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有匪(GL)——甘若醴(177)
钟山有匪(GL) 作者:甘若醴
&钟山有匪(GL)——甘若醴(177)
持剑的是一个少年, 他半边身子都被血染红看, 似是曾坠入了刀锋编织而成的网中,血痕纵横交错,看起来险些要将他割成碎片,他大口喘着气,已是精疲力竭, 几乎要握不住剑, 却在那灰衣女子一掌袭出之际,纵身又一剑递出,在天灵盖被击碎前将对方神元一分为二。
灰衣女子修为远胜于他, 此为拼死一搏,他根本无从留有余力,一剑斩落后,他收不住剑势,重重扑倒在地。
这少年名为荆越, 出身于极东之国出云,家中以铸剑为生,他本也会继承祖业,但机缘巧合下与云游路过的一个修士结交,那修士看中了他的资质,遂将他收为弟子。他天资聪颖,单修剑道,不过七百余年,修为已至元婴末期,他师父道:于剑,我已经没什么能教你了。便谴他来陆上历练。他师父还道九嶷山上有秘境五百年一开,很快便是开启之时,建议他到时可前往其中,说不定能撞见机缘。
抵达陆上时,他算了算时间,发现距离须弥之海开启尚有十几年,便不急着奔赴九嶷山,而是去往僬侥,他师父说那里是修真界最大的城市之一,珍宝阁每十年会在那举办一场拍卖会,就算不能入场,在城中也能见识到不少稀罕物。
可途中他遇到一个道人,向他打听拍卖会之事,才知道如今早没有什么拍卖会,只有百年一次的鉴宝大会,大会也不在僬侥,而是在朔原的南明山庄,他还得知,珍宝阁早已并入了云中城,那南明山庄就是现今的云中城主主持修建的。
原来他师父隐居的千余年里,修真界已翻天覆地地变过好几回。
不过他运气不错,下一次鉴宝大会开始的日子就在几个月后,他想见识一下那百年一场的盛会是什么模样,便折身北上,谁料途径天虞峡谷时莫名其妙被卷入了这场无妄之灾中。他根本不认得那灰衣女子,只瞧了她一眼,对方就突下杀手。
起初,他还以为是什么误会:这位前辈,你我素昧生平,你莫非是认错了人?
那女子却冷笑道:你佩剑,就该死。
话音刚落,他便被突如其来的黑暗吞没了,细密的疼痛紧随而至,他被看不见的网牢牢缚住,稍一动弹便会被割裂。
万幸他这柄剑为海底万年珊瑚木打造,据说其中蕴含了传承自上古的力量,天生能克制幻境,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发觉那女子的气息,才从那暗翳中逃出来。
那两剑能得手,全是因为出其不意,他不清楚那一剑是否能杀了那女子,却也无力再做其他,他的灵力已然耗尽,连起身的力气都不剩。就在他祈求上苍能助他脱险时,却听到女人阴鹜的嗓音:凭你,也想杀我?
他心下顿时一片冰凉,道:吾命休矣!可下一瞬,那女人忽地尖叫起来,声音满是惊恐。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努力撑起身子,转头一瞥,发现不知何时竟多了个人。
是个身着杏黄色罗裙的女子,她一手扣着灰衣女子的肩膀,一手扼住她咽喉,笑得很是开心。
师妹,果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她声音温和,像是寻常叙旧似的,我千里迢迢从南溟寻到这里,终是没有白费苦心。
荆越听得师妹二字,又是一阵胆寒,可还不及哀叹,便见黄衣女子的手掌轻轻一抹。
不!灰衣女子发出最后一声尖叫,脑袋就自项上滚了下来,一时未死,却也发不出声音来了,脸色发黑,嘴一张一合,像离水多时的鱼。
荆越瞪大眼,下意识跟着啊地一声惊叫。
那黄衣女子一直笑眯眯的,出手却如此狠辣,他几乎被吓傻,见那女子的目光转向自己,想也不想就抓起剑,剑尖朝向那女子。
哎呀,别把我当坏人嘛。那女子笑盈盈道,同时一脚踩上她师妹将熄未熄的神元,彻底断了她的生路,我这不是救了小兄弟你吗?
