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教主!先生今天又旷课了 作者:温水煮书
正文 第6节
教主!先生今天又旷课了 作者:温水煮书
第6节
“是!”
…………
……
东方不败赶到私塾时,黑木崖上的老大夫正在屋子里救治江云楼,按他的话说,这样只是死马当成活马医罢了,可救人总要比不救强。
桑三娘刚下了会回来,就得知江云楼又病倒的消息,直念叨这小子真是纸糊的身子,风一吹就倒,站在院子里连连叹气。
——殊不知这次还真不能怪江云楼,问题还出在平一指的汤药上。
东方不败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通了这一点,平一指当时说的话便是“药喝够了再找他施针”,如今江云楼吐血晕倒,怎么也该算是喝够汤药了。
没过多久,平一指也被红笺找了过来,他向来趾高气昂,寻常人请不动他,也唯有教主身边的紫衫侍女亲自去请,他才肯赏脸过来。这也是任盈盈特意上山去求东方不败,而不是直接去找平一指的原因。
平一指一进门,便把那老大夫一脚踹了出来。
桑三娘愣了一愣,就听平一指在屋子里y阳怪气道:“老夫既已来了,还要你这庸医做什么!”
他对着同行张口闭口就是庸医二字,那老大夫被一脚踹出屋子,气的胡子都吹起来了,奈何平一指是真有本事,他便道:“好,好,好,老夫技不如人,这庸医二字我也认了!”
说罢便气呼呼的往外走,看也不看旁人一眼,浑然不知黑木崖上的最尊贵的教主和圣姑此时就在一旁看着。
桑三娘叹道:“这杀人名医的臭脾气,还当真是十年如一日的差……”
任盈盈松了一口气,道:“无论如何,神医来了,先生那边总该平安了罢。”
桑三娘点点头,拿眼角余光觑东方不败,见他背着手,不言不语的站在那里,一副要在这里等平一指把人治好的架势,心中讶异不已。
她试探着道:“教主,您进去坐一坐吧?”
东方不败瞧了她一眼,想了想,反而吩咐道:“不必这么多人看着了,桑长老忙自己的去罢,盈盈,你也回去等消息。”
教主,圣姑,再加上长老和神医具在此地,这样的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日月神教里什么极重要的大人物病危呢。桑三娘一想,觉得也是,自己在这里呆着也确实没什么用处,手头上亦有事情要做,左右平一指已经来了,就是真死了也能给那小子拉回阳间,便干脆的向东方不败一拱手,脚步匆匆的离开了江云楼的院子。
任盈盈犹豫片刻,亦是道:“好,那东方叔叔,我先回去了。”
东方不败点点头,随口道:“红笺,去送一送圣姑。”
任盈盈摆手道:“不必了,红笺跑了两趟也累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说着转身走向大门,又在即将踏出去的前一刻停下来,转过身,低声道:“东方叔叔。”
东方不败微微侧过身。
任盈盈低下头,叫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上次的事情,是盈盈任性冲动了,往后再也不会发生同样的事情了,盈盈……也相信东方叔叔。”
东方不败闻言,不以为意的一笑,只淡淡道:“我并未责怪你。只是江湖险恶,人心难测,盈盈贵为神教圣姑,更应该保重自己,不以身犯险才是。至于那些人,自有本座亲自处理,盈盈不必再记挂了。”
任盈盈乖巧的应了一声,再次向他道别,才领着侍女离开了。
良久,东方不败才无声的勾起一个笑来。
小丫头也学会了与他虚与委蛇,看来是他这个长辈教的好。
他又想起那日在酒楼外听见的对话,江云楼说眼见为实,只因东方不败确实对任盈盈极好,江云楼才愿意相信东方不败,当真是……单纯的叫人不知该说什么。
思索着,又忽的想起去年冬天,江云楼一个人在院子里堆雪人的场景。
——相见即是有缘,给你取个名字吧……我字长生,不如就叫你长乐。
——不好,不好,你又不是我一个人做出来的,给你取名也总该跟我的学生商量一下。
也不知,那名叫长乐的雪人融化时,江云楼有没有觉得很难过。
红笺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教主,婢子在这里看着便好,您……”
东方不败不咸不淡的看了她一眼。
“无事,本座闲着也是闲着。”
听了半天的争吵,他现在倒是很愿意一个人清净清净。
红笺便不再出声相劝。
东方不败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才走进了私塾的屋子里。江云楼的卧房房门仍然紧闭着,平一指正在里头医治,他无心打扰,转而走进了一个堆满书籍,疑似江云楼书房的房间。
红笺极有眼色的候在江云楼卧房外,没有跟着东方不败一起进去。
墙上挂着几幅画,大都是黑木崖上的风景,花草树木、亭台阁楼,还有孩子嬉戏打闹的场景之类,应当是到黑木崖定居之后所作。
这么多的画……都是闲时画出来的罢。
或许江云楼在黑木崖上的日子其实并不怎么有趣,甚至是有些枯燥的。
他说想要名扬天下,想要出去闯荡江湖,可偏偏是那样孱弱的身体,又涉世不深,一个人独自离开黑木崖后,又该如何闯荡天下?
