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猛呛一口水(5)
胡闹 作者:猛呛一口水
&胡闹——猛呛一口水(5)
廖昀心里记着记着,不知不觉就记了很多。
一套四十九杯酒,已经下去二十多杯。
廖昀去了洗手间。
萧衡一个人在座位上,环顾周围的一切,想起来,好像第一次见到廖昀也是在酒吧,那个时候是他一个人在喝酒。
廖昀一个人住,不住宿舍。
廖昀在学校习惯独来独往,但不怎么拒绝自己。
廖昀大醉之后哭过的脸,突然和他跟自己表白时的侧脸重叠。
宿醉的泪光和崖边的告白,还真,动人啊。
明知道有些事情不关自己的事,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想的不要想也别奢望,萧衡的好奇心却越来越重,不是出于窥探的心理,反倒是小心翼翼的求索。
也不是非要一个人过一辈子,就怕有人不够认真,就怕自己好不容易掏出来的一片真心没人接着。
我也曾是少年,疯过狂过,发生过很多事情。现在没了那份心态。
当初毫不设防,一个眼神就能动心,也相信有人情深似海。现在习惯去试探别人,对感情充满防备。还有什么样的全心全意能让现在的自己相信是全心全意呢?
一恍神,过去挺长时间了,见廖昀还没出来,他手机也放在桌子上。毕竟喝了那么多酒,萧衡担心他醉倒在厕所,就进厕所找他去了。
看了一圈,没发现有人,心想着可能错过了,廖昀也许是回去的时候跟他走了岔路,没撞见。
正要转身离开,萧衡跟廖昀撞了个满怀。
我草你吓死我了!!
萧衡真实地被吓到了,本来因为酒精而过速的心脏,突然来了个急刹车,就差骤停了。虽然萧衡平时也不太在意言行举止,却还是第一次在知道对方是自己学生的情况下爆粗口。
我说,你这一个人在厕所鬼鬼祟祟瞎转悠,东张西望,也不上厕所,变态啊你。
廖昀带着调笑,不好玩意地反问。
说着一手揽上萧衡的肩膀,往外走去。
走到洗手台的位置突然停了下来,洗手台的正面是几块镜子。
廖昀把一手揽着萧衡肩膀的动作换成两手搭在萧衡肩膀上,对着面前镜子里的萧衡认真道:
你该不会是来找我的吧,你担心我?
萧衡与镜子里反射的廖昀的面孔对望,一时语塞。虽然事实就是那么回事儿,但此时此地应下来似乎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谁想过什么。
谁心虚。
我喝酒喝撑了,随便逛逛,消化消化,怎么了?
廖昀靠他很近,耳侧有呼吸的热气和酒气。
镜子也没多远,在两人的呼气中,起了雾。
第7章 抽烟,我可以
那雾蒙蒙的镜子衬得人也疲倦。
廖昀突然开始按摩萧衡的肩膀和颈部,手劲儿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很舒服。
廖昀这手按摩的功夫,还不错。
肩周炎颈椎病这一套家伙事儿,也是萧衡的老毛病了,平时没几个人注意到。
我不该去那么久,让你担心了。按了许久,廖昀忽然开口,其实早就上完了,是我忘了我们坐哪儿了,手机也没拿,转了一圈儿,这不又转了回来。
这次萧衡没反驳他。
刚刚不是故意吓你的,我忽然觉得,没事儿就得找个地儿吓吓你。还是第一次听你吐脏字儿呢,真耐听。
你神经病啊。萧衡把廖昀的手从肩膀拿开,拉着他往外走去。
我不是神经病,我故意招你呢。
我觉得厕所是个不错的地儿,以后天天躲厕所吓你。
廖昀笑道。
靠,严肃点,你别太过分。
萧衡也笑了,也是,本来也拎得清自己半斤八两,不是什么为人师表的料,深更半夜和学生出来喝酒怎么了,吐几个脏字儿怎么了,又没想真把人家怎么着。
廖昀跟萧衡在一起的时间,是这辈子笑最多的时候。
明明知道对方是自己的老师,明明知道对方十分坦荡,没把自己的表白当回事儿,却越发肆无忌惮地开起玩笑来。
关于山中的心绪,后来想想,其实廖昀也就是一时兴起。他知道自己不是gay,退一千万步讲,万一萧衡当下真的接受了,他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自己到底想怎样,廖昀也还没想好,也没敢认真去想。反正是,先腻着呗,待在一起就够了。
爬完泰山,感觉泰安也没啥好玩的,他俩就近来了济南。
所以现在从酒吧出来,他俩正漫无目的地在济南的街头闲逛。
廖昀看了看时间,半夜十二点多,道:现在时间还早,不然我们四处走走?
