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嗅觉 作者:自闭鬼才
正文 第7节
嗅觉 作者:自闭鬼才
第7节
作者有话要说:
“他们不到觉悟的时候,就不会造反;他们不造反,就不会有觉悟。”——《1984》
第13章 冬芒六
乐一旸曾幻想过无数自由生活,没有所谓的监视,没有冷冰冰的数据,没有不理人性的机械化管理,机器化不复存在,世界重归本原,不会被人监视,更不会被人窥探内心,自己能有一方净土,不受体制影响,无拘束地生活。
于是他开出这一枪,这是他对现实的反抗,也是他最后的呐喊,哪怕有更加痛苦的后果在前等候,为他亲手戴上刑具,他也在所不辞,这是他认定的结果。
可枪声没响。
“什么……”乐一旸难以置信般死死瞪着右手的手枪,他发了疯一般地按动扳机,可空弹卡膛的声响仿佛在嘲弄他的天真。
江樾立马抓住时机,一手将乐一旸手中的枪打落,而后左手迅速夺过人质,拽向身后的林川,乐一旸没有反应过来这样的变故,下一秒自己的下颔便受到重重一击,他吃痛地想回击,刚伸出左手,左臂便被江樾紧紧抓住,江樾迅速转向他身后,将乐一旸的左手箍在后背,而后一脚踹上他的膝盖,乐一旸使不上力,只得倒了下去。
他还想继续反抗,突然感到后脑勺处有一冰冷的物件抵上——江樾右腿抵在他的脊背,左手紧紧桎梏着,右手持枪对准了乐一旸。
“老实点!”江樾不悦地低声喝道,乐一旸见没有还手的余地,只得无力地瘫软在地。
警笛声由远至近,是对乐一旸下的最后通牒,他万念俱灰般地闭上双眼,如任人宰割的刀俎倒在地上。
唐正枫带着人迅速赶到,看到江樾正紧紧压制嫌疑人,于是立马上前给乐一旸铐上手铐。林川在一旁护住人质,他欣喜交加地迎接他们的到来,如释重负地喊道:“唐队!人质没……事。”
突然一阵刺痛从左腹传来,林川往痛源处看去,只见方才乐一旸所持的银白色折刀正没入自己的腹部,鲜血不断汩汩流出,将制服染红一片。
疼痛使他无力发声,他面色苍白地看着之前哭泣害怕的女孩,现在却神情冷漠地看着林川,如同他左腹的刀刃并不是她所为。
“林川!”
“抓住那个女孩!”
“林警官!”
周围急切的呼声不断,零散的传进林川的耳蜗,他神色恍惚,急促地呼吸着,不断冒着冷汗,眼前是一片虚无。他紧紧皱眉,身体却不听受指挥般地向下倒去,他向前伸出一只手,想要抓住这片虚无。还有真相没有揭开,他还不能在这倒下。
恍惚中,他似乎握到了一掌温暖,耳边仿佛响起缥缈的呼喊。
——“你不能睡!”
痛觉使机体内部开始警戒,林川甚至能感觉体内细胞在不断防御,他无力地闭上双眼,一瞬间身躯如坠谷底,周围不再有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世界一片寂静。
真案组一行人候在手术室外,皆是一片愁云惨淡,“手术中”的警示牌依旧醒目。唐正枫焦急地来回走动,香烟一支接一支,口袋里是满满的烟蒂,他不断抬头看看警示牌,又懊恼地低下头继续踱步,待手上这支烟抽完,他终于发声道:“这都什么事儿啊!”
“唐队,现在急也没用,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林警官不会有事的。”魏岚看着唐正枫急躁的身影安慰道。
“我不是说这个!我说他们不应该擅自行动!”唐正枫捏住烟头怒吼道,“一个二个都不让我省心!”
他愤愤地叹了口气,审视了周围一圈,然后问道:“唐永书呢?”
“永书他去陪樾哥了。”温蒂低落着声音回答。
唐正枫点点头,又啧了一声说:“这江樾也是,自己当了这么久刑警,还能容许林川胡闹的吗?!”