细细算来,端午节快到了,曲洋无论有没有找到广陵散,都应该回黑木崖一趟,到时候由曲洋接手任盈盈的琴艺,江云楼就必定要离开黑木崖。
啧。
他随意翻了翻桌上放着的书籍,无非就是一些有关锦朝风土人情的书本,没什么特别的,至于仔细收在一旁的画卷,东方不败没有去动。又过了好些时候,另一边的屋子终于有了动静,东方不败只听见一番忙乱的声音,很快——
“教主,江先生醒了。”
红笺跑到书房外提醒。
东方不败轻轻颔首,迈步走向卧房的方向。
屋子里开了窗,却仍是有浓重的血腥气。
红笺之前已经手脚利索的将染血的被褥抱了出去,又把装了血水的水盆端出去,还开了窗通风,才去迅速通知东方不败。
江云楼勉强清醒过来。
他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嘴唇亦是没有多少血色,上身的衣衫凌乱的散开,露出雪白的胸膛,看起来虚弱极了。
平一指已经将金针收了回来,摸着下巴道:“怎么样?”
江云楼方才一睁眼就看到了粗的令他汗颜的数枚金针,沉默片刻,他才慢慢点点头,一时却说不出话来。
平一指嘿嘿一笑:“这样你身上的寒毒便排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无关紧要的余毒……”
他伸出一指搭上江云楼的脉,脸上得意洋洋的表情却在刹那间凝固了,他的额上仿佛有青筋跳起,本就丑陋的相貌显得更加狰狞。
平一指喃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跳起来,指着江云楼怪叫:“这不可能!”
江云楼看着他的表现,立刻便明白了如今的状况,他微微苦笑,若是短短几天就能根治,他幼时在万花谷的那几年早就已经医好自己的病了。
他宽慰平一指道:“当年也是如此,大家本以为毒已经清干净,可几日后这毒便又在体内复苏,这病确实是根治不了的。”
东方不败站在门口,闻言冷冷道:“平一指。”
平一指怒目圆睁,他脸上的肌r_ou_不自然的抖动着,猛然扬起手,对着自己的脑袋就是一掌!
江云楼大惊,欲要起身拦住他,却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任何力气。平一指却“啊!”的一声怪叫,手掌心已刺进了一枚细小的银针。
东方不败冷冷道:“你欠本座一条命,可不是自我了断就能还上的。”
平一指大叫:“我不是欠你的命,我是欠阎王爷的命!”
红笺急忙走上前扶住江云楼歪掉的身子,江云楼被她扶着坐起来,皱着眉,声音虚弱道:“我还没有病到要立刻去见阎王爷的地步,你就急着以命抵命做什么?”
平一指怒气冲冲道:“这世上就没有老夫治不好的病!!”
江云楼无奈。
其实就算治不好,他也依然可以用内力镇着体内的寒毒,虽然寿命一定不比旁人,但多活几年总是没问题的。
他甚至觉得,因着平一指这不断灌猛药的行为,他这几日过的简直比不喝药时还要难受。
东方不败只是冷笑一声,淡淡评价道:“庸医。”
平一指听闻这一声庸医,气的胡子都要倒竖起来,他怒指东方不败,道:“你等着!老夫一定有办法治好他的病!”
