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升沉——落淮(77)
浮世升沉 作者:落淮
&浮世升沉——落淮(77)
绕过千千万万华丽的言语,正中人心意。
就如那日年却升头一回穿了白衣,是笑得明眸皓齿也好,是回眸望他时温情万千也好,都不需出口赞美。一句好看可以代表千千万万,过分的雕琢反而显得苍白冷淡。正中年却升心怀的正是姜冬沉看他看得两眼发直时,呆呆愣愣地喃喃出一句:你当真是非常的好看。
年却升忽然有话想说,也许是被这样的风景和心情感染了,回头向正看云看得出神的姜冬沉道了一句:哥哥,我真是非常非常的喜欢你。
姜冬沉看了他一眼,飞快地抬手在他发顶呼噜了一下,笑道:我也是。然后他又道,我也喜欢你。
他们从未,认认真真地,向彼此说过一句喜欢。
或许是因为觉得没有必要?也或许是因为觉得两个男人在一起说什么我喜欢你我也喜欢你过于矫情。总之现在一并都不重要了,两个男人又怎么样?他们一样是相爱的两个人,他们走到一起再走到最后要比寻常男女艰难千倍万倍。他们一样可以沉溺爱河,一样可以牵手拥抱缠绵亲吻,一样拥有表达喜欢的能力。
一样值得尊敬。
从人间入天上的过程十分漫长,等他们终于落到星神殿门口时,已到正午之时了。
姜冬沉收回四处打量的目光,正了颜色,随后同年却升一起步入正殿。星神正坐在尽头的主位,看上去也是风华正茂,年纪很轻,放在人间大约就是二十多岁的样子,神情很是温和。星汐在他身边站着,没什么规矩,实在是因为先前殿里只有他们两人,过会再来两个也没什么所谓。于是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在柱上靠着,问了一句:来了?
年却升点头回应,和姜冬沉一起行礼道:星神大人,星汐上仙。
星汐心里想:哦呦。
还挺像个人。
竹洪摆摆手,温和笑道:不必多礼。
年却升收手回去,站在静静沉默的姜冬沉身边,忽然想起临行前告诉姜冬沉让他只跟着自己不用发什么言,不由得苦了苦脸,心说一句哦豁完蛋,我也不知道和星神说什么。
竹洪大约也知道自己的地位容易让人心生敬畏,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星汐一样不要脸,于是始终和颜悦色,温着声向年却升道:这些年璇月给你添麻烦了。
年却升赶忙摇头:不,不会。给我添麻烦的是白月光,并不是璇月上仙。
竹洪闻言,低头笑了一笑:对,并非出于璇月本意。多谢你体谅,我本以为你会把璇月和白月光归为同一人事,是我错怪你了。
这时星汐终于看不下去了,向竹洪小声道:大人,你这样正经地和年却升说话,他一句也接不出来。
竹洪啊了一声,抱歉道:我疏忽了。然后十分随和地看向年却升,问道,我听说白月光反噬使你身体受了很大的影响,现在可好些了吗?
年却升点头,十分真诚道:多谢有星汐上仙悉心照顾,如今已经无恙了。
星汐闻言嘴上是十分不屑,哼了一声:谁稀罕你谢了。说着别开目光去,脸上的笑却没藏住。
竹洪见状无奈地笑道:你何时才能坦诚一点,明知藏不住,还硬是要藏。
这样一经说笑,气氛逐渐和缓了不少,竹洪不再取笑星汐,回头问年却升道:有空你们还是可以到天上来玩,当初璇月附灵时选择了你,与我们而言也是一种缘分。何况我也算看了你许多年,在我心里,也是把你当半个儿子来看的。
年却升忽然有点无语,没什么礼数地回了一句道,怎么都这样占我便宜星汐成天想要当我爷爷。
竹洪闻言便笑了,面向星汐道:还有这回事,辈分都骑到我上面去了。
星汐瞪了年却升一眼,向竹洪道:没,我就开开玩笑大人你信他还是信我。
竹洪道:我不信你,你从小就鬼精鬼精的满肚子坏招儿。
星汐解释:我又叹了口气,算了,就这么着吧。
竹洪笑了笑,知他一时小性子不必理会,回头继续向年却升道:从前我曾有意渡你成神,但此事终究不是我一人决定便可皆大欢喜,所以我还要问过你的意思。你觉得如何?
