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之后 作者:幸运狂想曲

    一百六十八章 一封家书

    这次接见水野的信报船离岸只有几里远，恼羞成怒的奉行能听到岸上传来的一阵阵炮声。

    “贵国如此暴虐，就不怕遭天谴吗？”

    水野忠之也是饱读诗书的，从没见过哪国征战是这么打的。

    其实他还是见识薄了，大清国入关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要求汉人留辫子，就是要从精神上摧毁敌人，凡是精神上不服的，那就直接肉体消灭。

    中国南方很多城市就是在这种不低头就死亡的恐怖氛围下认输，王大都督也不过拾人牙慧罢了。

    “说这些有的没的，有什么用吗？”

    蔡彬嘴角撇了撇，王大人已经提醒过自己一次，这种不该当人看的国家，外交时候千万别把它当正常国家。

    “这是新的合议条款，奉行可以拿回去交差了。我再一次提醒贵国，如果这次还是不允，下次条件只会更高，贵国最好能想明白。”

    琉寇又要加码，勘定奉行接过这两张薄薄的纸，快速扫着上面的条款六口通商改成十口，全部在本州岛上；琉寇不租借对马，壹歧这些岛子了，直接要求割让对马、壹歧、伊豆、九州、四国等地；要求让渡虾夷地的条款没变，赔偿军费一下涨起来，从今年五月起，每月按照120万两给付；除此以外还要允许雇佣倭国出国做工、当兵；最后一条两国商人自由买卖，自由支付，任何人不能干涉买卖自由。

    这次条件可比上次狠多了，这仗怎么打起来的，不就是倭国想控制国内金银不外流吗，这协议签了，以后倭国国内还能有金银吗！

    水野忠之已经出离愤怒“蔡大人，这不是签合约，这是要让神州国破人亡，这样的条款不要说江户的大人，就是倭国三岁孩童都不可能答应。”

    对面的琉球大人摆摆手“水野奉行，觉得条款太苛刻吗？实话说，这仗打下去，倭国会不会亡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德川家的江山八成要亡了。”

    面目慈祥的老大人开始赤裸裸的威胁“我听参军司的军官们分析，贵国那么多亲藩、谱代大名九成五都分布在海边，只要慢慢啃都能啃得掉，要是这些人家都不在了，恐怕江户也无所依持了吧？”

    这话说的简直太刺骨，水野忍不住放肆的大笑起来“治部大人似乎有些说笑了，贵军是跨海征战，不知道数千里路程，贵军还能坚持多久。恐怕一年半载的，贵军还打不破我神州三百藩。”

    两人谈判有些鸡同鸭讲，倭人并不明白台湾体制，在他们看来三四百条船，数万人远征大概已经是琉球国举全国之力了。

    但琉球人看这远征，最大的压力就是花钱，如果不为运输人口、缴获，台湾连民船都不用征召，海军和通商司上百条运输船给这几万兵输送物资不要太轻松，除了发了点战争债，台湾连税都没加，国内似乎和战争没什么直接关系。

    蔡彬冷笑了两声“贵国要是执迷不悟，那就拖下去吧，看看是哪边先坚持不住。”

    梆梆梆，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

    “蔡大人，有好消息。”

    水野的身份和蔡司官身份有些不对等，所以蔡大人刻意选了条信报船见他，这间舱室十分狭小，还需要倭人侧身，警卫才能把门打开拿进来一张条子。

    蔡彬打开扫了一眼递给水野忠之“水野奉行看看吧，这么一件件下去，我觉得将军家脸面很快要垮了。”

    字条只一行字和歌山藩藩主德川光贞被狙死，城堡已开城请降。

    蔡大人看着对面倭人那张死人脸，嘴里很有些悲天悯人“御三家啊，听说藩主还可以选将军的，一共就三家，这样的亲戚都能让人打死，不知道天下人怎么看待将军家。”

    光贞被杀的消息引起天下（倭国天下）震动，这可是参拜坐在大廊下（御三家、会津藩和加贺藩，共五家大名），官拜从二位权大纳言的大人物，就这么被一颗小小的铅子打死在城上。

    实际上不作死就不会死，当时琉军还在登岸过程中，城里又有马完全有机会逃掉，可惜没见过琉军的大人物非要登城见识见识，结果被散布在最前面的猎兵隔得老远击中毙命……

    外表光鲜不代表肚子里有货，经济上琉寇可亏大了，石高这么高的亲藩，结果连城堡带城下町，金银搜出来还不到二十万两，古玩字画倒是一大堆，就是不知道运到大清国能卖几个钱。

