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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晋铁路击破战,在那场战役里他被一个军曹的刺刀扎伤了腿脚,之后颠沛流离,郁郁不得报国,偏又命大,这半个瘸子竟生扛过了解放后。
他自然是升不了大官的,可是他很固执,很坚持,有着一股子拧劲和旁人理解不了的骨气。
文/革期间发生的很多事情让老爷子看不过去。如
果不是韩今宵他姥姥能劝人,会说话,“家庭成分”又特别好,估计韩老爷子也得被关牛棚。
而余爹呢?余爹的父亲圆滑,运气好,文/革期间是革命委员会的成员。余爹在政治派别一方面和他爹倒很是一致,余爹也是个忠实的“革命派”。
这样以来,女婿和老丈人之间关系能好吗?显然不可能。
余爹那时候写过不少支持四/人/帮,吹鼓革命包装革命,打到牛鬼蛇神的文章,但他忌惮韩老爷子生气,拿出去发表的时候好用个笔名。其中有一篇写的那叫一个“投枪匕首,震撼人心”,一石激起千层浪,由他这篇文章硬生生拉了当时一个中/共政/治局常委下马。
后来文/革结束了,四/人/帮垮台了。树倒猢狲散,小鱼小虾米网不进去,但罪大恶极的那几位,显然是要查处的。
被余爹那篇文章诬陷的高官在出牛棚不久后,就病死了,高官的妻子在最高人民法院外抱着骨灰盒长跪不起。
当时疯狂嚣张的红卫兵们这下子都是好人啦,很多人表示自己是被蒙骗了,被洗脑了,有人开始怀念这位高官生前做过多少为人民服务的好事,打过怎样杀身成仁的战役,一时间追讨迭起,追溯源头,归咎到了那篇文章上。
如果余爹当时只写过一篇,那也就算了,可他那些年写的文章真是著作等身,余爹正抓心挠肝儿在想对策呢,他老子来了。
不少人都知道,当时干过革委会这事儿的人,事后并没有被抓起来绳之以法,因为犯事儿的人实在太多了,你只要点子不是特别背,情况不是特别严重,嘴巴甜一点,人灵活一点,责任基本不用负。
比如余爹他老爷子,典型的反面教材。
这爷俩重修父子情谊后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文章栽赃到韩老爷子头上。
因为当时这一户人家有文化的就韩老爷子和余爹俩男人,文章每次都是从这一家寄出,用的又是笔名,很多话就很难解释清楚了。
没钱没路子的老爷子背上黑锅,接受专案组调查审讯,那时候的审讯远比现在没有人性,韩老爷子当初身体不适,还被他们无休无止的折腾。到后来身体实在受不了了,去医院一查,已经是肝癌晚期。
那年韩今宵四岁。已经记事了。
他记得他去看姥爷的时候,老人家坐在医院简陋的病床上,脸上的神情竟然仍旧刚硬的不亚当年。
窗外紫藤开花,阳光点点,一个顽强不屈的硬汉会死去,但永
远不会老朽。
他姥爷那天抱着韩今宵和他说了很多话,韩今宵不太记得清到底说了些什么,他就记得老人家那条瘸了,却比正常人更毅然的腿,记得老人家苍老混浊,但却比年轻人更激扬坚定的眼神,记得老人家说话时那种冷硬的,如同兵器铮铮的语调。
那些,成了韩今宵之后三十年一直在追溯,在延续的精气神,刻进骨髓的,来自他姥爷的精气神。
肝癌晚期的老人拼搏不过人间的命运,在最痛苦的病重期,专案组收了余家父子钱财的人,还在无休无止地审问他,折磨他……
韩老爷子最后是含冤而死的,死的时候无一子女陪在身边。
韩母接到骨灰认领通知的时候失声痛哭,随后昏厥不醒,被送往医院……
第二天,与死人没有两样的韩母领着小小的儿子今宵,一起去火葬场领死人的骨灰。
那个骨灰,只是一袋装废铜拉铁用的破麻袋,把骨灰装在里头,袋子漏的,骨灰只剩了正常量的三分之二,还被扔角落里,上头刺目的红笔潦草写着:嫌犯章颐中,保存80日,过时无人认领则抛洒处理。
韩母那时歇斯底里地要哭喊着和火葬场的人拼命。是韩今宵小小的手拉住了她。
他说:“妈妈,姥爷在看着你呢,你不要哭,他不喜欢看咱们哭。”
韩母踉跄着跪下来,紧紧抱住韩今宵,无声地张着嘴哽咽着。
小小的孩子倔强地站在那里,任由母亲抱着,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火葬场那些表情或轻蔑,或警觉的工作人员,一个字都不说,但却直直看得所有人毛骨悚然。
他的眼神和他过世的姥爷一样坚硬肃冷,脊梁挺的和他姥爷在世时,一样顽强,不屈……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事儿,本章由存稿箱发布o(∩_∩)o 。如果有留言没有回复回来会补。韩先生身世最后一重揭秘……
☆、发烧
之后的事情便很简单了,有钱有路子的余爹抛妻弃子,韩母无处诉苦,无处求助,百万庄部队大院自然也容不下“嫌犯”的后代,韩今宵母子离开百万庄,四处流浪。
最难熬的那段时间,韩母甚至想过死,但抛不下韩今宵的她还是一个人生抗了下来,韩今宵生病没钱医治的时候,这个窘迫潦倒的母亲也背着儿子强颜卖笑,做那见不得人的皮肉生意。
可说她下贱的人们,又如何会知道她是被多少双真正下贱的手推下了这个深渊。
再后来的事情,吴越也差不多都知道了,韩辉出现在母子二人的生命里,贫瘠的春天,贫瘠的一家,春暖,花开。
韩今宵讲述这一切的时候,神情已经很平静,仿佛在讲述一个与自己全然无关的故事。
鲜血淋漓的一切,疯狂丑恶的往事,就在韩今宵低沉沙哑的嗓音中,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吴越不知道什么样的疯子才能在这种悲怆和冤屈中这样平静。
但韩今宵就是平静地说了句:“没了,讲完了。”
说罢竟然还回头朝吴越淡淡一笑:“好听吗?”
吴越嗫嚅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毕竟还是经历太少了,他永远无法想象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还能不能坚持着活下去,此时此刻他也终于知道了,这个才三十出头的男人为什么会像早已活过了大半辈子一样沉冷,肃杀,然后,坚强。
韩今宵瞅着他,浓黑的睫毛里是嘲笑的视线:“咋的了,这就震撼住了?还能吱声不?你吱一个老子听听。”
吴越:“……滚你。”
韩今宵用力揽过吴越的脖子,把他环过来,坚硬的额头抵住吴越的额头,他瞧着对方近在咫尺的凤眼,把那双眼睛里不易觉察的水汽尽收眼底。
韩今宵展露整齐的牙齿轻轻笑了:“难过啥,替我难过吗?”
“……替你姥爷,替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