说着便气冲冲的往外走,再也不理会江云楼这个病人了。
江云楼深深呼吸一口气,只觉得呼吸比往日都顺畅了不少。他身子虽虚,但此刻神清气爽,也没有平时那样怕冷了,虽然过一阵子或许又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但此刻却是久违的清爽舒适。
他叹了一口气。
“平老神医不愧是神医。”
东方不败看他如此,微勾了勾嘴角:“看来这一趟折腾也不算白受。”
江云楼也笑道:“我确实好很多了……只是这样的折腾,受一次就够了,我可经不住第二次。”
他又无奈的道:“你怎么还叫他庸医,无论脾气多好的大夫,你说他不会医人,他都是要跟你生气的……”
东方不败没告诉江云楼,先前的老大夫是如何被平一指气走的,只满不在乎道:“本座不喜欢他的脾气,便随口一激罢了。”
他望着床上脸色苍白的人,目光若有若无的掠过那白皙的胸膛,淡淡道:“本座会派个人照顾你,这几日就好好休息罢。
江云楼轻轻叹气。
“我这个做先生的,三天两头便要休息,真是比学生还爱逃学……”
他摇摇头,又低声对东方不败道:“多谢你。虽说朋友之间不该太过客气,但这一阵子受了你许多照顾,我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
东方不败莞尔:“你心里知道便好。”
第19章 曲洋归来
东方不败果然说到做到,那一日东方不败回去后没多久,江云楼的私塾便多了一个紫衫侍女,名唤澄碧。
黑木崖上所有的侍卫里,属紫衫侍卫地位最高、最受教主器重,历代皆是如此。可以说,紫衫侍卫是完全听命于教主的一群人,于是自然而然的,紫色衣衫在黑木崖上便有了特殊的地位。
江云楼在黑木崖呆了这么长的一段日子,也只在东方不败和任盈盈家里见过穿紫色衣衫的侍女。
澄碧笑起来十分灿烂,明眸皓齿,不同于爽利果决的红笺,也不同于小心恭谨的凝紫,她是个极爱笑,也极温柔的姑娘。
她郑重一拜,道:“婢子澄碧,会做饭,会泡茶,擅长做点心。”
她又灿烂一笑:“江先生这些日子饮用的汤药,其实都是婢子熬制了再交给红笺姐姐的呢。”
江云楼微微笑道:“那这段日子便有劳你了。”
有侍女服侍的日子的确是不一样的。江云楼自上黑木崖以来便是独自居住,吃的是自己做的饭,他对做饭没什么研究,只依稀记得阮师姐曾对他说过——无论什么食物,只要熟了就能吃,若觉得难吃,放点糖即可。
江云楼牢记这句话,竟也养活了自己快一年的时间。
澄碧接管了厨房之后,便发现厨房里缺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且除了常用的锅碗瓢盆以外,其他的东西至少都有半年没有动过,从柜子里拿出来时就积了一层灰,她犹豫半晌,去问江云楼要不要将厨房打扫一遍,江云楼点头允了,等她又拿出几样东西询问能否扔掉,江云楼一脸诧异道:“原来厨房里还有这些东西在……”
澄碧便懂了。
该洗的洗,该扔的扔,她看着办就好。
这一日,天气晴朗,暖风徐徐。江云楼独自坐在院子里抚琴,抚一会儿便停下来在曲谱上勾一勾改一改,十分专注的模样。
他的手边放着一杯茶和一碟糕点,茶有些凉了,糕点也没动过多少。
那糕点ji,ng致可爱,特意拿模子印成了桂花的模样,颜色鲜嫩,叫人一看便胃口大开。
桑三娘轻轻“咦”了一声。
“小江,你在做什么?”
江云楼一愣,回头就见桑三娘领着程英和洛明站在他身后,他起身道:“桑前辈。”
桑三娘仔细打量他几眼,道:“听说你要连着歇上好几日,我以为有多严重……今天一看,气色倒是很好。”
江云楼莞尔道:“平神医出手,怎么还会有不好的道理?”
桑三娘却道:“我可是听说平一指一回去就关起门来拒不见客了,至今都没有走出来半步,还以为他没能治好你。”
江云楼只是笑了笑。
说治好,也的确是治好了,至少他这两天有ji,ng神了很多,不再咳的那样严重,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病情注定是会复发的……
他冲程英和洛明招了招手,“英儿,洛明,过来吃些糕点。”
洛明跟江云楼学了近一年的字,与他很是熟悉,闻言嘿嘿一笑,自己拿了糕点放进嘴里。
“真好吃!小妹,你也来尝一尝。”
程英看了一眼石桌上摆着的东西,却并不急着伸手去拿糕点,反而问:“江哥哥,你在写什么?”
