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站的邂逅——睡死不醒(13)
地铁站的邂逅 作者:睡死不醒
&地铁站的邂逅——睡死不醒(13)
他不知道杨兆听到了多少。
想到之前余宸说的,又想到李叶杉说的,肖行堪忽然反应过来杨兆在外面应该经常带着这样的笑,作为一个早已在社会中摸爬滚打多年的人,他很清楚应该怎样恰到好处展现自己。
心里像是有这么一根刺被扎了下去。
肖行堪从旁边抽下一张纸,转身朝着杨兆走去:下来上厕所?
嗯,杨兆依然温和笑着注视他,顺便看看你怎么还没上来。
肖行堪猜他多少听到了一些,没由来的烦躁让他不敢直面这个人所有人都觉得杨兆不好,他却没有强有力地驳回去,一是怕别人觉得自己已经被迷得神魂颠倒没救了,二是真的在隐约担心那些问题。
他们说得都没有错,他又没钱又没地位的,杨兆图他什么呢?不就是年轻好哄?
肖行堪带着乱七八糟的念头跟着回去了,后半场兴致缺缺也不和他们一起开局,抱着饮料盯着前方一处发呆。吴铭千看出来桌上气氛的异常,主动提出今天到这里为止。
大家在门口各自道了别,肖行堪跟着余宸走了两步,这才反应过来杨兆还在身后,大梦初醒一般转过头,动了动嘴唇:我我和室友有事先回去了,下次给你风暴瓶。
杨兆看他一眼,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余宸也察觉出肖行堪状态有点不好,但他没再多问,心里一边暗自反省自己是不是好心办坏事。
结果肖行堪一直回到寝室都没再对这事吭一声,到寝室草草洗漱后就上床去倒头睡下,后来直到熄灯也没跟其他人多说话。
他在被子里看手机,几分钟前杨兆发消息来说自己到家了,他只回了个好字。
第二天依然是去奶茶店里打工,肖行堪带上给杨兆做的风暴瓶。还有后来给高淇做的风暴瓶,可惜在路上摇晃了一下,拿到店里时结晶其实有点不好看了。
但是店里有空调,周围环境温度降下来后很快又析出小雪花一样的结晶。高淇今天依然没有来,肖行堪就给他发消息说了一声风暴瓶带来了,顺便配上一张拍的图。
高淇立即表示了对这只风暴瓶的喜爱,并且表示明天要来店里亲自接它。
这会儿还早,店里依然冷清没什么生意。肖行堪昨晚没睡好,今天精神状态恹恹的,看了一会儿店里关于做奶茶的书,就没什么兴趣丢在一边,盯着风暴瓶内静静地飘落小雪花。
他望着瓶身的名字发呆,昨晚也是这样昨晚他翻来覆去想了一夜,又把之前和杨兆的聊天记录翻出来看了一遍,最后睡不着觉半夜起来上厕所,上完厕所坐在桌子旁边盯着风暴瓶看。
看着看着就有点困了,他趴在桌上打了个盹,好像梦到了杨兆。
杨兆在他的梦里依然是笑得十分温柔的样子,他梦到杨兆对自己说:堪堪,我喜欢你。
醒来的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不配拥有杨兆的喜欢。
他什么都没有办法给杨兆,甚至连和杨兆在一起的勇气都没有。
快到下午时杨兆发消息来说接他,两个人明明在同一栋楼只隔着几层楼的距离,但是那一瞬间肖行堪心里忽然产生了排斥感,打在聊天框里的回复内容被删除,拖到最后,他没有回复那条消息。
给高淇发消息说自己不舒服想请假提前半个小时离开,高淇也表示理解,让他看着没什么客人就关店先回去。
他挂上打烊的牌子,收拾了卫生,出门去扔垃圾。
扔掉垃圾转身时,正好看见大楼楼下走过两个交谈的人,正是杨兆陪同一名金发的外国人,两人都是西装革履,脚步沉稳速度却一点也不慢,很快进了大楼,谁也没有注意到这边在看他们的人。
肖行堪盯着他们的背影进入一楼大堂,隐约听见杨兆在用英语和身边的人谈笑风生,那种属于精英的气度和作风像是敛在刀鞘中的利刃,看上去低调无害,但在适当的时侯能够光华照人。
那才是属于杨兆的世界。
直到这个时候,肖行堪才真真切切感觉到了自己和杨兆的差异。
他转身,回到店里,拿起那瓶刻着杨兆名字的风暴瓶,打开玻璃瓶上的活塞,然后将里面的液体倒进洗手池。
他看着淡蓝色的液体和细碎的结晶流入下水道,忽然感觉自己倒掉了一心的喜欢。
第二天早上,高淇一大早来了后,显然对肖行堪送他的风暴瓶爱不释手,转头一看肖行堪带来的另一只瓶子里空空如也,一眼看过去只留下漂亮字体刻下的一个人名字。
这个瓶子也是拿来做风暴瓶的?高淇凑过去,看见瓶底残留着溶液,好奇地问了一句,怎么里面没东西了?
