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部分阅读
最近最远的恋歌 作者: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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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最远的恋歌 作者: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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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一紧,被这扑面而来的酒气袭得措手不及,只见这三个人都是较年轻的汉子,恐怕年龄比她还小,却有一脸的匪气,看着骇人。
她忽然就想起之前看过的一部微电影,说的是女青年在乡村公交车上被流氓强暴的故事,当时那女孩子的男朋友还在身边,也被他们打得很惨。苏沫心里知道不好,拼了命地在脑里盘旋着办法,她也希望车上的其他人能顺应帮她一把,可大家似乎都司空见惯了,照旧自顾自聊着天,完全无人朝这个角落瞥过来一眼。
尾声:拔刀相助的英勇老爹
苏沫揽紧了包,刚要起身换位子,就被拦下。最旁边一个笑脸侉子咧着黄牙问她,“姑娘你是不是次来这里玩啊,不如跟哥哥们走,我们保准带你好好参观玩玩。”一边说着,一边又往她半个靠椅边凑过来。苏沫只觉耳边嗡嗡得像盘旋着几只苍蝇,一抬头又对上他们那满口的黄牙,其间还伴有浓臭的菜味,让她心中一阵恶心。
起先还能礼貌推拒,几分钟的纠缠之后,苏沫已是极度不客气,脸色僵硬。
可那三人不怒只笑,个个毛手毛脚凑上前来占她便宜,其中一个更是唱起了黄腔,苏沫气得发抖,只见当中一人手竟然朝她的胸口摸过来,一怒之下,她卯足全力一巴掌甩了过去!
只听“啪”响亮一声,连空气都仿似静止了片刻,大巴上有些旅客不免回头看了几眼,很快又移开目光。苏沫的指甲划过那人皮肤,霎时勾出一道口子,被打的那个青年愣了片刻,恼羞成怒,扯着她的肩膀就要拎起来,“停车!老板停车!我们到站了,就在这下车了!”
苏沫没想到司机和售票员竟真的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一路不闻不问且算了,只是现下竟当真唯唯诺诺听话地停了车、开了车门,由着他们胡作非为,将她给连扯带拉赶下了车。
眼瞧着那辆车在山间公路上转了个弯,再看不见踪影了,苏沫气得满脸通红,身体大病初愈,先前的一番纠缠早已让她疲累不堪,连挽起的头发都松散落下。她想着这一辈子恐怕也没有这么狼狈过,只想着待会要是强来,她便一头撞上这附近的山石算了,只是想到一生沦落到这样的光景,心底不免哀伤、想哭。
“嘿!大姑娘别绷着脸,给我们笑一个啊!”那高高上扬的尾音又让她胸口一阵恶心想吐,苏沫的包被抢走,人亦是被他们一左一右拖着往前走。天际被雪光映得泛白,此时还不及晌午,山路重重绕绕,三个男人倒似心情极佳,一路哼唱着她听不懂的山瑶,偶尔手在她身上摸一把,都会遭到她如小兽般的抵抗。
“大姑娘不是本地人吧?”
“从哪儿来的?”
“别瞪我们呀,我们都是好心人!”
他们都吃准了她不是当地人,无依无靠,于是更加肆无忌惮。走了好几分钟,沿路都没有经过的车,有一种害怕的情绪在苏沫心底如黑洞般不断扩大,就好像逃生的人顺着没有方向的路在奔走,却完全不知希望的光点在何时出现。
忽然身后传来车鸣声,苏沫回头瞪大了眼睛,像是在深海浮沉许久,终于盼来了唯一的浮木。
那是一辆破落不堪的小货车,还在十几米开外的地方,许是司机见着路况有些不对,三个大男人跟一个女孩子在路中央横着走,拉拉扯扯,怕出了事故于是减了速。
苏沫粗略看过去,只觉得那车怕是有十几年的车龄了,估计车主年纪也偏大,心下转过一个念头,霎时就叫了出声:“阿爹!爹!阿爹我在这儿!我是沫沫啊!”
也不管司机是男是女,她拼了命就喊,那三个男人傻了眼,听着她一口标准普通话,反应了几秒钟,这才开始捂住她的嘴。苏沫好不容易才盼来这唯一救赎的希望,怎么可能放弃,硬是使出了十二万分的力气,甚至带着其中一个人作势就要往车头上撞过去!
