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本无心——郁生逸人(17)
君本无心 作者:郁生逸人
&君本无心——郁生逸人(17)
哈哈。苏谨云小声的偷笑,只觉得自己的哥哥真的是蠢到十分的令人愉悦,就连自己刚刚受到了毁灭般地打击,也能让他如此开怀。他道:父亲说的对,只是儿子心意已决,便就罢了吧。
哼!魏父道:要死要活,随你的便!为父管不着你!随即一甩衣袖,大步离去。
魏亭冬却没有走,他刚准备开口,只见苏谨云一个转身,已然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模样。魏亭冬尴尬极了,嘴角张张合合,还是开口道:谨云,我此番还是要替你去盐河镇兵,这是改不了的,你也知道爹的脾气,原本皇上是不同意的,却被爹爹以死相逼,这才下旨让我前去。
不知为何,魏亭冬觉得自己应该解释清楚。
苏谨云仍然没有反应,好似已经睡熟了。
魏亭冬只好再开口道:谨云,你也莫担心,你的病,爹已托了医治二弟的神医,一定会有办法的。
仍旧没有反应,魏亭冬无奈道:三儿,别生气了,哥哥一定会注意,不把命丢在了战场之上,也不会中了那金贼的计谋,也中了这给他们把柄的奇毒,我答应你,可好?
苏谨云才愿开口,他道:魏家可就剩你一人了,你得好好活着,给我魏家延绵子嗣才好。
魏亭冬的脑中,一瞬间晃过来赵思章那副十分讨打的脸,他猛地捏紧了拳头,想起了赵思章那夜问他的话,那人不知廉耻地问道:瞧瞧,你都这么湿了,将手上的□□递给他看,又揉搓着他的臀道:你看到女人,还能站的起来吗?
他在那一瞬间,直觉的觉得,也许魏家到这里恐怕就算完了。他望着弟弟的背,觉得弟弟也是个指望不上的,于是,他干巴巴地道:我走了,爹定会治好你的病。
当魏老王爷与魏亭冬都离开了以后,又只剩下了他一人。
父亲永远是明白他的,他知道自己爱上了不应该奢望的人,还要他为自己受群臣的弹劾,受史官的言论,简直是痴心妄想。
只是,他还是会咄咄逼人,还是会暗中抱着希望。希望那人在皇位和自己之间再做一次选择。
是不是又要徒增失望?又连累了爹爹为他操劳,连累了长兄替他征战,是否他做错了?拿命去赌,是否真的值得?向来只是想做便做,从不问代价和筹码的他,第一次生出了疲惫。
只这一瞬只觉得此生沉浮,他未成年便杀了人,鲜血淋漓中唯有那爱的人给与他美好的寄托,但也只不过是弹指繁华,辗转枯荣,转瞬即逝罢了。是他高估了他们的爱,还是他要的太多?
在世人的眼中,皇位、子嗣、天下、子民......也许任何一个都比他苏三更值得选,而洛席远也不过是世人中的一个罢了。若换作他来选,难道不会是一样的选择吗?
不,他相信,这世上所有的荣华富贵、至高无上权利都比不上与心中挚爱的每一顿粗茶淡饭。但是,是他,又有什么用?
选择的权利,何时在他的手里?为什么,总是爱得浅的那个人手里才握着风筝的线?他若放了线,任他有遨游九天的心,也乘风不起,只能坠落泥土中。
身上的毒让他困顿不已却入睡不得,他反复想着这些令人烦恼的事,只觉得烦躁和痛心,但是此处又无酒又无友人。
于是当齐沐阳来的时候,就算他的语气毫不客气,态度极其恶劣,他也觉得欣慰至极,在齐沐阳的喋喋不休中,他一把抱住了这位友人的肩膀道:沐阳,我可等你好久了,你若不来,还有谁人记得我?
饶是齐沐阳也傻了,苏谨云怎么变成了这幅姑娘似地模样?他连忙想要推开苏谨云,哪知道苏谨云抱得他极紧,三番两下根本挣脱不掉,让他一个整日里吟诗作画的书生和一个马上挥剑的将军比力气,实在是太为难人。
他只得暗叹一句,这小子,力气可真大,脸上还是板着问:你也知道我记得你,当初你偷偷上了战场,可没着人告诉我!你可真把我当知己?说完委屈直上心头,便又开始挣扎!
苏谨云笑道:这么多年,还记恨着?原来我们的小沐阳还是没有长大。
☆、焚心一缕相思泪
齐沐阳不服,回道:胡说!我哪里是记恨!我是恨你没有良心!若是你......若是你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连送都没有送你.......说到这里他猛然想起苏谨云的毒,挣扎的更厉害,嘴里直嚷嚷:快放开我!你中了毒的!你怎得力气还是这样大?你的毒到底怎么样了?