江云楼便拿了一块儿桂花糕放进程英嘴里,笑眯眯的回答:“在写曲谱。”
“曲谱?”
“嗯,自己谱的曲子,只是才写了一半。”
“哦……”
程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桑三娘不太了解这种文人雅士的爱好,只是日月神教里有一个爱乐成痴的曲洋,她便也知道这些人对曲子的喜爱有多不可思议,她坐到石凳上,随口道:“说起来,曲长老也该回来了……”
江云楼一愣,问她:“曲前辈可是找到曲谱了?”
桑三娘摇了摇头。
“这我可不知道。只是每年端午节,教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是要回一趟黑木崖的。”
正在此时,一紫衫侍女端着茶水走出来,默默放在了石桌上,在江云楼示意后又把桌上的琴和曲谱之类的东西一起收走,冲他们福了福身,默默退下了。
桑三娘看着澄碧的背影,喃喃道:“我就说么,你小子自己泡个茶就是顶了天了,怎么还会做糕点,原来是家里多了个丫鬟。我当初要送丫鬟给你你不要,这会儿却多了个紫衫侍女,可是教主的人?”
江云楼不好意思的笑道:“东方不放心我,才派人来照顾我。”
桑三娘顿了顿。
东方?
她疑惑的看着江云楼:“你与教主……”
她问到一半,话又咽回了肚子里。桑三娘表情古怪的压低了声音,问江云楼:“我问你,教主好相处么?”
江云楼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
“他很好相处,对我亦是照顾有加。倒是我,一直单方面接受他的善意,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这两日就想着如何回报一二……”
江云楼露出一个苦笑来:“奈何我身无长物,想来想去,也只有琴能拿的出手,便想着给他谱首曲子。”
桑三娘恍然大悟。
原来刚才江云楼是在给东方不败谱曲。
或许曲洋说的是对的。年轻人才能玩到一处,教主虽然是日月神教的教主,但到底年轻,比起他们这些老人,他大约也是更喜欢跟年轻人交朋友的……
她道:“那正好,端午节的时候你正好可以把曲子送给教主,教主必定十分开心。他一高兴,我们这些人也就跟着轻松了。”
教主的心情一向难以预测,但唯有端午节那天,教中的长老堂主们都是盼着教主心情好的,只因那天是日月神教发放三尸脑神丹解药的日子,要是教主不高兴……
桑三娘摇了摇头。
所谓三尸脑神丹,乃是日月神教的圣药,只有教中高层才有资格服用。据说三尸脑神丹的药丸中有尸虫,平时并不发作,但若到了每年端午节的午时还不服用克制尸虫的解药,原来的药性一过,尸虫便会脱伏而出。
尸虫一经入脑,人的行动就如妖如鬼,再也不可以常理测度,理性一失,连自己的父母妻子也会一并咬来吃了。
当世毒物,无逾于此。
最可怕的是,每一任教主炼制的药性都不一样,东方不败的三尸脑神丹,唯有东方不败的解药能解。
去年的端午节,东方不败便心情不愉,好几个堂主都没能得到三尸脑神丹的解药,惊慌恐惧之下只能去哀求圣姑,当时圣姑出面劝解东方不败,才让那几个长老活过了那年的端午节,从那时起,圣姑在教中的威望便大大增加。
程英咬着桂花糕,乖巧道:“我刚刚在院子外面听了一小段,觉得十分好听,教主一定会喜欢的。”
江云楼笑着揉揉她的脑袋:“英儿说好,那必然就是很好的了。”
他又问洛明:“这几日不来上学,你是不是已经把前些天教的都忘光了?”
洛明不依道:“我都记得呢!先生怎么不问小妹是不是也把功课忘光了?你偏心!”
桑三娘笑了。
“你有你妹妹一半懂事,我们也就不偏疼你妹妹了!”
