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不足——鹤万川(59)
先天不足 作者:鹤万川
&先天不足——鹤万川(59)
前面正好是红灯,司机踩了个急刹。
弘卓一手撑住扶手,另一只手扶了弘灵玉一把,抬头扫了眼后视镜,捕捉到司机紧张瞥过来的视线。
弘灵玉对此毫无察觉,从弘卓手里接过来展开的纸,很快就看完了上面的内容。
这是一封道歉信。信上的人称自己是去年那个接到他电话,却没有告诉家主的那个司机,说他对此很抱歉,同时也很感谢他送的圣诞礼物。
弘卓两三眼就扫完了纸上写的东西,扫了眼前头分明十分紧张,却故作镇定认真开车的人,脸色有些冷。弘灵玉刚回来弘氏的那段时间经历了太多糟糕的事情,他一点儿都不想让弘灵玉回想起来。
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在清理宅子里佣人的时候把他也换走。
不过是留他在眼前、提醒自己从前亏欠弘灵玉的作用而已,却没想到一念之差,被他在这种时候翻了旧账。
这是谁写的啊弘灵玉看完这封只有两三行的信,皱起了眉头,有点迷茫。
司机紧张的神经被这句话打的有点麻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而弘卓则是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弘灵玉说完,侧头看着弘卓,像是希望他给出答案一样。期间他一眼也没有往前头看去过,好像根本不认识前排的司机一样。
即便对方已经为他们开了一年多的车、还写了这封信给他。
弘卓忽然零碎想起某些平日里被他忽略的细节,喉咙里有点干:乖宝不记得吗?他上周开车送我们去商场。
前排的司机捏紧了手里的方向盘。
弘灵玉做出努力回想的表情,眨了眨眼,最后有些犹豫地说:啊,是他啊他的声音低了一些:我都不记得这件事了,他居然还记得啊。
弘卓盯着他低下头时露出的微红耳廓,抬手轻轻揉了揉。胸膛里气息凝滞沉黏,无端让人喘不上气。弘卓抬臂绕过他的肩膀,忽然把人揽入怀里。
弘灵玉其实根本没想起来他说的是哪个司机,原本就有点心虚,因此突然被抱住也不挣扎,顺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司机一路把两人送到车站,保镖把两人的行李拿过来的时候,看见弘卓对他招了招手,于是站到两人面前去打招呼:家主、主夫。
弘灵玉听见后面对自己的那个称呼,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鼻子。
弘卓却轻轻拍了拍弘灵玉的背,对他说:他就是之前送我们去商场的司机。信就是他写给你的。
保镖顿时惊慌,张口就要辩解自己从来没有觊觎过主夫!
但弘卓在他开口之前瞥了他一眼,他便立刻噤声,顺着弘卓的意思尴尬地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修罗场?他做错了什么?保镖整个人都有点恍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自己会不会也被派去看东南亚那边的码头啊?可是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司机拎着另一个行李箱走过来,就站在这个保镖身边两步远的地方。
弘灵玉却没看司机,只是看了眼弘卓,点了点头。接着又飞快地看了一眼那个保镖,有些干巴巴地对那个保镖说:信我看了。没关系,我都忘了。
保镖:????
什么信?他写的?谁写的?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家主为什么喊他过来?为什么他会在这里?难道是有谁要和家主抢人?
不管保镖如何云里雾里,弘卓却好似满意了一样,冲已经四肢僵硬的保镖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取了票、进了站,在提前包好的商务舱里安顿好之后,等到保镖和司机离开,弘卓忽然抬手,把和自己十指紧扣的弘灵玉的手背凑到脸边上,低头温柔地吻了吻,然后又把手掌翻过来,亲吻他的手指。
对不起。弘卓看着他白皙到可见血管的手背,忽然说。
