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心计第18部分阅读
攻心计 作者: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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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心计 作者: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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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程无声地走过去,在一棵大树背后,她蜷着身子两肩颤动着,用手死死地捂住嘴巴无声地哭着,脸上的泪水早已肆虐成川流。
“傻瓜,”他俯身抱她,“想哭就大声的哭,为什么让自己这么难受?”
他心疼了,从没见她掉泪,没见她哭得这般肝肠寸断过。
她咬着唇摇头,哽咽着说:“我不想让朱雀听到我哭,她会难过的……”
他把她抱入怀内,揉着她的一头青丝,拍着她的背轻声说:“哭吧,在我怀里哭,她不会听到……”
她的脸埋在他温热的怀里,从开始的小声啜泣到慢慢的放声大哭,泪水哭湿了他的衣襟,他不以为意,只是紧紧地抱着她,像在安慰一个做了坏事后悔不已的孩子……良久,她哭累了,倒在他怀里沉沉睡去,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拦腰抱起她回到马车上。
又过了一天,马车眼看着要到眉江了。过了眉江,便可经由西乾回到屹罗。
这一夜慕程预料到会有凶险,他们被狼群包围了。
几十匹狼虎视眈眈地拦在半路,为首的雪狼向天嗥叫了两声,那声音穿破黑夜幽怨孤独直达人心。乌衣卫挡在马车前面与狼群对峙着,青昭和白铉屏气凝神,只等慕程点头便要攻向狼群。
慕程手执曜日枪,看着雪狼旁身形高大挺拔的赫连越。他脸色苍白,双眼微微凹陷,幽深的黑眸盯着没有任何动静的马车似乎想要在那里盯出一个洞来。
“嫣儿,”他的声音低沉,在夜风中凝重地送出去,“我知道错了,你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她不会再见你。”慕程冷冷地说道。
赫连越似是无知无觉,根本没有理会慕程,继续盯着马车说:“你骂我打我也好,怎么惩罚我都好,就是不要躲起来不见我。你说过,你知道我只有你一个……”
第七十二章你爱我还是他9
“赫连越,你十七岁的影子被你抛弃了,她心底的那个哑奴也死去了,你对她说这些话,不觉得可笑?”慕程淡然地说,不顾他的漠然,“你想挽回些什么?你以为伤了的心说弥补就可以弥补?”
“你闭嘴!”赫连越恼怒地断喝一声,手中破军指向慕程,“慕程,你对她除了利用还有什么?伤她的人是你!那个哑巴有什么用?口不能言,连喜欢二字都说不出口!被你种下金蝉蛊,终生受人胁迫,毫无反抗之力,连自己爱的人都保护不了!难道我就该呆在她身边默默地看着她受伤,看着她的眼里心上只有别人?我做不到!”
他望着马车,眼里流露出不被理解的痛苦,放缓了声音说:
“嫣儿,对不起,我做不到,就这样放你走。”
马车门打开,梅子嫣下了马车,一步一步走过来,站在慕程身边,眸光沉静似水,取出一张字据,对赫连越说:
“这是我和你立的契约,”不等他反应,那张纸便被她撕成碎片,散落风中,“它不存在了,不管是哑奴,还是赫连越,与我再无关系。”
声音冷得像冰棱,尖锐地刺入他的心脏,痛得紧缩起来。
梅子嫣脸色毫无表情,手却在袖中微微发颤,慕程不知何时握住了她的手,暖暖的温度传来,她的心才稍稍平静了一点。
“你为什么总是能够对我这样绝情?”他问,冷漠的脸上现出一丝自嘲,“我喜欢你,你视而不见;慕程一而再的欺骗你你却能容忍,我伤了你的心你就要与我恩断义绝。嫣儿,朱雀比我更重要吗?也是,在你心里,我不过就是一个惹人怜悯的哑巴罢了……”
“不许侮辱哑奴!”梅子嫣突然打断他的话,“他从不觉得自己可怜。他会关心我,照顾我,他会细心地照料流浪猫,会默默地为我在草舍里种墨梅,会在我给孩子讲故事时远远地守着从不离开——我从来没有可怜他,他是我的亲人……,我们的心,很近。而你,”她的目光扫过他的弯刀,“没有半分及得上他。”
“我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嫣儿,别为你的寡情找借口!”他激动地说,握着破军的手微微发颤,“我忘了,你偏只对慕程多情。今日你想他安然无恙全身而退,便乖乖地过来我身边,否则……”
“好。”她嘴角浮起虚无的微笑,“让你的狼走开,我以前是害怕狼,现在是讨厌狼。”
慕程的脸瞬间变得铁青,在狼群退开她迈动脚步之际用力一扯把她整个人带回自己的怀内,咬牙切齿地说:
“梅子嫣,你想以命易命你问过我了没有?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该死我的以为你懂,我以为我在大婚前夕放走你的原因你懂!谁知道你这个笨女人依然迟钝,我千里迢迢来到西戎不过就是想告诉你一句话而已!”
