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了他》(25)
《我杀了他》 作者:[日]东野圭吾
《我杀了他》(25)
《我杀了他》 作者:[日]东野圭吾
“明明是在自己家里服毒,有必要特意做成胶囊状吗?而且浪冈吃下去的肯定只有一两粒吧,数量怎么都对不上呢。”
啊,我差点叫出声,可声音到喉咙口硬是忍住了,我控制住不让表情起变化。
“这倒是……有点奇怪呢。”
“对吧?一般的自杀是不会有这种事的。”说着,加贺走近了柜台,那宽阔的背影,给我一种无形的压力。
谢谢您的款待,我说完,走出了这家破旧的咖啡店。
神林贵弘篇
穗高诚的遗体火化的时候,美和子站在休息室的窗户边,直直地凝望着窗外。外面依然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把火葬场周围种的树木淋了个遍。天空呈灰色,混凝土的地面黑得发亮,这幅窗景简直成了老电影的黑白画面一般。对着这样的景色,美和子一言不发的站在那儿。
在休息室等候的其他人也是沉默寡语,虽然总人数有20人以上,但每个人都带着精疲力竭的表情坐在那儿。穗高的母亲仍然在哭泣,一个背影看上去圆圆的小个儿老婆婆在对身边的男人说话,还用叠成小块的手帕捂住眼角。男人表情沉痛,一边听她说话一边不时地大幅点头。尽管我在四天前的婚礼上刚见过穗高母亲,但现在的她却瘦得看似只有当初的一半体重。
休息室里预备了啤酒等酒类,但喝的人很少。其实大家都很想喝一杯暖暖的午茶,因为现在虽然已进入五月,但天气还是冷得让人想用暖炉取暖。
我端着两杯倒满的茶杯,向美和子走去。来到她身边后,她也没有立即向我转过来。
“不冷吗?”我把茶杯挪到美和子面前,问道。
美和子如同上了发条的人偶一般,先是脖子转向我,然后下巴往下移,目光落到我手上。但她的视线在茶杯上聚焦也需要花上几秒钟。
“谢……谢谢你。”美和子接过茶杯,但没要喝的意思,而是又伸出另一只手,用两只手掌紧紧捧住茶杯,像在温暖自己冰冷的手。
“你在想他吗?”问完发现自己这个问题有点愚蠢。我同美和子说话时,很多时候都不经大脑思考。
幸好,她没向我投来轻蔑的目光。是啊,小声回答,然后又说,“我在想他的西装。”
“西装?”
“为了这次的蜜月旅行定做的西装,有三套还只穿过一次。我在想那些衣服该怎么办。”
你怎么在想这个?我听后并没有作此感想,恐怕她现在正把自己失去的东西一件件列举出来吧。
“他的家人应该会处理的吧。”作为我而言,只能这么说。
但美和子却用另一种方式来理解了这句话,眨了两下眼睛,然后静静地说道,“对哦,我还不算他的家人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时,一个穿着丧服的男人走进了休息室,宣布遗体已经焚烧完毕。大家听到后,便慢吞吞地朝外移动,我和美和子也向火葬室走去。
穗高诚通过体育运动锻炼出的健壮身躯,如今已成了白色骨灰,由于量太少,使我稍感意外,就像是看到了人类本来的面目一般。我自己要是烧成灰的话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收骨灰仪式在一片沉默中平淡无奇地进行,我本打算只在美和子身边旁观,但一个看似是穗高诚亲戚的中年妇女传来了筷子,我只得夹起一块碎骨放进骨灰罐。看不出是身体哪部分的骨头,只是一块毫无生命气息的白色碎片。
整个仪式完成后,我们在火葬场的出口处与穗高的家人一一道别,遗骨由穗高诚的父亲拿着。
尽管葬礼在茨城举行,但穗高道彦告诉美和子不用特地过来。道彦貌似是穗高诚的亲哥哥,但脸蛋和体格长得完全不像。那圆圆的大头就像架在矮胖的身躯上一样。
“我本来打算要是我能帮上忙的事,也跟你们一起去呢。”
“不用了,太远路上会很辛苦……而且都是一些你不认识的人,你一个人也很无聊,真的没必要来了。”
听道彦的口气,更像是不希望美和子来。我本以为她的在场使得他一直担心会不会遭到葬礼上人们的好奇目光,不过立刻否认了这一说法。连日来关于穗高诚的死各种媒体的报道各执一词,但如今最有力的说法还是他死于前女友之手。所以作为穗高家人来说,必须想方设法否定这一点,至少要在当地讨到一种并不那么丢人现眼的说法。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不得不多少歪曲一点事实,这时候如果美和子在边上的话就会碍事儿了。
可能是意识到了这一点,美和子并未固执己见,而只是说道:“那要有事的话就跟我联系吧”。听到这句话,穗高道彦貌似放心了一些。
与他们道别后,我们来到停车场,坐上破旧不堪的那辆沃尔沃,准备驶回横滨。
车开出没多久,美和子吐出几个字:“我,算什么呢……”
“嗯?”我握着方向盘,脸稍稍偏向她。
“我到底算穗高的什么呢?”
