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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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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魔道祖师 作者:墨香铜臭

    正文 第32节

    [重生]魔道祖师 作者:墨香铜臭

    第32节

    魏无羡将自己的酒杯递到唇边,有意无意地盯着那边的动静。谁知,他只是小啜了一口,立刻喷了:“咳咳咳咳咳咳咳!”

    边咳边想:“好好好。这老板娘真是个实诚人,说让她找劲越足越好的,她就真找了这么给劲儿的!”他擦了擦身上的酒水,再一抬头时,蓝忘机已经不负所望地进入状态了。

    这次,他坐在席子上就睡着了。腰杆笔直,除了微微低头,紧闭双眼,和他平时的坐姿并无区别。魏无羡一边用手在他面前晃,一边心里好笑。

    这张脸睁开眼睛的时候,因为眸色很浅,眼神又偏冷,显得很是淡漠。可闭上眼睛后,轮廓柔和了许多,犹如一尊年轻俊美的玉像,静谧安详,有不容侵犯之态。

    可越是这样,想起前两次他醉酒时的情形,魏无羡心中那股不可言说的诡秘兴奋就越是高涨,莫名有种待会儿一定能大展拳脚的预感。他把小案拖到一边,自己和蓝忘机面对面坐着,等他醒来。

    但魏无羡这个人,让他规规矩矩干坐着乖乖等是绝不可能的,非要使点儿坏他才高兴。于是他伸出手,轻轻勾起了蓝忘机的下巴。

    魏无羡轻声道:“这几天可憋死我了。含光君,怎么样啊,落到我手上啦?”

    睡着的蓝忘机很顺从地仰起了脸,一副无力反抗、任君采撷的模样。魏无羡一看,心道不妙,连忙撤手,蓝忘机的头又垂了下去。

    贼心不死,魏无羡又去戳他的脸颊,提着蓝忘机的嘴角往上拉,想看看他微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忽然,手指微微一痛。

    蓝忘机睁开了双眼,正冷冷地盯着他。

    而魏无羡的食指,已被他咬在了口里。

    “……”

    魏无羡道:“松口。”

    蓝忘机昂首挺胸,保持着冷漠的眼神,身子微微前倾,把他的手指从第一指节咬到了第二指节,牙齿更用力了。

    魏无羡道:“疼。”

    蓝忘机这才微微松齿,魏无羡趁机抽回手指,滚到一旁。这一咬直让他毛骨悚然:只要是会咬人的他就联想到狗,联想到狗他就寒毛倒竖。谁知,下一刻,蓝忘机抽出避尘,往席子上用力一插,将魏无羡的一片衣角钉在了地上。

    他们此时身上的衣服都是在莲花坞换的,以特殊布料制成,不易撕碎,魏无羡被这衣角牵住了,没滚远,蓝忘机趁机抓住他的后领,拖了回去。

    魏无羡的后背结结实实撞上了一个胸膛,耳旁旋即传来避尘回鞘之声。

    ☆、第95章 寤寐第二十 6

    魏无羡道:“坏了坏了,插坏了!”

    他扑到席子上,双手撑在避尘剑锋刺出的那个洞两边,抬头道:“蓝湛,你看看你,把人家店里的席子和地面弄成这样,要赔了。”

    蓝忘机道:“赔!”

    说完又拔出避尘,似乎还想再刺几下,魏无羡连忙扑回去拦住他,道:“你怎么回事?喝个酒怎么变成这样了,嗯?到处干坏事。”

    他的语气是责备的。蓝忘机看看他,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地上那个洞,仿佛忽然醒悟,一下子把避尘丢开了。

    避尘的剑柄乃是以经过密法炼制的纯银锻造的,剑身如真正的冰刃一般晶莹剔透,极薄,却削铁如泥,因此整把剑看似轻灵,似有仙气飘逸,实则极有分量,摔到地上“咚”得一声闷响,骨碌碌滚开。魏无羡右手握着剑鞘,足下一挑,将之挑起,避尘又稳又准地正正插入剑鞘之中。

    他教训道:“这么危险的东西不要乱扔!”

    闻言,蓝忘机坐得更端正了,低下头,一副知道自己做错了、虚心受教的样子。从来都是蓝忘机一本正经地教育他,也只有在喝了酒之后,他才有机会教育做错事的蓝忘机。魏无羡抱着手,避尘插在手臂之中,歪头看他,忍笑忍得浑身发抖。

    他真是太喜欢喝醉酒的蓝忘机了!

    他一醉,魏无羡这几日来的进退维谷、寸步难行瞬间一扫而光,仿佛之前浑身没出发的浪劲儿都找到了用武之地。

    绕着正襟危坐的蓝忘机走了两圈,魏无羡旋身坐到他身侧,拈着破损的衣角给他看,道:“看看你做的好事,把我衣服弄破了,回头要给我补起来知道吗?”

    蓝忘机点点头,魏无羡道:“你会补吗?”

    蓝忘机摇摇头,魏无羡恶霸风十足地道:“就知道你不会。不会就学,反正你得给我补衣服。知道吗?”

    看到蓝忘机又点了头,魏无羡心满意足地拿起了一张坐垫,趁没人发现,把它盖到被避尘戳出来的那个洞上,假装并没有人破坏了这里的东西。

    蓝忘机把那只精致漂亮的小钱袋从怀里拿出来,送到魏无羡眼前,边抖边道:“赔。”

    魏无羡道:“知道你有钱,收好收好……你在干什么?”

