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长安和(52)
时年 作者:长安和
&时年——长安和(52)
虽然从学校到小区只有短短十分钟不到的路程,但丁骁炜还是专门叫了的士,夜晚寒风凛冽,加上最近温度又有回跌的迹象,秦苏越这副模样,再吹一会怕不是明早连床都起不来了。
秦苏越吃了药又歪歪斜斜的倒回被窝里,丁骁炜又去厨房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床头,然后才在书桌前坐下。
床头灯的亮度已经被悄无声息的调到最暗,卧室内没有开顶灯,只留了一盏书桌上的台灯,轻盈而静谧的洒下一片湖泊似的光亮。
丁骁炜安静的写了一会作业,尽量不折腾出太大的动静,只偶尔在解题过程中转头看一眼昏暗的床铺。
房间内开着暖气,可即便如此,秦苏越还是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卷饼,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什么部位是露出来的,唯独留了小半张脸在外面,从丁骁炜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一副安和熟睡的眉眼,再往下,就全都隐匿在了被褥折叠出的层层阴影里。
丁骁炜不声不响的盯了一会,片刻后才重新转过头,继续写笔下那道没解完的题目。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第七十五章
所幸,感冒最终还是在一模前好了,虽然还有些咳嗽,但至少不会影响到考试。
考试只有短短两天,而批改试卷的时间同样也只用了短短两天。
最后成绩下来时,雷婷还在班里再三提醒道,最近的天气有些变化无常,大家一定要注意保暖,千万别生病了。
按照常年奋战一线的老教师的说法是,一模无论是题型还是难易程度,都和近年来高考试题相似度非常高,而在这之后的二模、三模都会相应提升试卷难度,各类题型也会更加多样化。
因此,一模成绩几乎可以说是高考成绩的影子,是所有模拟考试中一竿预估下限的标尺。
成绩出来,秦苏越这次685,而丁骁炜688。
成绩总表才被学委贴上公示栏,一大圈看成绩看排名的人都还没散干净,两人就被雷婷叫下了办公室。
这时候正好是下午的放学时间,办公室里的老师几乎都去食堂吃饭了,只零星留了几位还忙的脱不开手的,一大间办公室罕见的透出些寂寥的意味。
雷婷让他俩把隔壁桌老师的椅子搬过来,等两人坐定才开口,你们两个最近的学习状态都挺不错的,几次考试发挥也很稳定我叫你们下来没别的事,就是想问问你们,心里已经有志愿学校了吗?
按照你们现在的成绩,考前再搏一搏,冲上700都是很有可能的。
这学期开学伊始,雷婷就已经大张旗鼓的收集了全班的志愿学校与专业,并不辞辛劳的把每所学校去年的最低录取分数线查了出来,一个个标注在旁,最后打印成一张海报,现在就贴在三班一进门就能看见的黑板旁。
当时让上交志愿名单时,秦苏越作为小组组长,纸条最后才慢吞吞的传到他手里,周围一群已经写好了没事干的立即聚了过来。
越哥写个清北!
怎么,复旦不配拥有姓名吗?
哎清北叫出来多有面,全国最牛逼的两所大学。
最后在一众凑热闹的怂恿下,他和丁骁炜一人写清华一人写北大,在一片不知是惊喜还是庆祝的欢呼声中把纸条交了上去。
仿佛只是这么大笔一挥,他们俩就已经被清北录取了似的。
雷婷问,我看你们之前交上来的志愿,一个是清华一个是北大,是真这么想的吗?
所以说,当初就不该听那群人瞎起哄!
秦苏越赶紧矢口否认,不,那个还是不算吧。
那你们现在有确定下来的志愿学校了吗?
雷婷话音刚落,秦苏越一顿,随即不动声色的朝丁骁炜看去一眼。
这一眼里其实没有什么过多的意味,也没有想要刻意传递某种情绪,兴许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下意识向自己信任的,关系亲密的,足以依赖的人征询想法。
几秒钟后,秦苏越收回视线,还没有。
丁骁炜紧跟着,我和他一样。
听了这话,雷婷点点头,似乎也是一早就猜到了他俩会这么说,并不打算让他们当场就决定下来,而是说,那你们回去好好想想吧,有一个目标学校才有一个准确的奋斗目标,这对你们冲刺高考更有利,就算撇开这个不谈,这也是你们之后必须面对的问题,早有打算也早准备,我也能帮你们参考一下。
秦苏越,好的。
出了门,高三办公室旁是其他学校领导的办公室,直到走到楼梯旁,丁骁炜才转头问道,有想去的学校吗?