年却升一怔:我吗?然后又赶紧摆手,不不不,渡人成神哪有那么容易。
姜冬沉闻言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看了年却升一眼,却一言都没有出。竹洪这时便解释道:渡人成神自是不易,但你根骨心智都是上佳,未尝不可。
年却升还是摆手:还是算了。
说完又笑望了姜冬沉一眼,有点莫名温柔道家有爱妻,不忍离去。
谁能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句,星汐在旁边一阵咳,姜冬沉也有点不好意思,觉得在星神面前这么儿女情长有点羞人,不小心双颊便微微红了。竹洪倒没怎么意外,甚至十分欣赏地望了年却升一眼,仿佛是在认同他不为权势而抛弃所爱,实在忠渝可嘉。温下声道:我若赌神,总没有只渡你一个的道理。
年却升和姜冬沉飞快地对视了一眼,这一眼千言万语未言已尽,年却升向竹洪道:多谢星神大人好意,我二人心领了,只是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我志不在此。成神固然长命百岁永葆青春,但是只怕逃过死别逃不过生离,若是分离两地长久不能相见,如同牛郎织女却还不能双双赴死黄泉再见,这未免也太痛苦了吧。
竹洪没有言语,年却升又歪头笑了笑道:何况我们本就是凡人,亦有父母在上,兄妹左右,若两身成神,百年后容貌无别,却看着亲人朋友相继离世,我只怕我们都会接受不了,而终落得孤独。而且,从前我答应过要与他白头偕老。
是。竹洪有点动容,你说的很对。
年却升笑笑,拱手谢礼道:星神大人劳心挂念,以及这么多年的关怀照顾,我们二人在此,便一并谢过了。
竹洪自然是温言笑说无妨,随之向年却升搁置在面前阵法中的白月光招手柔声道:璇儿,到我这里来。
这一会儿璇月已重新适应了星神殿中的源源神力。应声,白月光周身焕发出一方淡淡的洁白月色,年却升同姜冬沉向后退了半步,只见一位白衣女子从皎皎明月中缓缓现出身来。
黑发垂腰,月莲怀袖。回过身来向年却升和姜冬沉微一欠身颔首表示谢意。淡淡远山娥眉,双眸温亮如月,肤白胜雪,唇红如桃色。礼过便转身,亭亭漫步一身轻纱烟云琐碎,行至竹洪身前,微一咬唇,小声道:大人,妾身让你久等了。
风吹仙袂飘飖举,犹似霓裳羽衣舞。
千回百转,终再相逢。
阮阮从姜冬沉袖子里钻出来,飞快地跑到璇月身前,脚步却一滞,像是近乡情怯一般,小小地喵了一声。
璇月却笑了,向它伸出双臂,轻轻唤了一声:阮阮。
阮阮不再迟疑,纵身跃进璇月的臂弯,极委屈地小声喵了许久,仿佛在倾诉着什么艰难想念,璇月便十分温柔地摸摸它的头,安慰道:我回来了,回来了。
年却升不合时宜地心想:我可能养阮阮养的有点糙了。
星汐这边悄悄地从台上下来,挪到年却升和姜冬沉中间小声道:我们回人间吧好吗,我真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阮阮那狗东西,在别人面前都是傻猫一个,就在璇月这儿是个小乖乖。
果然,重逢感动这种事,经历不同的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年却升更在乎的是什么?方才璇月走过去轻声讲过话以后,年却升悄咪咪地在姜冬沉耳边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才能向我称一次妾身?
姜冬沉道:做梦吧你。
星汐见年却升没讲话,心想我□□不会也感动了吧,啧了一声,向竹洪叫道:大人,没什么事我带他俩回去了。
竹洪向年却升和姜冬沉问道:不再多留一会儿了吗?
年却升笑道:不了吧,久别重逢,我们不再多打扰了。
星汐把白月光扔给年却升:拿着玩吧,我看阮阮是不会跟你们回去了。
年却升和姜冬沉其实是很舍不得的,但阮阮正在璇月那嘤嘤嘤地起劲,心想也不能阻止它去向更好的地方。于是没再多言,向竹洪与璇月道过别后,只向阮阮挥了挥手道:我们走了。
阮阮倏地抬起头来,看着年却升和姜冬沉离去的背影,忽然间很是不舍。
它从未想过,或有一天,璇月与年却升姜冬沉同时站在自己面前,它到底会选择谁。
真的是璇月吗?多少年阮阮一直在找她,现在终于找到了,阮阮自然是开心的,可如今见年却升和姜冬沉要走,它忽然又黯然了。
阮阮于璇月而言,是主人养着的一只作为宠物的猫,而年却升和姜冬沉待它,却如对待家人。
明知它可以不用吃饭也不用睡觉,却还是在每一顿都变着花样给它做好吃的,每每到了雨过天晴,年却升出去晒他和姜冬沉的被衾时,一定也要晒上阮阮的小被子。
其实阮阮并没有在它那个小猫窝里怎么睡过,它每次都睡在年却升和姜冬沉中间,捂得浑身暖烘烘的。年却升嘴上嫌弃,三番五次地将它从被窝里扔出去,还不等它自己爬回来,年却升和姜冬沉中就会有一个人先心软,那人一般是姜冬沉,温柔地把可怜兮兮的阮阮捡回来,抱进怀里,让它继续拱着。
多数时候年却升很坏,但姜冬沉很好,有时晚上他们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阮阮肯定要被年却升扔到门外边去。事完以后姜冬沉已经很累了,可还是要问年却升一句:你把阮阮抱回来没有?