    没赚到钱的大都督非常生气，硬是从和歌山搜出超过两万女人，这时候正是收庄稼季节，琉军把成片成片的稻田全部烧毁，把数十万百姓驱赶出境。

    和哥山藩落城后，大军转战到四国岛，那里有个钉子户一直没处理。

    独占土佐一国的高知藩（外样，203万石）。这家自己占了四国南面半个岛，是个穷的不能再穷的人家，全藩都挤在四国岛南侧一条不到十里宽，巨狭长的沿海平原上。当时要求四国岛各藩搬迁的时候，有些主动走了，有些是被赶走的，并没有刻意针对他。

    谁知这家外样对江户极忠心，不但不听话，还派了好几个小分队跨过山脉到四国北侧来攻击拔刀队，这样的人家肯定不能留了。

    九月下旬，全军转移到四国南海岸，对土佐全境进行一次大扫荡，屠杀、抢掠超过十万人，剩下的民人纷纷逃进岛内深山区。

    差不多同时，都督府最大的棱堡——下关堡暂时投入使用，从基隆、台北两地拆过来的五十几门炮已经架在城堡上，九州的北大门关死了。

    整个阶段的攻势暂告段落，平户岛的搬迁已经全部完毕，还在养伤的两千多伤员被接进下关城堡。已经恢复的一千多轻伤员编成一个暂编团转移到萨摩，他们负责萨摩半岛民户守卫。

    九州岛上现在局势极混乱，除了还保留武力的熊本、久留米等四个藩，现在岛上四处是流民，这些人到处杀来杀去，整个大岛上现在乱的很。

    父亲大人钧鉴，儿子一直到处转战，没能给父亲大人及时回信，请您不要着急，儿子自出征以来一切安好。

    不怪自己不及时，这狗屁军邮实在是慢的可以。按照军规士兵出征可以一个月给家里写一封家书，也能收到一封，可林贞雄打离开天草群岛就再没收到家里来信，等现在在淡路岛安顿下来，呼啦啦一下接到三封信，也不知道前面被送运到哪里耽搁了。

    小林捏着硬杆铅笔在那犹豫怎么写，老二在台北上学，妮子今年应该才三年级，写的太难怕她不认识字，至于老爷子那还是算了，林二多除了认识自己名字，大概就认识一、五、十这几个钱上的数字。

    ‘先汇报下战功，儿子打死倭奴一个大头目，应该比台东知州还要大些，立奇功一次，还会有勋章，至少是三等突击章。’

    没错，德川光贞就是被这个新兵蛋子打死的，穿着一身火红铠甲的大名待在城头实在太显眼，当时前线那个准尉命令身边五个猎兵集火射击，一组人只有150丈（近500米）外小林一颗枪子打在光贞脖子上。

    奇葩的是，验功的军法官在这个倒霉大名头盔上发现另一颗枪子，这是侍卫团的另一个猎兵从另一个方向接近170丈距离上同时射出的，可惜这颗枪子没能打穿光贞身上的顶级南蛮铠（欧洲板甲）。

    两只部队为了挣这个功一路吵到周正忠那儿，最后周大人亲自判定，只有脖子这颗枪子才是致命伤，林贞雄得了八成五的军功。

    旅军法官告诉小林，这功约莫能得二等突击章。

    “你是可惜了，要是没有另外那一枪，旅里怎么也要给你挣个一等突击，你先等等消息，林大人还在给你争取呢。”

    ‘儿子这里十分顺利，军营里吃的很好，每天都有一顿吃肉，每顿至少三两肉，比家里吃的好。’

    肉是吃的不少，可小林没告诉父亲，这肉实在咸的可以，营里士兵都管这种咸肉叫半斤盐，来源大概是一斤咸肉慢慢煮能煮出半斤盐来。

    好在最近待在淡路岛上修整，只要一修整伙食立马变好，隔三差五有鲜肉有鲜菜，小林这几天每天都在猛吃。

    ‘现在军里有种新军需叫卷烟，儿子这次给您寄两筒回去，这烟比烟袋好抽，味道很香。’