不然去大明湖看看?继泰山以后,萧衡又提了个死亡的游客景点。
唉,老年人啊。
大明湖有什么好看的,都是翻修的。时间还早,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去另外一家酒吧。
看,这才是年轻人。
最怕是春归了秣陵树,人老了偏在建康城。萧衡道,不去看看藕神祠吗,余光中也写过。
最怕是春归了秣陵树,人老了偏在建康城。
这是余光中的句子,廖昀听过,还很喜欢。
讲的是宋代的易安居士李清照,对于此人廖昀颇有感触,曾为她南渡以后的命运唏嘘不已。
设想着,如果当年金没有南侵,或者高宗再强势一点,命运会不会很不一样。
行吧,来都来了,就去看看,权当陪你去。
诶,别对游客景点这么大仇好不好,虽然是翻修的,一看就很假,但是就当个寻常遛弯的地方不好吗,换个思路,宽敞路平景色好。
好家伙,原来萧衡带他去的游客景点都是本着这样的心态,人家是去瞻仰,他权当找了个平坦的广场活动腿脚来了。
景点要是有感情,估计早都气死了。
可是,半夜的大明湖并不对外开放,萧衡失策了,于是两人决定沿着护城河走下去,走哪儿算哪儿。
廖昀想起自己平日里晚上也爱瞎走,不过那个时候是他一个人瞎逛,游魂一样,而现在,是两个人,顿时心生感慨。
你说地狱真的存在吗?不存在的话,人死了以后会去到哪里?
廖昀看着天上的星星,想着脚下的地狱。
你怎么不关心天堂存在不存在?
萧衡的逆向思维很不错,但是廖昀没搭理他。
其实地狱跟人间也没什么区别,就像这眼前的长街。白日里你看它尽是火树银花软红香土,晚上人都散了也就那么回事儿。人间是这样,到了地狱也这样,一个人是孤魂野鬼,两个人叫共赴黄泉。
廖昀有些惆怅。
你仔细看看前面,是不是有个穿红衣服的女人,领着个小孩,从桥下向我们走过来了?
萧衡鬼气森森地说。
廖昀在正儿八经地惆怅,萧衡讲起了鬼故事。
廖昀笑着,我看到了,那个红衣女子领的小鬼,要来拉你共赴黄泉呢。
我走之后,就剩你一人孤魂野鬼。
廖昀笑不出来,拍了拍手:这故事说的真美。
萧衡想了想,继续把这空开而来的故事圆下去:但他带不走我,你在这里,这里就是人间。地狱来的东西,妨碍不了人间。他只能像这虚空一样,从我们身边穿过。
廖昀鼓起掌来:萧老师,好文采。
那是你起了个好的开头,深夜故事会,子不语怪力乱神。
真奇怪,一个人走夜路就会怕鬼,两个人走夜路却编排起鬼神们的故事来。
廖昀低头看着脚尖。
那是你一个人走夜路怕鬼,我不怕。原来你还怕鬼?萧衡像是逮住廖昀什么把柄,心情舒畅。
我才......廖昀脱口想要否定,却忽然收声,看了看萧衡,前面那团黑漆漆的是什么啊,就桥洞子那里。廖昀面色凝重呼吸凝滞。
萧衡才不上套,悄悄拽着廖昀,如果真的是鬼,我就躲在你身后,让他先吃你。
廖昀笑到岔气。
萧衡:哪里好笑了?
****
长夜漫漫,萧衡拿出一包烟,顺手点燃一根,问:会抽烟吗?