    蓝忘机把钱袋塞进了他的怀里。

    魏无羡摸摸胸口那个沉甸甸的鼓包,道:“给我啊?”

    把钱袋塞进去之后,蓝忘机帮魏无羡拉好衣领,还拍了拍他的胸口,像是怕他弄掉了,道:“收好。”

    魏无羡道:“真的给我?这么多钱。”

    蓝忘机道:“嗯。”

    穷人魏无羡感恩戴德道:“谢谢谢谢,发了发了。”

    谁知,一连听到两个“谢谢”,蓝忘机的眉宇立刻蹙了起来。

    他一下子把手伸进魏无羡怀里,把钱袋又抢了回来,道:“不要!”

    魏无羡刚拿到手的钱又没了,愕然道:“不要什么?”

    蓝忘机很失望又很克制的模样,只是默默摇头,无精打采地把钱袋收回,看上去有点伤心。

    魏无羡道:“你刚才不是说给我吗?怎么又不给了?你怎么说话不算话的?”

    蓝忘机转了个身,魏无羡扳着他的肩膀转回来,哄道:“看我,别跑。来来来,看我。”

    于是蓝忘机看他。两人都死死盯着对方的脸,近在咫尺,近到连蓝忘机纤长的睫毛都能数清楚。清冽的檀香,暧昧的酒香,两种气息,萦绕在微不可查的呼吸之间。

    对视了好一阵,魏无羡的心跳得越来越厉害,终于撑不下去了,率先败退,挪开了视线。

    他道:“好吧!你赢了。我们换个游戏来玩。还是和以前一样,我问你答,不许撒……”

    谁知,才说到第一个“玩”字,蓝忘机忽然道:“好!”

    他抓起魏无羡的手,一阵风一样地掠出了房门,冲下了楼梯。

    魏无羡懵着被他拉下了大堂,一楼的老板娘和她的伙计们围着一张长桌在吃饭,蓝忘机看也不看她们,埋头拽着魏无羡往门外冲。老板娘起身道:“怎么啦?二位公子,是饭菜不合口味吗?”

    魏无羡百忙之中抽空道:“合!尤其是那个酒,真是给劲儿……”话音未落,蓝忘机已拖着他跑出了客栈。

    可已经到了大街上,他却仍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飞驰,魏无羡道:“你究竟是要去哪儿啊?”

    蓝忘机一语不发,奔到一户人家的院子前,这才突然刹步。魏无羡觉得奇怪,正要问话,他却竖起一指,抵在唇前,道:“嘘。”

    他脚底一点,轻飘飘地带着魏无羡,掠上了这户人家的墙檐,扒在瓦上,低声道:“看。”

    看他神神秘秘的,魏无羡的好奇心越来越重,顺着他专注的目光望去,望到了院子里的一个鸡窝。

    “……”魏无羡道:“你让我看的就是这个?”

    蓝忘机轻声道:“走。”

    魏无羡道:“做什么?”

    蓝忘机已倏然跃起,落在了院子中央。

    若是这户人家的主人醒着,忽见一个容貌惊为天人的白衣男子乘月光飘然而至,必然要怀疑是九天谪仙落凡尘。可蓝忘机做的事却一点儿也没有什么谪仙之风,他慢吞吞地在院子里摸索,魏无羡越看越不对劲,也跟着跳下墙头,拉拉他的抹额,道:“你究竟要干什么?”

    蓝忘机一手按着自己的抹额,一手伸进了鸡窝。

    在鸡窝里睡得正香甜的几只母鸡骤然惊醒,狂拍翅膀,飞奔欲逃。蓝忘机目光一凛,出手如电,将最肥的那只抓在了手里。

    魏无羡惊呆了。

    那只黄花母鸡在蓝忘机手里咕咕直叫,蓝忘机郑重其事地把它送到魏无羡怀里。魏无羡道:“什么?”

    蓝忘机道:“鸡。”

    魏无羡道:“我知道是鸡。你给我鸡干什么?”

    蓝忘机紧绷着脸,道:“送你。”

    “送我……好吧。”

    看样子如果魏无羡不收,他就又要生气了。魏无羡接了那只鸡,道:“蓝湛,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这鸡是有主人的。你这叫偷。”

    堂堂仙门名士含光君,如果传出去被人家知道他喝醉了就会出去偷人家养的鸡……不敢想象。

    可这个时候的蓝忘机只听他爱听的话,不爱听的就统统假装没听见,继续埋头忙活,鸡窝里“咯咯”、“咕咕”一片鸡飞蛋打,惨不忍聆。

    魏无羡道:“这可不是我让你干的。”

    两人一人抱了一只瑟瑟发抖的母鸡,翻出墙来,走了一段路,魏无羡还在纳闷蓝忘机为何忽然要偷鸡,难不成想吃?忽然,他发现蓝忘机乌黑的头发上沾了一片鸡毛。

    “噗”的一声,魏无羡看不下去了。正要伸手帮他拿掉,谁知,蓝忘机又是一个飞身,掠上了一棵树。

    这棵树长在人家的院子里,长势太好,枝叶伸出了院墙。蓝忘机就坐在一根树枝上,魏无羡仰头道:“你又怎么了???”

    蓝忘机俯首道:“嘘。”

    听到这声,魏无羡觉得,估计他接下来要做的是和偷鸡差不多的事。

    只见蓝忘机伸手,在树梢上摘了个东西,朝下边扔来。魏无羡一手抱着母鸡,另一手接住,拿到手里一看,是一颗半青不红、圆溜溜的大枣子。

    果然。偷完鸡,又来偷枣子了!