车停了下来。
三个男人拉起苏沫就要跑。
车上果然走下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看上去约莫五十多岁,皱纹很深,皮肤很黑,戴了顶宽边帽,手上搬着个锄头就气势汹汹跑了过来,一边将锄头高举过头顶一边就要朝那三个男人打过去:“小兔崽子,欺负我闺女!不想活了小兔崽子!”他一边儿使命地骂,一边一打一个准,三两下就将那几个人全打趴下了,苏沫直直怔在一旁看得不敢喘气。
她完全不敢相信,好运气在一瞬间纷涌而至。
陌生的乡间,陌生的人,就因为她口无遮拦的几句话,没想到竟真的会为她挺身而出。老人朝连连求饶的他们仨啐了好几口,又朝苏沫咧嘴笑开:“怎么样闺女,老爹我的功夫不弱当年吧?”后来苏沫才知道,这个五十六岁的老人,年轻的时候当了二十多年的兵。
那一身功夫,是他一辈子的引以为傲。
那三个人估计也被打得醒了酒,拣着空隙就一溜烟落荒而逃了。
老人拉着哭哭啼啼的苏沫,带她上了车。
“走吧姑娘,要去哪儿跟老伯说一声,老伯一定把你安全送到家。”听到这句话,苏沫哭得更凶了,这一路颠簸的委屈和恐惧,全部化为潮水,在这一刻决堤而泻。她哑着嗓子不停地道谢,一边说,“我没有家了,我再也没有家了。”一边断断续续将往事说得支离破碎。
老伯听得似懂非懂,只知道她是个外乡人,有家却归不得,看惯了世事的老人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叹了口气,这世上的人,看似坚强,有的人看似风光无限,其实谁不是都一样,那颗心早就在一生的风吹雨打中给磨得方圆平整,再锋利的刺,也都叫时间给生生剥了去。
“闺女,不嫌弃的话,跟老伯回村子里,我们那儿娃多,你可以给他们当老师!我们就缺个城市里来的文化人!”他笑着,眉眼里都是暖意,像是能融化这冰冻的山间风雪。
苏沫抹了把冻得通红的小脸,这一刻还怔在峰回路转的局面里,走不出来。
她想着,这一路走来,总算没有白受那些委屈。她飘飘荡荡,总要寻得个落脚的地方,老伯乡音绵软,给她说不出的亲切感,尤其老伯说了那一句话——别问我为啥要下去救你,也许是因为你那几声爹,也许就是你当时望着我的那个眼神,叫人看着难受,心揪着疼。
原来,有时候萍水相逢之人赠与的温暖,会比往昔更令人感动,在这一刻,竟也让她觉得,冬天似乎就快要过去了,彻底的,过去了。
尾声:你好,我的新生
老伯住的地方叫桥头堡,是一座边陲之城。
城里尚算繁荣,空气也比大城市里干净,老伯一路为她介绍风光,一路继续往深处开。很多人都跟他打招呼,有的还送些蔬菜瓜果之类的,顺带也瞧起了苏沫,老伯就会喊一句,“我闺女。”十分得意洋洋的神态。
他家不在山下的城里,绕了九曲十八弯,竟然让苏沫眼前一亮。
像是从世俗陡然划出的一片天地,民房依山而建,几座大山夹着的凹槽平整处建了几十座高矮参差的屋舍,每家前都有大大小小的院子,可以种些菜、养养花之类,均无院门。而眼前大片的墨绿色像是染布,布幕上稀稀疏疏落了些白雪皑皑。苏沫仰头站在山脚下,大口大口地呼吸,仿佛这一生也从来没有离山、离水这样亲近过。
“我们这儿除了山,没啥好的。”
苏沫回头对这个青年笑笑,“有山就足够了。”
这个很热情也很老实的青年叫小耿,老伯让他带着苏沫四处转转,熟悉环境。
小耿腼腆地挠挠头,笑容憨厚,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我们进屋去吧,外边风大。”
老伯将小货车停在自家院子里,他给小耿和苏沫递了杯茶水,苏沫这才知道,老伯姓邱,原先也一家和睦,可惜女儿幼年夭折,老伴儿承受不住,也跟着去了。再之后,这么多年他一连收养了四个女儿,现如今,最大的女儿已经嫁人,最小的还在村子里上小学,自己平时送送货,谋个事做,也算是和美友顺。
苏沫看着茶碗里上下漂浮的碧绿茶叶,忽然觉得人这一生,与这茶叶何其相似,浮浮沉沉了一辈子,再多的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最后也会慢慢归于平静。
其实这紫陌红尘里该如何自处,完全取决于自己的心境罢了。
“姑娘,你说你叫茉茉?”