肖行堪望着那个名字发了会儿呆,摇摇头:不是。
高淇哦哦两声,感觉肖行堪脸色不大好看,又多问了句:你是不是还病着?感觉你没什么精神。
抱歉肖行堪说完这句话后,还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他想高淇就是同性恋,正好今天也在这里,想问一些关于那个圈子的事情,可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萌生退意的人会下意识避开相关话题,仿佛将自己固步自封在某个地方就会减少烦恼,可是烦恼往往来自于内心的不安宁。
高淇看出来什么,只是指着空瓶上的名字笑着说:我猜,这个瓶子一定是要送给某个重要的朋友吧?是女朋友吗?
肖行堪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不是是一个男人。
这样一份手工制作的浪漫礼物,镌刻着一个人的名字,想必那个人意义很不一般吧。高淇感叹一声,是喜欢的人吗?
他感觉得到肖行堪有烦恼,而且总是欲言又止,想问什么又没有开口,作为老板,如果不是想谈加薪或者离职,那么就是生活上的事情了吧。
肖行堪踌躇片刻,看着店里没客人来,低声问:高淇哥,同性恋,真的会遭到排斥和歧视吗?
这个问题啊高淇笑了,在当前这个社会,有些事情,有目共睹了,不是吗?
肖行堪的脸色更为黯淡了几分。
但是你看我作为同性恋,还不是好好地活着。高淇说,人们常说击垮一个人的往往是周身所处大环境,即便内心强大的人也不可避免受到影响。可是如果没有强大的内心,不管在什么环境下都无法适应。
高淇拉着肖行堪坐下,伸手弹了弹风暴瓶,让那些小雪花在溶液中震颤。
你知道吗,曾经同性恋一度被视作为一种异常心理状态,写在某些精神和行为障碍诊断标准中,直到后来才被剔除,同性恋不是一种病症但是直到今天,有不少人提到同性群体想到的就是不好的东西滥交、艾滋等等。
那是幸存者偏差吧,肖行堪想了想说,这个群体其实有不少人,但流传出来的,被人们大肆宣扬的部分,只是看上去更为能够吸人眼球的事件。
说的挺好,幸存者偏差。高淇笑,这个社会,男人和女人,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其实大多只是普通人,做的事情也相差不多,却因为人类本性中的窥探、猎奇,往往让一些不好的事情被夸张放大、传播和宣扬。
直到今天,更为开放和多元的环境下,我们也没有被完全接受,但依然有人在为之不懈做出努力。高淇抬起头,温和的眼神注视肖行堪,有学者曾经提出以同性|爱代替同性恋这个名称以消除歧义,恋爱恋爱,恋和爱虽然时常放在一起,但意义总归是不同的。
恋和爱。肖行堪怔怔地重复了一次。
恋是一个动词,我留恋你,我依恋你,恋着你,你会发现这是空洞的,没有感情在里面。
而爱不但是一个动词,还是指人心中的那种情感,作为区别于动物、拥有语言系统和能够使用工具的高等动物人类独有的心理产物,无价,可贵,值得珍惜。高淇说,我们都希望有那么一天的到来,我爱你,也只是我爱你而已。
我能猜到你遇到的一些迷茫,我曾经也有过。高淇在他肩上拍了拍,所有一切的基础都建立在保护好自己,然后勇敢地去尝试,不让自己后悔就好。
不让自己后悔?
肖行堪将脑袋靠在支撑在桌上的手臂旁,侧过头盯着空荡荡的风暴瓶。
下班之前杨兆依然发了消息来,像以前那样开着玩笑:是不是风暴瓶没有做好,就不敢见我啦?
肖行堪盯着那条短信,依然没有回。
他想再考虑一下,再认真地考虑一下这个人和这段关系。
写着杨兆名字的空瓶子被拿回去后,摆放在寝室的书桌上。肖行堪仿佛回到了之前的生活,上课下课食堂寝室教学楼三点一线,也不如前段时间那样总是抱着手机,半点没再提起杨兆这个人,就好像这事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李寻光和苟孟西倒是半点没察觉到他的变化,唯一知道内幕的余宸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愧疚感。
他试探性地问了下:弟弟,你最近和你朋友
肖行堪抓着头发若无其事来了句:没怎么联系了,怎么啊?