话音刚落,手术室外的警示牌忽然熄灭,众人仿佛大梦初醒般立马迎上,只见从手术室拥出一系列的医生护士正护着一张滑动式病床迅速奔走,滚轮在地板上发出急促的拖拉声音,于是他们立马跟上。唐正枫见状拦住一位医生关切地问道:“医生,怎么样了现在?”
医生摘下口罩,说道:“刀刺入体内五厘米左右,伤口在左腹部靠近肋骨的位置,还好没有戳到腹主动脉,脏器和大血管也没有破裂。”
医生看了看唐正枫疑惑的表情,只好换了个方式说道:“简单来说,就是没什么大碍,送医也比较及时,但是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唐正枫听后立马松了口气,对着医生不断说“谢谢”,医生朝他摆摆手,继续朝前走去。
重症病房外。
温蒂看着并病房中躺卧在床的林川,一言不发。昔日活蹦乱跳的林警官如今却如一张单薄的纸,轻飘飘地躺在病房内,本就ji,ng瘦的他如今穿上病服,显得更加单薄。
“怎么样了?”身后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只见江樾和永书向他们走来,江樾手臂中的子弹已经取出,没有伤及动脉,所以手臂保住了,温蒂见他只用纱布简单地裹住伤口,担心地开口道:“你就这么处理你的伤?”
江樾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朝病房内看了一眼,继续问道:“没什么问题了吧?”
温蒂转头看了看林川,叹了口气说道:“医生说没事,就是需要静养。”
江樾放心般地点点头,对唐正枫问道:“我能进去看看吗?”
“暂时还不行,等过段时间稳定下来就能去探望了。”唐正枫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江樾不是我说你,林川才刚刚进警局,心焦气躁的,做事没个章法,你就跟他一块儿犯浑?”
江樾默不作声地看着病房内躺着的单薄身影,良久,开口道,声音异常的苦涩:“我的错。”
“唉。”唐正枫想要再说些责怪的话,却也说不出了,只好叹气道:“还好两个嫌疑人都抓住了,过久就开审,还有,林川之前从局长那拿的申请,等他醒来之后再审程立吧。”
“嗯。”江樾目光依旧不离林川,闷闷地回了一声。
唐正枫深深地看了江樾一眼,又环视了情绪低落的众人,烦躁地从兜里摸出一支烟,捏在指尖说道:“行了行了,今天也不早了,大家在这轮流值班,今天就我吧,你们该回去休息的就回去休息,明天还有正事要办。”
江樾回过头看着他,说:“今天我来吧。”
唐正枫不悦地皱眉道:“你自己还有伤,给我回去好好养伤去,别在这添乱!”
“拜托了。”江樾坚定地看着他,唐正枫噎声,这三个字还是自己从江樾口中第一次听到,而江樾执拗起来就是一头倔牛,拉也拉不动。
于是他只好妥协道:“那你自己注意着点,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我。”
待众人离开病房,江樾终于呼出一口气,用手轻轻握住自己左臂受伤的地方。回到警局后,他只让护士把子弹取出,连麻醉都没打就直接清创,草草地上了点止疼止血药就赶过来,自己终归是个血r_ou_之躯,现在痛感再次发作,还是令他冷汗涔涔。
当时你是不是比我更痛。江樾透过玻璃紧紧注视着林川,内心一片愧疚和懊悔,为什么自己没有注意到那女孩出现的巧合性,为什么没有发现乐一旸手中的折刀凭空消失。
他注视着病房内检测心率的监护仪,数字和心电图在不断跳动变换着,半晌,他背靠着房门席地而坐,睫毛微颤着闭上了双眼,他再也不能忍受身边人在自己的眼前被伤害甚至死去,而束手无策的自己,是这世上最为懦弱的存在。
“对不起……”寂静的走廊内,只有这间病房外屈腿坐着一名男子,他将自己陷于y影中,声如细蚊般不断地道歉,他双手cha入发根,眉间是疲惫不堪的愁暮。
审讯室。
为了能更客观公正地得到供词,乐一旸和女孩将分开面临审问,乐一旸ji,ng神不稳定,只能先做疏导平复情绪,才能继续审讯。装作人质的女孩自始至终不愿开口,而居民数据库中也没有她的信息,也就是说这个女孩,实际是一名黑户。
黑户在南庄区并不罕见,除了被“seer”系统这个漏斗滤过的人之外,生在南庄区的孩子,自然是不能落户,如果说在“seer”系统管辖区域生活的是这个社会的ji,ng英的话,那么在南庄区的人,就是被这个时代抛弃的人,他们的存在都不被承认,只能在无尽的黑暗中苟且偷生。
“唐队,这个女孩子到现在一句话都不肯说,给她的水她也不肯喝,这是新时代刘胡兰啊!”黄毛抓着头发焦急地说道。
唐正枫看着一言不发的女孩,瘦小的身躯在偌大的审讯室中显得尤其违和,她眼神睥睨地看着在场的刑警,又抬起头,盯着单面玻璃看了看,有这么一瞬间与他四目交汇,唐正枫后背爬上一丝凉意。他沉声看了女孩许久,开口道:“乐一旸那边呢?”