“什么话?”
“能不能爱不重要,怎么爱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彼此之间究竟有没有爱!”
他专注地望着她的双瞳,黑某种透出坚毅执着,她傻傻地掉下泪来,说:“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笑了,放开她的手,握着曜日枪的手紧了紧,“就是说,如果我没有死,不管你是谁的女儿,我都要娶你,作我慕程惟一的妻……”说着朝一旁的青昭低声而有力的喝道:
“带她走!”说罢身形遽然腾起,曜日枪扬出数点清光扑向赫连越,赫连越冷笑一声,破军划出一道优美而凌厉的弧线向慕程迎去,一青一蓝两道身影旋身缠斗,枪影重重,弯刀挟起风声势若千钧,一时间难分伯仲;而这边群狼已经虎视眈眈缓缓逼近,青昭白铉护着梅子嫣退到马车前,青昭让梅子嫣上车,白铉跃上车前挥鞭赶马,群狼此时猛然攻了过来,雪狼腾跃过去硬是把一匹马的脖子咬断了,鲜血喷涌而出,巨大的血腥味飘荡在空气中,群狼的眼中露出更加嗜血的神情。
乌衣卫拔剑出鞘,无奈狼的数量远远大于乌衣卫的数量,几个回合下来,乌衣卫身上都带了伤,被砍杀的十多头狼并没有使群狼有了怯意,反而让它们更为凶猛地撕咬过来。
白铉和青昭此时也疲于应付狼群,忽然听到一声慕程闷哼,身子向后飞出几丈,手中的曜日枪用力插入地面,才勉强止住了去势。他单膝跪在地上,脸白如纸,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点点斑驳于青衫之上。
赫连越的破军快如闪电转瞬即至,慕程双足一点,整个人竟是向马车方向跃去,曜日枪划过一道银色水光,正中扑向梅子嫣的一头雪狼咽喉,硬生生地把它钉死在地上,腥红的血溅了她一身,慕程来不及闪躲赫连越的一击,只得偏过身子避开刀锋右手与赫连越直接对了一掌。
“砰”的一声,慕程跌落地上,胸口气血翻涌,内息混乱,忍不住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梅子嫣直奔慕程身边扶起他,惊惶担忧地问:
“柿子,你还好吗?”
赫连越愤怒妒忌的情绪在胸中烧灼着,“嫣儿,我还在给机会给你,你不要,就别怪我……”
慕程一手拉着梅子嫣,喘息着说:“子嫣,如果我死了,你会像想念朱雀一样想念我么?”
梅子嫣泪眼婆娑地拼命摇头,“不要,慕程,我不会想你,你死了这条心!你要留住我,就给我好好活着……我不会为你掉一滴泪……”
慕程虚弱地笑了,没半点血色的脸上眼神却是那般的清澈温暖,他从怀里取出一样物事放在她手中,“子嫣,这个一直没有还给你,好了,现在物归原主……”
梅子嫣颤巍巍地接过他手中沾了血的发带,嘴唇颤抖着说:“慕程,你欠我的还很多,你怎么敢……怎么敢……”
“嫣儿,过来!”赫连越对她伸出手,“跟我走,我不杀他。”
第七十三章 伪三角关系1
而她犹自发怔,不知道危险之将至。
赫连越想都没想一手把那箭矢握在手中,锋利箭头刺破了他的手,顿时有血从箭上滴下。梅子嫣见到黒翎箭的那一刻蓦然一惊,抬头看向正骑着马向这边闪电般疾驰而来的一队人马,为首一人银色衣袍,手持黑色弓箭,而其余人靠近狼群时手臂上的弩箭无一虚发,竟然在片刻间击毙数头雪狼。
赫连越一运内劲,手中黑翎箭反向那人面门射去,那人跃下马来迎上前去便与赫连越交起手来,几招过后赫连越退后数丈,惊疑不定地看着来人,道:“大悲掌?你们是东庭司马家的人?”