洛明哼了一声:“不疼我就不疼我吧,不过就算你们都偏心小妹,我还是很喜欢小妹的。”
说着就喂给程英一块儿桂花糕。
桑三娘指着儿子笑道:“瞧瞧,这是拿先生的糕点讨好妹妹呢。”
江云楼见他们一家三口相处融洽,也打心底为程英感到开心,程英这孩子也是可怜,父母早亡,一直养在姨父家里,姨父姨母却也在一年前被李莫愁杀害,小小年纪就经历了许多悲欢离合,如今她认了桑三娘做义母,桑三娘又真心疼爱她,实在是一件幸事。
说起来……自己来到黑木崖也有七八个月,那群孩子也学完了三字经,只要等曲洋回来,他便可以辞去任盈盈的先生一职,去江湖上看一看了。
江湖啊……
真是让人期待。
又与桑三娘闲聊了几句,忽听有人轻轻敲了敲院门,江云楼与桑三娘侧头看去,半开的大门处,站着一位紫衫侍女,正是红笺。
红笺笑吟吟道:“江先生,桑长老。婢子来替教主传个话,曲长老下午时已回到了黑木崖,现在正在教主那里与教主说话。教主说,一会儿吃晚饭的时候,他们要一同过来呢。”
第20章 广陵散
晚饭时分,澄碧已经做了一桌子好菜,又特意取来了美酒,就等教主与曲长老过来了。此时桑三娘已经带着程英洛明告辞离去,江云楼闲着无事,又回屋抚了一会儿琴,估摸着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东方不败等人恰好就在这时走进了江云楼的家。
除了东方不败跟曲洋,童百熊竟然也一道来了。
曲洋看起来风尘仆仆,脸上却喜气洋洋,人逢喜事ji,ng神爽,江云楼一看曲洋这个表情,便知道他惦记的广陵散已经到手了。
他率先开口道:“恭喜曲前辈得偿所愿。”
曲洋大笑:“我话都没说,你就已经知道了!”
童百熊道:“就你那恨不得当街拉着人显摆一番的架势,谁都知道你得到好东西了。”
他们看起来心情都很不错,江云楼微微笑道:“来,咱们进去说罢。”
屋中点了灯,澄碧恭敬的候在一边,见到进来的童百熊时,赶忙多搬了一个凳子过来,又去拿了碗筷,童百熊夸道:“是个机灵的,就是瞧着怎么有点眼熟?”
东方不败选了一个位子坐下,闻言淡淡道:“她从前在我那里服侍,童大哥见过几回。”
童百熊算是黑木崖上唯一一个能经常上东方不败家里喝酒的,他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又问:“这丫头怎么上这里来了?”
东方不败笑了笑,瞥一眼江云楼,语带笑意:“她不在这里,又哪来的一桌好菜。”
童百熊听了这话,不禁哈哈大笑,也不再追究了。
曲洋看看他们二人,对江云楼欣慰道:“看来你这阵子过的不错,我就说么,年轻人还是得跟年轻人一处……”
这话里却是有了点把东方不败当做晚辈的意思了,他意识到这一点,连忙打住,转而问:“圣姑喜欢我给她的生辰礼物么?”
江云楼道:“曲前辈忍痛割爱,圣姑自然是喜欢到爱不释手了。”
他又道:“曲前辈的孙女也十分机灵可爱。”
曲洋闻言一乐:“怎么,你见过那个小皮猴了?”
江云楼道:“生辰宴那天,她跟着家里的侍女一起到私塾里玩了半日,很是能说会道。”
曲洋高兴道:“我这回回来还不曾见过她,想来她也长大了不少,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忘记我这个爷爷……”
童百熊道:“她天天惦记着你呢,说你回来的时候会给她带一份大礼,逢人就要说上一遍。”
他大笑几声,又想起了什么,迫不及待的追问道:“曲老弟,你赶紧与我们说说,你是怎么把那个、那个什么广陵散找出来的!”