弘灵玉被他吻的手指发麻,忍不住抽了抽手,却被紧紧握住: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弘卓闭上眼,把弘灵玉的手背贴上自己的额头,声音略低,流露出一丝脆弱:因为我都没有发现弘卓心脏隐隐抽疼,胸膛里仿佛被灌注了水泥,沉重极了,声音都像是从骨头最深处艰难传出:乖宝,给你写信的那个人,就是我们今天的司机。我后来告诉你是司机的那个人,其实是保镖。
弘卓声音沙哑:如果不是我发现,你要瞒我到什么时候?弘卓越说声音越低沉沙哑,其中后悔的意味便更浓一份,仿佛是自责一样喃喃:我居然现在才发现。
说到这里,他几乎又能想起那时候躺在医院病床上瘦骨嶙峋的人,阳光里他白到透明的脸庞,那副随时可能会离开他的样子。
都是我弘卓的声音竟然带了一丝颤抖。
弘灵玉被这声音惊地回了神,这一瞬仿佛理解了弘卓的心情,低头直接把人吻住。
弘卓罕见地呆愣了一下,这副模样取悦了弘灵玉,让他忍不住笑了笑。
随着这一笑,沉重的气氛刹那烟消云散。
弘灵玉叹了口气:我不是想瞒你。弘灵玉捏着弘卓的手,努力向他说清楚自己的心情,我只是觉得,不论我怎么努力,好像恢复的都太慢了,我怕告诉你,你会觉得我没用,会
弘灵玉一哽,脸上故作的轻松表情便显得十分勉强,就连原本想说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我怕告诉你,你会觉得我没用,会不要我。
曾经的抛弃是一根扎在心上的刺,即便拔出也留下了伤疤,无法恢复如常。
弘卓读懂了他沉默哽咽中未完的话,心痛地无以复加,那些从前他加诸在对方身上的那些伤口,如今一扭头,悉数都还在了他自己身上。
守着那些伤疤和后怕,他们在彼此靠近的同时,也都在瞻前顾后、患得患失。
弘卓忽然苦笑一下,低头捉到弘灵玉的唇,同他交换了一个甜蜜而略苦涩的亲吻。
乖宝,你去年做手术的时候,我买好了一块墓地。合葬的。弘卓忽然说,恐怕我生死都要赖上你了不管你愿不愿意。
弘卓在二十七号的晚上终于收到了自己延迟两天到来的圣诞礼物。
这份圣诞礼物,是一段时长长达一周的、由弘灵玉亲自策划安排的旅行。
由于两人都不在家中,因此弘夏轩不得不推迟了回英国的时间,被迫留下在了弘氏,继续工作。
凉城的冬季其实气温正好。环湖令这里气温很低,可环绕着的山峰又阻挡了四面八方的冷空气,竟然也让此处温度大概维持在了一个令人觉得舒服的尺度里。
弘灵玉带着弘卓到了他之前寄身的三层小平房里。院子里的蔬菜由于无人照料,已经死了大半,野草在其中疯长,当初养在后院围栏里的鸡居然也散养着啄食着野草长到如今,两只变成了一群,叽叽喳喳地叫着,一见人来,纷纷迈着腿往墙角缩。
弘灵玉瞧弘卓有意离鸡群远一些,居然找了扫把塞到他手里:帮我扫扫地。然后也一视同仁地往保镖和司机手里塞了扫帚:你扫二楼,你去扫一楼。我自己打扫三楼。
保镖和司机瞧见家主莫名变冷的脸,纷纷掉头就跑,各自去打扫被安排的地方了。
弘灵玉一路跑到三楼,装模作样地扫了一会儿,然后攀到窗户旁边,借着窗帘的遮挡悄悄往下看。
弘卓背对着这边,盯着面前墙角的一群鸡,背影看上去莫名的喜感,弘灵玉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立刻做贼一样捂住嘴巴,生怕被一楼的弘卓听见。
弘卓却若有所感地回头看了一眼,把弘灵玉吓的连忙往窗帘后头躲。
等了好一会儿,弘灵玉才又探头探脑凑到窗帘的缝隙里头偷看。这时弘卓果然已经弯着腰,从墙角开始扫地。那儿正是最脏最乱的地方,弘卓却弯腰扫的很认真。
弘灵玉没来由有些后悔,丢开手里的扫把就往楼下跑,恨不得三级台阶并成一级地往下跳。剩下最后三级,他一迈腿就要跳下来,身体却忽然腾空,被楼梯边上横空伸出来的手抱住。
弘卓把他放在地上之后,还在他臀尖上拍了一下,有些不悦:急什么,也不怕脚扭了?
弘灵玉下楼梯跑的急,这会儿脸色红扑扑的,笑容也很明媚,他抱住弘卓的脖子,只是笑:墙角那儿最脏了,你真的去扫啊?
是啊,我家乖宝说让我往东,我就绝不往西。弘卓叹。
☆、第八十九诊
弘灵玉最后到底没有让弘卓替他打扫卫生,他原本就只是想小小的捉弄他一下而已。事实上,弘灵玉早就叫好了保洁,这会儿人已经差不多到了。
保洁打扫卫生的时候,弘灵玉便拿着让保洁买的菜进了厨房。
保镖和司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好意思闲着,只有认命地拿起扫把,帮着一起打扫卫生。
自从回到了弘氏,弘灵玉就没有下过厨了,可弘卓在他旁边紧紧盯着,切个菜都忍不住帮他,好像他根本不会做饭一样。
在又一次被弘卓抢过菜刀切菜之后,弘灵玉气笑了:原来你这么喜欢做饭吗?