苏谨云知道他的气算是消了一半,这才放开他,退开半个步子,让齐沐阳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慢慢道:毒是中了,死是必然的,只是还能再与你把酒言欢几日,不着急这几日死。
哼!我看你活的好得很,还是这般能说!齐沐阳翻了个不甚美观的白眼,随后又担心的蹙起了眉,道:你这毒的解药,当真只能拿盐河从金人的手里换?你可知道,如今朝中已然疯了一般,所有的大臣都反对拿盐河换你的命,说什么你为了大洛捐躯是魏家的荣耀,又说什么若是满了金人的意,必将后患无穷。要我说,这些蠢人,真不知道盐河是靠你才夺得回来?若是你死了,那金人岂不是要卷地重来?
你都能想明白的事,你当那些大臣当真想不明白?那岂不是真的是一帮酒囊饭袋?苏谨云嗤笑道。
那为何?齐沐阳不明。
哼,不过是各个将难题踢给了皇上罢了。这种选择,无论皇帝怎么做,都是不讨好。若是他杀了我,只会叫我魏家心寒,却让天下人明白他这明君断然不会为了一人拱手一方领土,不顾一方百姓,不长金贼的野心罢了。若是他不杀我,只会教天下人心寒,为了一个将军,让百姓活在敌人的手中,为奴做马。即使我替他再次夺下盐河,盐河的百姓又怎么会重新信服与他,若百年后我不在人世,没有下一个苏将军替守着盐河,盐河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怎么会?盐河的百姓当然知道,有了你,才有了至少百年的安稳啊!齐沐阳不解。
呵,也不过几十年罢了,也不过是军中与我相熟的士兵罢了,大部分的黎民百姓,千千万的后代,怎么会明白?她们会永远记得,皇上用一人换了整个盐河的命啊,如此昏君,岂能容他?百年之后,史官也会记下他此时的昏庸,任他做了一世的明君,只这一条便叫他遗臭千年。况我的别有私心,又怎会让他做得了一世的帝王?
这......齐沐阳转过神来,更觉得朝堂之上的复杂,他忍不住道:那你的毒......
我的毒,自有人能解,只是得离了这地牢才行。
这不怕,我就是来带你出去的。
哦?你有办法?苏谨云不相信一般地望着齐沐阳。
这是自然,好不容易在苏三面前扬眉吐气了一回,自然要好好吹嘘一番,他道:我可是托了个厉害的人物。
哦?苏谨云扬眉道:是哪位人物?我竟不知,这京中竟然有人能将手伸到这皇家的大牢中。
哈!自然是你不知晓的事情。他得意至极,又故作神秘的小声道:便是那新帝,也是要给他三分薄面的。放了你,只要不多声张,皇上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我倒不知,朝中竟有如斯人物?他却冷笑一声,心里泛出点道不明的醋味。
这次这位大人肯帮忙,也不是看了我的面子,我不过是个跑腿的罢了,是魏大哥求的人,承的自然也是魏大哥的情,只不过是让你哥哥放你出去太过显眼,容易落人口实,这才让我这个没有官名的人蹚了这趟浑水。说完得意洋洋的瞅着苏谨云,可惜苏谨云一脸深思,根本没有看他,他急道:虽说没有承我的面子,可我也是冒了项上人头的风险啊!
苏谨云被他突然急切起来的语气唤回了神,看他一脸急切,于是笑道:是了,如今肯为我这个阶下囚冒着如此大风险的人,这世上,除了我大哥,怕也只有你了。
齐沐阳只为了他这一句话而已,只这一句话便是让他为这个挚友上了刀山也不怕了,他笑道:那是,你苏三也是个明白人啊,那走吧,还愣着做什么。
苏谨云道:莫不是还是那赵思章赵大人?
齐沐阳大奇,道:确实是他,你竟也知道?
有一面之缘,不算认识。苏谨云摩挲了一下拇指与食指,低声道:倒是个捉摸不透的厉害人物。
齐沐阳道:莫管他是个什么人物,总归你能出去便是好的,赶紧出去治了你这毒,其他的往后再说。说罢,便要拉了苏谨云的袖,带着他出去。
只是苏谨云却避开了他的手,道:慢着。
齐沐阳不解道:怎么了?
苏谨云道:我还有件事没办成,本来该是昨日便做完,可惜碰着了一些事,我有些应顾不暇,如今该是办完这件事了。
哎呦!我的公子哥啊,这都是什么时候了,命都没了,还办什么事,等你出去治好了毒,有的是时间让你办,你便是办那百件千件也无人拦你!
不可,只得如今,才可办好,若是治好了毒便来不及办了。
什么事,这么着急?
问一个答案。苏谨云道。
......
于是,齐沐阳只得与他约定明日此时,离开,给他一日时间。
待齐沐阳走了有一炷香的时辰,苏谨云低声自言:今夜,便是做决定的时候了。
他定定神,朝外大声喊道:来人!我要求见皇上!
一夜未眠,他闭上眼就是苏谨云狼狈凄惨的模样,如何睡得着?心中挚爱被如此对待,却拒绝了他的接近。
他知道,自己早已弃了他,如何能要求他对自己敞开心扉,在受伤之时依赖他?
