儿,我才察觉外头有人,抬头扫了门口一眼。

    这一眼,我就惊呆了。

    第38章

    那张梦里无数次出现、让我朝思暮想的面孔,现在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们。

    全身的血都涌上我的脑门,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我们的目光对视在一起,他一言不发,面无表情,转身就走。

    我像从梦中惊醒,几乎是从焦阳身上弹了起来,一下跳下了床。

    焦阳在身后喊着“怎么了?”我根本没管焦阳在说什么,冲出去大喊:“排长!排长!!——”

    排长,我的排长!杨东辉!他回来了!!

    脚像踩在棉花上,我三步并作两步跳下楼梯,飞奔着追他,杨东辉像没听见我的叫喊,大步流星地下了楼,心快要跳出喉咙,我急得大叫“排长你等等!”可是他的脚步根本不停,连头都不回,为什么,排长,你回头看看我!

    直到追进了他的宿舍,喘着粗气抓着门框,看着这间熟悉的屋子里站着熟悉的他,我还恍惚地觉得自己在做梦!

    我心爱的人,整个脑子都装满的人,他突然这样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我居然傻站着,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他黑了,瘦了,但还是那么英气逼人,那么挺拔、轩昂,只是面孔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他的行李放在地上,还没打开,他刚才是丢下行李就去找我的吗?

    “排长,你……你啥时候到的?”我结巴了,眼睛贪婪地望着他,怎么也看不够。

    “刚到。”他冷冰冰地回答我,为什么他的态度这么冷漠?

    “不是说大年二十九吗?我……我还想那天在门口接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我设想过无数种见面时的情景,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

    他拉开行李包的拉链,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听我这么说,杨东辉抬头扫了我一眼:“我回来得不是时候?”

    “不是!”我知道一定是刚才那一幕让他误会了,心里很懊恼,急忙跟他解释:“排长,你误会了,刚才是新来的副教导员,他喝高了,我们那是……”

    一屋子人涌进来打断了我的话,连里战友们知道杨东辉回来了,全一窝蜂地跑来,人一下就挤了满满一屋子。杨东辉被他们团团围住,七嘴八舌,我被挤到一边,连话都插不上去。

    “老高,叫你下来你不下来,怎么样,这么大的好事我没骗你吧?”白洋捅捅我。

    原来这就是他说的好事,我肠子都悔青了。

    “你他妈怎么不早说?”如果早知道白洋说的是这,我还会在教导员屋里跟他瞎闹吗?!

    “你自己不下来还怪上我了?你杵这干啥,不是天天盼你排长吗,现在人回来了你怎么反而傻站着装电线杆了”白洋把我推上前,战友们也回头看我,“这儿就你最该谢排长,你咋躲后头不开腔了呢还?”我们班长不满地说我。

    我看着杨东辉,他终于正眼看我了,只是他的眼神那么陌生。

    “排长,你……你在那儿怎么样?叫人带去的东西收到没有?……我给你打过电话,我……”

    在战友们齐刷刷的注视下,我的话僵硬无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满肚子的话,又岂是在人前能说?

    “还不快谢谢排长?”班长催促我。

    “……谢谢排长,都是我害你为我背了处分,我……”

    我笨拙地说着,在这种场合,我说出口的完全不是我想表达的,说得那么客套、生硬。

    “行了,”杨东辉皱着眉打断我,他一挥手,“这事不用提了。”

    “一排长!你回来啦?”连部的小张从外面跑进来,看到杨东辉回来,很激动地向他敬礼,杨东辉也还了礼,小张这才说:“一排长,新来的焦副教导员喝多了,吐了,叫我找通讯员过去,哦,就是高云伟,他在这吗?”

    他说完在人群中看见了我,过来拉了拉我:“我一听说排长回来了,就知道你准在这,走吧。”

    “你先走吧,我等会再去”我心里已经够烦乱了,焦阳还嫌我这不够乱?

    “副教导员还等着呢,走吧,你现在不是住他屋呢吗?”

    小张还要拉我走,杨东辉忽然走了过来。

    “小张!”

    “到!”

    “去告诉一声,高云伟今天留我这写材料,我换个人过去保障。”

    “啊?这……”不等小张说话,杨东辉喊了一嗓子:“小赵!”

    “到!”二班的一个兵跑来。

    “你去照看一下!”

    “是!”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熄灯号吹响了,杨东辉让屋里的战友都散了回去睡觉,然后转向我。

    “你铺呢?”他直直地盯着我。

    “……在副教那屋。”我茫然地回答。

    杨东辉听了向楼上就走,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头脑空白地跟在他后面,他走向焦阳的那个单间宿舍,门没关,焦阳躺在床上似乎已经睡着了,我们来到门口他也没有反应。

    接下来杨东辉做的事让我呆住了,他走进房间,二话不说,将我床上的铺盖连着枕头一卷就夹在胳膊下走了出来,只留下空空的一张床板。

    出来后他对发愣的小张说:“人多干扰休息,把屋空给教导员。小赵,去值班室守着,有情况随时保障!”

