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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房子》(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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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房子》 作者:曹文轩—

    《草房子》(38)

    《草房子》 作者:曹文轩—

    蒋一轮毕竟碰了一下戚小罐。上头考虑到影响,就将蒋一轮很快调到另一个学校去了。

    油麻地的人,就听不到河边的笛子声了。

    不久,白雀就要跟谷苇结婚了。

    但白雀并不快活。她一边做着一个姑娘家在出嫁之前应做的活儿,一边又心不在焉地想着其它什么。她既无出嫁前的悲伤,也无出嫁前那种忽然一阵一阵涌上心头的害羞。她在做着鞋,绣着幔子呀什么时,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有时,她会做着做着,无由地叹息一声

    遇到桑桑时,她就会问一句:“见到他了吗?”

    若是桑桑说见到过,她就会细细地问蒋一轮的情况。

    白雀还会说一句桑桑想不明白的话:“有时我想,要是我现在只有桑桑那么小的年纪就好了。”桑桑就会一路上在心里说:做一个大人,有多好!

    已到了年底。谷苇约白雀去城里买布和其它一些应由他出钱买的东西。照理,应是母亲陪女儿去买。但白雀的母亲在江南,与这个家无关,只好由白三陪着她去买。

    上午买了东西,已经很累了,白三暗想:谷苇会请他和白雀进一个稍微舒适一点的馆子,好好吃顿饭的。他还想喝点酒。不想,一连走过几家饭馆,谷苇也没有进饭馆吃饭的意思,总是说饭馆太脏,他见到里头的伙房了,像猪圈一样的脏。后来,他见到了一个摆在门外的食摊,就停了下来,说:“什么都看见,反而卫生。”就用手轻轻拂了拂凳子,先坐了下来。然后,又分别用嘴吹了另外两个小椅子,对白雀和白三说:“坐下吧,我们好好吃顿饭,我还真饿了。”

    白三倒也没有计较,就坐下了。

    但白雀心里不快。她想父亲这么大年纪了,跟着转了一个上午,应该让他吃顿好饭。她站在那儿不动。

    白三看出了白雀的心思,说:“坐下吧,这儿蛮好的。”

    谷苇问摊主:“有水饺吗?”

    “有。”

    谷苇问白三:“爸,你要多少?”

    白三说:“半斤。”

    谷苇又问白雀:“你要多少?”

    “三两。”

    谷苇就对摊主说:“三碗水饺。一碗半斤,两碗三两。”

    不一会,三碗水饺就端了上来。

    谷苇还未尝咸谈,就拿起酱油瓶来,哗哗倒了许多酱油。

    摊主在一旁看着,一脸不快:这酱油不花钱?!

    接下来,谷苇还是不吃,而是用筷子在碗中把饺子数了两遍,问摊主:“一两几只?”

    “五只。”

    “三两几只。”

    “十五只。”

    谷苇就将碗推过去:“你数数。”

    摊主不数,不耐烦地问:“你说吧,缺几只。”

    “碗里只有十四只。”

    摊主就用勺舀了一只饺子,很不高兴地连汤带水饺倒进了谷苇的碗中,溅出不少汤来,其中两滴落到了他干干净净的衣服上。他很生气,朝摊主翻了一个白眼。

    白三和白雀一直冷冷地看着谷苇在碗中数饺子。他们刚要吃,谷苇说:“你们先别吃,数数。”

    白三和白雀不数。

    “数数。”

    白三和白雀还是不数。

    “数数。”谷苇说着,就把白雀的一碗水饺拉到跟前,用筷子又在碗中很认真地数起来。

    白雀侧过身去。

    “也差一只。”

    摊主一句话不说,又用勺舀了一只水饺,连汤带水饺倒进了碗里,溅了更多的汤,有许多滴落在了白雀好看的衣服上。

    白雀没擦,低下头去,眼睛里一会就汪了泪水。

    谷苇全然不觉,又开始数那半斤的一碗,数了半天,一声不吭,把碗推回到白三的面前。

    摊主问:“怎么不说话?”

    谷苇说不出来。因为那只碗里,又多了三只水饺。

    摊主问白三:“老人家,他是你什么人?”

    白三不吭声。

    摊主一笑。

    谷苇火了,站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摊主说:“我没有什么意思。我这里,做不起这笔生意。”说罢,将三碗水饺,一碗一碗倒进了泔水桶。

    谷苇那副小文书的样子,立即全无,捞衣卷袖地要跟摊主打架。

    白三将手中的筷子往桌上一扔,走了。

    白雀扔下所有刚买的东西,跟着白三也离开了食摊。

    傍晚,父女俩回到村里。

    谷苇的舅舅张胜正好在村头遇见了白三,问:“我外甥怎么样?”