黄毛回答道:“现在还在做心理疏导,之前做的血检结果出来了,”他边说边发给唐正枫一张汇报表,“他体内确实有和汤正体内相似的化学物质,但是医检人员说,浓度是不同的,简单说就是乐一旸使用的安定药比较纯,汤正的是兑水的。”
“区别是什么?”
黄毛思考了一下说:“成瘾程度和持续时间不同吧,可能价钱也会有差别。”
唐正枫听闻便点点头,又瞟到腕表中的一份文件,于是皱着眉啧声道:“你看这个林川,出任务前给我发个这个。”
黄毛凑近去看,只见申请表上潦草的笔迹,可见申请人是有多么漫不经心,而申请理由只有一行字:我带人外勤。右下角是他潇洒签上的大名。
黄毛不由得噗了一声嗤笑出声,唐正枫不满地瞥了他一眼问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黄毛笑着说:“只是忽然想到,以前樾哥也伪造过张队的签名写了封搜查许可,还被罚了三个月工资,写了两千字检查,罚扫一个月档案室。”
唐正枫听闻便挑了挑眉,说:“这俩人都这样,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黄毛若有其事地点点头:“不过还好林警官机灵,给人质的枪里没有子弹……”
唐正枫瞪了黄毛一眼。
黄毛立马改口:“但是这样也是不对的,应该重罚。”
唐正枫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又看了看审讯室中的女孩,没有血色的脸颊旁垂着几缕乌黑的发丝,半晌,他才转身向另一个审讯室走去。
江樾抱着手看温蒂对乐一旸做着心理疏导,与他谈话非常艰难,只能循序渐进的将他的情绪平息,乐一旸仿佛被抽了魂似的瘫坐在靠椅上,眼神空洞的与温蒂一问一答,可经常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温蒂只能耐心的不断重复问题。
这可能就是安定药服用后的后遗症,江樾垂眸想到。现代医学虽然发达,能解决不少疑难杂症,可是心理疾病却始终棘手,这是科技也无法给出准确答案的难题。人类进化至今,内心世界又有多复杂,是数据和机器到达不了的领域。而温蒂之前也提到过,使用这种药物会出现“反跳”现象,安定药只是抑制情绪,治标不治本,还非常有可能加重病情。
温蒂无言地看着如同木偶一般的乐一旸,无能为力地叹了口气说:“樾哥,这能问出个什么啊,我都快被搞自闭了。”
江樾没有说话,忽然审讯室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他便打开门走出,只见唐正枫和黄毛正站在门外,唐正枫侧头看了看室内的情景,皱着眉说道:“情况也不太乐观?”
江樾点了点头,将门从身后关上,慢步走到单面玻璃前,他注视着监测仪,说:“目前来说,很难能问到有用的线索,那个女孩也不愿说是么?”
唐正枫压力巨大,摇摇头说:“单纯的审问是不行了。”说罢他点开腕表,全息屏上出现了一张局长直接下达的命令:“几分钟前,方局让我们直接进行催眠审问。”
江樾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封直书文件,内心疑问万千,方局的这个命令就摆明了他会cha手这个案件,而且还会给予最高的关注,离奇身亡的张力不过是一家资源公司的副总,值得方局这么兴师动众吗?