童百熊对曲谱没什么兴趣,却十分好奇曲洋盗墓的过程,或许是魔教中人骨子里都有些桀骜不驯,很多在名门正派口中有违常理的事情,他们都表现的跃跃欲试。
曲洋自然愿意好好对他们说一说,便从自己下黑木崖的那天开始说起。他这一路并不太平,数次遇上五岳剑派的弟子,日月神教与五岳剑派结怨已深,见了面只有不死不休的局面,因此这一路走的十分惊险,暴露了身份行踪没有关系,可若是五岳剑派纠缠不休,妨碍他寻找广陵散,他可就真觉得头大如斗了。
其他三人听的哭笑不得,可见曲洋谈性正浓,便谁也没去打岔。
又说到取得广陵散后,曲洋连夜将那广陵散读了一遍,又抄录了几分,生怕把宝贝弄丢了,之后才匆匆忙忙回了黑木崖,好在还是赶在端午节前到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份抄录下来的广陵散,递给江云楼。
“你先看一看,我明日再过来同你共赏广陵散。”
江云楼一愣,伸手郑重的接下了。
曲洋道:“我有心将它改编一番,所以想听一听由你弹出的广陵散是何种模样,其实我在江湖上亦有一知己,十分喜爱音律,与我更是意气相投,只是赶路匆忙,没能第一时间拿着广陵散去见他……”
他惋惜的摇了摇头,“过了端午节,我想再下山一趟,把广陵散亲手拿给他,江小兄弟,你愿不愿意与我同去?你在音律一道颇有天赋,我想他也一定很愿意认识认识你。”
江云楼眼睛一亮,一口应道:“好。”
他本就有下山闯荡江湖的打算,与曲洋一起下山,那是再好不过。
停一停,却又犹豫道:“我与前辈都不在了,那圣姑的琴……”
曲洋摆摆手,道:“不急,不急,圣姑还得好好打一打基础,咱们下山的那段时间,正好让圣姑巩固这一年来的所学。”
他痴爱音律,一扯到这方面便有些不管不顾的架势,也算是曲洋的一大毛病。
所幸曲洋还记得这里坐着一个疼爱圣姑的教主,他望向东方不败:“教主,你看可行么?”
东方不败蹙眉沉吟一会儿,问道:“你们打算何时下山?”
曲洋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江云楼却连忙道:“我这里还有一些学生,前阵子讲到的知识还没有教完,我想给他们授完课再下山。前辈能否多宽限几日?”
曲洋无奈道:“好罢。”
他摸一摸胡子,又问起江云楼几日才能把内容讲完,江云楼估算了一番,二人最终决定在端午节的七日之后一起下黑木崖。
童百熊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忽然问道:“曲老弟,你在江湖上还有个知己?为何我从来没听你说过?”
曲洋笑道:“你一向懒得听我说这些,怎么这会儿就感兴趣了!他并非江湖中人,我们也只是以音律相交,就算我说出他的名字,你也一定不晓得。”
这番论调耳熟的很,当初东方不败问起江云楼师从何处时,江云楼亦是这样回答。东方不败听完曲洋这番话,眼中露出些若有所思的神色来。
知己么……
东方不败沉默片刻,对江云楼道:“你下山前我会让平一指再给你瞧一瞧,他答应了的事,总得说到做到。”
这件事,指的是给江云楼治病一事。
江云楼点点头,他看着东方不败的眼睛,微笑道:“下山前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东方不败挑一挑眉:“礼物?”
江云楼摸了摸鼻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只是我不确定它是否合你心意。”
东方不败勾起嘴角笑了。
“那本座便拭目以待了。”
童百熊看东方不败如此态度,心道一句这小子竟真的跟东方兄弟做了朋友,心中微微有些惊讶。
东方不败可以说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
自父母去世后,东方不败就随他加入了日月神教,自小就在神教里头摸爬滚打,如今终于成就一番大业,稳坐日月神教教主之位,本该是一件极高兴的事,童百熊却觉得……东方不败当上教主之后的日子,其实并不如何开心。
他的心思越来越深沉,越来越捉摸不透,童百熊近几年已经完全看不懂东方不败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了,好在东方不败对他一如既往,仍把他童百熊当做好的兄弟,童百熊便不在乎其他的了。
——只要东方不败心里还认他这个兄弟,他就能为东方不败肝脑涂地。
而如今,东方不败有了个可以说说话的朋友,童百熊思索一番,也决定替东方不败开心开心。
“来,江小兄弟,我敬你一杯!”
童百熊这一杯来的突然,江云楼怔了怔,随即也爽快的拿起面前的酒杯,不问缘由的一饮而尽。
“好!爽快!”
童百熊哈哈大笑,“听说前阵子有教中叛徒企图拐走圣姑,是你出手拦下的,我童百熊一向佩服有本事的人,所以这一杯,你还得喝!”
江云楼谦虚道:“童长老谬赞了。”
喝酒的动作却半点不犹豫,仍是一口饮尽,童百熊这下更是高兴。他这人好酒,高兴了要喝酒,不高兴要喝酒,杀了人要喝酒,交朋友也要喝酒,也得亏他身子硬朗,这把年纪也依然说喝就喝。
圣姑在山下酒楼闹出来的动静很大,黑木崖上该知道的人几乎都已经知道了,曲洋却是尚未听说过这一件事,他问:“哦?这一阵子竟还出了这样的事?”