先前苏沫求救的时候,将自己的名字喊了出来,就是怕那些个坏人不信他是她老爹,要问老伯自己闺女叫什么名字,而他一时答不上来。苏沫点头,“我姓苏,单字沫。”她用手沾着水在桌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忽然想起当年颜东给一片空白的自己起这个名字的光景,手跟着颤了颤。
起先,颜东叫她(取意夏天),希望这个不笑不言语的瓷娃娃能够像屋外明媚的夏天一样,尽早从死亡的阴影里走出来。而后时间久了,就直接音译为苏沫。
她与颜东这一别,也许将再不复相见。
这一生,相遇亦相误,却再没有机会去报答。
苏沫去见了村子里小学的校长,对方极力欢迎她。等放完寒假,下学期开始,她将教授语文和政治两门课,而现在,她则想借这一段放假的时光出去走走。小耿日日陪着她,不出两日,已将周边的山几乎都给逛了个遍。这个年轻的青年眼睛里有淳朴的光芒,他指着一座山对她说,“你看山那边的悬崖。”苏沫顺势眺望,沟壑千里,往下一望,真叫人胆战心惊,她好奇道:“那边有什么?”
小耿挠挠头:“相传这悬崖后边儿就是越南。”
“真的?”
“恩!”他重重点头,次看到她笑得这样明媚温柔。
自苏沫来到桥头堡的那一天起,她总是一个人发呆,与人交往彬彬有礼,却也总在温煦中染了一丝冷清,好像心底藏了几千几万件事一般,谁也无法走进去帮她分担。
头一回发现自己离国门这样近,苏沫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个念头。她没几日就收拾好了包,在邱老伯和小耿的送行中暂时离开了桥头堡,辗转数日抵达印度,一个人去了恒河边。
从圣城瓦伦纳西的火车站出来,步行去恒河边。电影里演着,佛家寺院里的师父拈花在红尘之人额头上点过几滴水,意在让其抛却俗世中一切烦恼,现实里她要四处躲开地上的牛粪,以及避免撞上对面的牛。这里比想象中脏乱,可她心情却愉悦得很,这一场华丽的冒险,是她自我新生的起点。
她一个人沿着恒河边行走,爬着台阶,孜孜不倦的小哥问她是否要坐船,她笑一笑,特别大声,吸引了好多人的注意,而后也跟着她一起笑,一瞬间笑声洒满了整个河面。她在夜晚的时候期待日出的缕光线,眼前不是什么特别壮阔的美景,却让她觉得温暖,好似有光明从心底的一湖死海中渐次升起、扩散而开。
清晨时她听见了似乎来自天边的梵唱,忽然就落了泪。
在离开这么多天里,次如此彻底的想起陈以航。那个名字跳跃在舌尖,却又像是那样陌生。她任凭压抑的难过倾泻而空,一直逃避的现实终于敢去面对——一切爱他的信仰彻彻底底分崩离析,纵然相爱,却再也无法靠近。
苏沫学着电视和书里教的礼仪,一个人朝圣般地对着天际的方向做礼拜。
一幅幅画面在脑海里重播,眼泪流出,就好像记忆也能跟着消散一样。回国不过一年,她竟早已千疮百孔。她这一生,自从爱上了他,生命也有了颜色,变得波澜壮阔。哪怕她要一直受到伤害,却也不曾后悔爱过他。只可惜她终归怯懦,不忍心他们的爱再多牵累这些无辜的人,她的远远逃开,不是不爱,只是她再也受不起那样的爱了。
不知哭了多久,好像眼泪都蒸发飞走了。依稀醒过来的旅人,也学起她的模样,匍匐跪地。光线打在她的侧脸上,她的面庞,生动得不像真人。
没有过多停留,苏沫离开了恒河边,踏上归途。
路上偶遇一只小猫,冲着她恹恹叫了一声,她停下将自己背包里的鱼干片撕成碎片递给小猫儿,看着它一边叫一边急乎乎吃得精光,以前也有个人,总把她比作小猫。苏沫站起身,头一阵晕眩,她揉揉额头,以为是累了,却不想胃里涌起酸涩感,她扶着墙壁好一阵干呕,腹部一阵抽痛。
苏沫全身发虚,怔了良久,手才颤颤移到小腹的位置。
那只猫儿朝她叫了一声,蹿远了。
如你默许,生死枯等(全文终)
苏沫怀孕了。
邱老伯可高兴坏了,仿佛那肚子里的孩子真是自己的孙子一般。他很喜欢小孩子,也不似一般老人唠叨,说的话简短却都颇有道理,能点醒人。苏沫租了间一居室的小房子,带了间小院子,新搬进来时免不了有很多重活粗活,幸亏有小耿常常来帮她。
邻里们只觉一个女人怀了孕,还独自漂泊在外,很是辛苦,平日里都对她照顾有加。
因为宝宝的来临,苏沫的心变得柔软不少,她常常坐在院子里,看着日落西坠,抚着小腹和肚子里的生命说话。她自己的新生、孩子的新生,全部都教会她感恩,让她感念这一场爱,让她再没有任何顾忌地去爱他。
苏沫在院子里摆了张桌子,她走的时候带了几本宋词,隔了这么久,重新画起书签的手艺却没有退步,比十年前在美国时的心境还要恬静。学生一共有四十九名,她做了四十九封书签。
苏沫又去城里买了一些蔷薇种子,也不知这里能不能栽种养活,却总是要试一试的。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记忆里的以航、她、还有他们的宝宝。她暂时还不会给以航写信,她喜欢现在这样没有人打扰的,一个人爱他的模样。
前天和宋心然打电话,心然在那端直哭,子乔接过电话后对她说,以航很不好,她没有回应,也没有说自己怀孕的事,只是挂断电话后揉着小腹,喃喃问宝宝,你爸爸知道错了,我们要原谅他吗?