虽心中蹊跷,但江樾也并无二话,他点了点头说:“了解,那现在就开始执行,催眠者就我来吧。”
江樾隔着桌子坐在乐一旸面前,温蒂与黄毛站在乐一旸两旁,一人按着他的一只肩膀向前,被迫乐一旸与江樾直视。江樾从怀中拿出一根拴着小型表盘的坠子,与平常怀表不同,这个表盘没有刻度,只有不断旋转的齿轮,而机械转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审讯室内显得尤为清晰,江樾将坠子放到乐一旸眼前,跟随着表盘走动的节拍不断左右晃动。不一会,乐一旸的双眼就逐渐失了焦。
“3、2、1……”江樾轻轻倒数,待话音刚落,他立即打了一个响指,乐一旸随着他的弹指声迅速垂下头去,温蒂和黄毛立马松开手,乐一旸便闭着眼靠坐在椅,已经进入了催眠状态。
“2146年10月27日,晚五点左右,你走进绿原酒店,穿着旧制服,你要去e214包间,那里有你要拿的东西。”
江樾走到乐一旸旁边,俯下身子对他说道。
乐一旸面部出现了轻微变化,此时他便重回案发现场,听从着江樾的指挥不断回忆着当天的情况。
“你看到门口都有服务机器人,你要想个办法,让e214的机器人离开……”
乐一旸皱着眉说道:“我设置了17:30的暂离。”
“很好,17:30到了,你看到机器人离开,于是进入了e214,房间内只有一个男人,他看到你起疑了,而你要去拿他的箱子。”
乐一旸推门而入,只见一个陌生的男人坐在包间内,他面前的桌上是两个铝质手提箱,他见到身着酒店制服的乐一旸,狐疑地往门口看了看,问道:“我没喊服务生,你是谁?”
乐一旸推着手扶车走近,直视着他的眼睛,按照约定对他说道:“结束了。”
只见下一秒,男人便垂下头去,他内心大喜,转头走向两个箱子,空箱子内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他完全不在乎另外一个手提箱内的内容,将空箱子直接盖上,放到手扶车上,拿白布遮掩,走出了包间。
他按照计划走向逃生楼梯,那里直通后门,可突然门口出现了一个他不认识的男子,他身材挺拔,剃着利落平头,抱着手倚在门边看着他,眼神尖锐凌厉,他缓缓开口道:“箱子里有什么?”
乐一旸诧异,现在他只是怀抱一团用白布包裹起来的物件,仿佛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一般。乐一旸警惕地握紧了手提箱,不悦地说:“跟你有什么关系?别挡道!”
可这句话如鲠在喉,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老实交代着:“里面有安定药,剂量是平常的五倍。”
不对,这不是我。乐一旸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的男子,突然画面突转,眼前的景物发生扭曲的变化,从自己被辞退时忍受的嘲笑,到初次接触救命稻草的不安和喜悦,每一张脸都扭曲着不断环绕,嘲弄的笑声、责骂声不绝于耳,乐一旸抱着头缓缓蹲下,痛苦地低吼着,就算闭上了眼睛可眼前的事物还是如同走马灯一般播放。
突然,喧闹如同潮退般平息,他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形瘦削的男子站在自己面前,而他的长相却十分模糊,他对自己说:“小乐先生,好自为之。”
“啪。”一声清脆的响指在室内响起,乐一旸从癫狂的状态恢复,如同脱力般瘫坐着,座椅的扶手终于得到解脱。温蒂和黄毛都松了口气,本来只用知道乐一旸当天所做的事就行,可是江樾却突然决定与他共感,于是便也进入了催眠状态,直接闯入了乐一旸的ji,ng神世界,谁知乐一旸的情绪突然恶化,ji,ng神状态异常不稳定,如果不是黄毛及时将二人拉回,最坏的结果就是两人皆陷入疯狂。
“樾哥你真的太冒险了。”温蒂担忧地看着江樾从催眠状态清醒过来,共感双方都容易受到影响,而乐一旸突然出现如此激烈的情绪波动,对江樾的ji,ng神状态更加有损害。
江樾看着自己不断发抖的双手,只得两手交叉起来抑制抖动,他不住地深呼吸着。末了,他看了看陷入昏迷的乐一旸,沉声道:“张力不是自杀,他被催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催眠这一段,我写的不是太好,虽然一直在看和催眠有关的书籍和影视作品,但是写出来还是和自己想象中的差之千里,也许以后会再修订。
谢谢大家支持!鞠躬!