秦苏越,刚才你不都听到了吗?
谁知道你是不是在糊弄雷哥。
这有什么好糊弄的,秦苏越失笑,我是真没有怎么仔细想过这事。
其实到目前而言,大多数高三学生都已经有了相应的奋斗目标,哪所学校是心仪学校,哪个专业是首选专业,大部分人心里早就按着分数噼里啪啦的估算起来,到这时已经有了一个大致轮廓,即便还不至于太清晰,但目标方向肯定是有了的。
也许是一直以来成绩的名列前茅,并没有什么考不考得上之类的忧患意识,让秦苏越在这一方面反而没有什么详细估量。而且上学期他始终在一心两用,不断奔波于平衡学习与训练的杠杆上,能够挤出来的闲暇时间就那么一星半点,还全都分毫不剩的浪费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因此,这会儿终于全身心投入到一项事情上时,这些可以说是后顾之忧的问题才有机会在他的脑海里占据一席之地。
丁骁炜也就是随口一问,心里其实已经大致猜到了原因,轻轻嗯了一声,那行,现在就想想吧。
秦苏越反问,那你呢?
等你想啊。
秦苏越心底忽然咯噔一下,你已经定下了?
似乎是注意到秦苏越语气里一瞬间的紧张与警惕,丁骁炜笑了声,没有,想什么呢,你都没定下,我怎么定。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过了楼梯。
这里离教室也就不过十来米的距离,丁骁炜却偏要在这时候牵着他的手,仿佛想要彰示主权般,告诫旁人不得涉足他的领地,我吧,我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学校,如果非要说的话
能看见你就行。
他的掌心温热,紧密的贴在秦苏越微凉的手背上,转过头来看向他,能像现在这样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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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夸张的说,整个三月转瞬即逝,还没等人稍微咂摸出些什么滋味来,就像是被狼撵着似的飞快溜走了。
二轮复习转眼就过去了一大半,小黑板上的倒计时越剩越少,有时甚至来不及等当天的值日生想起换一个数字,就已经悄无声息的划向下一天。
人一旦全心全意的投入到一件事情上,对时间流逝的感知就会相应的钝化不少。
一模的成绩出来的时候,有人欢喜自然有人愁。
不知道是不是身旁长时间坐着两位学霸的关系,陈宏远上学期的成绩一直都很过得去,即便中途意外的穿插进来一场舞台剧,也并没有怎么影响他的学习状态,直到期末,陈宏远的成绩都稳稳的排在班级排名中上游。
因而当一模成绩下来时,陈宏远看着自己瞬间下滑十几名的成绩,心态不可避免的有点崩。
特别是有旁边两位第一第二名的反衬。
但毕竟还是一模,除去模拟考,年级上还有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考试,陈宏远自己也清楚这回确实是自己没有发挥好,痛定思痛之后又开始继续咬牙复习。
二模就在四月初,来得快的仿佛只是一场大梦的功夫。
最后一科考试一结束,陈宏远揣着试卷狼窜回教室,前脚刚跨进门槛,后脚就嚷嚷开了,等等越哥,先别走,把你试卷给我看看!
考试结束之后,班里正在才把桌椅恢复成原样,丁骁炜在帮其他人搬书箱,秦苏越拎着他的背包,半倚在桌边等人,在抽屉里,你自己找吧。
黄斌的考场在三楼,上到来花了点时间,一进教室就看见陈宏远趴在讲台上对答案,我说你怎么跑那么快,敢情就为了回来对个答案?
有还在整理座位的人从旁边经过,顺嘴说了一句,体委你别对了,待会你心态又崩了。
不会不会,我贼有信心,陈宏远把手里的试卷哗啦翻了一面,这次我绝对稳的一批。
然而,等到两天后的二模成绩出来,陈宏远拍在讲台上那句信誓旦旦的稳的一批,顿时如同一个响亮无比的耳光,脆生生的扇到了脸上。
相较一模的试卷难度,二模虽然有所提升,但也绝没有难到无法动笔的地步。
而就在这一情况下,陈宏远考出了自己高三有史以来的最低分。
课上公布成绩的时候,陈宏远还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依旧该哀嚎哀嚎,该反省反省,然而一下课,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居然瞬间就红了眼眶。
肖宇正准备找他借支红笔,一回头,登时被陈宏远兔子似的一双眼吓一跳,体委你没事吧?