    偷鸡摸栆这种事,魏无羡并不陌生,以前少年时候还很爱干,而且要拉着一帮人前呼后拥声势浩大地一起干。但是如果把同伙换成蓝忘机,这就很让人惊悚了。不对,不能算是同伙,蓝忘机这分明就是主谋。

    想到这里,他脑中忽然白光一闪。

    之前在莲花坞,他带着蓝忘机看云梦旧地,对他讲了不少自己小时候的趣事,其中,就有许多诸如此类的“光辉事迹”。莫非是蓝忘机听下了,记住了,心中也跃跃欲试想体会一番?

    很有可能!

    姑苏蓝氏家教甚严,蓝忘机从小就被关在家里读书写字,一言一行都按着长辈们给的标准来,从未做过这些不成体统的胡闹之举。清醒的时候不能做,所以趁醉了之后来做?

    枣树上的蓝忘机出手如风,不过一会儿,便把这棵树的枣子席卷而空,摘了个精光。将它们尽数装入乾坤袖里,这才跳下树来,打开袖子,给魏无羡展示他的“战利品”。

    看着这些圆滚滚的枣子,魏无羡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半晌,赞道:“……好好好,厉害!干得漂亮!”

    对他的赞美,蓝忘机安然受之,拉开魏无羡的袖子,一边把偷来的枣子通通倒进去,一边道:“给你。都给你。”

    ☆、第96章 寤寐第二十 7

    魏无羡配合地道:“谢谢。”

    可是,蓝忘机突然撤了手。袖子一挥,一堆枣子都掉了出来,骨碌碌滚得满地都是。魏无羡忙弯腰去捡,捡了几个,捡不过来,道:“你看你,又乱扔东西!”

    蓝忘机道:“不给了。”

    他把魏无羡左臂底下夹着的母鸡也抢了过来,自己一手抱一只。魏无羡拉着他抹额的飘带尾巴,把他拽回来,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又生气了?”

    蓝忘机扫了他一眼,道:“不要拽。”

    听起来,他的语气不怎么高兴,还有点警告的意味。魏无羡不由自主松了手。蓝忘机低下头,把两只惊呆了的母鸡都挪到左手,这才腾出右手,整了整自己的抹额和头发。

    魏无羡心道:“以前我怎么玩他的抹额他都不拦的,今天真生气了?”

    他觉得很有必要补救一下,指了指母鸡,道:“枣子就算了,你把这个给我吧。不是说了给我的吗?”

    蓝忘机抬起眼睛,审视一般地看着他。魏无羡诚挚地道:“求你了,我真的很想要,给我吧。”

    闻声,蓝忘机垂下了眼帘。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把原先那只母鸡递还给他。魏无羡接了过来,拿出一只枣子在胸口的衣服上擦了擦,咔嚓咬掉半个,道:“接下来干什么?”

    既然他想玩儿,那就陪他玩儿好了。

    两人走到一堵墙前,蓝忘机左看右看,确定四下无人,将避尘从腰间抽出。

    刷刷刷地几道炫目的蓝光闪过,在墙壁上留下了一行大字。魏无羡凑过去一看,写的却是七个大字:“蓝忘机到此一游。”

    “……”

    蓝忘机收回避尘,观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即便是正醉着,他的字迹依旧是端严无比的正楷。他像是很满意,点点头,凝神片刻,又提起手来。

    这次却不是写字,而是画画了。几道剑芒划过,两个正在亲嘴的小人画像出现在墙壁上。

    魏无羡一巴掌拍到自己脑门上。

    到处偷东西、搞破坏、乱写乱画……这下他确定了:蓝忘机,真的是在重复他讲过的那些事。绝对不会有错,连涂鸦内容都差不多!

    可这些事都是魏无羡十二三岁的时候做的啊!

    蓝忘机越画越起劲,画完了一面墙还不够,要到另一面继续画。看他画的内容越来越诡异,魏无羡一边心疼避尘,一边心想:“这待会儿必须得把蓝忘机写在墙上的名字涂掉,可不能让别人知道是谁干的。不不不,还是把整面墙都涂掉吧。”

    费了好大的功夫,魏无羡才把蓝忘机拉回了客栈。

    他把两只母鸡都扔给老板娘,说是在路上捡到的,上了楼,关了门,转过身。方才在外边,夜色暗淡瞧不仔细,可到了屋里,就着灯光一看,只见蓝忘机的衣服上、脸上、头发上,都沾着鸡毛、碎叶、粉白的墙灰,实在是有失仪表。魏无羡边帮他拍打,边笑道:“这么脏!”

    蓝忘机道:“洗脸。”

    他第一次喝醉的时候,魏无羡给他洗脸,蓝忘机表现得特别喜欢,果然这次又主动要求了。魏无羡原本也是想给他洗一洗的,可整个人都折腾成这样了,光洗脸是万万不够的。魏无羡道:“要不干脆给你洗个澡怎么样?”

    闻言,蓝忘机微微睁大了眼睛。魏无羡仔细瞧着他的神色,道:“要不要?”