见荆越还是一脸戒备,她重重叹了口气,低头看一眼,发现灰衣女子已化作尘屑消失,地上只剩下一枚储物戒和一枚玉符,她便轻轻勾了勾手,将那储物戒和玉符送到了荆越手中。
你的剑不错,竟能破了我师妹的天罗地网,虽然现在是白天,不过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这些东西就当是赔礼啦,反正我师妹也用不上了。
最后几个字尾音尚在,她的人已消失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荆越心想,然后拄着剑慢慢站起来,他翻了翻那储物戒,里面有不少灵石,还有几瓶上好的灵药,他服了药后,便好奇打量起那枚玉符来,翻来覆去看不出究竟,他试着往其中注入灵力,便见得山川模样的图案在自己眼前徐徐铺开。
原来是一副地图,中心延伸出一条红线,弯弯绕绕最终通往最北端,似是指引方向所用,他瞧了半天也没认出这是哪儿的地图,便先收了起来,待伤势稍稍恢复后,便继续赶往南明山庄。
荆越听师父说,修真者清心寡欲,时常与冷清相伴,是故在抵达前,他一直以为南明山庄会是一座空旷宁静的宫殿,可到了才发现,里面酒肆商铺一应俱全,热闹得很,让他不禁想到出云的市集,心里无端生出几分亲切。
为鉴宝大会而来的多是年轻弟子,性子不那么拘谨,他们大多出自世家宗门,往往结伴而来,像荆越那样孑然一人的很少,一些人见他年纪尚轻便修为不俗,腰上佩剑亦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便乐于和他结交。
荆越惦记着途中那事,想知道那黄衣女子和灰衣女子是何人,不过他问了很多人,竟无一人知道她们的来历,只有一个提到那天罗地网可能是森罗殿的密术,不过更多的,那人便说不上来了。
我也只是听说的。那人道,可惜此次天一宗没有派人来,不然你倒是可以向他们打听一下。
为何?荆越疑道,我只知道天一宗是正道第一仙门,难道他们和森罗殿有关系吗?
这倒不是,只是天一宗与昆吾城的几个大人物颇有渊源,说不定会知道一些。
正道宗门怎会和昆吾城有渊源?荆越不解。
你竟不知道?那人有些不可置信,但很快反应过来,也是,你自海外来,难怪不知原委。他顿了顿,便接道:那是因为长离仙子的缘故。
长离仙子这个名号荆越倒是听过,在来南明山庄的路上,他与一个云游的散修士同行了一段,对方发觉他修的是剑道后,便提到了天一宗的长离仙子,道他若有幸能见到长离仙子,得她点拨一二,日后必能成大器。
天道之剑托生,道龄不足两百便炼得元婴,六百余岁化神,破凶剑重霄,在须弥之海一剑重辟天地,令上界邪祟未能侵袭下界,其后又以重伤之躯大破进犯天一宗的修士。
那修士每多说一句,语气里的敬仰就要多一分,荆越听得也心惊,他七百余岁修炼至元婴末期,师父就大夸他天赋异禀实属罕见,而元婴末期和化神之间还横着天堑,长离却在比他还年幼时便修得神元,这根本超乎他想象,他只能不住道:不愧是天道之剑,叹为观止。
约莫是天道这二字暗藏正气,是以荆越自然而然地觉得长离是刚正凛然之人,而今闻得她与昆吾城有渊源,不禁大吃一惊,道:长离仙子与昆吾城有什么渊源?
这在修真界似乎是人尽皆知的事,那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想了好一会儿才道:长离仙子与昆吾城钟明烛交情极好,而钟明烛乃是昆吾城主陆临的手足。他说着忽地露出神神秘秘的笑,我听说,她们早已结为道侣,这便是天一宗与昆吾城的渊源。
荆越面上疑云不减:我师父说天一宗门风清正,从不与邪修为伍,为何长离仙子反而会与昆吾城主的手足结为道侣?
这我便不太清楚了,据说她二人的渊源要追溯到千年前,也就是第二次须弥之海开启时,不过我师父说,当年在须弥之海,长离仙子受了重伤,钟明烛一怒之下大开杀戒,屠了半数修士,许多门派的长老都折在了那。那人将自门中听来的传闻一一道出,荆越听得不住啧啧称奇,他原本以为道中与黑衣女子相斗的事已算得上非常惊心动魄,可与此事听到的事一比,简直平淡得不值一提。
羽渊仙子铸飞仙台,天一宗几度险遭覆灭,长离以一己之力阻止了穹隆崩塌无论哪件都能够成为后人口中的传说。
听到后来,他不禁有些惋惜,为何自己没早些来陆上,这样说不定就能亲自经历其中的轰轰烈烈。
那可是足以分辟天地的剑法,哪个剑修会不心存憧憬呢?
可他转念一想,那时候他修为尚低,恐怕连亲眼目睹的资格都没有,只是靠近些,便要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那人见他听得入迷,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些我都是道听途说,也不知真假,以后如有机会遇到天一宗弟子,倒是能问问是否属实。
不过为何此次天一宗没有派人来?荆越想到他之前话中说道可惜此次,言下之意便是以往天一宗都会派人来。
是因为须弥之海快开启了。那人面上忽地出现担忧之色,五百年前须弥之海开启时,前往的修士无一生还,有一些甚至没能进去就被杀害了,天一宗,云中城,昆吾城先后介入调查,却一无所获,只知道那时九嶷山瘴气蔽日,血光冲天,连山下的凡人城镇都被影响了。
须弥之海中一直危机重重,进入的修士时常死伤惨重,可像五百年前那样全盘覆灭还是第一次。眼看又一次五百年将至,天一宗先一步派出弟子守在了九嶷山,以备不时之需,是以无暇顾及此次鉴宝大会。
那真是可惜,荆越遗憾地想,随后,他又想到,自己也会前去九嶷山,彼时,说不定能见到天一宗的弟子。
之后几天,他在南明山庄中到处走动,见识了不少在海岛上闻所未闻的宝物,其间他又向其他人打听过长离与钟明烛的事,不过收获不多,就和那个清微派的弟子一样,这些年轻弟子对于这些多年前的事,都只是听说而已,谁也没有真正经历过。
况且,长离和钟明烛已有数百年不曾现身。有人说她们依旧住在云浮山天台峰;有人说她们正于四方云游;也有人说她们已经得道飞升,众说纷纭,尚在世间流传的,只剩这些据说以及传言。
除了这些,他还向不少人询问过那幅地图,他担心玉符上留有其他森罗堂的线索,会惹上麻烦,于是将地图拓了下来,他原以为是因为自己人生地不熟,所以不认得那地图是什么地方,谁知问了一圈后竟也是一无所获,叫他心里直呼奇怪:莫非还是什么福地洞天不成?