银袍人负手而立,气度昭然,漆黑的眉,明亮的眼,棱角分明的唇——一张像被风雨雕琢洗礼过脸,隐隐透出坚毅与冷静,看年岁不过三十,然而眉宇间的沧桑早已磨尽稚气,像打磨过的璞玉,稳重成熟。
“元武国主几经磨难,归元秘录终于练到第七重,本将军应该庆幸如今还能与国主一较高下,若是国主功成圆满,那今夜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你是谁?!”赫连越伸手想要把怔在原地的梅子嫣带到身边,谁知风声骤起,银袍人已经挡在她身前,右手一掌似乎轻飘飘地拍出,然而卷起千重气浪硬是把他逼退三步,胸口的刀伤又渗出了殷红的血渍。
“我的宝贝妹妹被我骄纵的过分了,惹恼了国主,今日我司马随生特意带她回家,有什么得罪之处日后定当向国主赔罪。”他没有转身,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准确无虞地握住了她冰冷的手,沉下声音坚定地说:“梅宝,我来带你回家了。”
梅宝,他有多久没这么喊过她了?她望着他的身影,怔怔地,怔怔地喊了一声:“随生哥哥。”
“司马随生?妹妹?!”赫连越难掩眼中惊讶的神色,黑眸盯着随生牵着的那只手,“不可能,嫣儿怎么会是东庭司马家的人?”
“我的妹妹司马嫣然,东庭宣阳王府的郡主,国主莫非不知道?”随生冷冷道,“她任性胡闹,我师父交待了,要抓她回去好好教训一番。国主若没有什么要紧事,我们先失陪了”
赫连越僵立原地,眼中有那么一瞬荒烟弥漫的寂寞失意。
她瞒了自己那么久……
“梅子嫣,那个哑巴对你而言,究竟算什么……”他嘲弄地说,嘴角的笑意满是忧伤,“好,很好,宣阳郡主是吗?所以那个卑微的哑巴只是你的奴仆,他就连爱情也是那样的微不足道!你说我不是他,可是,你又是梅子嫣吗?你凭什么指责我?凭什么无视我的心跳、我的思想、我身上流着的还是那个卑贱哑巴的血!”
随生皱眉看看低眉不语一脸颓然黯淡的梅子嫣,握着她的手一用力便带着她走向自己的雪骥,梅子嫣脚步一顿,赫连越眼里尽是疯狂的决绝之意,在她身后一字一句地说:“梅子嫣,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留在我身边!”
他转身带着雪狼,身影渐渐消失在草原之上,始终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随生的眉皱得更深,他放开梅子嫣的手,回望那抹远去的身影,冷硬的表情透出杀意,梅子嫣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说:“不要……杀他,我……不会再来西戎。”
随生脸色缓和下来,目光瞥过一旁脸色惨白正盘膝调息的慕程,“他呢?”
“他……受伤了,我要送他回去。”
马车被重新套上了马,慕程、梅子嫣,还有一个好整以暇的司马随生呆在同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慕程虽然伤重,但是刚才发生的事他看得听得一清二楚。以前没见过司马随生,如今一见也不得不承认司马随生比自己更成熟稳重,常年在军旅生活中历练出来的沉稳坚毅不是他这种居于高门府第的人可比的。
司马随生是宣阳王司马继尧的养子,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如今,坐在自己两旁的,一个是仇人的儿子,另一个是仇人的女儿,然而一个是救命恩人,而另一个是心上人。
他默叹一声,慕程,活了二十几年你曾经想象过现今这样的情景么?
“东庭的骁骑大将军,果然名不虚传。”他极力礼貌地微笑道:“慕程谢过司马将军相助。”
随生淡淡地看他一眼,“要把你都带走的是梅宝,不是我。”
语气冷淡之至。
而梅宝,偏生是最安静的人,低着头咬着唇,拨弄着手中的金针。
一言不发。
慕程心底蓦然泛起酸意,也别过头去,不再言语。
车厢中弥漫开来的沉默是如此的冷凝和尴尬。良久,司马随生才道:“等过了眉江,我会让人送绥德世子回天都,而你,随我回宣阳王府或是青林山,都可以。”
“随生哥哥,我爹娘让你来的,是吗?”她问,如话家常。可是慕程知道,她越是无所谓的表情,就越是在意。
“孟??和延徽回了东庭,说你的情况,师父说,”他目光瞟了慕程一眼,“他的女儿断断不能叫人欺负了去,而且知道天都那边退了婚,他就让星南亲自给你另外张罗一门亲事……”
“哦,这样啊……”她的嘴角微弯,“我不懂事,害你辛苦跑一趟,真是对不住了……”
听着这般客气的话语,随生的心像被钝钝的刀子刮过一般,有种沉重的不可对人言的痛。自己那巴掌是不是打得太痛了,过这么久了,她脸上的痕迹早已不见,可心上的伤却弥久不消。
“亲事?”慕程冷冷插口,“梅子嫣,据我所知,东庭屹罗凡是女子重婚都是有罪的!还有,你该声明曾经有个笨蛋想要对‘欺负’过你的行为负责任,只是你拒绝了而已!”