一树春,一树秋。
一转眼已经七个多月,呕心呕肺的妊娠反应曾让她生不如死,她本来十分担心先前怀孕期间的奔波会影响到宝宝,可医生说胎儿很健康,这令她无比欣慰。
院子门被推开,小耿扛着矮梯来帮她修电灯泡,大夏天的,山里面却很凉快。
苏沫站起身,要给他帮忙,连忙被拦住,“别别别,我一个人做惯了。”他憨憨笑着,看着她早已隆起的肚子。
“这有茶水。”见他出来,苏沫招呼他洗完手过来歇会儿。
小耿哪懂茶,喝起来一鼓作气,末了擦擦嘴,“那我先回去了,等我待会帮李婶家修好了电灯,就来接你到镇里去。”
苏沫谢谢他。
天气很晴朗,树荫也很浓密,遮住凛冽的日光,她在桌案上摆满纸张,练习他教的画画,想象着他执笔的神态,怀念他曾经嘲笑她笨的笑声她模仿着他临帖的字、一旁淘来的收音机里放着一卷磁带反复放着卡农
这半年多来,她最大的嗜好就是点上一柱檀香,泡一壶茶,躺在摇椅上眯起眼睛回想她和以航的一点一滴。一个眼神、一抹笑容、一句话,全部都反复品味,以航的五官在她脑里镌刻千百遍,连细节都无比清晰思念像野草一样疯长,她常常哭醒在夜里,她拥着自己,就像他抱着她一样,明明身上满满都是他的烙印,可那段风景却再也触碰不到,隐藏在一抬头就能看见的云端里。
苏沫下山,去镇里公用电话亭给宋心然打电话。
宋心然现居在云南,苏沫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和子乔正在院子里剥黄豆,她擦了擦手立刻就去抢过电话,背后始终停留着一抹渴切至极的目光。
“沫沫,你到底在哪儿?我想过来看看你,不亲眼见到你,我总不放心你过得很好。”
“那等你不忙的时候来见我?我这里可好了,住在这儿都不想走。”她笑着摸摸自己的肚子,小耿在不远处的小店里等她,不时笑一笑。苏沫又问:“我妈现在怎么样?”
“阿姨精神倒还好,只是身体总不如前了,不能坐车长途跋涉,否则我倒挺想把她接过来和我妈做个伴儿。”
苏沫有些心酸,这么多年漂泊在外,最对不起的就是自己的父母。宋心然又说:“陈以航跟变了个人似的,你放心,他把风萍阿姨照顾的很好。就是……”宋心然回头瞧一眼已经站起来,一霎不霎盯着电话的那个男人,想了想,还是把口中的话咽了回去。
苏沫把地址报给了她,嘱咐她要是得空,十月份、十一月份还不是最冷的时候来见见自己,有好大的惊喜要给她瞧。
宋心然刚在纸上落下最后一个字,那张白纸就被人“唰”一把抢了过去。
如获至宝。
她说等到十月份、十一月份,可他怎么可能等得及。
凉城成了他一个人的坟墓,清园修葺完整后,颜东带着徐夜凉远飞美国散心,临走前他和以航长谈,直言不讳,说苏沫永远都会是自己心底珍藏的那一抹白月光。但从今以后,他不会再去打扰苏沫,只会在另外的地方默默守候,如果她有需要,想到了他,他仍然会时间出现,他会等着自己慢慢归于平静,也许那一刻,就会是他走向新生活的起点。
其实不用颜东点拨他,陈以航至此也早已明白了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花了那样多的时光去犯错,那么可不可以让他赌上接下来的一辈子,去弥补?