    “是!”

    杨东辉夹着我的铺盖掉头就下楼,从头到尾没看过我一眼。

    他既没像他说的要留我写材料,也没像我以为的把我的铺带进他宿舍,而是进了我们班,把铺盖扔在了我原来的铺上。

    他丢下铺盖,只对我说了一个字:“睡!”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坐在床沿,一动不动,像一块木头。

    不知道坐了多久,我猛地站起来,打开门往外跑。

    冲进他房门的时候,杨东辉拎起了暖水瓶,我要去接过来,他手一隔把我挡开,我的背撞在门上,他越过我就出去了。

    深夜的水房里,昏暗,寂静,没有别人,杨东辉独自弯腰在打水。他刚直起腰,我冲了过去,从背后一把紧紧抱住了他。

    “排长!……”我紧紧地抱着他,紧紧地抱着!

    这真真实实的身躯,坚实的后背,温热的体温,带着阳光和他独有的气息,他终于在我的怀抱里了,他终于回来了,我脑海里一阵阵地犯晕!我不敢松手,真怕我一放手,他又再次消失不见,我要就这样抱着他抱一辈子,再也不让他从我的眼前离去。这一天我等得太煎熬了,排长,你知道吗?和你分离的这些天,你知道我是怎么数着星星月亮过来的吗!

    杨东辉任我抱着,没动,也没说话。太多的话涌到嘴边,我想问他在那儿过得苦不苦,吃得咋样睡得咋样,为什么瘦了,有没有想起我;我想告诉他他为了我背上处分去受苦我心里有多么难受、时时刻刻像一把刀扎在我的心上……可是现在这样拥抱着他,我真正说出口的却只有一句话。

    “我想你……”我用力地搂紧他,像着了魔一样,念咒般地重复这三个字,“我想你排长,你终于回来了,我真的……太想你了……”

    杨东辉忽然扳开我的手,转身看着我。

    “想我?”他漠然地说,“我不在连里,我看你过得也挺逍遥。”

    “排长,你还在生气?”我急了,“我跟副教导员真的没干什么,就是开玩笑闹腾,他那是喝多了,再说他是副教导员,他要我怎么样我能不听吗?”

    “那就回去接着闹。”

    他冷冷地说,拎着水瓶要走。

    “你到底怎么了?不就是开玩笑吗,我跟人闹一闹还不行了?”他从见到我开始的冷漠,让我委屈,我忍不住也带上了火气。“我们没怎么样!”

    “那是你没看到你们什么样!”

    我看着他,他瞪着我,他的脸色那么难看,他把水瓶重重顿到一边,抓住我,我身后就是墙,他把我顿到墙上。

    “我回来行李一丢啥事不干,就想看看你,你就给我看这个?想我?你就是这么想我的??跟人在床上想我!”

    我看着他愤怒的眉眼,他全身散发的火气,我直直地看着他,他见我不吭声,更火大地呵斥:“讲话!”

    我忽然说:“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他一愣,我紧紧地盯着他,“你在气什么,排长?”

    他的反应让我怀疑,产生一种自己也不敢想的念头。那不可能,别做梦了,我告诉自己,可是那又是为什么?仅仅是因为我跟一个战友闹过了火?

    “你是不是……”我心跳加速,渴求着那个做梦也不敢想的答案!

    “别让我再看到你跟人胡搞!”他紧皱着眉打断我,“我看不惯!退了伍你爱干啥干啥,在我眼皮子底下,我看不得这些乱七八糟的!”

    我的心一下凉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退伍以后我跟谁胡搞都行,只要别在这儿污了他的眼睛,是这个意思吧,是不是我这种人作为他的兵,不管跟谁做出这种举动都给他丢了人,所以他这么气愤?“这些乱七八糟的”,所以我对他的感情,在他心里是不是也是“这些乱七八糟的”?

    那一刹那涌上来的失望、伤心和苦涩,让那个年纪极度自尊和敏感的我,用了偏激的态度去顶撞他。

    “你啥意思?什么胡搞,我怎么胡搞了,你要这么说我!”

    我这人就是这样,你越怀疑我,我越不想解释,越反着来,既然你不相信我,说再多也是废话,我最恨的就是被人怀疑,还是我最心爱的人!这太让我接受不了。

    “杨东辉,你不信我可以,我就跟他闹过火了又咋的,连里闹起来大伙谁没过过,你管过他们吗?”

    委屈和气愤让我发火。

    他一嗓子打断我:“你跟他们一样吗?”

    我愣了,而他的下一句话,像一道晴空霹雳击中了我。

    “我不搭理你,你就找搭理你的人了是不?你是不是不搞这就不行?!”

    我从脚底板往上冒凉气,全身到脚都凉透了。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什么话也没有了。

    这就是他的心里话,如果是别人抱在一起哪怕再出格也无所谓,因为他们“正常”,而因为我“不正常”,因为他清楚我是这种人,所以我那样就是为了“胡搞”,就是乱七八糟的,不堪入目的。他认为我是个男人就上,我找一个不成,就换另一个!