童百熊道:“嘿,你还不知道呢。前一阵子,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几个人,称自己是任教主的旧部,还要从黑木崖带走大小姐,真是岂有此理,咱们大小姐在黑木崖当圣姑当的好好的,凭什么跟着他走?”
曲洋看了一眼东方不败的脸色,疑惑的问道:“……任教主的旧部?”
“他们自己这么说,可谁知道是不是!就算他真的跟任教主有关系,任教主又有什么理由偷偷摸摸带走大小姐?他要见大小姐,直接上黑木崖来接不就得了,他虽然不辞而别离开了神教,是他不义在先,但难道咱们还能因为这点事情就拦着他们父女团聚吗?”
东方不败默默喝了一口酒,掩住嘴边凉薄的笑意,江云楼恰好看到这一幕,他看着东方不败,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模糊却可怕的猜想。
曲洋听完了童百熊的话,脸上的表情变得古怪极了。
东方不败刚刚坐上教主之位那年,教中风言风语很多,大约是说东方不败害死了任我行,做出任我行不辞而别离开神教的假象,又坐上教主之位云云。
神教中人都有所耳闻,但童百熊一向是坚定的站在东方不败阵营里的人,脾气又一向不好,这些风言风语想来也没人敢传到他耳中……
曲洋便想着,当年的事情或许有两种可能。一是任我行真的是因某些不可言说的原因不辞而别,二是任我行确实是被东方不败谋害,但童百熊并没有参与进这个计划里。
他侧头去看东方不败,正好对上了对方平静而幽深的双眼。
——东方不败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曲洋。
曲洋连忙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错开了视线。
当年的真相究竟如何,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现在的日月神教教主是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修长的指尖摩挲着白玉酒杯,缓缓道:“这顿饭既是为曲长老接风洗尘,那咱们就该多说些令人高兴的事情才是,至于任教主的下落,本座心里也一直惦念的很,若他有归来的一日,我们再坐下来好好喝上几杯,以庆贺我们久别重逢。”
童百熊道:“不错,是这个道理,唉,不提了不提了,曲老弟,你也干一杯!”
曲洋亦是笑着举杯。
江云楼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丰盛的菜肴,心跳的微微有些快。
他……好像得知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啊。
酒过三巡,三个客人酒足饭饱,也终于起身告辞,东方不败临走前回头看了江云楼一眼,道:“等端午节的大典结束,我再来取你的礼物。”
江云楼点了点头,笑容一如既往:“好。”
作者有话要说:
吃瓜群众江小楼23333
贴一个原著段落:
(这里的‘他’指童百熊)
杨莲亭道:“我问他既和任我行见过面,为甚么不向教主禀报?他说:‘任老弟瞧得起我姓童的,跟我客客气气的说话。他当我是朋友,我也当他是朋友,朋友之间说几句话,有甚么了不起?’我问他:‘任我行重入江湖,意欲和教主捣乱,这一节你又不是不知。他既然对不起教主,你怎可还当他是朋友?’他可回答得更加不成话了,他妈的,这老家伙竟说:‘只怕是教主对不起人家,未必是人家对不起教主!’”
根据这句话分析,童百熊当年应该是没有参与东方不败的谋反大计的√
第21章 游历江湖
满江湖皆知,日月神教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就是端午节。
每逢端午,日月神教的现任教主便会在黑木崖上大宴重臣,让整个黑木崖一同庆祝,顺便为教中高层发放三尸脑神丹的解药。
端午节前的三天,教中十大长老与各堂堂主皆已来到黑木崖,参加一年一次的大宴。端午节的午时,他们便会一同去黑木崖最高处的大殿上拜会教主,也因着教中重要人物齐聚黑木崖,这几日的守卫格外严密,黑木崖崖顶上把守关卡的几乎全是教主一手掌控的紫衫侍卫。
去年的端午节江云楼还尚未来到黑木崖,所以不曾见过端午节那天的盛况,等真正到了端午节这日,连江云楼也不得不感慨一声神教的强大,无论是人力还是财力,都不可小觑,也难怪江湖正道将日月神教视作大敌,警戒非常了。
澄碧本来还向江云楼告了假,说是要去教主那里领取圣药,江云楼不知她口中的圣药为何物,但也点头答应了,却不想,澄碧还未踏出江云楼的私塾,红笺便到了。
她将澄碧拦在门口,把一个玉瓶交给她,低声道:“这是教主赐下的,你就不必特意往山顶跑一趟了。”
澄碧面露惊讶,这还是她头一次一大早便拿到教主赐下的解药,往常都是等到接近午时才会发放,不想今日早早就赐下来了。
红笺意味深长道:“你应该明白教主的意思。好好侍候江先生,知道么?”