又过了一阵,他把南明山庄每一处都走遍后,便不时外出在冰原上游荡。
一日,他走到了泛天之水畔,举目眺望时,忽然觉得对岸在风雪下时隐时现的山影有些眼熟,思忖片刻,他便啊地一声惊呼,取出地图一比照,登时恍然大悟。
原来那地图上所绘的,正是泛天之水以北的地形。对岸临水那几座山,走势与地图最南的山形一模一样。
发觉此中玄机后,他便愈发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
那灰衣女子没有将玉符放在储物戒中,而是贴身携带,想来是极重要的东西。
也不知那红线指向的是何处,他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去猜想。
最终,虽明知那里很危险,少年意气仍是占了上风,待鉴宝大会一结束,他将行囊中的灵石都换成了灵符和灵药,随后便往北而去。
朔原风雪终年不散,无法御剑飞行,他只能徒步在山间穿梭,道路崎岖险峻,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深不见底的冰谷,好在他身手矫健,几次危机关头都有惊无险,几次遇到妖兽,也都不算厉害,被他轻易斩杀,甚至还得到了一粒妖丹。
行了月余,穿过一个长长的冰窟后,他眼前忽地被赤红色占据,前方竟是一片火海。
火蛇不断自地下涌出,热浪一阵接一阵,飘落的雪花瞬时就化作水汽,可火海边缘,依旧是坚硬的冰层,冰雪与赤焰紧紧相邻,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奇异之感。
他小心翼翼靠近了,发现那片火海实则是一处深不见底的裂谷,虽然不时有火焰窜出,将四下染成赤红一片,但表层未被流火侵袭,大部分地方都是被烧得通红滚烫的岩石,往里看去,只能看到极深处被流焰占据,好似一片火焰构成的湖,湖底深处隐隐透着一抹明黄色,他壮起胆子想一探究竟,可才往下几十丈就被逼得退了回来他不过停留片刻,就被烧伤了胳膊,若非他退得快,已被忽地腾起的火蛇卷住。
这也太厉害了。他惊道,尝试了许久都没找到继续往下的办法,便只能就此作罢。
那火极烈,莫说是他,便是化神大能,都抵挡不住。
往回时,他忽然发现一块巨大的青黑色铁块,与附近的石块截然不同,再细细打量四周,他又发现了不少人工开凿的痕迹,地上一些碎石甚至还能看出阶梯的轮廓。
莫非这里曾经有人居住?
他好奇往那铁块走去,搬开后面横七竖八的断石后,登时一声惊呼。
原来那铁块后竟藏着一个四方小室,而那青灰色的铁块,无疑是那石室的门,搬开断石后,他便觉得石室内似乎有淡淡的灵力传出,心道:难道是无意发现了什么宝库?于是想也不想便提剑闯入,却见那石室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座玉像倒在地上,而那灵力便是自玉像中传出。
是个女子的玉像,他将玉像扶起,发现是个模样很美的年轻女子,双手平举,掌心向上,眼眸微垂,正在微笑着凝视手的方向。
这里以前果然有人居住啊,他心道,再看四下荒芜,心中忽地生出萧瑟之感。
一切都毁了,只留下这方古旧的石室。他注意到玉像中的灵力,猜想这玉必定是灵材,才抵挡住了那股将这一带摧毁的力量。虽然此时其中的灵力已所存无几,但仍是不容小觑,这玉本就是上好的载器。
倒是能打造好几件法宝了,他心一动,却很快绝了念头,心道:玉像多为祭祀所用,用以向先祖祈福,虽然这里已经无人居住,但难保还有后人存活于他处,我若将其毁了,岂不是彻底断了此地福泽。
险些造了孽。他自言自语道。
随后,似是为了弥补那念头的罪过,他取出帕子,像儿时族中长辈对待神龛那样,小心擦去上面的泥尘,最后,目光落在那双平托的手上。
那里原本应该放了什么,他又打量起四周,最后在被打碎的一面墙下,找到一柄玉剑。
他将那柄剑放入玉像手中,只听叮得一声轻响,那剑稳稳当当停在玉像掌心,分毫不差。
看着那双凝视着掌中之剑的眼眸,他忽地觉得有种一切早有注定的感觉。
我为剑修,恰逢捧剑玉像,怎一个妙字
于是他退后几步,朝那玉像恭恭敬敬拜了一拜,又将那石室小心掩好以免被流火侵蚀,这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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