    原来他就是这么想我的。杨东辉,你行,你真行!

    第39章

    我一句话没说,掉头就走了。

    冷风混着冰碴子往脖子里灌,比不上心里的冰冻。这种冻麻木了,麻木得居然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无尽的悲哀。

    我想仰天长啸,就像武侠里描写大侠内心痛苦时常用的这四个字那样。可是我仰起头,倒灌进我嘴里的,只有堵住嗓子眼的刺骨的北风。

    那一夜浑浑噩噩,不知道怎么过去的。

    早上操课是杨东辉带的,他昨晚回来以后连长就让他迅速归位,回到日常工作。我们的目光没有交流,就在一天之前,我还在激动地想象着无数他回来以后我们在一起的情景,可一天之后,竟然是这样的光景。

    想起他为我受的处分,受的苦我就像在火上炙烤,拼命克制着想去找他的冲动,可想起昨晚那些话,又硬着心忍耐。几次到了他的宿舍门口,可自尊心又让我犯了倔,我不想让他心里这么看轻我。

    中午在食堂吃饭,排里人给他留了座,正在我对面。排长打完了饭端着盘子过来,我没抬头也感觉到他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坐了下来。我们面对着面闷头吃饭,别的战友都和他热络地说着话,只有我不吭声,连马刚也察觉到不对劲,用胳膊捅捅我。我迅速划拉完,低声说“排长我吃完了,你慢慢吃。”端起盘子先走了。我实在忍受不了和他面对着面却一言不发的憋闷。感觉到背后马刚他们愕然的目光,也没去看杨东辉的脸色,他的脸色一定非常难看。

    下午连长把我叫到连部,我一进去,焦阳、指导员都在,包括三个排长。他们正在开会,连长说顺便叫我过来,问问我。

    连长说了我才知道,是关于我是否继续兼任焦阳通讯员的事。早上洗漱在水房碰到焦阳,昨晚换铺的事他没问我,估计小赵已经跟他把情况都说了。他只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排长回来了就不管他了,埋怨我到底是谁的通讯员,但当时我没有心情应付他。

    现在,连长说:“高云伟,你是训练骨干,你们排长年后就要参加比武,连里的训练也不能放松,接下来训练任务重,副教导员的内务保障也很重要,叫你来就是问问你,你能不能兼顾,不能兼顾,就让小赵去,你专心搞训练,能兼顾,你两边的担子都不能松懈。怎么样,说说你自己的意见!”

    我一听,就知道连长这是搞平衡来了。当不当这个通讯员,哪是我一个小兵能自己说了算的事,连长直接一个命令就行了。经过昨天晚上,杨东辉一定是向连长要人了,昨晚小赵临时替换,焦阳如果要小赵连长也就不会来问我了。焦阳的军衔高,他坚持要我,别说杨东辉无权干涉,连长也得给面子。所以连长干脆要我表态,明面上是两边都顾及了,可实际上他还是站在杨东辉一边,我一听就听出来了。连长一定料定凭我和杨东辉的感情,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排长,这么一来当着众人的面焦阳也不好继续坚持,连长护了犊子,还不得罪人,至于我一个小战士,焦阳也不会为难我。

    我看了杨东辉一眼,看到他看我的眼神,昨晚他说的话又刺上心头,那时候还是太年轻,太骄傲逆反,一股血气上涌,我赌气地说:“报告连长,我能兼顾!”

    话说完,连长和指导员都愣了,焦阳也意外地看着我,随后对着我笑。他似乎也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直到我离开连长办公室,杨东辉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我敬完礼离开时,余光扫到他坐在桌前盯着桌面的侧脸,看到他表情的瞬间,我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

    我后悔了,但那股骄傲还是让我硬着心肠走了出去,逼迫自己不再回头。强烈的逆反心理主宰了我的行动。

    那个年纪的我,是那么反叛,那么冲动,那么幼稚,那么不成熟……

    院墙后面,我找到七班长。他说“你小子找我什么事,还偷偷摸摸的?”

    下哨后我请七班的弟兄带话,把七班长请到这来,把从储藏室拿出来的一个大包裹递给他。他狐疑地打开包裹,里面有营养品,补品,保暖衣,护膝护具,烟,还有各种冻伤药膏和活血的药酒。

    他抬起眼睛看看我,我说:“七班长,麻烦你帮我把这些东西给我们排长,就说是你们几个老乡给他的。”

    七班长是杨东辉的老乡,上次在杨东辉屋里跟他那些老乡喝酒的时候,杨东辉还特地叫我把七班长也叫去了。

    “你干吗不自己给他?”他问我。

    我说:“我们排长你也知道,我自己给他他肯定不会要,这些都是他需要的东西,我托司务长从外面买的,不违反纪律。排长因为我在仓库冻了一个多月,我看他耳朵上生了冻疮,人也瘦了,训练量这么大,后面还有比武,不加强营养不行,所以就自作主张弄了这些,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排长增强体能,调整状态。”