    这是勃泥生产的新产品，士兵们发的这个叫‘大赶缯’牌，装在竹筒里，一桶装十五只，每个兵五天发一桶。比这个好的是上尉以上军官发的，他们那个装在香木盒子里叫“胜利牌”。

    那个就金贵了，不少战兵军官都把这烟换给水兵，听说能换不少好东西，林贞雄不是军官，胜利牌他只抽过两次，都是自己哨官发的。

    ‘我现在换了新部队，新营头叫台南旅独立猎兵哨，下次写信务必写这个名字。这个月起我升级了，军衔涨到二级军士长，军饷一月七块半。比我们排长少半块。’

    士兵只有两级，三个月内叫新兵，考核通过叫战兵。因为那一枪，小林从战兵跳过军士和三级军士长，直接干上二级，虽然他还是个兵，可军饷已经超过最资浅的少尉。另外旅里还额外奖励他一百块特支费。

    “这次随信邮回去五十块钱，我这里又是军饷又是津贴还有奖金，钱多的用不完。请父亲大人给弟弟妹妹添点东西，或者给我找个二妈也行，今年县里卖人肯定不少，咱家地多娃多，多个二妈也能帮着干活。”

    小林一直待在倭国还不知道，今年台湾人市长得像点样的女人已经疯涨到三十块钱往上，岛内成年人中，女人已经比男人多了将近一成半！

    拜婚姻法所赐国人可以娶三个老婆，第二个交税又不算多，这些年民人越来越富裕，不光商人，普通民户娶第二个也成了风气。

    一批批运回的倭奴，在台北、基隆马上分流，好看些的女人大多被拍卖在岛上，南河那边农场多，民户田亩也多，男奴大多流往那边。

    ‘倭奴住的地方，真不是啥好地方。每天下雨不说还冷得要死，这季节早晚手指都伸不出。营里这几天正在发新军装，这次军装特别气派，都是拿羊毛纺出来的，穿在身上应该很暖和。大概这一两天就能发到我们哨。听老兵说今年福利特别好，还要发军毯、靴子和手套，当官的发鹿皮的，当兵的发什么还不知道。’

    进到十月，琉军得病人数持续增长，亚热带的士兵大多适应不了倭国这种阴冷气候，尤其林贞雄这种台东、台南兵，他们的家乡几乎已经算热带了。

    也还好大都督府有钱，老早就和英国人买了大量呢绒。至于鹿皮，现在宁靖和台湾都有大鹿场，军队早已经是最大的客户。

    ‘父亲大人，这次儿子邮一把长倭刀（太刀）回家，这把刀太大，军邮不给邮，我让跑得快送到家里，刀身上有四个字，刀柄有黑色丝线缠绕，一定要打开看看，别让跑得快掉了包。’

    所谓跑的快是去年征苏禄以后，才开始兴旺起来的新职业，另一世叫做快递。

    这时代的跑得快并不只做民间递送货物，他们什么都干，士兵战场缴获他们收购，拿东西和他们换东西也行，广南伪军把俘虏都卖给他们，他们照收不误。

    干这行的多是这两年才开始跑海的小商人，为了积攒本钱胆子十分大，路上碰到倭船或者沿海小村他们也不介意冲上去抢一把，再过些年，官营的邮递都干不过他们。

    写到跑的快，林贞雄下笔有些犹豫，前几天在营地外面凑热闹看拍卖女奴，有个倭人小姑娘看着十分可怜，他当时脑子一热拍下来了

    刚刚十八的小林从此告别了初哥，通常这样的女子可以让跑得快邮递到家当老婆，也可以玩玩再拿去拍卖掉。

    小林碰到的问题是，他爸林二多在乡里多少算个人物，这两年已经不像早年，谁家有老婆已经是很幸福的事了。现在娶妻要是不娶国人妻，附近邻居没准要唠叨几句，要是纳妾那没关系，爱咋弄都行。

    林贞雄是长子，他不确定阿爸同不同意他娶倭妻。那家跑得快答应让小姑娘在营地里干干杂活，他们给口饭吃。小林又给了他们一个月两块钱，人家承诺可以保他到仗打完。

    如果家里不同意可麻烦了，真转手卖掉他实在舍不得，小女孩不会说国语，看着特别可怜，小林当时看到她迷茫的眼神心里一下喜欢上了。

    先探探阿爸口风吧，林军士长叹了口气，接着写他的家书。

    一百六十八章 一封家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