“恋人呀,外加订婚对象。”
“订婚对象……也对,毕竟也订做了婚纱呢。我本来说租一件就够了。”
雨越下越大,我调快了雨刷的速度。因为上面的橡胶有些老化,所以每与挡风玻璃摩擦一下,都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声。
“可是,”她接着说,“最后还是没成为新娘,明明都已经穿着婚纱打开教堂的大门了……”
美和子想起的那幕情景也浮现在我的眼前,穿着白色晨礼服的穗高诚,倒在了接下来该由美和子经过的“处女通道”上。
被沉默包围着的车上,只剩下规律的雨刷磨擦声,我打开收音机,喇叭里传出古典音乐,是首悲伤至极的乐曲。
美和子取出手帕捂着眼角,能够听见她在抽泣。
“那我关了吧。”我把手伸向收音机开关。
“不用,你别担心,我不是受音乐感染。”
“那就好。”
车窗开始模糊起来,我打开了空调。
“对不起。”美和子说,带了一点鼻音。“我本来今天打算不哭了,从早上开始我就没哭过吧?”
“哭出来也没关系啊。”我说。
接下来,我们俩都缄默了。我驾驶的沃尔沃依然在通往横滨的高速公路上肃肃地奔驰着。
“喂,哥”汽车开下高速公路,在市区里行驶的时候,美和子开口了,“真的是那个人干的吗?”
“那个人?”
“那个女人,嗯,应该是叫浪冈准子……吧。”
“噢~”我总算明白美和子想说的话,“应该错不了的,他们俩服下了同一种毒药,绝不可能是偶然事件。”
“但警方什么都没有披露啊。”
“现在正是找证据的阶段呢,那些个警察,只要不是了不得的事情,在搜查中途是不会披露任何信息的。”
“是吗?”
“你想说什么?”
“我倒不是想说什么,但总有几个地方想不明白,或许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说说看。还是说,你觉得讲给我听也无济于事?”
“不,没这回事。”
美和子微微露出笑容,不过,那只是面朝前方的我的一种错觉。
“我一直感到有些蹊跷,关于掺毒胶囊混到药瓶里的那件事……”
“蹊跷?你认为穗高服下的毒来自其他途径?”
“不是,掺毒胶囊混进那只药瓶应该确凿无疑,因为他在婚礼前没吃过其它东西。”
“那有什么蹊跷呢?”
“嗯……蹊跷这个说法或许有些怪异,说毒胶囊是那个浪冈小姐放的,我有点想不通。”
“为什么?”
“哥哥你不是说,那个人只出现在穗高家的庭院里,然后立刻就被骏河先生带出去了吗?所以她根本没有机会接近药瓶啊!”
“可投毒未必就是那一天,她可是穗高的前任女友,理该在他家进出自由。所以她身边一定有备用钥匙,而且这把钥匙很可能在还给穗高之前复制了一把。那么,她就可以随时潜入房间往药瓶里放毒胶囊了。”
我能够做出毫不犹豫的回答是因为,关于这一点我做过深思熟虑,不用美和子指摘,我5月17日那天一直就在现场,是最清楚浪冈顺子并没有下毒机会的,所以对于浪冈顺子究竟是何时下的毒,我有必要考虑出更合理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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