    蓝忘机立刻点头:“好。”

    魏无羡心道:“蓝湛果然喜欢干净。我只是帮他倒个洗澡水,其他的就让他自己洗。好吧,最多我帮他擦几下。别的我什么也不干。”

    客栈的伙计都是女子,魏无羡自然不会让她们做太麻烦的苦力。于是,他叮嘱蓝忘机在房里坐好,自己下楼烧了水,一桶一桶提上来。装满了浴桶,试了试水温,转身正要叫蓝忘机脱衣服,一回头,却见蓝忘机已经自觉地把衣服脱光了。

    虽说他早就在云深不知处的冷泉里撞见过蓝忘机沐浴的场景了,可那时候心无杂念,再加上蓝忘机的大半个身体也都埋在水里,距离更是没有这么近。是以,此刻突然看到一个坦诚相待的蓝忘机……

    一时之间,魏无羡不知道是该顺从本心肆无忌惮看个够好,还是该给蓝忘机遮点什么东西佯作君子好。

    这厢魏无羡尚未作出决定,那头蓝忘机却已把手伸了过来,要解他的衣带。魏无羡忙道:“打住打住。我不洗,这桶只够坐一个人,你来吧。”

    蓝忘机漠然地扫了一眼浴桶,确认的确是塞不下两个人,这才勉强作罢,慢腾腾地摸进浴桶里,缓缓沉进去,把自己泡在热水中。魏无羡也挽起袖子,走到木桶旁边。

    蓝忘机皮肤白皙,长发乌黑亮丽,柔柔地飘散在水面上,水汽缭绕蒸腾间,恍惚间好一个如冰似雪的秀丽佳人。魏无羡一边觉得可惜,应该给蓝忘机弄点花瓣什么的在水上漂着,景色更佳,一边拿起浴桶中的木勺,舀起细细的水流,往他头上浇下。

    因为蓝忘机一直一眨不眨地盯着魏无羡看,魏无羡担心水流进他眼睛里弄得难受,道:“把眼睛闭上。”

    蓝忘机不理他,魏无羡伸手去合他的眼睛,他便把下半张脸埋进水里,咕噜噜地吐了两个泡泡。魏无羡哈哈笑着轻轻拧了他的脸蛋一把,道:“二哥哥,几岁呀?”

    他拿起一旁的皂荚盒子和布巾,顺着蓝忘机的脸往下擦,擦着擦着,动作忽然凝滞了。

    方才,蓝忘机自己除下了抹额和发带,黑发散落下来遮住了上身。可现在,他帮蓝忘机把湿漉漉的黑发拨到肩后,擦到了胸膛,那三十多道戒鞭痕、还有胸口的那枚烙印,便清晰至极的显露出来了。

    ☆、第97章 寤寐第二十 8

    魏无羡拿着布巾,转到了他的背后。

    戒鞭痕从蓝忘机的背后,蔓延到他的胸膛、肩头、手臂,爬在大片白皙光洁的皮肤上。这些或浅或深、可称狰狞的伤痕,生生破坏了这副原本可堪称完美的男子躯体。

    沉默着看了一阵,魏无羡将手中布巾沾了沾水,拭过那些戒鞭留下的痕迹。他下手极其轻柔,仿佛不忍弄疼蓝忘机。可是,这些都是陈年旧伤了,早已过了最痛的时候。而且,即便它们都是新鲜的伤痕,以蓝忘机的性格,再痛也一定会强忍着不发出任何声音,不表现出任何示弱的意味。

    魏无羡很想趁现在问他,这些伤痕到底是怎么回事。姑苏蓝氏里,有资格用戒鞭这样惩罚蓝忘机的,只有蓝曦臣和蓝启仁。究竟是做了什么样的事,才能让他最亲近的兄长,或是一手将他带大、一直以他为骄傲的叔父下这样的狠手。

    还有那枚他并无印象的岐山温氏的烙印。

    然而,话到嘴边,却始终隐忍不发。这样的大事,蓝忘机自己不愿说,他若是趁火打劫,害蓝忘机吐露不愿为外人所知的秘密,岂不是下作得很?

    把人灌醉,耗费了大半晚工夫,磨来又磨去,魏无羡最初的目的却根本没达成。倒不是他忘了,他一直都惦记着自己给蓝忘机喝酒是想问什么,可临到口头,他却每每都在心里找各种理由含混过去。什么不急,先陪他玩待会儿再问,什么不能这么随便,要郑重一点坐下了再问……可到现在都没开口。说穿了,大概是因为他怯了。

    他一点都不想听到和他期待中不一样的答案,所以能拖多久是多久。

    蓝忘机的双臂原本扒在浴桶的边缘,这时,忽然转了个身。魏无羡这才觉察到,他洗着洗着就开始神游天外,半晌没换地方,把蓝忘机的背上一片雪白的皮肤洗得通红,像是被人打的,连忙住手,道:“哎哟,疼不疼?”

    背后给魏无羡搓得火辣辣的,蓝忘机也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看他坐在浴桶里,又安静又听话的模样,魏无羡心道可怜,勾勾手指,又要去搔他的下颔。

    可这只手伸到一半,蓝忘机蓦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今晚的魏无羡已经对蓝忘机做了无数个这样轻薄的小动作,早已习惯了蓝忘机的“逆来顺受”。是以此刻忽然被抓住制止,魏无羡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蓝忘机沉声道:“别动了。”

    他俊雅的面容轮廓之上、甚至眼睫上还沾着一点透明的水珠,神情看似冰冷,目光却炙热依旧。

    说是让他别动,可已经都让他动这么久了。

    大抵是今晚拿来的酒确实后劲太足,魏无羡感觉头脑开始发热了,再加上蓝忘机的这张脸、这种神情、这种目光、这种情形、这个人,压在心底深处的作恶欲又汹涌地翻腾起来,盖过了原先心头的诸多顾虑。

    他勾起一边嘴角,轻声笑道:“我若是偏要动,你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又能拿我怎么样?”