廖昀愣了一下,抽烟喝酒骂人,萧老师面面俱到,廖昀算是全都见识过了。
廖昀接过萧衡点的烟,虽然没抽过,但见别人抽过,学着别人的样子,猛抽一大口。
强忍住呛咳的冲动,把烟又递了回去,道:
不会,但是我可以学。
话音未落,终于没忍住咳嗽了两声,毕竟,烟不是他这么抽的。
草,你他妈没抽过。
没抽过。
没抽过。
还他妈可以学。
感情自己在这儿教自己学生抽烟呢。
萧衡第一次后悔自己怎么这么嘴欠,果真是喝多了嘴边没有把门的。
萧衡伸手接过廖昀抽了一口的烟,道:
我就那么象征性一问,你学什么学,是什么好事吗你就学?你那是叼着烟深呼吸呢,怎么不呛死你。
廖昀喘顺了,盯着萧衡手里的烟,小声嘟囔:怎么不是?你的事儿,都是好事儿。
过了一会儿,眼看烟已经燃了三分之一。
廖昀真诚地盯着萧衡:
你还抽不抽,不抽我来,别浪费了。
萧衡:
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廖昀抽剩的半根烟抽了,五味陈杂。
不就根烟吗,两个大老爷们同抽一根烟有什么暧昧的。
但是萧衡在犹豫。
廖昀也在盘算。
这根烟就有了讲究。
萧衡抽完了这半根,没怎么过瘾,又点了一根,两根,三根
遂,原计划于大明湖畔遛弯活动筋骨的健康活动,演变成蹲在护城河旁边抽烟的诡异行径。
有的烟民就是这样,你别看他平时不咋抽,得着个机会,他一次性地猛抽。
实际上,薄荷糖可以戒烟,但萧衡不是,他抽烟是为了戒掉薄荷糖。
很多东西对某些人来说,是一种符号。
薄荷糖是少年时的印记,萧衡想要成长,就要摆脱这种印记。
廖昀有点看不下去了:没看出来,你这瘾还挺大。
还行,我这就是,一时兴起。
我记得你之前随身携带的薄荷糖,是为了戒烟吗?
萧衡想了想,好像自己确实还吃过那种薄荷糖,还分给过廖昀。就是第一次见廖昀那天吧,也是又拒绝一个人的一天。
这薄荷糖,对萧衡来说颇有渊源,一般很少在别人面前拿出来,更不会分给别人,那天确实是不对劲的一天,放任的一天。
萧衡抻了个懒腰:那倒不是,抽烟其实,是为了戒糖。
糖吃多了对牙齿不好。
说着萧衡抽掉最后一口,掐了最后一根烟。
糖吃多了对牙齿不好。
你吃的可是无糖薄荷糖。
廖昀见识了什么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还很顺理成章。
廖昀沉默了一会儿:是不是,之前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啊,其实每个人都是不顺利的,你不用这么较真。
萧衡被他少年老成的样子逗笑了。
廖昀心思敏感细腻,却幼稚,像个孩子。怎么说呢,感觉该成长的那段时间被封存,心思静止,长大的只是身体。认真起来就更显得拧巴,滑稽,却透着无可挑剔的纯净。
你也没那么不在意是吗?你挺在意别人的想法的。
没,没什么好在意的,十年之后谁还认得谁。很多时候就是觉得麻烦,就不凑热闹了。
说着,廖昀故作风轻云淡地笑了下,显得很僵硬。僵硬,才是常态,只不过跟萧衡在一起的大部分时间,都太舒缓了,故复常态,很难受。
我发现你这人怎么这么别扭呢,不想笑,就别笑。
我我知道。太敏感的人在哪儿都不会受欢迎的。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另外,你说的不对,如果是在床上,我很欢迎。
啊?
廖昀忽然脸红了。
廖昀算是看明白了,萧衡为人师表,百无禁忌,什么混话都从嘴里过,却一句也不走心。
而自己,说什么都得掂量掂量,字如千钧。
正好互补。
相处久了,自己也就,越来越口无遮拦了吧。
第8章 我不需要光
三更半夜其实很美,夜暮与晨雾,街灯熄了只有星星还亮着,两人慢慢溜达回酒店。
你先进去,我在外面抽根烟。
廖昀一个人进屋之后,插上房卡取电,照明灯默认的状态是关着的,只有过道一盏廊灯亮着,发着微弱的光。
廖昀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整理东西,还勉强看得见,也就没开中央的照明灯。
过了一会儿,萧衡抽完烟也上来了,推门进来,就看见廖昀背对着他,在门口弯着腰整理行李,屋里很黑,廊灯映照的光是橘黄色暖光,也只照亮了它旁边的一点地方。
你怎么不开灯?
我不需要光,有你就够了。廖昀顿了顿,慷慨激昂道,萧老师,你是我人生路上的灯塔。
别跟我贫,好好说话。
习惯了,小时候我屋儿灯坏了,一直没人修,就一直这么住着。廖昀一边拿出睡衣一边说。
你家没有人吗,为什么不修?黑着灯,你不会被绊倒吗?萧衡十分震惊。
廖昀顿了一下,站直身子转过身来面对着萧衡说:有人,一直有人,我没告诉过他们灯坏了,不愿意麻烦他们。其实也不是全黑,需要光的时候,拉开一点窗帘,就看得见了,街上的光很足,照的进来。
萧衡继续震惊,从小到大,孩子屋里灯坏了,孩子不说,家里就没有大人发现过吗?廖昀他从小到大,又经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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