他要好好地站在她的跟前,一句一句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可她在哪儿,天下之大,她躲着他,避开他,故意要让他生不如死。陈以航随后就跑到高子乔这儿,蹭吃蹭住了小半年时光,子乔和心然存心为了苏沫折磨他,偶尔等到的电话从不让他经手,更是不肯告诉他苏沫现在的住址。
换了好几辆车,走过她当初踏上的旅途,此刻他才方觉当时的她是怎样的心情。
若不是绝望疲惫至死方休,她怎么可能宁愿受这样多的苦,也再不愿留在他的身边。
可是亲爱的人,你一定要相信,这世上总会有那么一个人,遭逢再多的险阻,也一定会为了你,破空而来。
到桥头堡的时候,刚巧是晚上八点多钟。
他站在那扇古旧门外,看着院墙上那些缠缠绕绕的绿色枝蔓,忽然就落下眼泪。他抬起手去抹,静静站了小半个钟头,心底排山倒海的情绪才渐渐回落,他扶着宽大的门锁,轻轻地叩了下去。
那一扇门里,她站起身,转过来。
你听——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全文完---
恋歌她有一个很童话的出版名,叫《海豚湾深深深恋》,好嘛,对于这个文名我也很想吐槽,欢迎你们跟我一起吐槽。恋歌一文将于《爱格》杂志开始连载,预计年底上市。
然后咩,如果有下一本文,我要在心底种下两个小小的心愿。
一愿新文依旧有你们的陪伴,二愿我能勤勤勉勉多写存稿,谢绝裸奔与断更(众读者送上鄙视的小眼神:就你?不信!)沐梓伏案自责愧疚哭泣
新开的那本小清新宠文《曾有你的天气》页面左侧链接直达,等你们哟。之前说要写的《圈圈》没弃坑,它是我很喜欢的文,所以等我笔锋再成熟一点,再来写,应该是我的第四本。
最后,谢谢你们!很爱很爱你们,我们《天气》再见!
番外之颜东:洛杉矶没有你爱的蔷薇1
她一直都是他无法拆封的礼物
像绽放在夜空中的明亮星星
只能隔着光年仰望
却永不能靠近取暖。
【壹】
窗外面是飘雪的声音,圣诞夜如期而至。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礼堂里,苏沫稳了稳声音,继续说道:“行茶令最早出现在北宋……”可台下的动越来越大,闪光灯的光亮毫不客气地捕捉她的所有细节,晃得她眼睛生疼。
她在讲上一章时,台下的记者还没有这么多。
就是这几分钟的时间里,那些立体的三脚架摄像头宛如从地底下凭空冒出来一样,自四面八方朝她涌来,伴随着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看到没,她就是颜医生的试验品。”
“听说她身上一共动了一百一十八刀。”
“这还不止,刚做完手术那段时间,我去采访过颜医生,当时看见她全身上下缠满绷带,像个僵尸。”
苏沫的声音随即画上难听的休止符,她迫切想要逃开这些孜孜不倦窥探别人隐私的镜头。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间,从侧门忽地闯进来一个身穿夜蓝色西装的男人,他一把挥下记者的镜头,径自走向台上受惊的苏沫。
“跟我走!”
“颜医生来了,他怎么来了!”
场上黑压压的人群如锅里沸腾的油渍一般各自拥堵、扩散。
苏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颜东拽到胸前护着穿过人群,沿途寂静了数秒的记者们此时更如一群蜜蜂拥了上来,他们怎么可能会放弃这么重大的新闻。
本来今天来听苏沫关于茶道的讲座的记者都是为了挖苏沫本身的新闻价值的,甚至送了苏沫一个称号——“年度整形女孩”。在美国,堕胎和整形都是属于有悖人性的行为,尤其苏沫是彻底的改头换面,因此吸引了数十家媒体的注意力。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她一定听从颜东昨晚的建议,拒绝这次讲座。苏沫想。
“如果你们再这样扰我的病人,诊所下个月的新科技发布会都不会向你们发邀请函!”这一句咬着牙缝迸出来的话果然奏效,记者们明显开始犹疑,苏沫则顺利被颜东保护着坐进了车。
好像连周遭的空气都快凝结成冰,冰度悉数都来自于身侧的男人。
她侧了侧脸。
他沉默地开着车,窗外的雪不偏不倚打在玻璃窗上,被他毫不客气地用雨刮割开,留下一滩混乱的水渍。
苏沫捏了捏包角,印象里从没见过他这样严肃的样子,颜东一直都像午后和煦的阳光,温暖、柔软、没有脾气。
翌日的报纸来的比往常都要轰动。
桌上只有汤匙碰撞瓷碗的声音,苏沫和颜东很有默契地不说话。
苏沫往面包上涂了一层黄油,将报纸递到颜东面前,语气尴尬:“颜东,你出名了。”
他等着她的下文。
苏沫摊摊手,“我知道我闯祸了,因为我这件事,连累的口碑一落千丈,记者将你昨天的态度描述成‘蛮横不讲道理’,我认为真是有失公允。不过这张照片拍得还蛮帅。”她竭力转换着话题,一如以前每次闯祸一样。
颜东顺着她指的地方瞧去,正好是他将苏沫护在怀里的一张侧面照,夜蓝色的西装闪着光亮,将受惊的她紧紧围在怀中,宛如星星包围着冰清玉洁的月亮。
他微皱眉,“早知道会乱套,当初说什么都不该答应让你去参加这个研讨会。”
早知道,早知道,这世上如果真有什么早知道那就好了。
【贰】
苏沫次恢复活动的意识时,就被包成了个僵尸。
疼是她唯一的感受。
浑身缠满了绷带,完全不能活动分毫,她的病房里没有镜子,可这不妨碍她得知自己现在成了什么模样。
——呀!你终于醒了!再不醒来我们真以为你要成活死人了!