澄碧忙道:“我晓得,谢谢红笺姐姐为我送药。”
红笺点点头,“那么,教主那里还有别的吩咐,我就先走了。”
说罢,紫色的窈窕身影便施展轻功匆匆离去,看样子的确很赶时间。澄碧凝视她的背影许久,才低头看向自己手中捧着的玉瓶。
这三尸脑神丹是教主亲自炼制,自然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吃下的,神教之中除了长老堂主,也唯有她们几个贴身伺候的婢女与紫衫侍卫里头的几个教主心腹有资格服用。一旦服用了这药,便要一生一世向东方不败效忠,违抗者,尸虫钻而入脑,咬啮脑髓,生不如死。
她将玉瓶中的药丸倒出来吃下,转身回了屋子。
此时的江云楼正在研究曲洋交给他的广陵散,这曲广陵散来之不易,曲洋肯把这样几经波折才拿到手的宝贝送给江云楼看,江云楼自然领情,也很想帮上曲洋的忙。
他将琴摆好,按着曲谱弹奏了几遍,初时还好,越往后却越有些不知该如何弹奏了。这样的情况从前也有过,于是弹奏几遍后,江云楼便停了下来。
他蹙眉沉思,久久都没有拨动琴弦。
澄碧以为他已经抚完,端着糕点与茶水推门进来,就见江云楼坐在琴前,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她轻手轻脚的将糕点放在江云楼手边,江云楼侧头瞧了她一眼,“你回来了?”
澄碧笑着点点头:“早就回来了,只是听江先生一直在屋中抚琴,才不敢打扰。”
她觑着江云楼的脸色,小心的询问道:“可是有哪里不顺心?”
江云楼蹙眉道:“曲子不好。”
澄碧微微吃惊道:“曲长老的曲子不好?”
江云楼摇摇头:“是我抚的不好。”
澄碧听了这话,不禁轻轻笑道:“婢子不懂琴,可婢子在屋外听着,只觉得江先生的琴一如既往的好听,听不出有什么不好。”
江云楼问:“此话当真?”
澄碧忍俊不禁道:“当真呢。”
江云楼一笑,重振ji,ng神道:“那我再给你抚一遍,你听完了,告诉我是何种感受。”
澄碧不料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愣了一下,才笑着点头,正襟危坐道:“是。”
于是屋子里再次响起了广陵散的旋律。
黑木崖崖顶的大殿上,却没有这样轻松惬意的氛围。
殿堂宽不过三十尺,纵深却有足足三百尺,长端尽头高设一座,那便是日月神教教主的座位了。
殿中无窗,却点着两排明晃晃的烛火,一身红衣的东方不败高高在上的坐在上首,一张脸却映不真切,叫人看不出他脸上的神情。
日月神教的高层齐聚一堂,分成两排,按职位高低、资历深浅排位,左边第一人,自然就是东方不败最信任的童百熊童长老。
众人屏息凝神,都等着东方不败发话。
东方不败幽深的目光从他们每一个人头上一一滑过,良久,他才轻轻抬了抬手。一紫衫侍女便从尽头的暗门处走了出来,她身后跟着一群黄衫少女,每一个少女手中都捧着红玉瓷碗,瓷碗中放着一粒药丸。
正是三尸脑神丹的解药。
长老堂主齐声谢过,从少女们手中接过了三尸脑神丹,唯有童百熊,他挺直了腰杆站着,既没有少女呈给他解药,他自己亦不需要三尸脑神丹的解药。
东方不败信任童百熊,自然不会让童百熊服用三尸脑神丹。
今日东方不败不曾为难教中任何一个长老,便轻易地分发了解药,众人都大大松了一口气,都以为教主今日心情大好,才没有如去年那样为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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