    蓝忘机死死盯着他,目光中似有火花闪过。他尚未动作,魏无羡却再也按捺不住地,发疯了。

    他像是豁出去了一般,把另一只手插进水中,探到蓝忘机的某个部位,狠狠捞了一把。

    像是被一条毒蛇咬了一口,蓝忘机猛地一拽,把魏无羡拽进了木桶里。

    水花扑溅,一发不可收拾。

    这浴桶确实是不够洗两个人。可若是其中一个人坐在另一个人腿上,紧紧贴在一起,那倒是能勉强挤一挤。不知是谁先开始的,等魏无羡稍稍清醒过来时,他们已用这种姿势搂抱着唇齿缠绵地亲了好一会儿。

    魏无羡只清醒了一会儿,心底隐隐有个声音说趁蓝忘机喝醉了、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时做这种事很不妥,很不应该。可这个声音立刻就在上气不接下气的忙乱亲吻中湮灭无声了。他两条手臂交缠在蓝忘机脖颈后,怎么舒服怎么来,之前那些“我只问趁他醉了几句话”、“我什么别的也不做”的反复保证都被他自己吃下去了。满脑子只剩下干柴烈火,可现在分明两个人都是湿漉漉的。

    忽然,魏无羡嗷了一声,分开唇,道:“蓝湛!你怎么跟狗似的,又咬人?”

    对他不合时宜的轻微不满,蓝忘机的回答是一口咬上他的下巴,魏无羡最怕这样了,眉尖微微一蹙,作为报复,伸下一只手,在他刚才撩过一次的部位上又揉了一把。

    蓝忘机脸色骤变,魏无羡笑着喘了几口气,道:“怎么样,疼不疼,生气没?生气吧!来报复我啊。”

    语气里满满都是有恃无恐的兴奋,说完还啄了一下蓝忘机的嘴角,将自己已经湿透的上衣一把脱了下来。

    蓝忘机的皮肤烫得像是整个人都要着火了,一手牢牢箍住他的腰,另一手在木桶边缘一拍。

    四分五裂。房间里登时一地狼藉,惨不忍睹。

    两人却全然顾不得这些无关紧要的事,蓝忘机几乎是提着魏无羡,把他扔到了榻上。魏无羡才支起一点上半身,立刻被他压了回去,动作凶悍至极,全然不像是那个雅正知礼的含光君。魏无羡被撞得背部一痛,叫了两声,蓝忘机微微一滞。魏无羡立刻翻身而起,将他反扑在榻上,尽全力压住,在他耳边道:“看不出来,你这人在床上这么凶……”

    ☆、第98章 恨生第二十一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昨天说了今天干不成啦,所以才先放了番外啊。说过不虐不纠结不折腾!所以不要担心,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误会,马上就说开互通心意了!!!

    看本part标题!已经开始打瑶妹了,我说瑶妹是被他们闪死的你们信嘛!!!

    唇边的耳垂莹白如玉,魏无羡忍不住在上面咬了一小口,软软的,凉凉的,咬完之后含住轻轻吮吸了一下,蓝忘机扳着他双肩的十指骤然收紧。

    他手上力道奇大无比,魏无羡登时被他捏得“嘶”了一声,侧首去看自己肩头,已然留下五道鲜红的指印。

    见状,魏无羡将一条大腿插进蓝忘机双腿中间顶了顶,佯作威胁道:“凶什么凶,你小心我……”

    蓝忘机倏地把手伸向魏无羡的腰间,要解他的腰带。魏无羡有意逗他,一把拍开,笑道:“含光君,这么性急?”

    不知是不是错觉,蓝忘机的眼睛似乎都爬满了血丝,隐隐发红了。他再次伸出手,魏无羡身手极快地一避,道:“又不是不脱,我自己来。”

    说完果然自己把腰带解了,一并除了下身衣物,光溜溜地压向蓝忘机。

    两人都赤着身体,肌肤贴着肌肤摩挲,彼此亲密无间地辗转着头部接吻。魏无羡左手按住蓝忘机的后颈,不让他分开哪怕是一点缝隙,在他嘴唇上撕咬琢磨,右手则顺着蓝忘机背部优美而有力的线条一路摸下去,摸到那些微微不平的戒鞭痕,便以指尖轻柔怜惜地抚弄片刻。蓝忘机亦不遑多让,那双指节分明、纤长白皙的手在魏无羡周身游走了几个来回之后,流连于腰臀一带,在魏无羡大腿根部附近细腻的皮肤上用力地揉捏。魏无羡仿佛变成了一把琴,在这双手底下被翻覆弹弄,可弹奏他的人却没有留下半分往日演奏七弦古琴时的幽雅和冷清,魏无羡发出的也不是高洁的琴音,而是肆无忌惮的欢愉呻吟。

    然而,蓝忘机的手劲太大了,他喜欢捏的又恰恰是敏感地带,魏无羡最初还能享受,过得一阵便被拧得又痒又痛,又酥又麻,呛了小半口气,移开已经红肿得看上去火辣辣的嘴唇,胸口起伏着道:“含光君,你,你脱了衣服之后,怎么这个样子。你拧哪儿呢,真是枉为君子。”