于是阮阮就披了件寝衣,出门把蹲在门口的小流浪猫夹在怀里,回头进屋往床上一滚,就着把阮阮和姜冬沉都抱在怀里,睡过一个温暖的夜。
哪怕是年却升不知所踪的那四年,姜冬沉也永远把阮阮带在身边,春寒夜雨,姜冬沉衣服又单薄,夜里难免不耐寒风。这样的时候多数人都会想念自己心上人怀里的温暖,姜冬沉同样,可他没有办法。那些年他始终冷漠疏离,却几乎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怀里的阮阮,始终如一。
阮阮眼里的神采黯然了下去,可不等他决定要不要叫住年却升和姜冬沉,他们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仿佛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第82章 长终1
折腾了许多年的事情终于尽数平息,年却升本是以为,在各归其属后,日子会平淡无澜地过下去。可是天不遂人愿,浮世万千的人人事事中,注定有人不得善终。
没有办法,这是人生之浩浩大势,非一人之力可改之。
从天上回来后,家里少了阮阮,倒少了几分欢脱的生气,年却升和姜冬沉在千欢渡住几天,又回姜家住几天,日子波澜不惊。本想着在这个月过完之前就和姜冬沉一起重走他四年所走的故地,但姜冬沉一直说,再等等。
年却升知道他在等什么,在姜冬沉心里,总觉得阮阮要回来。
年却升也愿意等,于是从姜家再回来以后他们还是回千欢渡,说住过七夕,若阮阮还不回来,他们就离家去游历。
可他们还没等来阮阮,那一日清晨有人来敲他的门,年却升以为来的是安知俦侣,披上衣服去开门,可有些意外的是,门外是一道雪白身影,年却升微一皱眉:白宿?
起初才看见来人是白宿时年却升心中并无过多惊诧,他知道白宿早晚能出来的,尉迟家有在围棋之外的特殊隐蔽特技,并不能上得台面便是饲养怨灵。因而人人手中都有召怨符。方圆十里的怨灵,只要一经符文召唤,都会收归符主所用。所以年却升把白宿关到天然结界就是为此。只要他想出去,随时都出的去的,只看他自己想在那冷静多久罢了。
可是事与愿违,白宿自己也没料到为什么事情会朝这个方向发展,而且不可挽回,无力回天。
年却升看见白宿手里横抱着什么人时,扶着门框的手,猛地蜷了起来。
.
白宿时常因为要外出办什么事而久久不归,但他出门前一定会和年却清先说一声,去什么地方,去几天,去见什么人。然后在三天之内,准就能出现在年却清面前,可这一次没有。
白宿在一日早上忽然出门,没打一声招呼。接着中午没回来,晚上没回来,一连三日,都是不见踪影。年却清终于忍不住问了一个家仆:你们家主去什么地方了。
年却清是很不愿意和这些白家人交谈的。他们并不怎么给年却清好脸色,这些年为了这个亡族遗人,白家鸡飞狗跳的事已经太多了。何况他还对自家家主没什么好脸,仿佛不知感恩为何物一般,白家上下不由得心唾一声:呸,年家留下来的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他们又不敢向白宿抱怨什么,只因从前有一个新来的弟子不知这年却清是自家家主的逆鳞,向白宿埋怨了几句年却清不知好歹,只会与别人恶语相向,实在不值得家主如此庇护,接着又哼了一句:他还以为他是从前那个养尊处优的年公子?未免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谁知白宿便大发雷霆,罚那弟子十灵鞭再加禁闭一日。白宿向来还算温和,从不曾如此发落自家弟子,何况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年却升一样挨完灵鞭还能站着谈笑风生。那小弟子险些致残,白宿也再没多看他一眼。
于是白家的弟子家仆便只能暗自腹诽,偶尔趁白宿不在冷嘲热讽年却清几句。这一点他们还是敢放下心,年却清不会向白宿说的。
这次听见年却清询问家主下落,被叫住的家仆心中十分不屑地想,他还好意思问家主去了何处。也并不怎么想理他,只扔下一句:被什么人叫走了吧,谁知道呢。
年却清这一次却没再因为这般冷漠言语而就此作罢,追问了一句:被什么人?
家仆皱着眉回头看了他一眼,敷衍道:不知道,一个穿黑衣服的。
年却清噤了声,叹了口气转回房间,坐在床上,拿起了他的剑。
年却清并不知道那黑衣服的人是谁,他只以为那是尉迟家派来和白宿讲条件的密使。心想许是尉迟家又把白宿叫走做什么有关于自己的协议了。不如说绑走,条件应不下来,白宿也就回不来。
恋耽美
&浮世升沉——落淮(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