老美们总是这样直白,也许并无恶意,却让当时的苏沫一度失声。
金头发、蓝眼睛、白皮肤、高个子。
一切都是那样陌生,比陌生的英文更让她惊恐的是,她完全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时间、地点、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浑身是伤——脑袋里如雪花碎末一样,还有少时看的电视失去信号时满屏的嗡嗡声,于是在病房里围满了愈来愈多面容疲倦但真心雀跃的白衣天使之后,苏沫终于无比惨痛又沙哑地首度发声——
“啊!”
所有护士都在她幼兽般绝望的嘶吼中避退、沉默。
偏在此时,颜东出现了。
那是苏沫次接触到那双眼睛,忧郁的、温和的、有故事的眼睛。
她很抗拒他。
这是她丢给颜东最初的感受。
她没有过去、没有名字和记忆,而且不说话,只会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但凡他问她什么,她都只会睁着一双找不着焦距的大眼睛看着他,许是因为除了眼睛之外的地方全被缠上了纱布,所以衬得那双眼睛格外渗人。
颜东的导师说:“这样大的火势,眼睛还能幸存下来,完全是老天开眼。”
所以颜东对苏沫说,“你更应该要有坚持下去的希望。”当时的窗外已是夏天的尾声,颜东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又相继给她安排了几次手术,苏沫不反抗,总是很听话地在她们要求的时候穿上弹力衣,人却在不可避免地消瘦下来。
改头换面。
这是完整如初的她站在镜子前的反应。
可下一秒,苏沫就笑了,无比自嘲的。以前的她是什么样子她都不知道,又何来改变一说。
颜东所有的朋友都说苏沫简直倔极了。
乖戾、偏激、对世界怀有敌意,是刚出院时苏沫的性格,她拒绝颜东为她张罗生活的示好,每时每刻不在策划如何从他宫殿一样的世界里逃离。
终于,她成功站在洛杉矶无比开阔的冰雪里。
苏沫去了唐人街的一家餐馆打工。
不幸的是,她连刷盘子、送食物这样的活计都无法胜任,在手触碰到冰水的那一刻,疼痛连体一般迅速扩散至弹力衣下的全身肌肤,撕裂拉扯,让她一个哆嗦,盘子“哗啦啦”尽数摔碎。
经理忍她的笨拙很久了,直接抄起离手边最近的毛巾朝她扔过来,:“千金大小姐的样子!赔了钱给我立刻收拾东西滚人!”
被毛巾稳稳盖住头的苏沫满鼻腔都是黏腻的油烟味,恶心如蛆虫一般在鼻腔和唇齿之间游走,明明内心排斥无比,外在却只是慢慢低下了头眉眼顺从:“我错了,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很需要这份工作。”
“她不需要这份工作。”
声音比人更快出现!