第14章 博弈一
江樾接过黄毛递来的水,勉强喝了几口,清水顺着食道熄灭了内心的狂躁,他不断深呼吸着平稳情绪,然后起身走出审讯室。
单面玻璃使室内的人看不到室外的人和事,江樾刚推门而出,只见一挺拔中年男子身影正站在玻璃前,盯着晕倒在内的乐一旸和不断忙于检查诊治的机器人,江樾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只见男子率先开口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江樾。”
江樾冷静地看着他,淡淡道:“我知道,方局。”
方和仿佛听到什么笑话,戏谑地轻笑了一声,收回视线看向江樾,眼神犀利独断,他冷声说道:“我说过多少遍,夹杂个人情感办案是渎职。”
江樾皱起眉,身侧的双手不由得攥紧,他回答道:“我没有夹杂个人情感。”
“没有?”方和慢慢走近,眯起眼睛打量着江樾,“江樾,因为你的失职造成了多少不良后果,需要我再提醒你吗?”
江樾默不作声,回望着方和,嘴唇不自觉地抿成一条锋利的线,唐正枫见状不对,立马缓和道:“方局,江樾这次做事莽撞了,我以后绝对不会允许他这么做,您看在以前的事情上……”
方和冷哼一声,挪开了视线,面向单向玻璃说道:“说吧,张力死因是什么?”
江樾咽了口唾沫,再次开口道:“从乐一旸的记忆中我察觉到,张力是受到父式催眠指示吞枪自杀,当时乐一旸对张力说了一句‘结束了’,之后张力便陷入催眠状态,所以他也能轻易将箱子盗走。”
“这桩案子,”方和打断道,“医检说什么是什么,不用这么复杂。”
江樾意外地看了看方和,说:“可是乐一旸……”
“乐一旸偷用禁药,不服从警方,公然袭警,判无期徒刑。”
方和转头看着江樾,见后者紧锁眉头,仿佛疑惑于这样的决断,于是他继续说道:“你们这次外出没有许可,林川就算负工伤也难逃其咎,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明白吗?”
江樾紧盯着方和,缓缓点头,方和言下之意非常明了,这件案子他不允许深入调查,方和权力大过天,只要他这么说,法院就会这么判。无论是什么结果,他只需要一锤定音。可这样的违和感让江樾感到不适,他仿佛第一天认识方和,也第一天认识b市总局。
明亮的健身房内传来机械不断舒展碰撞的声音,健身者双手拉着器械,几组几组地无间断做着训练,他全身肌r_ou_紧绷,等做完最后一组,终于是不堪重负般呼出一口气,他默默按住发痛的左臂,虽没有伤到动脉,但肌r_ou_还是损伤了不少,随便活动下便牵扯着疼。
江樾侧身拿过运动水壶,淡盐水迅速缓解了喉咙处的干燥感,他看着镜墙中的自己,还是一如既往冷峻的脸庞,只是心中的疑惑始终挥之不去。
方和直接干涉这件案子,到底是什么原因?而直接派发下来的文件,摆明了就是让自己对乐一旸进行催眠,那难免会知道张力死亡的原因,方和明知自己可能触到张力一案的真相一隅,为何又匆匆拦下进一步调查,直接做此定论呢?
江樾起身走到休息室,从兜中摸出一根烟,只夹在双指间,十年前,张之云带自己成为刑警,当时自己阅历甚浅,做事鲁莽不计后果,是方和出面帮他平息了几件,张之云死后,也是他允许自己再回真案组,江樾不愿从奇怪的方向揣测方和,只是他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笃笃笃。”一阵敲打玻璃门的声音响起,江樾回身去看,只见黄毛推门而入。
“就猜你在这,有人找你。”
江樾不明所以地投去疑惑的视线,黄毛便解释道:“人在办公室等你了,赶紧去。”说罢从江樾手中夺下那根烟,兀自点上,说:“这根烟我就替你消受了,你别一身烟味过去,影响不好。”
江樾无可奈何地笑笑,也不知是什么来客,这年头还有人探望警犬,真是稀奇。
赵艺见到眼前身披深色警服的挺拔男子时,不由得为他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而颤了颤,只听林川之前提到过自己有位不好接近的同事,如今见到真人,还真是名副其实。
“江先生您好,我叫赵艺,是小川的朋友。”赵艺连忙起身与江樾握手问好,江樾很快回握了握,然后示意赵艺快坐下,开口道:“你有身孕?”