    我又在那个包裹上放上了一条烟。

    “这是给七班长你的,谢你帮忙了。排长不收我们的东西,所以千万别告诉他。”

    七班长一直听我说完,看看手上的东西,又看看我。

    “难得你小子有这份心,不错,挺懂事。东辉为了你这个兵蛋子吃苦头不小,你是得感激你排长。”

    他把那条烟还给我。

    “这个就不用了,东西我给你带到,保证一份不少。新兵能有几个津贴,你排长我们几个老弟兄会照应,以后轮不到你花费。下不为例。去吧。”

    七班长言出必践,也一定会为我保密。我准备的物品和托白洋走关系带到仓库的东西不一样,排长不会发觉的。

    那两天,我每天到焦阳那去保障,他留我多唠会我就待那儿。和焦阳一起走在路上,有时和杨东辉打个照面,我们也只是公事公办地敬礼和还礼,就彼此擦肩而过。

    但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范围。他有没有多吃饭,冻疮有没有消了,扛旗那次肩膀上的旧伤有没有复发,没有一样逃开我的眼睛……

    这天在食堂,我到窗口给焦阳打饭菜,打好后转身才看到身后站的是杨东辉,他迟疑了一下,忽然开口问我:“打好了?”

    我们好几天遇上没说过话了,没想到他会跟我招呼,我下意识地回答:“是副教导员的。”

    杨东辉听了,不再说话。

    我把盘子端到桌上给焦阳,再打了我那份,焦阳把我叫过去跟他坐一桌,边吃边把鸡腿夹我碗里,我不要,他非要给我,一会儿又给我夹肉,我说:“副教,别夹了,我够吃。”他架住我要夹还给他的筷子:“大小伙子,不吃点营养的怎么行?给你吃你就吃,客气什么,来,再吃点。”

    他声音很大,周围人都看过来,弄得我很尴尬。杨东辉就坐在隔壁,我看到他的目光扫过我们,焦阳又给我夹了一筷子菜,半开玩笑地低声说:“你就不能也给我来点儿福利?”出于礼尚往来,我只好也夹了个肉丸给他,他看起来很高兴,边吃边看着我笑。

    我吃了几口抬头,看到杨东辉起身,去窗口丢下空盘子就走了。

    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消失在食堂的门口,我嘴里的鸡腿味同嚼蜡……

    第40章

    以前我们那么亲近,杨东辉回来以后我们却反而疏远了,连里人都看在眼里。白洋私底下跟我说,现在连里好多人都在背后骂我势利眼,见教导员官大就拍他马屁,排长对我那么好,为我出头还吃处分,我见来了更大的官,掉脸就不理人了,太不是玩意儿了。

    “老高,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杨排出事那会儿你连司令员车都给砸了!可你现在……你这到底是咋回事啊?你就任他们糟践你啊?”白洋郁闷地问我。

    “嘴长别人身上,爱咋咋。”

    我知道连里怎么议论我,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吧。从表面上看,他们也没说错。

    但有一点,我没有搬铺。焦阳叫我再住过去,我说不想跟班里弟兄行动不一致,他倒也没有勉强。

    下午训练操课时,杨东辉正带着我们做科目,焦阳过来喊了一声“一排长!”杨东辉回头转向他,敬礼:“副教导员。”焦阳还了礼,指了指正在杠上做动作的我:“宣传队出黑板报缺个人手,借你们小高使使。”

    杨东辉听了,沉默了下。

    “副教,这个科目有改良动作,高云伟正在示范,是不是练完再去。”

    焦阳摆出了教导员的口吻:“那边正等着,结束了就回来,不耽误训练。”

    “是。”

    杨东辉答应得很勉强,但焦阳的官衔大,他是少校,杨东辉不过是个尉官,他只能服从。

    他把我叫下杠,我跟焦阳走了。

    我拿着粉笔在黑板上不知道画着什么,焦阳跟我说话也没听见。宣传队黑板报根本就不急,何况会写会画的多了,根本就不缺我。

    “副教,这不是没我什么事吗,这么急叫我来干什么?”我忍着不痛快问。

    焦阳笑笑:“谁叫你是我通讯员呢?我就得使唤你,怎么,帮你偷会懒你还不乐意啊?小傻瓜。”

    乐意?不用训练,出黑板报这种明眼人都知道舒服的活,换个人一定欢天喜地巴不得了吧。我乐意吗?我一声不吭地划着粉笔,在心里清楚,我不乐意。

    我想着杨东辉刚才那声低沉的“是”,心里很不是滋味。在部队,官大一级压死人,即使他再不情愿,再勉强,对焦阳也只能回答这声“是”。因为焦阳是他的上级。无论他是否憋屈,都只能服从。