    他假意拿开了蓝忘机半点也不君子的手,蓝忘机低喝了一声,听起来十分危险。魏无羡又道:“别这样嘛,来来,让你拧,拧这儿。”说着引着蓝忘机那只手,往自己身下送去,一边低声笑着,一边嘀嘀咕咕地道:“爱怎么拧怎么拧,用力点儿。”

    飘飘然间,魏无羡觉得自己在这种事上真是有一种无师自通的下流。

    蓝忘机埋首在魏无羡胸口,温暖的身躯覆在他身上,魏无羡则在他发间细细亲吻。

    除了那阵淡淡的檀香,还有一点刚刚沐浴过后的清新皂荚味。汹涌的情潮热意间,魏无羡心内忽然一阵宁静。

    他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轻轻地道:“谢谢你,蓝湛。”

    如果重归于世后,他这辈子没有遇到蓝忘机,魏无羡不太想想象现在的他会是什么样子。

    可是,听到这五个字后,刹那间,蓝忘机整个人都僵住了。

    魏无羡还浑然不觉,准备再去吻他,蓝忘机却猛地坐了起来,将他推开。

    猝不及防被推到了木榻的另一边,魏无羡还没反应过来,懵懵然坐着,睁大了眼睛。蓝忘机则低着头,胸口轻轻起伏,看得出呼吸略急促。

    两人沉默着坐了半晌,率先动作起来的,是蓝忘机。

    他的脸色十分苍白,但眼神清明至极。捡起一旁地上的一件白衣,先盖到魏无羡身上,然后才去找自己穿的。

    魏无羡开口,嗓音微哑道:“……蓝湛,你酒醒了。”

    蓝忘机坐在木榻边缘,披了件外袍,右手抹了抹自己的额头,过了一阵,才低声道:“……嗯。”

    他转过了身,面对着屋里的满地狼藉,背对着魏无羡。

    虽说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酒醒的,但是有一点,魏无羡可以肯定:

    既然酒醒之后,蓝忘机现在是这个反应,这便说明,刚才的事,他并不愿意继续下去。

    魏无羡此刻才突然醒悟过来,他刚才的行为有多恶劣。

    就算再怎么清心寡欲,蓝忘机毕竟也是个正常男人,被他那样粗暴刻意地撩拨,哪有不起火的道理。

    平日里最端正自律的一个人,喝醉之后却会乱发脾气、乱打人、胡作非为,这就说明蓝忘机醉酒后的行为不受他本人控制。而自己明知这一点,却还趁他容易摆布的时候钻空子,故意诱导和刺激蓝忘机,然后忽略蓝忘机并不清醒的事实,以此为许可为所欲为。

    灌醉蓝忘机之前他对自己作的那些“只问话不做别的”的保证,根本是自欺欺人,没真往心里去。蓝忘机的大哥蓝曦臣目前还下落不明、生死难测,他却在这种关键时刻这样胡来一气。

    蓝忘机“嗯”了一声之后便没有再说一个字,可魏无羡自己一个人已经想了一大堆。他两辈子都不知道“羞愧”这两个字怎么写,现在却忽然懂了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感受。还热辣辣肿胀着的嘴唇更加深了这种感受。一颗心沉到谷底,思绪又回到最初点,提醒自己:蓝忘机并不愿意这样。

    这样的情形,印证了他最糟糕的一种猜测。蓝忘机是对他很好,可是……大概并不是他期望的那种好。

    是他擅自多想了。

    不愿让蓝忘机为难或是尴尬,魏无羡忙把衣服裤子囫囵穿上,边穿边用和平时并无两样的语气道:“咱们两个今晚都可能是喝多了,那啥,蓝湛,不好意思啊。”

    蓝忘机没说话。

    魏无羡穿了一只靴子,又道:“不过你也不用太不好意思,偶尔这样也很正常的。嗯,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虽说这样掩饰,说不定会让蓝忘机觉得他轻浮得恶劣,但比起被知晓心意后连朋友都做不成,魏无羡宁可让蓝忘机对他品行颇有微词。

    ☆、第99章 恨生第二十一 2

    蓝忘机回头看他,道:“正常?”

    他的声音听似平静,又问了一句:“不要往心里去?”

    魏无羡没什么多余的心思去揣摩他话语的意思,只觉得必须好好道歉补救,立刻,正在这时,老板娘却咚咚咚跑上楼来,叩叩地敲了敲房门,道:“二位公子,二位公子!睡下了吗?”

    蓝忘机这才挪开目光,去系外袍的衣带。魏无羡忙把另一只靴子也匆匆套上,道:“没睡!不是,睡了睡了,等会儿我披个衣服再起来。怎么了?”

    等到蓝忘机穿戴妥当,可以见外人了,他才走过去开了门。老板娘站在走廊上,赔笑道:“这么晚打搅你们休息真真不好意思,莫见怪。不过我也是没办法,刚才住你们楼下的厨娘说有水滴到她屋里,怕是从你们这儿漏下去的,所以我来看看……”她把头探进屋里,登时大惊:“这这这,这怎么回事!”

    魏无羡摸了摸下巴,道:“我才是不好意思,老板娘对不住了。今晚喝多了酒发酒疯,想洗个澡,一高兴打了木桶两下,这就打散了。真是对不住,我赔。”

    说完他才猛地想到,他能赔个屁。他们一路出行,所有的花销都是蓝忘机一个人负责,到头来付钱的还不是蓝忘机。

    老板娘嘴上说着“没事没事,好说好说”,脸上却无比的心痛,走进屋来道:“那水怎么就漏下去了呢……这房里怎么连放个脚的地方都没了……”她弯腰捡起几个垫子,又是大惊:“这这这,这里怎么有个洞!”