第七十四章 伪三角关系 2
他一激动,胸腔气血翻涌,忍不住又猛地咳了几声,喉头隐隐有血腥气息涌上。梅子嫣连忙伸手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一边无奈地说道:
“好了好了,伤成这样动什么气?”
过了眉江,眼看就要分别的时候,慕程竟然内伤发作吐血昏过去了。
随生冷眼旁观,看着梅子嫣神色凝重地施针用药,说:“梅宝,两年不见,你是不是变得没那么聪明了?”
梅子嫣笑笑,不答话,脸上专注的神情未改。
司马随生在随从的耳边说了两句,随从点点头,车马便向着绵远而去。慕程醒来后,随生难得地对他笑笑,说:“送佛送到西,梅宝想要治好世子的伤患,我这个当哥哥的理应相陪,世子该不会介意多我一个客人吧?”
慕程当然只能说不介意,不介意……
第一次有了撒谎撒的很勉强的感觉。不介意?看着随生深沉的目光不时地停留在梅子嫣的身上而那笨女人却浑然不觉,他的心里免不了一阵波澜起伏。以前哑奴呆在她身边时他也未有过这样的危机感,一路上他是个病人,梅子嫣会适当地照顾他一些,照顾梅子嫣的却是司马随生。
他与她并没有过多的交流,然而他偏偏会在梅子嫣感到口渴的时侯递上一杯水,在她昏昏欲睡时给她垫上软枕,无声却默契,这让他经历了无数次妒忌的折腾。这种感觉在喝药的时候更甚——明明是她喂他喝药,该死的司马随生却以体贴为名轻而易举地打发掉他心底的甜蜜期盼,由他,骁骑将军司马随生把药碗递到他嘴边。
药是苦的,可是,柿子的心更苦。
“子嫣,为什么他叫你梅宝?”慕程趁着随生闭目养神时轻声问梅子嫣,梅子嫣正拿过两颗蜜饯给他,闻言一愣,想了想,还没开口,随生便已经说道:“梅子宝贝,不就简称梅宝?世子怎的这般没有想象力?”
去你的想象力!慕程恨恨地想,把自己的妹妹一口一个宝贝地叫,这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瞪了梅子嫣一眼,气恼道:“这蜜饯是苦的!”
梅子嫣伸手搁在他额上,“没发烧啊,怎么感觉失调了?甜的腻死了,居然说苦?”
慕程挥开她的手,转过身子不再看她。
随生莞尔,依旧闭目养神。
好不容易回到天都绥德王府,慕程的车驾一停在王府大门前,庄连便急忙上前迎接,一看到形容消瘦落魄的慕程,不由得紧张担忧起来。迎着慕程他们进了府,就在元霜阁前慕程看见迎面走来一人,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他便开始觉得不妙。
大白天的做恶梦的人,大概只有他了。
沈碧俦头上梳着已婚妇人的发髻,珠环翠绕华贵大方,左脸有一道长约尾指的癫痕,颜色粉嫩得狰狞,她一见慕程难掩眼中的激动,上前行礼说:“妾身见过世子,一别两月,妾朝思暮想,不知世子可还安好?”
慕程被震得顿时说不出话来,随生在一旁笑着对梅子嫣说:“梅宝,他纳了妾,要是师父知道,要不打断他的腿,要不就打断你的腿,不如我代劳省得你被师父责罚?”
沈碧俦这才见到了有如青松翠竹般沉稳洒脱的司马随生和他身旁的梅子嫣,眼中闪过一抹紧张和戒备。
“庄连,这是怎么回事?!”慕程盯着庄连喝问道,庄连马上跪下,说:“世子,沈、侧妃娘娘是宫中送来的,说是皇上下赐给世子的侧妃。她入门时世子不在,皇命难违,所以……”
“入门?”慕程黑眸中怒火正盛,问沈碧俦说:“碧俦,上回我以为我说得够清楚了!你怎么……”
“世子息怒,”沈碧俦跪下,“妾身如今叫沈碧俦,宫中的碧妃娘娘已经了,妾身是碧妃娘娘寄养在外的庶出妹妹,脸上的疤痕就是区别,也是妾身要跟着世子的决心。世子不会看不到的,是吗?”说到最后,几乎要泫然欲泣。
“他把正妃位子留给了你?”随生罔顾佳人饮泣,望着梅子嫣问。
梅子嫣摇摇头,“不是啊,我没有说过我稀罕。”
“那这闹剧还看不看?”随生似笑非笑地看了跪在地上的沈碧俦一眼。
“不看了。随生哥哥,我带你去看看我的草月花舍可好?”