    粉笔在手上断了。我知道他的憋屈,所以我难受。

    我跟宣传队说去上个厕所,就跑了出去。

    杨东辉的宿舍里,我拖着地,地面被拖得亮光光的。两个水瓶已经打满,房间也快速收拾了一下。抓紧做完这些,我关上门,跑回宣传队。

    小陆已经被我收买了,不会出卖我。杨东辉不会知道,从他回来那天开始,他每一天的勤务都是我做的。他的军装是我洗的,被子是我晒的,鞋是我刷的。这屋里的每一道他的气息,都混入了我的,只是这一次,我不会再留下任何痕迹,让他再发现我。

    我还是他的田螺小兵,我只想做他一个人的田螺小兵。可是,我不想让他知道。

    星期天站大门岗,夜哨虽然不用站,白天岗还是正常轮班。快下哨的时候杨东辉来查哨了。

    我站在岗上,本来目视前方,但是听到了杨东辉的声音,心立刻加速了跳动。他只是跟岗亭说了句话,可是只是听到他的声音,我的心跳就乱了节奏。我暗暗转头,看见了他。

    他站在哨位旁,低头严肃地检查岗哨记录。他戴着钢盔,迷彩作训服贴合在他挺拔的腰身上,腰间扎着武装带,脚上蹬着作战靴,将他修长英挺的身材衬托得淋漓尽致。他往这里一站,就是一道夺目的风景,他的存在感太强,强到虽然一群人穿着同样的军装站在这里,仍然让人一眼就把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

    尽管我们现在是冷战的情况,但是看到这样的排长,我依然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他实在太帅了,在我的军旅生涯里,这身战备迷彩,我再也没有见过比杨东辉穿得更帅的军人。

    “哨兵同志!本哨执勤情况一切正常!请验枪!”

    我下哨了,履行着交接哨的程序,边大声说边验枪后解下枪和弹药袋交接给下一哨的哨兵。杨东辉在一边监督,我知道他在看我,我努力保持严肃和冷酷,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早已做过无数遍的交接动作居然也僵硬起来。

    正在我们列队,带班员要带我们回去的时候,一辆车从军区里开出来,经过门岗时停下,放下了车窗。

    “高云伟!”焦阳胳膊搭在车窗上,叫我。

    “到!”我到他车前,敬了个礼,焦阳头一摆:“上车!”

    我愣了,“去哪?”

    “星期天还能去哪,带你上街逛逛!”焦阳笑着打量我,“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儿!”

    我有点懵,其他的几个战友还在等我列队。杨东辉本来面对着岗亭,听到动静回过身来,我看了看杨东辉,杨东辉对车里敬礼,焦阳也还了个礼。

    “副教,对不起,没有批假证明,你不能带高云伟外出。”杨东辉说。

    “假我已经给他请过了,这是外出证。”焦阳把外出证递给杨东辉,杨东辉接过来看了看,一言不发,还给焦阳。

    “行了,还不上车?”焦阳按了一下喇叭催我。

    我看看身上,我还戴着钢盔,全副武装,要是穿这一身逛街回头率一定100。我说:“我还没换衣服。”

    “便装给你带了,就在车里换吧!”焦阳居然连这都想到了,他又一次催促我,我不能让一个少校这样晾在门口,只好解下钢盔交给带班员,拉开车门,车后座上果然放着一套便装。上车后,焦阳潇洒地把车开出军区大门,边打着方向盘边笑着说:“衣服是我的,别嫌弃啊,试试,合不合身。”

    我没管衣服,回头看了一眼。

    透过后视窗,杨东辉的身影渐去渐远,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岗,看着我们的车离开……

    焦阳带我逛了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商贸中心,从这家商场逛到那家商场,他兴致很高,我却没有一点心情。

    外出的诱惑确实很大,除了去弹药库擦枪我已经很久没有外出逛了。可是此刻却完全提不起劲头。脑海里是后车窗里杨东辉目送着我们离去的身影,那身影我一想起来就不是滋味。

    焦阳说要给他战友买套衣服当礼物,他战友身材跟我差不多,让我给试试。我在商场里给他像个模特似的摆弄来摆弄去,当我从试衣间里出来,焦阳看我的眼神带着一股灼热。

    女营业员对焦阳说:“您朋友可真是个衣架子,人长得帅,穿什么都帅。”焦阳哈哈一笑,“我们这帅哥可还没对象呢,怎么样,有没有合适的美女介绍介绍?”