    正是被蓝忘机用避尘戳出来的那个。

    魏无羡把手插进略微散乱的头发里,道:“哎,也是我不好,刚才抛着剑玩儿,就……”

    还没说完,蓝忘机已捡起地上的钱袋,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

    老板娘捂着心口,还是忍不住数落了几句:“公子啊,不是我说你,剑那么危险的东西,怎么能瞎抛着玩儿呢,把席子和地板戳个洞倒没什么,伤到人怎么办。”

    魏无羡道:“是是是,老板娘说的是。”

    老板娘拿了银子,道:“那就这么着吧。天也这么晚了,你们先歇着,我给你们换一间房,厨娘也换个地儿睡,明早再修。”

    魏无羡道:“好的,谢谢。等等,那,麻烦要两间。”

    老板娘奇道:“怎么又要两间了?”

    魏无羡没敢去看蓝忘机,低声道:“……我喝多了酒就发酒疯,您也看到了,又摔东西又玩儿剑的,怕伤着人。”

    老板娘道:“那确实!”

    应了之后,果然给他们换了两间房,安置完毕,这才提着裙摆下楼。魏无羡道过了谢,打开自己那间的房门,一回头,蓝忘机站在走廊上,一手拿着避尘,一手轻轻捏着他的抹额。

    魏无羡本想立刻躲进房去,这么一看,却被绊住了脚步。斟酌万千,才谨慎又诚挚地道:“蓝湛,今晚的事,对不起啊。”

    沉默一阵,蓝忘机低声道:“你不必对我说这两个词。”

    等他重新把抹额端端正正地佩好后,又变回那个端方自持的含光君,略一点头,道:“好好休息,明日赶路。”

    听到这八个字,魏无羡的心倒是稍稍明朗了些。

    就算他干了这样不太体面的事,至少,明天还是可以继续和蓝忘机一起赶路的。

    他笑了笑,道:“嗯,你也是。好好休息,明日赶路。”

    然后迈进房里,反手关上了门。

    魏无羡靠在门框上,等听到外边传来蓝忘机不轻不重也关了门的动静后,立刻提手,打了自己一耳光。

    他重重坐到木榻上,把还烫得厉害的脸埋进手掌里,埋了好一会儿,热度也没有退下来。脸上的也是,身体里的也是。

    魏无羡知道,他若是继续留在这里,想着蓝忘机就在距离他一墙之隔的地方,想着不久之前他们还在做什么事,怕是今晚都别再想有片刻的安宁了。

    他不想从走廊楼梯经过大堂被旁人觉察到,直接推开了木窗,蹬上窗棂,轻飘飘地一跃而出,像只黑猫一般,无声无息地落在客栈外的一条街道上。

    夜已深,街上无人,正好方便魏无羡一个人发足狂奔。

    奔过方才蓝忘机醉酒时涂鸦过的那面墙,他才驻足,停了下来。

    墙上尽是些乱七八糟的兔子、山鸡、小人头。看着看着,魏无羡又想起蓝忘机画它们时全神贯注的模样、画完之后拉着自己要他来欣赏的模样,忍不住牵了牵嘴角。

    一股无与伦比的后悔涌上心头。

    若是他没趁酒心恣意妄为就好了。起码现在还能装作正直无比、心无旁骛,死皮赖脸地蹭在蓝忘机床上,挤在他身旁怡然装睡或者安然入睡,而不是深夜里不得安眠,冲出客栈在大街上无头苍蝇一样狂奔发泄。

    魏无羡伸出手,拂过墙上那两个正在噘着嘴亲吻的小人头,来到上方的“蓝忘机到此一游”,在“蓝忘机”这个名字上,用指尖描摹了一遍这三个字的轨迹。

    一遍,两遍,三遍。

    忽然,从墙壁的拐角那边,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人声。

    一个少年道:“谁这么缺德!在墙上乱写乱画!”

    魏无羡:“……”

    另一个少年道:“是啊,这家主人早上起来发现墙变成这样了,肯定又要说是我们干的。”

    “擦掉,快擦掉!来帮忙啊。”

    一个闷闷的声音道:“这哪儿能擦掉,除非铲一层墙皮下来……”

    一听到这个声音,魏无羡立刻转了过去,道:“别的不用铲,把这个名字铲掉就行。”

    拐过墙角,一群大眼小眼都齐齐蹬着突然冒出来的他,正是白日里在船边泅水闹温宁的那些少年。而温宁正站在他们中间。

    他看上去有些愕然:“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魏无羡道:“你们才是呢,夜半三更的,怎么在这儿?”

    他说的是那些少年,挥手要驱散他们。这群少年十分不满,温宁道:“都回去吧,该休息了。”

    众少年这才勉强应了,冲他挥手,道:“那我们明天再一起玩!”

    温宁却只是挥手,并未答应。他自己也不知道,明天会在哪里。

    只剩两人后,魏无羡道:“你怎么被他们缠上了?”

    温宁道:“方才我走进一条巷子里,恰好看见他们睡在里边,刚要退出来,就被他们抓住了。”他感慨道:“也不怕我。”

    魏无羡微微一怔:“睡在巷子里边?”