陈宏远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只是用力捂住了滚烫酸涩的眼眶。
黄斌赶紧从后面上来,怎么了?什么有事没事?
肖宇稍一琢磨,是不是因为成绩的问题?
哎哟没事,谁还没有个考崩的时候,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嘛,黄斌用力拍了拍陈宏远的肩膀,宽慰道,一次考试而已,反正不是高考,大不了下次再来!
陈宏远却像是不堪重负般,黄斌落在他肩上的那两下,硬生生将他的脊背拍弯下去一截,看上去仿佛一个佝偻的姿态,我觉得我可能不行了。
这个时间段,眼看着每一天都在离高考更近一步,每天一睁眼都是掐着分秒度日,生怕浪费了哪怕一时半刻,就要被别人甩下去远远一大截。
可就是这么艰难困苦的日子,让人每天都得咬牙硬扛才能坚持下去的日子,他嚼着精力过了这么久,拼尽一口劲不松懈的努力了这么久,不仅不见任何进步的成果,反而还在往后退。
无论换做谁,都如同当头一棒的噩耗。
陈宏远的崩溃就像一个隐而不发的预兆,昭示着这段征程最后也最难的一段路兴许路途尽头是康庄大道,是无尽广阔的天空,但是在此刻,在眼下,依旧只有这遍地叫人疲倦的坎坷磋磨。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即便一言不发,惊心动魄的感觉仍然不分彼此的从每个人心头滚过。
这就不行了?
一片不住宽慰劝解的声音中,一道疑问的嗓音倏然穿插进来。
那你剩下的五十天是不是不用过了?
陈宏远似乎没想到旁边一直在写题的丁骁炜会开口,愣了一下才说道,我觉得这五十天也没办法挽救什么了
丁骁炜似乎听到了什么惊为天人的发言,长眉一挑,五十天也没办法挽救什么?你这口气还挺大。
秦苏越终于忍无可忍的撂下笔,转头来堵他的嘴,不会说话可以把嘴捐给有需要的人。
他转头和一脸怔愣的陈宏远说,别听这家伙瞎讲,这人说话不过脑。
丁骁炜被秦苏越捂着嘴,呜呜噜噜的反抗,里说话才不过老!
周围有人听清了丁骁炜的话,也跟着劝道,五十天,每个人都有机会从头再来,就算只有五天也不能放弃啊。
一次考试而已,体委你什么时候这么怂了?
就连隔了一个组的夏欣苑都凑了过来,胳膊大剌剌的搭在李倩身上,指尖还夹着一根削了一半的铅笔,陈宏远你上次怎么安慰倩倩来着的!你忘了吗!
刚刚凝结起来的沉重氛围顿时被不着痕迹的冲淡了,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所有试图淤堵在心口的负面情绪都敲的七零八碎,窗外透进来的风一卷,刹那就散了个清净。
不知道是因为身旁这些人毫不遮掩的关心与鼓励,还是还在一旁挣扎打闹的某人别扭的宽慰,陈宏远心里那点郁结忽然间就轻了下来。
还有五十天呢。
就像这群人说的那样,怎么能在现在就放弃。
直到上课铃打响,聚在一块的所有人才又回到座位上,而丁骁炜更是在再三保证不乱说话后才被秦苏越放过。
陈宏远看着丁骁炜脸上被秦苏越摁出来的、有些狼狈的红印子,没忍住,扑哧笑了一声。
丁骁炜回过头,瞧了眼重新振作起精神的陈宏远,没开盖的水性笔在指缝里转了一圈。
片刻后,等到讲台上的语文老师已经开始讲课了,他才慢慢翻出练习册,貌似不经意的说了句,多相信自己一点,你会考好的。
陈宏远嘴角笑意未消,用力点了下头,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第七十六章
雷婷不知道从哪听来了陈宏远心态差点崩了这件事,隔天挑了一节大课间,专门把陈宏远叫去办公室聊了聊。
正巧下一节就是物理课,雷婷拎着教案走进教室时,罕见的没有直接翻书讲课。
这次二模考完,感觉怎么样?
她把手里的资料往讲台上一放,拖过一张椅子,在众人的注视下摆出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来,成绩还满意吗?
下面顿时响起一片稀稀拉拉的抱怨声。
怎么可能满意啊。
恕我直言,考的一次比一次稀烂。
工地搬砖欢迎我。
雷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现在离高考还有四十来天,你们觉得自己还能坚持下去吗?