    他俩开着玩笑,焦阳看看四周,不时地捅捅我:“又有美女在看你咯。”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穿了一年军装,我跟过去已经大不一样了,即使穿回便装,气质,状态,甚至眼神都不一样。当过兵的人很难回到一个普通老百姓的状态,部队对个人精气神的改变是彻底的。镜中的男孩已经是个男人,阳刚,帅气,硬朗,还有时髦的衣着带来的酷和潮。我欣赏着自己,并且幻想着杨东辉穿上这些衣服的样子。他的身材比我更好,他比我更帅,更爷们,想象他穿上这些衣服的样子,我就忍不住地心潮汹涌。如果今天跟我出来的是他,该有多么圆满。

    焦阳买了一套牛仔套装,还有搭里的一件白色t恤,他说我穿这身特别青春,朝气,他战友穿上也一定很帅。

    他买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问他:“副教,能不能借点钱。”他在门岗直接拉我上车,我没带钱包。焦阳看看我问我:“怎么了?”我说:“我也想买点东西。”“想买什么直接说,我送你,客气什么?”“那不行,你要这样,下次我可不能陪你出来逛街了。”

    焦阳坚持要给我买,我坚持拒绝,最后他妥协了,给了我两百块。那几年两百块还是很值钱的,我很高兴,我让营业员拿了一套很贵的衣服包装好放在袋子里。

    焦阳哭笑不得地看着我:“想买衣服说不就得了,还绕这么大弯子。你教导员送不起你一套衣服啊?”

    “不是。”我笑笑。“这是送人的。”

    “哦……”焦阳没再说话。

    焦阳带着我逛了街,吃了饭,还去看了场电影。我心想我靠,俩大男人看电影也太怪了吧,可焦阳不是朋友,是我的上级,虽然我俩现在都是便装,看起来就和街上普通的年轻人一样,可是实际上,我没忘记他是少校,我是战士,他说什么,我都要服从。

    好在是部武打片,拍得还挺刺激。等看完电影出来已经很晚了,早就过了点,但是这和上次和白洋出去不同,这回有个少校在,我当然什么也不用担心,出了事也轮不着我担着。

    开车回到军区,一路畅通无阻,回到连队,连半个来查问我晚归的人都没有。

    这就是干部的好处,怪不得在部队人人都想提干,人人都想晋衔。也怪不得有那么多的兵想要找关系,靠后台。有人没人,就是不一样。这就是部队。当然,地方上也一样。

    下车前,焦阳叫住了我,他把那套牛仔递给我。

    “拿去吧。是送你的。”

    “不是给你战友的吗?”我装傻。

    “骗你的。是买给你的礼物。拿着吧。”焦阳看着我,车里很暗,他的眼睛却闪动着亮光。

    “谢谢,副教导员,我真的不能要。”在商场我已经有预感了。我推开车门要下车。

    焦阳忽然按住我的一只手。

    “云伟……”

    我回头,眼神和他撞在一起。

    那一秒之间,混乱和清醒瞬间交替,什么都明白了。

    我一下抽回了手,下了车。

    “再见!副教。”我站在车外对他敬了一个规规矩矩的军礼,转身大步跑回了宿舍。

    我不想去想刚才车里那一幕,我希望他也当作没发生过。

    已经熄灯了,摸黑进了班,刚把我买的那套衣服放下,上铺的马刚就翻身探头压着嗓子问我:“总算回来了!玩儿疯了你现在才回?”

    “咋了,没啥情况吧?”我看看外头,不会连长等会儿来揪我吧。

    “排长来查铺好几回,问你回来没有,看你熄灯了还没影,铁着面就走了。你小子明天惨了!”马刚翻了个身睡了。

    我坐在铺上,慢慢摸着手里的衣服……

    第二天,趁焦阳不在宿舍,我把三百块钱压在他书桌上的本子下。

    两百块是还昨天借的,那一百是他请我吃饭和看电影的花费。他带我去的自助餐,不便宜,电影票也是他买的。我不想欠他的。

    对焦阳,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寻思别的人,别的事了。既然是我选择继续做他的通讯员,我会做好本职工作,但是以后私下的交集会尽量避免。像他这么聪明的人,他看到这钱,就明白了。

    走出焦阳宿舍时,我一抬头,迎面碰上了一个人。

    我低头喊了声排长,擦过他的肩膀,他喊住了我。

    我站住了。

    “昨天喝酒了?”他沉声问我。

    “没有,看了一场电影,散场晚了。”我实话告诉他。

    他没说话,我也没抬头,然后听见他说:“这个通讯员你想一直干下去?”

    我心里难受,却说不出为什么难受。我想听他说的不是这个,我想对他说的也不是这个,可是我们却在说着既不想听又不想说的话,这到底是为什么。

    楼下的场院上焦阳走来,抬头看见我和杨东辉站在走廊上,他叫我“小高!下来一下!”

    “对不起排长,副教导员在叫我,先走了。”

    我越过他下楼时,他说:“回答问题!”

    他用了命令的口气,我也用回答命令的语气回答:“是的!”

    我不再看他的表情,走下楼,焦阳过来和我并肩走在一起,让我跟他去办事。

    他说的什么事,我一个字也没去听。我机械地和他走在一起,背后似乎还能感觉到阳台上杨东辉的目光……

    下午小值日,轮到我们班去炊事班帮厨。

    帮厨的活不轻松,一直干到傍晚吹号,藏蓝的天空挂起晚霞,连里其他人都训练结束了我们还没忙完。

    我拎着一个菜盆去水房,走到水房外,一个人在墙后背靠着墙吸烟,他闷头抽着,周围全是烟雾。

    他回头看到了我,我也看到了他。我没说话,洗完了菜盆出来往回走,他突然扔下烟头过来抓住我的胳膊,把我一把拉了过去。

    “你到底想咋的?”他凶狠地问我。

    他明显没有休息好的眼睛里布着血丝,我心里一抽。

    “那天是我话过分了,我跟你赔不是!我道歉!”他用力攥着我。“可是你赌气也要有个限度!”