他看了手机,确实是没怎么联系。连续两天的消息他没有回复后,杨兆也没有再发消息来问什么。
或许人与人之间联系的断裂,就是从消息已读不回开始的。
他这几天想了很多,什么都想,可想再多似乎都没有让他迈过那道坎。
直到周五晚上,没课后大家各干各的,苟孟西出门约人打游戏,李寻光去陪女朋友,肖行堪和杨兆在寝室呆着。
他又一次打开和杨兆的微信聊天界面,这是他这几天经常做的一件事,没什么意义,也不知道这样空等有什么结果。
余宸放在床头的手机在播放英文歌,肖行堪揉了下眼睛正要起身去卫生间,开着微信界面的手机忽然震动一下,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堪堪。
肖行堪身体微微一震,茫然地握着手机,一时却走不开了。
第20章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
然而那条消息发送过来之后,等了大概五分钟也没有消息再进来,肖行堪以为只是一条等待他回复的消息,犹豫一下正要在框内打字,一段长长的语音又发了过来。
他下意识坐直了身体,手忙脚乱去找耳机,越是慌忙越是找不到,最后他起身冲出寝室,站在走廊上听这条语音。
发语音过来的人在那头对他说:堪堪,我猜你这段时间一定在想很多事情,我也是。
长久的沉默后,男人低沉温柔的声音再度响起:我想我一时冲动的举动可能给你带来了不少影响,可能有正面的,也有负面的,是我欠考虑了。
有很大一部分人在年轻时,其实是没有勇气去真正爱一个人和接受别人的爱的,他们自卑于无法让自己变得很好而给对方更好的东西,反而会让自己错过很多
而我比你大很多,我想让你知道的是,和我在一起不会成为你的负担,一条艰难坎坷的路我已经走过了,那么我就可以在你走这条路时给你适当的引导,这或许是我作为年长一方的义务吧。
语音到这里就结束了,肖行堪颤抖着手再一次点击播放,听到杨兆声音响起的瞬间差点没忍住突然汹涌而出的泪意。
他靠在身后墙壁上,慢慢地蹲了下去,感觉到这么多天一直遮在眼前的浓雾被杨兆几句话拨开了。
肖行堪蹲在地上,反复听那条语音,听了许多遍后忽然跳起来,一头扎进寝室风风火火抓起放在桌上的玻璃瓶,找到之前剩下来的天然樟脑,换了鞋拿着钥匙又冲出门去。
躺在床上做面膜的余宸被他动作惊起,回头大喊:弟弟你跑什么!的时候,肖行堪已经摔了门连影子都找不到了。
周五的晚上还是有化院的学生上实验课,一般实验室位置是坐不满的,老师大概会交代几句后就让学生自己下去做实验。
肖行堪悄悄混进正在上课的一个实验室里,大家乱糟糟的一团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也没有人注意到溜进来的肖行堪。
他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浑身都还在微微发抖,但眼睛里却有一种执着和冲动。
按照记忆中之前做风暴瓶的步骤,他找到所有的试剂,一点一点配好,然后倒入玻璃瓶混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它。
直到有人喊了一声:同学你实验还没做完吗?我们先走咯。
肖行堪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下课了,朝几名学生点点头:你们先走吧,等会儿我锁门。
结晶没有那么快析出,时间也不早了。空荡荡的实验室只剩下肖行堪一个人,他又看着风暴瓶发了一会儿呆,窗外忽然被啪嗒打响清脆一声,起身朝外面看去,才发现一场急雨来了。
哦豁,出来太急,好像把手机扔在了寝室。
出了实验楼,在一楼站了一会儿,眼见滚动播放屏上时间显示离门禁的时间越来越近,肖行堪抱着怀里的风暴瓶,远眺直线滴水下来的雨幕一番,咬牙冲了出去。
从实验楼到寝室,穿过学校操场是最近的一条路,可是少了遮挡物会多淋一下雨。
权衡之后肖行堪感觉走哪边都差不多,于是从操场穿了过去。
下雨后晚上也没什么跑步或者是聚集着玩的人,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昏黄灯光笼罩在灯罩下,指引下方来往的人找到方向。耳边除了哗啦的雨声再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仿佛被隔绝在一个孤寂的世界,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
被雨淋湿后风一吹,整个人都感觉到从头到脚的冷意,但不知为何抱在怀里的风暴瓶仿佛生出一阵暖意,从交错的手臂传温到全身。
夏天雨多,塑胶操场一阵子受冷一阵子受热大片面积裂开,跑道上暴露出来的塑胶颗粒被来来往往的人踢得到处都是,学校后勤只能将坏掉的部分挖开等待重新填补,于是留下不少凹坑。
从跑道过去就是出操场的门,下着雨天黑了脚下也看不太清楚,肖行堪一个没留神踩进坑里脚下一滑,仰面栽倒坐在地上,怀里的风暴瓶咕噜一下滚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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