苏沫惊愕看向门口穿着风衣的男人,冰霜从他的眼角一直浸染至全身,仅仅十一个小时后,颜东就找到了她。
苏沫抵抗地跟着他走出餐馆大门,颜东沉默很久,呼出的气都在洛杉矶的冰天雪地里变成了白色,他的话轻飘飘地闯进苏沫耳朵里,全是不经意的疼痛和无奈:“为什么你的敌意都要留给对你好的人,却要向不熟悉的陌生人卑躬屈膝,讨一份艰难无比的生活。”
苏沫颤一颤,无法回答。
颜东转眼就给她安排好了私立大学的学籍,他将厚厚一摞书摆在她的面前,语气轻暖:“你现在这个年纪应该去学校里完成学业,多认识一些朋友,如果你觉得欠我什么,以后毕业了工作了再还。”
苏沫笑一笑,反问他:“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没有回答。
苏沫捧起一本书翻了翻,又笑道:“不要告诉我,是因为你喜欢上了我。”
颜东怔住,苏沫丢下书就下了楼,颜东看着晃动的房门若有所思,曾经苏沫感激他不顾一切为了她和死神拉锯,没有放弃她这样没有生存价值的活死人,那时他的答案是:“你真正应该感谢的人是你自己,是你无比顽强的求生意志让我决定救你。”
——也许还有其他不能够说出口的原因。
比如那场相似的大火,比如再也救不回来的旧人。
一切的一切,都将我想要对她的好全部延续到你的身上。
这也许是我最初决定拼尽全力保存你的原因。
番外之颜东:洛杉矶没有你爱的蔷薇2
【叁】
很小的时候,颜东有两个好朋友。
高子乔、陈以航。
高子乔是属于让所有大人都头疼的那一种,白恤上从来都是擦不干净的泥巴,瘦瘦长长的身板上顶了个大脑袋,那里面仿佛有无穷尽的坏点子在往外冒。
好好学习、考试这些夸奖从来都与子乔无缘,而打架、恶作剧总归他是常客,每次高业年气势汹汹地要来抓子乔,他上一秒还高涨的气焰瞬间就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蹭蹭蹭就瘪了。
高业年气急了就抓着子乔的衣领,将他拽得离地,然后高子乔就张牙舞爪地嚷嚷直叫:“爸!爸我知道错了!你放我下来啊啊啊!”
万年的陈以航就沉静很多,每次看到这样血腥暴力的场面,颜东常常怔怔不能言语,再一回头看向陈以航,他总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依旧无比沉稳安静地在嘈杂的环境里搭建属于自己的王国。
这一点,颜东是很钦佩他的。
“妈妈,为什么以航不住在院子里?”
徐夜凉每次听到儿子这样问,就会摸摸他的头说,“颜东,不要和小航玩得太近,知道吗?”
“为什么?以航很厉害的,学校里好多同学都喜欢他,老师也总给他发小红花。”
“那以航和子乔只能选一个给你做朋友,你会选谁呢?”徐夜凉蹲低身子,目光和年幼的颜东持平。
颜东瘪嘴,不懂妈妈为什么这么问,昂头固执道:“我选以航,他很酷。”
年幼的孩子对自己向往成为的那类优等生描述时都会贴上类似于“帅”、“酷”的字眼,颜东也不例外。
“可爸爸妈妈要你选子乔。”
徐夜凉说完就站起身,口气不容置喙,颜东望着她的背影眼睛瞪得又惊又大。
颜东虽然年幼,却也在这样日积月累的防备中在自己的心间贴上了“以航和我们是不一样的”、“爸爸妈妈似乎不太喜欢他的父母”类似这样的标签,也会在陈叔叔带着小航来自己家里的时候躲在墙后面默默看着客厅里爸爸和陈叔叔的寒暄,纳闷为什么爸爸妈妈表面上还要装得和他们像一家人一样。
看不明白,却更想要去一探究竟。
那时的他虽然不能真正明白大人之间那些话的含义,却偶尔在陈以航投过来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无比清晰地读到他眼睛里、以及心底深藏着的敌意。
他或许是讨厌自己的。
这让颜东很失落。
那天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大院里忽地响起了两声婴儿的啼哭,颜东对过的高子乔猛地站起身子,将弹珠一扔,瞪大了眼睛提议道:“杨叔叔家有小宝宝了,走我们瞧瞧去!”
房间里满是人。
颜东和高子乔来来回回绕了好几圈,一直到傍晚的时候才看到了并排躺在摇篮里的双生姐妹花。
“真丑!”高子乔附在颜东耳边说,“皱巴巴的。”
颜东没有说话,手来回在白衬衫上擦了好几遍,然后才敢伸出手去触了触她们粉嫩嫩的脸蛋。肉嘟嘟的,软软得就像是刚出炉的馒头。
“欸。你说我们刚生下来的时候也长这样吗?”颜东的心底满是对新生奇妙的感叹。
子乔不乐意了,他嚷嚷道:“我们怎么可能这么丑!我们可是无敌美少年!才不像她们,要我说她们俩长大后肯定没人要,丑姑娘丑姑娘!”
话音刚落,摇篮里的妹妹就开始“哇哇”直哭,不知是听懂了高子乔的疯言疯语,还是被他刺耳的音调惊吓到,一时间众人都急得直转,高业年闻言又气势冲冲跑过来就要揍子乔,子乔吓得满屋子乱蹿,像只猴子。
“小兔崽子你别跑!”
“不跑、不跑不是要被你打死!”
“你、高子乔你给我回来!回来向你杨叔叔的女儿道歉!”