随生颔首,牵过她的手就要离开,慕程脸色铁青一手扣住她的手腕,咬牙切齿道:“不许走!你明知道这是个误会,你就连一点点耐心都吝啬于我?庄连,把司马将军安置到访云居,梅大夫安置到元霜阁西苑。告诉听风楼的乌衣卫,保护好二位的安全!”
沈碧俦哀怨地看着慕程,梅子嫣眼光扫过沈碧俦的脸,说道:“世子大人的家务事那么多,我该给你离多少耐心?十天够不够?元霜阁西苑不止一间厢房,随生哥哥与我相邻而住就可以了。”
慕程心底松了口气,这才放开她,随生摆着冷淡的脸色,牵着子嫣便走向西苑。他无奈地看着沈碧俦,说:“你起来吧,我伤好了以后再为你安排去处。”
然而成了侧妃的沈碧俦很自觉地承担起侧妃的义务来,慕程洗浴完还未离开浴桶她便已经进来替他穿衣,他吓了一跳,沈碧俦却说:“世子有伤在身行动不便,理应有人伺候。”
晚膳时沈碧俦也很贤惠地指挥丫鬟上菜,亲自给慕程布菜。梅子嫣和随生冷眼旁观,慕程如坐针毡,可是冷拳不打笑脸人,沈碧俦这般低声下气,他反而不好说什么了。
夜凉如水,慕程走到元霜阁西苑前面的庭院中,看着小楼西厢那扇熟悉的窗子里一灯如豆,她纤弱的身影映在窗纱上,是那样的楚楚动人。她的姿势保持了很久,他知道她又在发怔出神。白铉已经说萧近情这段时间来找过朱雀好几回,今日又来,终是纸把不住火,白铉在他的默许下已经把朱雀的骨灰交了给他。当时他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魂魄,愣愣地立在原地,捧着骨灰蛊的手颤抖着,最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白铉还说,本以为这事就这样给萧近情一个交待罢了,可是回转身子才发现梅子嫣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萧近情落魄孤寂的身影远去。
去西戎这一个月来,不啻于噩梦一场。
幸好,带回了她……
第七十五章 伪三角关系 3
肩上忽然一暖,回头一看,沈碧俦正踮起脚尖为他披上披风。
“入秋了,天气凉,要小心冷到了。”她说。
若不是之前发生过那么多事,若不是他清楚知道她在宫中与人相斗的手段,还有锦澜殿让东方恒清侵犯梅子嫣以达到目的,他会真的以为这一次的下嫁的确是皇帝刻意安排的不可违逆的事端。
她太聪明,得不到的东西便急流勇退,退而求其次。皇帝的宠爱太虚无,沈家的势力要崛起难度太大,不如找个安稳的靠山,以保家族平安。
宣成帝的眼中,只容得下锦绣河山,独独没有任何一个女人的身影。
寿王与宣成帝的关系他隐隐能猜到,也能猜到慕遥应该是从小便被教育告诫慕氏中人切勿多情,多情轻则误家重则误国。
绵远的失去便跟寿王的多情错许有莫大的关系。
他伸手拂过她脸上的疤痕,问:“用簪子刺的?”
她的目光躲闪了一下,“嗯。”
“疼吗?”
“现在不疼了。你会嫌弃我吗?”
“不会。”他望着她,目光如水,清澈透明,“你既然选择了离开皇宫,我会以别的名义送你回尚书府,又或是替你寻一户好人家,让你一生平安喜乐。”
“我不要!”她浑身一颤,垂泪道:“你根本就是嫌弃我,我不介意你娶谁当正妃,这个侧妃我也可以不要,可是你不能遗弃我!慕程,你这是想把我逼死不是?”
慕程皱眉,她又说:“男子三妻四妾又何妨?如今你不但不爱我,连本着一丝怜悯收留我都不愿了么?”
“绥德王府的女主人,从来都只有一个。”他说,视线投向那棵石榴树,“我不会纳妾。”
“为什么?是因为她吗……”她的目光恨恨地投向小楼的灯火之处。
“你知道她为什么与你不同不允许我纳妾吗?”他说,看着远处微黄的窗纱微笑,“因为,她爱我。而我,希望自己配得上她。”
沈碧俦颓然离去。
过了两天,梅子嫣在芙蓉帐找到萧近情时,他正在一间雅间里搂着两个美女调笑喝酒,对面的琵琶女正弹奏着铮铮的琵琶曲《汉江秋月》。他衣襟打开,对琵琶女摆摆手说:“换一曲,悲惨兮兮的,谁听了会有好心情?!”