    白三往前走,不答理。但走了几步,回过头来说:“他如果是我的外甥,他一生下来,我就把他溺死在便桶里!”

    白雀回到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边乱扔东西,一边大哭。……

    离过年还有几天,白雀将一封信从口袋里取出,问桑桑:“桑桑,你还肯帮你白雀姐姐的忙吗?”

    桑桑连忙点头。

    白雀把信交到桑桑的手上,然后顺手给他端正了一下他头上的那顶棉帽:“送给他。”

    桑桑拿了信,飞跑而去。

    桑桑知道这是一封什么样的信。他要给蒋一轮送去一个惊奇。他一路想像着蒋一轮在看到这封信之后的样子,想像着不久以后蒋一轮和白雀又会见面的情景:夜色茫茫,一只小船划进了芦苇荡;月亮无声地挂在河湾的上空,他们坐在水边上;……一路上,他不时地跳起来,去用手够路边槐树垂挂下来的枝条;要不,就背朝蒋庄的方向,急速地后退;……这是桑桑许多天来,最快乐的一天。

    他跑到蒋庄时,已是下午四点钟的光景。蒋一轮带着桑桑到过他家好几回,因此,桑桑不用问路,就直接走向座落在水边上的蒋一轮家。

    桑桑还没有走到蒋一轮的家,就觉得蒋一轮家今天有点异样:有不少人站在门外,一律都穿得干干净净的,还有一些同样穿得干干净净的人,在屋里屋外地进进出出,不知忙些什么。

    桑桑走近了,就听一个过路的人在问:“这个人家今天做什么事情?”就有人回答:“结婚。办喜事。”“哪个人家?”“蒋常信家。”“一轮结婚?”“就是一轮。”

    桑桑走到了蒋一轮家的门口。他看到两扇院门上,贴了两个大“喜”字,门媚上也贴了喜纸,那喜纸正在风中飘动,喜纸中间一小片金纸,就一闪一闪地亮。这时,桑桑摸了一下在怀中已被他悟热了的信,站在门口呆住了,竟不知道是进去找蒋一轮,还是转身回油麻地。

    蒋一轮这时走了出来。他一时未能看到人背后的桑桑。但桑桑却看到了他。蒋一轮穿了一身新衣,皮鞋擦得很亮,头发梳得很细致,还上了头油,那副眼镜似乎也被很好地擦拭过,很文气地架在高高的鼻梁上。他的胸前戴了一朵红花。他的心情似乎不坏,略微不好意思地微笑着,跟那些进进出出的亲戚或来帮忙的人点着头。大概是他的一个长辈大娘进了院子,用拐棍轻轻地敲了敲他的腿,不说话,只是朝他笑着,那意思在说:“成家啦!”蒋一轮微微弯腰,并伸出手来,轻轻扶了一下大娘的后背,那意思在说:“请进屋坐吧。”

    正当桑桑犹豫不决时,蒋一轮发现了他:“桑桑!”他大步走出院子,十分惊奇地望着桑桑,“你怎么来了?”

    桑桑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望着蒋一轮那张显得很清秀的脸。

    蒋一轮拉了他一把,把他拉到一个僻静处:“桑桑,你有什么事吧?”

    桑桑摇了摇头。

    蒋一轮对桑桑说:“今天,我要结婚了。本来是想通知你爸你妈还有你的,但怕你们听了消息,今天一定要大老远地赶来。心想,等过几天,给你们将糖送过去就是了。”

    桑桑的一只手,不自觉地又伸到了怀里。他感觉到那封信已被他透出衬衫的热气烘软了。

    “桑桑,”蒋一轮望着桑桑的眼睛,“你今天一定有什么事!”

    桑桑就将那封信慢慢拿了出来:“她的。”

    蒋一轮用手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将信接到手中,然后转过身去,走到一棵树下,倚在树上,打开了那封信。

    桑桑听到了信在被蒋一轮打开时的沙沙声。他没有去看蒋一轮,而是将目光转过去,看那一边正越聚越多的人群。他们好像在不时地向河上张望,正等待着什么。

    蒋一轮一直倚在大树上。

    桑桑看到蒋一轮双手抓着信,放在胸前,头靠树干,脸微微朝着天空。信却被打开着,在风中索索地抖动,犹如树上的那几片未落的残叶。

    河边上出现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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