这话一出,班里先是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一瞬,随即才此起彼伏的道,还行吧,这么久都过来了,现在放弃了,前面的努力不就都白费了吗?
顶不住也得顶啊,这事难道能由我?
这话说的不错,雷婷右手不知何时摸到了半截粉笔,隔空朝刚才说话的那名男生一指,高三就是这样,扛得住的就扛,扛不住的给我死扛。
班里又是一阵零零碎碎的笑声。
不过仔细去听的话,就会发现里面还隐约参杂着几句低沉的叹息,只不过由于太轻,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忽略过去。
但雷婷并没有错过。
她的目光分别从传来叹息的几个方向扫过,透过那些怅然揣摩出某些轻易不为人言的苦处,语文学了这么多年,厚积薄发这个词都知道吧?
下面有人轻轻应了一声,听过。
雷婷,我知道你们现在都过的很苦,一整天都得熬在教室里复习,回到宿舍还要加班加点,晚上休息的迟,第二天一大清早就又得爬起来;可就是这样努力,有时候考试成绩出来后还是不尽如人意,甚至还会倒退,完全对不起你们平时投入到复习当中的精力。
但我希望你们能知道,从来没有人的努力会白费。
底下悉悉索索的动静逐渐消失,交头接耳的人闭上嘴,原本伏趴的几道背影慢慢直起身。
努力不一定出成果,但一定会成为你们人生当中的某一种积淀,它也许并不体现在你此刻的成绩单上,而是换了一种形式回报到你的生活当中,说不定是四十多天后的高考,也说不定是在你毕业后踏上社会的某一天。
但一定不要随口否认自己的努力,也不要轻易断言自己不行。
一刹那,班里忽然极静。
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呼吸,在落针可闻的空隙里听见雷婷说。
老师相信你们,你们所有人的未来都有无限种可能,而这种可能需要你们自己来亲手发掘。
雷婷看着讲台下一张张抬起的脸庞,嘴角缓缓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
这些面孔已经和她朝夕相处了将近三年,换算成日期也快有一千天。
一千天,两万四千个小时,一百四十四万秒。
她看着这群人从刚入学时的青葱稚嫩,动辄就在走廊上追逐打闹,到如今经过时间的淬炼,逐渐褪去稚气,磨钝棱角,披上一身名为成年人的外壳,慢慢在自己的道路上渐行渐远。
那感觉就像看着一片园地,原本还只是一茬柔嫩的绿芽,然而不过转眼,破土而出的芽茎就已经长成了一株挺拔的树,努力抽枝伸展,用力向头顶那片湛蓝的天伸出拥抱的触角。
每个人都在成长。
她一一打量着这些熟悉无比的面孔,像是在用目光缓慢擦拭由自己亲手护送的珍宝。不尽的仔细,温柔而深刻。
半晌,雷婷终于收回视线,从椅子上起身,重新拿起放在一旁的练习资料,好了,都赶紧把练习册拿出来,我们抓紧时间继续上课。
全班这才恍然回神。
空气中一些积沙成塔的情绪突然被各种动静冲淡,浮尘般飘向四面八方,教室里的整理声、翻书声倏地大起来。
有人忍不住低声议论道,雷哥刚才那个眼神你们看见了吗?
看见了啊,我都愣住了。
亏我还一直以为温柔这个词和雷哥是绝缘的。
趁着雷婷反身板书,黄斌一拍前排陈宏远的肩膀,凑过去问道,欸,体委,你刚才课间都和雷哥说什么了?
陈宏远正在找页数翻作业,没回头,什么都没说啊。
那她老人家今天怎么突然这么鸡汤了?
我怎么知道,陈宏远一脸你问我我问谁的莫名其妙,雷哥之前就问我心态调整过来没有,我说已经没事了,她之后又说了几句让我别太把这次成绩放心上就让我回来了。
黄斌还是有些不太信,支着下巴质疑道,你真没在雷哥面前嗷嗷大哭,和之前那样悲痛欲绝?
神经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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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已经逐渐热起来了。
季春的尾巴已经沾上星星点点的暑气,教学楼两旁的树枝繁叶茂,愈发绿出了夏天的味道,加上好长一段时间徘徊不去的梅雨天,连风中都充斥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闷热。
秦苏越第三次悄咪咪把身上的被子掀开一条缝。
然而还没来得及等冷空气见缝插针的钻进来,身后忽然伸过来一只胳膊,二话不说将那条缝捂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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