弘卓好像听不出来他在开玩笑一样,手里停了停,回头认真地对他说:还行。我喜欢的是给你做饭。他说的认认真真,目光也坦荡赤诚,其中深情不掺任何水分。
弘灵玉被他看的忍不住想偏开头,但弘卓却忽然走到他面前,克制着没用沾了菜汁的手碰他,只低头在他唇边吻了吻,转身继续回去切菜了。
刀刃磕在砧板上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声响,这稍显急促的声音正好和耳边心跳重叠。
晚饭后,弘灵玉带着弘卓搬了两个椅子上天台。他指着远处夜色里隐约可见的山头对弘卓说:我之前看了天气预报,说这两天会有雪。我当时搬过来的时候就指望着看雪景呢,可惜没赶上。他只在凉城住了一年,那一年山上没有下雪,后来春天还没过,他就被带回了弘家,希望今年能看到啊。
弘卓耐心地听他说完,借着微弱月光看见他眼中的期冀,也跟着望了眼远处的山头:如果下雪了,这里肯定很好看。
对。弘灵玉立刻向他描述这里四季的景象。他来的时候是春末,这里正是花团锦簇,入了夏是生机勃勃,秋天的时候空气清新,遍地金黄,只唯独冬天万物凋零,没见到期待中一片雪白的场景。
弘灵玉描述着那些场景的时候,眼中有明亮美丽的光,只单看着那双眼睛,弘卓便仿佛能从里头看见四季。
不知道今年能不能看到雪景。弘灵玉最后这么说道。
弘卓握住他的手,确认他没被屋顶的冷风吹到、手掌的温度也十分暖和,没怎么考虑就说:它要是不下雪,我们就住到下雪了再走。
万一一直不下呢?
弘卓暖着弘灵玉的手,没怎么想就给出了答案:那我们就一直在这里住下去。
天台上虽然没有冷风,但山里入了夜气温低,被握住的手成了浑身上下最暖和滚烫的地方。
如果今年、明年、后年都不下雪呢。弘灵玉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
弘卓把十指挤进他手指尖,同他掌心相贴:那就三年、五年、十年一直住下去。
弘灵玉手背被他扣住,原本放松的指尖在听见弘卓的话之后,竟不由自主轻轻痉挛了一下。
弘卓立刻把另一只手扣了过来,按在他微凉的指尖上,用和心脏一脉相承的滚烫温度包裹住弘灵玉的指尖。
等到弘灵玉的手指也暖和了,弘卓便伸手托住弘灵玉的下巴,微微用力:乖宝,看着我。
弘灵玉下意识随着他的动作和指令,抬起了头。他的一双眼空濛如雾中群山,有一种清冷而不自知的美,眸底倒映着远处星星点点的光芒,好似银河洒落了一片,正巧落进他眼里。
弘卓爱极了他这双眼,低头在他薄薄的眼皮上、浓密的睫羽上吻了吻,在弘灵玉扑闪着睁开眼看过来之后,认真地说: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公司的事情,我在这里也能处理,就算弘氏明天破产,我也能再建一个弘氏。所有的事情都会有解决办法,只除了一件事。弘卓顿了顿,拇指轻轻按在弘灵玉略有些滚烫的眼角,你离开我。
怕他躲避、怕他视而不见、怕他没有安全感,弘卓把人找回来之后,第一次有些强势地捧住他的脸,不让弘灵玉躲开视线,将眼底和心里的软肋一一亮给他看。
弘灵玉颊边滚烫,夜色里都能看见白皙皮肤上温柔的晕红。冬日的夜风在他们身边缓缓流过,却丝毫没有寒冷的感觉。脸侧的手掌温暖好似阳光,强势地一点一点凿开他心门,照进里头每一个冷寂多时的缝隙里,为之赋上温度。
弘灵玉轻轻偏了偏头,将半边侧脸放进弘卓掌心里,轻轻蹭了蹭。动作里带着股自己也没察觉的眷恋。
两人后来在天台上又坐了一会儿就回了房。
这里的卧室面积甚至只有弘氏宅子里卧室的二分之一那么大,但却格外温馨,已足够供两个彼此依恋交付的灵魂深情缠绵。
这天晚上的山里起了雾。
雾气轻盈灵巧,随着山风的吹拂和山峦的轻抚轻轻翕动。山峦厚重沉稳,饱含爱意和珍稀地在这雾色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无声亲吻着它每一寸肌肤。
随着雾气和山峦逐渐的靠近相贴,每一处线条都在完美贴合,仿佛他们生来就该如此亲密无间。
雾气美丽柔软。在极尽亲密之后,山峦将自己深深埋入它的身体里,紧紧结合。它好似回到了家乡,又仿佛置身于天堂。
直到凌晨时分,万籁俱静,炽热的呼吸稍作休息,山间的温度才慢慢降了下去。
雾过无痕。
只有山间树叶上的露珠述说着昨晚山与雾的缠绵故事。
第二天早上,替弘卓取了东西,晚来一步的周听雨准时做好了早饭,然而平时生物极准的两个人却比平时晚了一两个小时才下楼,等到正式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车程二十分钟的地方,是弘灵玉选好的登山起点,是一座海拔偏低,名代泉的山。
弘灵玉住在这里的一年时间里,常常为了锻炼身体过来爬山,因此对这条山路的一草一木已经十分熟悉,走一小段路便会侧头向弘卓介绍:这棵桑树长的好快。
这好像是一株山茶花,再过一两个月就能开花。它的花白白胖胖的,没什么味道。
什么花能是白白胖胖的?弘卓顺着他的形容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来满树开着白白胖胖的花会是什么场景,勾唇笑了笑,有些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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