而伤害他的人,他亦知道,金家长子金铭,去年已随着金将军镇守了南疆,如今已是少将的身份了。他与谨云之间有过什么恩怨早已不知道,在昨日那一刻,他有一瞬想要将金铭扒皮抽筋,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消除他心中的恨!
给与了谨云伤害和侮辱,将心中那少年将军狠狠践踏的人,怎么能轻易放过他?
染指了他挚爱的人,即使他不要他,他还是属于他,怎么能被别人沾染?那一瞬间,占有欲与恨意连绵,他甚至要亲手剐了金铭,管他什么金家长子,管他什么功名在身!他要一刀一刀的杀了那个人!
那一瞬间,在他从来只是悲悯,从来只是以德报怨的心里出现了无法释怀的怨恨,也只是一瞬而已。
在苏谨云冷漠的拒绝后,变成了酸涩和难堪。在难眠的夜里,辗转的反侧中变成了帝王的衡量。
谨云,为了谨云,得罪了金家和金家背后十数年盘根错节的势力,南疆与朝中如何平稳?
若是魏家的亭冬战死了沙场,又去找哪一位将军与金人周旋?
他不愿这么想,但是这些想法就像驱散不走的冤魂,缠着他,让他在夜里被纠缠不休。
时局与谨云,为什么,总是在天平的两侧?
难道他总是不得不舍弃一个?
又是混乱的早朝,群臣一派的认定了不可求取解药,硬要他拿了谨云的命换了金人的难堪。
他又何尝不知群臣的心思,冷笑中他退了朝,独坐冷清的御书房内,只觉得异常的孤独,薛锦已被他派去了南疆,昨日夜里便起了程,他不后悔,若不是薛锦,自己怎么会又被逼到了今日?
若是那一日,若是那一日他看到了谨云的信,他怎么会放任他不管,怎么会让他被捉进牢中遭人羞辱?
又怎么会让金人的信公布天下,让群臣和他变成了天平的两端?
他会要来解药!而盐河自然也不会给那金人!他有这个自信!
只是,得暗中进行。
想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阴暗的、偷偷摸摸的、不可见人一样的,他竟然想要两全其美的法子。
他的脸倏地白了,这与自己堂堂正正做人,做一个君子的心完全相反,夫子,若是夫子会怎么教他?
还未等他想明白,宫人传来了苏谨云的话,他浑噩的走,像失去了思想的木偶,天下的木偶。
这里不再只有一堆湿透的干草堆,柔和的烛火映着看起来就十分舒适的软垫,旁的小桌上放着新鲜的水果,只是那个人端正的坐在垫上,只将一双长腿伸长了搭在一起,未着靴袜的两只脚,莹白如白玉,鸳鸯般交叠,在昏黄的烛火下透出些暧昧。
他站在他的面前,不敢靠得太近。
☆、焚心一缕相思泪
苏谨云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清浅的笑了一声,道:皇上离的那般远做什么?我已中毒之深,哪有什么力气对皇上图谋不轨?
洛席远仍未挪动脚步,他十分艰难的开口道:你的伤好些了吗?
苏谨云泯然了笑意,却非要使他难堪似的,道:不知皇上是问哪里的伤,若是心里的伤,自然是日渐加深,再无好转的可能,若是身体的伤,也要弄清楚皇上的意思,若是金人下的毒,自然是无药可医,除非皇上拿盐河来换,微臣才有好的可能,若是问我那隐秘处的伤,怕是只有那人的项上人头才能治好我的伤。
洛席远苦笑道:原来你的伤都为我而来,也只有我能给你治好,却是每一个都这么难治好。
苏谨云道:自然艰难,若不艰难,我怎么会亲自来求你?
洛席远道:你要求我治你哪里的伤?
苏谨云终于肯正眼看他,他极为认真的凝视席远的双眼,一字一顿的问道:我说了,皇上便给我治?
洛席远只问他:你可是真的要我治?
苏谨云还是认真的望着他,道:若是我要你替我治病,你会治吗?你全替我治好?还是只挑一个治?
洛席远低下头,良久的不出声,在沉默中,苏谨云的眼神终于暗下去,黯淡到如将死之人一般的沉寂。
洛席远只觉得,折磨,太折磨。每一点时间的流逝都像是生命给与他的折磨。
自欺欺人还要到何时?才能放下这个人?放下他给与的快乐与伤痛?放下他给予的一次次的失望?
心未死,只是还不够哀痛,是还抱有希望,这一刻,真的应该弃了这经看不经考验的情爱。
于是,他问那个一身明黄的天下至高无上的人:席远,当日,我曾问你爱是什么,你可还记得你的回答?
遥远的记忆让席远怔愣住,他还未回答的时候,苏谨云已替他答了,他说:你说若是世间的一切金银名利、权力欲望摆在眼前却视而不见,永远只选择此人,想必这就是情之一字。万物皆轻,唯君孰重。
一字一句,他都记得清楚,从不敢忘记,在无数次的怀疑和失望中,他还是重复在心中重复这些话,让他不愿放弃,不愿放手。只是,如今便再也无法麻痹自己,于是,他问他:你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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