于是琵琶女又转而弹了一曲《塞外云生》,伴以轻声吟唱道:
“趁着如今人马不喧哗只听得蹄声哒哒
我想凭着切肤的指甲弹出心里的嗟叹
琵琶呀我的琵琶
我不敢瞧日落平沙雁飞过暮云之下
不能为我传达一句话到烟霭外的人家……”
萧近情手中的酒杯刚递到唇边又顿住,嘴角牵起一抹嘲弄的笑意,把杯子放到身旁美人的唇边,嘻嘻哈哈地喂她喝下去。美人脸色嫣红如醉,半推半就,说:“要死啦,老是灌人家喝酒。”
“死”字一出口,萧近情脸上笑意蓦地褪去,手抚上美人白如玉的脖子,慢慢加大了力气,说:“你说,人死了后会不会有魂灵?”
那美人脸色大惊,另一边的美人急忙讨好说:“那自然是有的,萧公子,妹妹年轻不懂事,言语间惹恼了萧公子,还请萧公子莫怪。”
他的手慢慢地松开,很认真地转头看着她,眼中全无酒气清亮一片,“那你说,她为什么不来找我,嗯?”
那美人被他的专注神情吓了一跳,正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萧近情身子一歪,倒在她怀里沉沉睡去。
没过多久,他被人一桶水泼过去,顿时醒了,两位美人尖叫一声,看见面前站着一位素衣黑发的女子脸色冷峻,以为是萧近情的什么人来找晦气了,连忙急急离开。
萧近情拉了拉自己湿答答的衣服,满不在乎地抬眼望她:“你来做什么?我跟你很熟么?”
“对不起。”她走到他面前,垂下头说:“你不要这般糟践自己,错的人是我,朱雀她是因为我……”
“不要提她的名字!”萧近情打断她的话,“谁说我在糟践自己,我在风流快活,你没看到吗?不要紧,真有灵魂的话,她会看到,她会知道我萧近情并不是没了她就活不下去!”
“我……”
“你是想说她是因你而死的?那么你告诉我,是谁杀了她?”
“是……哑奴……”
再不想承认,这也是事实,如今的赫连越,过去的哑奴。
“很好!”萧近情冷笑道:“那么梅子嫣,你为什么不去死?难道我该为她伤心落泪吗?你要搞清楚,被遗弃的那个人是我!我曾那么多次劝她辞去听风楼的职务,我曾说过要代替离开天都看遍名山大川秀丽风景,我曾千叮万嘱她她的命只能许给我
一个人……可是她呢,不顾我的劝阻要随着慕程到西戎寻你,甚至为了你,义无反顾地赔上了自己的命!”
“萧近情,”她深深吸一口气,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取出绿玉戒指递到他面前,“她让我转交给你的。除了对不起,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些什么。可是我不能死,我答应了她的,我要活下去……她走的时候是微笑着的,不许我哭,我如今断断不会再为
她流一滴泪,你要恨我便尽管恨好了!我……不在乎……”她一转身眼睛闭了闭,不让泪水流出来,当下大步离开,却撞上了站在门口的一具身体。
司马随生伸手想要拉住她,她却彷如未见似的掠过他径直离开了芙蓉帐。
刚才的对话,他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本来是担心她所以跟在她身后出来看看,然而刚才那一幕却让他想起当初连娅难产身亡自己伤心欲绝之下,听得太医说道:“尊夫人此等疾障身体,本来就不宜有孕,即使有孕也应拿掉以保自己姓名无虞。怀胎十月然后生产不啻于引颈自尽……”
当时自己晴天霹雳,便知道梅子嫣竟然一直瞒着自己连娅的病情,于是怒不可遏地打了她一巴掌,痛心地骂道:“想不到,你竟然千方百计害死了她!”
第七十六章 尘埃落定
他一直知道梅子嫣对自己有着介乎于兄妹和情人之间的朦胧恋慕,一怒之下口不择言在二人之间划下无法再逾越的鸿沟。她面如死灰地颓然离开,而自己伤心过度请辞到回龙峡戍守……
一晃两年,直到今年的清明他回去给连娅上坟,听到她的贴身丫鬟在坟前絮絮叨叨地说起往事,才惊讶地知道原来当初是连娅一意孤行以命要挟梅子嫣替她隐瞒并要她让她的孩子平安出生的。
她当初一句解释都没有,原因一想便知。
她宁愿他恨她,也不要他对连娅的美好怀念沾上污点。
于是,他要找到她,把她带回家。他和她,都在外面流浪得太久。
久得忘记了他曾经那样呵护着她长大,她曾经偷偷地用这样热烈的眼神注视着他。青林山上,玄碧湖中,她咭咭笑着,一边往他身上打着水花,一边大声喊道:“随生哥哥,你为什么那么怕水?梅宝教你凫水好不好?……”
如今见到萧近情这般模样,他想起当日自己的盛怒,不禁摇头默叹。梅子嫣离开芙蓉帐,自己的人会跟上她,且让她自己一个人冷静一下,倒是这个萧近情……他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扶正了打翻在桌上的酒壶酒杯,说:“同是天涯沦落人,萧公
子,我们喝一杯如何?”