    这些天我们持续着冷战,我是气他那天的话,可是他在荒凉的仓库度过的那些日夜,那个处分始终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上。

    “排长,别说了。要说对不起,也应该是我。你的处分……”

    我没说完就被他打断:“别再叨叨这事没完!我说最后一遍,处分跟你没关系,不许再提了!”

    他严厉地说,我看着地面,我们一时都陷入了沉默。

    然后我听到他的声音:“那个什么教导员的通讯员,你别干了,你开不了口,我去开口。”

    他放开我就走,我知道他要去连部,连忙把他拦住,我怕他因为这件事去和焦阳闹矛盾,焦阳毕竟军衔比他高,我不能因为这件事让杨东辉得罪了焦阳,把他自己陷于困境。

    “我已经干了,跟连长也下了保证,就不能再反悔,排长你别管了!”

    我情急地说,他火了:“你是我的兵!”

    “我现在也是他的兵!”我口不择言,对着他僵硬的脸。

    他看我的眼神,惊愕,怔愣,不可置信,我几乎无法承接他的目光……

    第41章 较量

    晚上,连里办了一个联欢会。是指导员的主意,说一是焦阳来了后还没有为他办过欢迎会,二是杨东辉顺利回来了,马上要去比武,为他鼓劲打气。当然这是私下的说法,明面上就是快过年了,连里一年到头站岗辛苦,给大家放松放松。

    元旦刚刚聚过餐,这一晚就不喝酒了,晚饭后在活动室吃瓜子水果零食,唱卡拉ok。焦阳见到我一如既往地自然,丝毫没提昨晚车里的事。我不知道房间里的钱他看到没有,从他的神情举止上完全看不出来。他上去唱歌,把我也拉了上去,我不想唱,但这种场合我不能驳他面子。他一手揽着我一手举着话筒,弄得我很别扭,我边勉强地唱着边找着杨东辉的身影,终于我看到了他,他不知什么时候来的,靠墙站着,脸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一片昏暗。

    唱完以后指导员活跃气氛:“副教导员多才多艺啊,听说在通信营掰手腕也很厉害,没人是你对手,怎么样,到了我们警卫连,也露两手?”

    “既然指导员发话了,那就和大伙儿玩玩儿。谁先来?”焦阳转向我,笑着说:“怎么样,我的通讯员,你来?”

    我还没有回答,一个人向焦阳走了过来。

    “副教导员,咱俩练练。”杨东辉说。

    顿时叫好声四起,战友们全都哄了起来!

    部队里最喜欢看这种个人较量,何况还是两个干部。焦阳显然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他看着杨东辉说:“杨排长,闻名不如见面,对你我可是久仰大名啊,你的名头我是早有耳闻,省军区独立营的时候就听过你的战绩,军报上经常看到你的报道,来连里后也没少听你的事迹。兵王来挑战,这可是我的荣幸啊,待会儿你可要手下留情。”

    杨东辉说:“报纸上都是吹的,不值一提,让副教导员见笑了。教导员就不要谦虚了,你是南政的高材生,应该是我们向你看齐,我们这些大老粗没什么文化,也就有点蛮劲,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今天欢迎教导员来蹲点,我带头凑个兴,请副教多多指导,也让连里的弟兄们热闹热闹。”

    两人听起来是互相吹捧,可话里却有点针尖对麦芒的味道,我听着不知是什么滋味。

    战友们根本搞不清状况,都在热烈起哄,杨东辉和焦阳坐下来摆开了阵势,杨东辉卷起军装的袖子把手臂往桌上一搁,鼓起的肌肉轮廓鲜明,如同钢筋铁骨,焦阳也不敢大意,谨慎地握住了杨东辉的手。

    指导员的一声“开始!”后,助威呐喊声几乎掀翻屋顶,两只较上劲的手臂激烈地交火,杨东辉始终盯着焦阳的眼睛,焦阳的面皮却越涨越红,开始还不相上下,但胜负很快就见了分晓,焦阳白皙的脸涨得发紫,绷得满头是汗,连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可是仍然不能撼动杨东辉分毫,杨东辉的手臂像一面不可撼动的铜墙铁壁,带着泰山压顶的攻势将焦阳的手臂越压越低,战友们狂喊“排长!加油!”对着这个师属通信营的扳手腕冠军,杨东辉的挑战代表的是警卫连的面子!