    温宁道:“是啊。这都是一群流浪儿。”

    魏无羡沉默了。

    方才他驱散这群少年,是以为他们有地方可回,深夜不归,家里有人会担心,谁知道,他们回也是回一条漏风的小巷。

    他也曾经是这样夜宿街头、找块稍微干净的土地都能酣睡一宿的流浪儿。

    等了一阵,温宁没等到蓝忘机出来,奇怪道:“蓝公子呢?”

    魏无羡低头道:“嗯,他休息了,我出来随便转转。”

    温宁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魏无羡道:“没什么事,明天就好了,继续赶路。”

    温宁也不多问,道:“好吧。”

    魏无羡看着他,心道,其实现在的温宁也是一样的。

    在如今的这世上,温宁也是一个流浪儿。一个亲近的人、甚至认识的人都没有,也并不是一个很有断决力、擅长自己拿主意的人。以前是跟在温情身后,现在是跟在魏无羡身后,除了这样,他大概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还能够去哪里。

    但是,他还是一直希望,终有一天,温宁能找到自己的路。

    魏无羡拍了拍他的肩,正要说几句话,忽然,温宁的瞳孔急剧缩小,眼白翻了起来。魏无羡立即屏息凝神。

    附近有邪祟之物躁动了!

    魏无羡沉声道:“哪个方向?”

    温宁伸出一只手,指道:“西边方向,约五百步。”

    只有五百步?应该是他和蓝忘机白天经过了的地方,那为何他们当时没觉察到异象?

    魏无羡道:“多少?”

    温宁道:“很多,近百。还有活人!”

    事态紧迫,魏无羡朝西街奔去。顺着温宁指出的方向一口气奔走五百多步,刹住身形,这才发现,这果然是他们白天经过的地方。不但经过了,而且还进去了——正是那家前身是思诗轩的大客栈!

    魏无羡抬腿就是一脚,将已经闩起来的客栈大门踹得一声巨响,喝道:“里边有人没有,开门,醒醒!”

    温宁也是一脚,这一脚,却把完整的两扇大门踹得轰然倒下了。

    一楼大堂里黑黢黢的一片,店里没客人,伙计们都不用招呼,所以没有点灯,若不是黯淡的月光透了进来,怕是已伸手不见五指。

    魏无羡前脚刚迈进去,便有一股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这气浪烫得仿佛置身火海,魏无羡险些被逼得倒退出去。定定神,拔出腰间笛子,继续往里走。没走几步,忽然踢到地上一样东西。

    一只手猛地抓住了他的靴子,一个满面血红的人大叫道:“热啊!热啊热啊热啊!!!烧死我了!”

    正是白天客栈里那名脾气极坏的伙计!

    他手中有寒光一闪,魏无羡一脚踩下,踩中了他的右手,这只手里持着一把估计是从厨房里拿来的切肉尖刀。魏无羡正要附身查看他的情况,前方却忽然亮起幽幽一缕绿焰。

    那缕绿焰越来越亮,越烧越旺,最终化成了一个周身都被火焰包裹的人形,隐约看得出来是个男人,张开双臂,嘶声惨叫着朝魏无羡踉跄而来。

    这必定是十几年前在思诗轩里被烧死的嫖客。魏无羡冷笑一声,左手推开温宁,右手把笛子又插了回去,迎上前去,飞起一脚踹中它脑袋,骂道:“你他妈这个时候出来闹,找死!”

    那东西被他踢了这一脚,整个人形都萎缩了,周身火焰瞬间熄灭。魏无羡踹完之后,稍稍泄了点火,这才想起自嘲一句:“找什么死,早死了。”

    他摇摇头,蹲下继续察看那名已经晕过去的伙计。

    方才果然不是他看错了,这名伙计的脸,确实是红色的。这红是一种仿佛周身皮肤都被开水煮过的熟肉红色,而且他还起了一脸的燎泡,看起来骇人又恶心。

    魏无羡取出袖中应急治伤的药粉,拆了五六包往这伙计脸上撒去。药粉极佳,他脸上的燎泡立刻消退了大半,昏迷中的呻吟也没那么痛苦了。

    看见效奇快,魏无羡又想起来,这些药粉包都是蓝忘机给他的。每次他们出发之前,蓝忘机都会把各种必备事物整理好,放到他桌上,魏无羡只需要装进袖子里就行。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把拆开了的药粉纸包又捡了起来,一张张折好,收回袖中。

    烧死是惨死,这种死法很容易滋生怨灵,然而这客栈里的残魂都很弱。如果纵火凶手真是金光瑶,那么他也一定下过狠手处理它们,才能把火场亡魂的怨气折磨得残存无几。再加上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所以此地的怨灵们才只是轻微作祟,只能引发幻觉、骚扰此地居住者的正常生活,而无法真正地伤人害人。如果它们作祟超出了人的容忍限度,很快就会被镇压或者抹杀。不久之前他和蓝忘机进到里面来的时候,都一致判断它们不会有多大害处,所以才敢暂时放置,而不是立即处理。

    可是,这些原先并不危害人身的怨灵却在此刻突然之间凶悍程度倍涨,一定是出了什么变故。“变故”又分为许多种,如可能风水被改变了,或者这附近有其他的凶邪恶煞出世,给它们带来了影响,或者这间客栈被人设了什么阵。但,风水改变非一朝一夕之事;如果附近有其他厉害的邪祟出世,温宁不会觉察不到;客栈若是被人动过手脚,魏无羡更不可能看不出来。所以,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

    害死他们的凶手,到这附近一带来了。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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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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