梅子嫣一路木然地往外走,熙攘的大街上人来人往,所有的热闹喧哗都与她无关,第一次见朱雀的情景如在昨日,她一身绯衣,站在她面前笑得爽朗自然……
走到秋水河前她放缓了脚步,不知何时天上下起了丝雨如愁。深秋霜重,秋风伴着流水送走凋零黄叶,分明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却无可挽回地在身边流走,任你再是恳切也不肯留下。
一把油纸伞此时很安静地为她挡去落在头上身上的雨丝。慕程一袭青衫磊落,衣袂迎风,衬着远处略显苍黑的山,脚下透着冷意的蜿蜒的水,茫茫烟雨之中像极了刚画成的迷离的泼墨山水。
“我害死了连娅,让随生哥哥一声孤独;我又连累了朱雀,让萧近情孤寂终身……自诩聪明,却优柔寡断。而你,为什么会舍不下这样的一个我?”
慕程望着秋水河中击起的白色水花,说:“子嫣,你觉得你这样想,究竟是会让他们心里好过一点还是你自己好过一点?是非对错转眼成空,你所承受的,已经太多……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我只庆幸你如今完好无损地站在我面前。”
梅子嫣眼中酸涩,慕程又说:“自诩聪明,优柔寡断,你确定你是在说你自己而不是在说我?要是能舍得下,当初何必放你走?干脆把你锁在身边让你恨我一生算了。”
“柿子,”她望着灰蒙蒙的天,“我们似乎的确有点相像……”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问:“子嫣,你眼中的我也如我眼中的你一般重要么?”
她沉默了短短一瞬,才从怀里取出一样物事在他面前摊开手掌。慕程望着那块圆圆扁扁的木头奇道:“这是什么?”
“木头柿子。”她一直放在心上的柿子是个不折不扣的木头。
恍然大悟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在胸膛里狂跳不止,一手揽过她的腰把她带入怀里,手中的油纸伞掉落在地,漫天的雨丝有如轻雾尘埃一般落在他们的发上身上,而他们似是浑然无觉。
“那么,”他说:“忘了哑奴,心里只记住我,只有我一个,好不好?”
雨绵绵密密地落下,风从她的衣领袖间钻了进去,他的声音飘散在冷冷的空气中,但一字一句是那般清晰明了。她笑了,笑着跌落了眼泪,说:“好。”
他低下头,细细碎碎的吻落在她的眉心,她的眼角,吻去她脸上的泪痕,最后准确无虞地覆上她柔软的双唇,温柔地攻城略地辗转流连不去,在静夜飞花般的雨幕中脉脉地诉尽相思……
远处,司马随生撑着伞静静地看着他们相拥的一幕,细雨纷飞,他脸上的表情模糊一片,分不清情味。他放下了手中的油纸伞,一言不发转身换换离去,被雨丝打湿了的寂寞身影,在秋风中是那样的萧瑟。
那些伤人的往事,背叛和误会,也许,只是为了成全这两个人的相遇。
……
“那后来呢?梅子嫣嫁给慕程了吗?”故事一连讲了数天,我坐在对花河的角亭之内,刚刚下过一场秋雨,空气中满满是落叶凋零的味道。闵四空咳嗽了几声,这几天他似乎受寒了,说:“夫人觉得,这梅子嫣是否该嫁与慕程?”
“如果绵远城与梅子嫣只能二者择一,慕程会放弃多年来的心愿吗?”
“这句话后来司马随生也曾经问过慕程,慕程说如果想让他放弃绵远,那更应该让梅子嫣嫁给他,让他美人在怀,消磨壮志,再不去妄图打破现今三国间的和平……”
“司马随生他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梅子嫣?”
“息阳夫人以为呢?不过,司马随生回东庭时,带走了萧近情。”
“慕程能爱上仇人之女,然而能把自己的仇人当作父亲么?”