赵艺惊诧地点头,她本就身材瘦,如今又穿着一身宽松连衣裙,基本上很难让人察觉自己怀孕,便问道:“你怎么知道?”
江樾浅浅笑了笑,说:“你从站起到坐下,都在无意间护着肚里的孩子。”
赵艺一听,对此人忽然刮目相看,她说:“早就听小川说你是个很有学识的人,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哦?”林川还这么说过我?江樾对此等褒奖露出难以掩盖的笑容,末了,他便开口问道:“赵小姐找我有事吗?”
赵艺立马回过神,说:“啊对,小川之前发我一封邮件,里面有一些谱子,他让我看看第三张曲谱,我看了下,是大提琴谱,谱子很有名,是巴赫的《无伴奏大提琴组曲》中的第二组曲,不过我是修习乐理的,大提琴所知不多,但是我有认识的人ji,ng通这个,本想打电话给小川让他随我去拜访,结果打不通他的手机,他之前说可以找一位叫‘江樾’的先生,我就找来了。”
江樾凝神听着,心中意外万分,没想到林川居然对此事这么上心,他对赵艺说道:“原来是这样,只是林警官现在不方便出入,你说的那位艺术家可能要过段时间才能拜会了。”
“啊?小川他怎么了?”赵艺听闻立马关心道。
“他……”江樾沉吟片刻,面上蒙上一层自责,“因为我的疏忽,害他在出任务时受了伤。”他抬眼看了看赵艺,又低下头去:“抱歉。”
赵艺顿了顿,又关切地问道:“他没什么大碍吧?”
“脱离危险了,不过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赵艺听闻便点点头,她拿起放在面前的水杯,轻轻抿了一口水后道:“没事就好,小川跟我说过,这件事找你也是可以的。”
江樾挑了挑眉,又听赵艺说:“小川不常找人帮忙,他对艺术也不是非常感兴趣,我想他这次找我帮忙,多半是和你们的工作有关,我也不好多问,不过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是他的好友,一定是要帮到底的。”
果然学艺术的人多半敏锐,江樾兀自想道,于是他回道:“非常感谢你,正如你所说,这个乐谱确实与我们之前所查的一桩案子有关,只是我不能擅自离开警局,所以还是只能等林警官康复后才能与他一同拜访。”
赵艺垂头思考了会,又喃喃道:“可是他要回去了哎……”
江樾看她犹豫了些许,问道:“不方便吗?”
“不,我让他来警局吧,江先生,不知道你们是否有类似探访名额之类的东西……借我一天可以吗?”
江樾思考了会,点头道:“好,你什么时候需要,直接打内线联络我就好。”说罢江樾便拿过一掌便签,写下一串号码递给赵艺。
赵艺赶忙接过,将便签夹进卡包中,她迟疑片刻,对江樾说:“小川……我能去看看他吗?”
江樾看了看腕表,现在离下班还有段时间,赵艺还来得及在大门关闭前离开,于是点头道:“我带你过去。”
病房内的人面如白纸,纹丝不动地面躺在病床上,蓝白相间的病号服使他看上去更加瘦弱,他紧阖双眼,浓密的睫毛在脸庞上落下一片y影,他的黑发柔软地搭于脸颊旁,更加反衬了脸色之白。往日活跃英气的面庞此刻被氧气面罩遮起大半,一旁的监测仪发出“滴滴”的声响,屏幕上还在不断跳动着数字,心电图无间断地起伏;制氧机中还在不断输出氧气;他苍白无力的左手指上夹着夹子,输液管不断朝体内输送着营养液和药液。
“小川……”赵艺站在病床旁,看着与昔日完全不同的林川,轻轻地呼唤道。
江樾看着赵艺担忧非常的表情,正要出声安慰,只听赵艺道:“江先生,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江樾立马应道:“嗯。”
“帮我们照顾好小川。”赵艺看向江樾,郑重其事地说道:“请你,拉住他。”
江樾与她对视,亦郑重地点点头。
探望过后,江樾将赵艺送至总局大楼门口,夕阳的余晖已将天边染成橙红,秋风飒爽,却也吹得人打了个冷颤,江樾见状,立马跑去买了一罐热咖啡递给赵艺。
赵艺道着谢接过,随后看了看江樾,她微笑着说:“听小川说你不好相处,好像也不是这么回事。”
江樾愣了愣,赵艺见他这个反应,轻轻笑了笑后告别:“我先回去了,之后我们再联络。”
江樾同样报以微笑告别,末了,他转过身,点燃一根烟。他点开腕表,找到自己浏览过无数次的文件,陷入缄默。
学霸个屁,他掐灭未燃尽的香烟,朝住院部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从今天开始就没有存稿啦,更新时间大概每日下午六点以后,平常时间都是写文加摸鱼2333
这一章算是一个过渡,所以字数少了一些,望各位包涵!