    焦阳还试图垂死挣扎,可是挽回不了颓势,杨东辉突然地一个发力,焦阳的手臂就像被砍倒的树轰然倒下,前后不过半分钟。

    全场欢呼,为了排长的胜利,杨东辉说:“教导员承让了。”

    焦阳涨着通红的脸喘气,抬头瞥了我一眼,也许是感觉在我面前栽了面子,他又向杨东辉提议再比一轮,这轮不比别的,就来最基础的,俯卧撑。

    俯卧撑是当兵的粮食,一天不吃都不行,在部队练体能是俯卧撑,做错了事是俯卧撑,班长心情不好拿你撒气是俯卧撑,牛人pk还是俯卧撑!

    两人脱了衣服趴下就开始了,我听见后面战友在议论:“这个副教导员这不是找死吗,跟杨排叫板俯卧撑,你知道排长一口气可以飚多少?”“多少?”“你去和他对飚一下就知道了,兴致上来了简直就是牲口!”

    俯卧撑是基本功,部队出来的都爱说做俯卧撑不是按个算的,是按小时算的,话不假,但多少都掺了水分,就说新兵连的时候每晚熄灯后都要练到十一二点,班长不喊停就不能停,可那大多也是班长没看着咱,慢点做,班长看过来了,快用力做几个别找班长刺激,总之能偷个懒打个滑,可是现在,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杨东辉和焦阳这是真刀真枪地比拼,从肩膀到脚踝成一条直线,此起彼伏,战友们大声数着,数字飞快地往上窜。

    我是第一次看到杨东辉比拼俯卧撑,他两条肌肉分明的手臂打桩似地撑在地上,身体直直地绷成一块铁板,结实的三角肌随着他上下的动作鼓凸滚动,汗水布在麦色肌肉上发出的水亮光泽简直看得我血脉贲张,他每次伏下又撑起时肌肉群的跃动充满了荷尔蒙的雄性张力,汗水湿透了他胸前一大片的背心,绷出胸膛的坚硬力量,短短的头发被汗打湿,汗珠从他刚毅的下巴往下滴落,面前积成了一滩水洼。旁边的焦阳速度和频率都不行了,杨东辉却毫不费力,一副这才哪儿到哪儿的气势,简直是一台机器!

    如果是平常情况下,焦阳的数字也绝对是一个纪录了,可是他碰到的是排长。我看着焦阳越做越慢,全凭着死撑的一口气才没有趴倒,如果现在他趴下了,今天焦阳这脸是彻底栽面儿了,在全连人面前都树不起威信来,部队就是这样,想让底下的兵听你的,想要有威信,就一个字:服!

    战友们只顾起哄看热闹,我却忧心忡忡,焦阳毕竟是营职干部,军衔比连长还高,他在连里一天杨东辉就还要归他领导,身为少校本来就有优越感,现在这种优越感却被一个手下的排长当着众人弄得这么狼狈,要是今天真的让他这么下不了台,难免心里不留疙瘩,我不能眼看着杨东辉跟上级结下梁子,在部队被卡走机会。

    眼看着焦阳怎么也撑不起来下一个,我趁人不注意端起个茶杯挤到前面,假装没站稳把水泼在了焦阳的身上。

    “对不起副教,烫着没有?”我趁势扶起焦阳,其实茶水是温的。指导员也看出我的用意,帮着打圆场:“好了好了,都是牛人,这么比下去比到明天早上也比不完!炊事班的地都不用拖了!”指导员开着玩笑,掩饰焦阳败下阵来的尴尬,明眼人都看出来指导员这一打断是给焦阳保留面子。

    我扶着焦阳站起来,杨东辉也起了身,把军装往肩上一撂,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洞察一切,像利剑穿透了我。我知道他看穿了我是故意在帮焦阳解围,这点伎俩是瞒不过他的眼睛的。

    他没再看我,赛后风度地和焦阳握了个手就走了,离开了活动室,好像连多看我一眼都多余。

    “来来副教,喝口水。”指导员讨好地递上水杯,焦阳坐在凳子上,喝了一大口水,气喘吁吁地苦笑:“这个杨排长,名不虚传,我输了,服了!”

    他看起来似乎挺高兴,转向我,面带微笑看着我,是因为我刚才护着他而没有帮排长吗?

    我的脑子里却都是杨东辉刚才的那一眼。排长,我不是为了焦阳,排长,你知道吗,你不知道,你啥都不知道。

    联欢会还没有结束,我走出了屋外。

    排长离去前的那一眼反复在脑海,心如刀割,我管不住脚步,跑向营房。

    第42章告白

    杨东辉的宿舍亮着灯,他果然回来了,我站在门口,刚才的冲动经过这一路的奔跑已经在寒风中冷却,我在他的门前像一个踟蹰不前的呆子,终于还是推开了门,门没关紧,我走进门里喊了一声“报告”。

    他没睡,背靠在床头上坐着,面无表情,手里把玩着一个东西。

    我在喊报告的时候看清楚了,那是一个打火机。

    特别的手枪的形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样子。

    原来他一直带在身上。我的心一阵抽痛。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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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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