“慕程为了娶梅子嫣,后来在青林山没少吃苦头。他先是在扶风书院与梅子嫣的父亲大打出手,被碗口粗的翠竹在身上打了七七四十九下。输了之后还要愿赌服输在书院当最下等的杂役,在那期间,他学会了酿青梅酒,学会了给她剥螃蟹
着小艇带她游玄碧湖,冬天会给她堆漂亮的雪人,重九与她登高,除夕共她守岁。而他的岳父,曾经的宣阳王司马继尧,允许他每年的八月中秋那一天找他寻仇,两人打个你死我活,可是慕程从来就讨不到好,只能暗下决心明年再战……”
“我不想听了。”我毅然打断了他的话。
第七十七章 惑 1
他静默了片刻,才问:“为什么?”
声音很努力地压抑住一丝颤抖,可我还是听出来了。
我说,“先生讲的故事是很精彩,可是我们的国主竟然成了故事的配角,先生不觉得自己有些失却分寸了?再说,梅子嫣嫁了慕程也好,否则何以有今日宠爱息阳的国主大人?如果这个故事只是戏说,并非事实,那么本宫还是奉劝先生一句,近似于野史的故事还是少讲为妙,以防招来祸端。”
我站起来,脸色平静,然而一不小心便撞到了桌角,桌上的茶盏跌落地上,碎成片片。
“你不要动!”他压低声音道,有着几分心疼和紧张。可是迟了,我已经收不住脚,右脚踩在了碎片之上。顿时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我咬了唇皱着眉硬是不作声,忽然整个人被腾空抱起,那一刻竟有腾云之感。只是很快便从云端坠落了,他把我放
下坐在亭子的石阶上,握住我的脚踝脱下绣鞋,我恼怒不已,道:“先生放开我!让兰露过来就好!”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放开我,脚下有轻微的痛楚传至,只听得他松了口气,撕下衣裾上的布条给我包扎,说:“没事了,拔出来了。痛不痛?记得不要沾水……”
“何劳先生费心?我息阳宫虽宫人不多,但是体贴细致的人还是有的。今日本宫倦了,先生还是请回吧,明日息阳没有听书的心情,先生且休息几天,你的咳嗽声有些刺耳……”
他的手微微一僵,随即很熟练地打了个结,起身后退一步,行了个礼道:“既然如此,闵四空告辞。还望……息夫人好生珍重。”
他走了,雨幕掩盖了他离开的脚步声,我怔怔地坐着,任凭秋风将细雨吹及身上。
我没有勇气听下去。
勇气也没有问他,后来梅子嫣怎么样了,慕程又怎么样了……
如果赫连越真的那样刻骨铭心地爱过一个女人,那他现在对我的好,又算是什么?
梅子嫣喜欢慕程,是因为一开始她只把赫连越当成年岁比她小的弟弟,也就是说,从一开始,赫连越其实已经失去了先机。再后来,当欺骗也不能消磨掉两人之间的爱意时,第三者再也无从插足。
可是,闵四空又是从何得知元武国主这段鲜为人知的过往的?纤毫毕现的细节,真实的几乎毋庸置疑,若非亲身经历过,又何以能绵长不倦地去回忆、复述?
越想我的心越惊,这时听得兰露急急地喊了一声:“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刚才不小心踩到了碎瓷片,先生替我处理过了。兰露,先生现在应该尚未出宫门,你去找一套干爽的衣服让他换好再走,顺便,帮我做一件事……”
傍晚,兰露回来时小声对我说:“夫人,兰露偷偷地看过了,闵先生的背上很光滑,没有任何类似鞭伤刀伤的痕迹……”
我松了口气,摘下手上的翠玉戒指塞到她手里,她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夫人折杀兰露了,兰露不敢邀功,更不敢要夫人的赏赐。”
“给你你就拿着,反正再漂亮再昂贵的东西,我也看不到。可是,记性太好的人往往藏不住事。”风拂过我的脸庞,凉丝丝的,我坐在窗边,手指绞着水绡纱巾帕,兰露表情如何不得而知只知道她收下了指环,怯怯的说:“夫人放心,兰露刚才什么
都没做过,也没看到什么。”
还有两天赫连越就已经离开两个月了,有时候我问自己,息阳,你想他么?
我不知道。
闵四空讲的那个故事里,对于那个黑发素裳的女子他求而不得,他是怀着怎样愤恨妒忌与伤心在两年内依仗岳伦部与烈火教的势力将赫连森拉下国主宝座,再次演绎了一统西戎的神话?
我难道不应该妒忌?难道不应该因为妒忌而越发枯肠搜肚地去想念他?
可是没有。我摸着自己的心,一阵阵的寒意袭来,那些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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