“她俩能听懂道歉才怪!我不要我不要我偏不道歉!”说完还做了个大大的鬼脸,高业年的火气显然又上涨了好几个点:“你!你简直气死我了!”
“……”
颜东捂着嘴巴笑,笑得肚子都痛了,一旁的老阿姨们真是又急又气,直叫道:“哦哟作孽唷!高子乔真是个活宝唷!”
在一片喧闹中,杨颂荏越哭声势越浩大,所有人挨个哄也不管用,到后面带着摇篮里的姐姐也受不住,跟着一起哭了起来。可后来姐姐哭得累了、睡了、妹妹依旧还在哭,然后姐姐又被她吵醒了,也跟着一起哭。。。。。。没想到妹妹这一哭就整整哭了两个小时才肯消停,也让所有人次体会到这个杨丫头是个好哭的能手。
日子在凉城的泡桐花影里呼啸而过,颜东的失落却与日俱增。
不知为什么,那个肉嘟嘟的渐渐长大的杨颂荏似乎格外喜欢黏着陈以航。
“以航哥哥,高子乔那个家伙说找到一个秘密基地,我们一起去探险好吗?”
“没兴趣。”
“以航哥哥,那我们一起去放风筝好不好?今天天气很好的。”
“没兴趣。”
“以航哥哥,那你到底对什么有兴趣啊?”
“反正不是和你一起玩。”
说完男孩子就拎起书包酷酷地走了,而捧着洋娃娃刚刚还黏在陈以航身后现在却无处可去的杨颂荏忽然就“哇”一声哭了出来。
每逢此时,颜东就对着陈以航的背影恨得牙痒痒,杨家二小姐惊天动地的哭功自她出生那天起可就是享誉全凉城,颜东更是久仰大名,每次陈以航都将这个烂摊子丢给他,自己轻飘飘走人,而颜东总是又做鬼脸又买玩具又学骑马,耗尽毕生力气才能讨她欢喜。
而欢喜后的杨颂荏反应又会是——啊!以航哥哥上次答应我要去偷王大叔家的桃的,我要去找他!
这样的光景似乎早就注定了他们三人终此一生的格局。
【肆】
窗外的雪不曾停过。
“唷!这么冰天动地的天气,颜医生你家里的壁炉为什么都不生火,冷死了冷死了。”
朱迪个头不高,身材胖胖的,脸上还有顽固的几粒小雀斑,可这都不妨碍颜东和苏沫对她的喜欢。苏沫常被她的直性子逗得咯咯直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在她看来纯属无聊的那些“肥皂美剧”、“上东区的八卦头条”、“苏格拉风情街又推出了新的羊排套餐”。。。。。。经过了朱迪滑稽又夸张的声情并茂表演之后,都变得让苏沫觉得好奇至极或是食欲大增。
人和人相处是需要缘分的眼缘的,苏沫想。
“颜医生,你不介意的话我就自己动手了哦!”
在还没有等到确定的回答之后,朱迪俨然已经像个主人一般跳到了壁炉边,熟门熟路地生起了炉火,“哎哟冷死了,这么冻的天当然需要一些温度。”
“对吧?沫沫。”朱迪用蹩脚的中文想要寻求苏沫的认同,然而回头的那一瞬,她脸上的笑容就此定格,苏沫的脸色很是苍白,眉间都是嫌恶,那表情实在是不能用友善来形容。
至少,是朱迪从没见过的表情。
她有些受惊,也有些局促。
苏沫就那样钉在原地,死死看着朱迪、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看向她肥肥身躯后面一窜一窜的火焰,像张牙舞爪的舌头。苏沫的头有些痛,脸色也更加阴翳。
这样的气氛很压抑,于是刚从二楼下来的颜东的声音就显得更加不合群:“沫沫,朱迪,我刚刚在苏格兰风情街订好了位子,我们去涮羊排吧。”
话音未落,他意识到了不妙——
果然,苏沫的攻击性再度爆发,她开始没命地拿起手边一切触手可及的东西朝那个火源的地方扔去,瓷碗、枕头、咖啡壶朱迪被砸到,狼狈又惊恐地四处逃窜。
颜东立刻跑到苏沫身后,将她压在自己的怀里拼命束缚她的行动,可苏沫还是不肯妥协,甚至直接用牙咬上了他的手腕。
唇齿间似乎有短暂的颤抖和他疼得抽气的声音,继而是更加坚定的伸过来另一只手臂,也心甘情愿地让她咬。
一旁的朱迪吓哭了,颜东回头,断断续续对她说:“抱歉朱迪,沫沫现在不大好,我们下次再约。”
朱迪连连点头,离开时甚至都忘了拿自己的围巾和手套。
第 19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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