谢谢支持,鞠躬!
第15章 博弈二
“江樾先生是吗,您好,我叫顾容生,赵艺的大学同学。”
江樾与自我介绍着的年轻男子握了握手,男子留着半长的浅栗色头发,后脑勺草草扎起一撮,眼神十分明亮,穿着打扮都散发着艺术家的气息,与他们终日忙于案件的直男有着天壤之别。
待互相寒暄完毕,二人便在休息室坐下,服务机器人立马呈上几杯热茶,顾容生抬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便听江樾开门见山道:“顾先生,之前发给你的那份曲谱,是不是有什么不同之处?”
顾容生听闻,将茶杯放下,淡淡笑了笑说:“叫我小顾就可以了。确实有所不同,第二组曲很少有人演奏,出名的都是第一和第六组曲,如果没有谱,我也不一定能发现其中端倪。”
他拿出平板,点开那份曲谱,密密麻麻如同蝌蚪般的音符爬在面前,江樾不由得头疼,只听顾容生边指着曲谱边说道:“这个小节到这个小节,音符是没有错的,但是错改了一个重音符,你看这个f,应该标在第二个音节,但是你给的这份谱,标在第三个音符上了,那么这一整节的节奏就不对了,甚至影响到下一小节的节奏。”
江樾似懂非懂地听着他阐述,又凑近去看了看顾容生指出的音节,奈何在他眼里全是黑色豆芽菜,只得作罢,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点了点头。
顾容生似乎是看出他并不通音律,不紧不慢地点开一份音频文件,轻车熟路的快进到这个小节所在的位置,悠扬的大提琴旋律便从平板中传来,过了一会,顾容生便按下暂停。
“请记住这个曲调,现在我要按你给的这份谱拉。”说罢,顾容生便将放在身后的大提琴箱拿过,放到地上打开,一架优质云杉木大提琴便呈现在二人面前。顾容生拿起大提琴,摆好姿势,稍微看了看平板上的曲谱,右手捏弓微微拂过琴弦,音符随之而出。
江樾凝神听着,果然如顾容生所言,旋律与先前听的原版有很大区别,只是重音的改变,竟就将这几节的节奏摇身大变。
待最后一个音节拉完,顾容生习惯性的甩弓,而后轻轻转了转手腕,对江樾说道:“听出区别了吗?”
江樾抱着手沉思,闻声便点点头,看来与他的猜想无异,催眠可以通过音律节奏进行的话,那么这份曲谱就是三年前的要点所在,而除了指挥以外,熟知这份谱子的人,只有那位大提琴独奏家,只是当时他演奏完便回了意大利,当时并未对他进行审问。
看来这是一条漏网之鱼啊,江樾心想,他向顾容生道了谢,顾容生摆摆手示意不必客气,又说道:“我多嘴一句,这份谱子你是从哪得来的?”
江樾回道:“三年前一场音乐会中,就是用的这份谱子。”
顾容生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说:“有大提琴独奏的音乐会不是很多,你这么说我突然想起来了。”
说罢他便掏出手机,随便按了两下,搜索引擎上便出现一位音乐家的个人履历。
“周言,大提琴家,在意大利深造,三年前好像来过b市。”
江樾看了看屏幕上出现的男人,皱纹已爬满脸颊,深刻地描绘着岁月的痕迹,当时的音乐会并没有详细写上每个演奏者的性命,所以江樾也不能断定这位周言,是不是三年前演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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