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狐——南山婆(46)
凶狐 作者:南山婆
&凶狐——南山婆(46)
林怀易吹灭了油灯,解了所有的衣裳侧躺于林絮旁边手撑着手静静地看着他。夜色之中眼眸如星辰那般透过层层迷雾而发出幽光。
若是林絮此刻醒着,就能看到这身边之人像是整个身子都像是着了火般赤红通透,毫无衣物遮蔽的躯体上逐渐地显出复杂的梵文,越来越亮,这正是当时酒僧在天谕山拍入林怀易体内地咒语。
而心脏处有一颗珠子像是在吸收他经脉中的血液般,慢慢地由起先的珍珠般大小聚积成半个拳头那般大,最终珠子边上的血脉像是枯竭了一般,纷纷萎缩落下重新回到心脏处,不再发亮。
梵文像是识路那般,逐渐地开始移动着变换位置,尽数向林怀易体内的那颗珠子涌去。
两者结合,珠子骤然发出璀璨的光芒,瞬间照的满屋子如白昼般光明。
天边像是传来了隆隆雷声,由远至近速度显然快于寻常的雷雨天,像是在找世间哪位大逆不道的妖魔罔顾天法私用极咒逆天行事。
林怀易此刻脸色苍白如纸,抬头看着上空,照样无所畏惧的勾起嘴角笑了笑:又是天谴么,来的倒挺快。这些无聊的神仙怎么就不能再换些招数我这次可不会再怕你。
电光火石间,他猛然伸出利入刺进胸膛,血液喷溅顿时糊了两人满脸。
他竟生生地将那颗覆盖着梵文的珠子从他心脏处掏了出来!
此刻他的胸口才是真正的血流如注。
雷声愈响愈烈,像是积攒了极大的怒气那般,木屋上空的一团乌云中开始有了电闪雷鸣的趋势,如鞭子般的闪电穿云破雨而至,越来越近,越来越亮。
林怀易冷哼一声,看着自己手上血淋淋的珠子可惜你们再也没机会了
在闪电劈头盖脸朝木屋挥下的那一刹那,他将血珠子塞进了林絮的嘴里,点上林絮后背上的穴位,借力让他将珠子整个咽了下去。
至此事成。
此刻木屋中躺着两个凡人。
闪电在触至木屋的前一刻收住了自己的攻势。天道无情但有眼,既然已是凡人,就自是不能再伤他。
林怀易断断续续的喘息着,抬头望天:今后,我想杀谁就杀谁,想杀多少人就杀多少人。不过就是几世的畜生道而已,我受得起。你们再也没资格来烦我。
百年前他在酒僧那处所得仙骨终在此刻于他身内碎成了齑粉。
从今往后,他妖身既毁,仙骨尽碎,不再是妖也成不了仙,只是个普通凡人,入生死轮回,一世又一世,于奈何桥上喝孟婆汤遗忘前世,于忘川洗净是非。
授生,赴死。永生永世只是个□□凡躯。
啊絮哥哥做人原来会这样疼。他在彻底昏厥之前看着边上像是有了些动静的人,迷迷糊糊的说出了为凡人的第一个感受。
我来不及看你第一眼了。对不起啊
我甚至都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再醒来
如若醒不过来,想要说的事都已经写在纸上藏于内袖之中了,啊絮哥哥你要记得看。
今晚怕自己再没了几乎所以对你做了件胆大包天的事,啊絮哥哥不要怪我,我太爱你了。
原来人世间要娶妻要嫁人竟是因为能有如此甜美的感受。我终于懂了
啊絮哥哥不要怪我擅作主张
如若来世再相见,我再道歉好了。
不过我作恶多端,说不定阎王会让我成不了人,啊絮哥哥你到时候也去山林间看看,说不定会看到我呢
好累,我先睡了
世界重新回归混沌无有。
☆、第 66 章
这一觉像是睡了有一生一世那么长,直至鼻腔中传来熟悉的米粥味。
嗯?床上的林怀易动了动手指好香
肚子还跟着思绪叫了一声,好像饿了
他缓缓地睁开眼。
映入他眼帘地还是他失去意识前的小木屋,丝毫无变化。
只是床边上站着的人差了点意思。
入京一年无论遇上何事都不曾真正黑过脸色的林絮此刻端着瓷碗,站在他的旁边,满脸阴沉的看着他。
林怀易无端的感觉若是再添点由头,他应该火气旺盛到能将这整个屋子都给拆了。
林怀易挣扎着起身,看到自己身上已经被包扎完全,伤口上的纱布渗出了些草药的绿汁和血液的红来。
这精湛的包扎手法连林怀易自己都做不到。而且他对草药的运用也没如此熟悉。
他看着床边山雨欲来不发一语的林絮,两人对视许久,直到林絮手中那碗白粥的热气开始变得零零落落,指节开始发青发白,他终于像往常那样调皮地眨了眨眼,开口唤道:啊絮哥哥
林絮猛然捏紧手中的碗,重重的将其放在边上小桌上,瞪着林怀易怒道:狐狸,你好大的胆子!
林絮真的觉着自己是倒了血霉了碰到这么个不让人省心的货。
五天前他恢复所有记忆后从床上醒来,结果却看到了差点把他吓得重新去投胎的场景。
身边的林怀易本就白于常人的脸上是完全没有任何血色,嘴唇已然发青,浑身像是在自己的血液里泡了个澡,从头到脚,甚至散于旁边的发丝上都染上了血。
小溪那般,顺着床沿向下滴落。
他不知自己醒来离林怀易晕过去这期间隔了有多久,只看到林怀易左胸的伤口虽还在流着血。但有干涸之势。
睁眼这幕慌看横刀于千军万马前都毫不变色的林絮哆哆嗦嗦的伸手探林怀易的脉搏。
直到感受到手上微弱的跳动时他才冷汗淋漓连滚带爬的下床去找包扎布条和之前存于木屋之中的草药,甚至下床时没站稳还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
活了这么久,他是真的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
他颤抖着双手将救命的草药用最快的速度捣碎,敷于林怀易前胸那个拳头大小的伤口,再用布条扎好,守在床边整整五天。
他五天不敢阖眼,除了去找药来换甚至都不曾离开过床边半步。
像是照料曾经几乎被雷劈死的狐狸那般,细细地给他擦拭身体,给他换药再重新包扎,给他将米煮成稀粥,一点一点的喂,细细看他如今已经长成的眉眼
林怀易的脉象不稳,时好时坏,他昨日握着掌心这双毫无动静的手,突然想到若是林怀易就从此离世,他就去寻他,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去寻。
把自己来不及给的宠爱全给他。再也不分开。
啊絮哥哥狐狸再唤了声。他看着边上眼圈有些发红的林絮,张了张嘴,想给勾起嘴角露出笑容,可话音还未冲出口,心中却尽是凄惶,胸口一闷,眼泪汹涌而至。
欢迎回来。
从此他是右将军,也是姑师二王子。是林易清也是林絮。
是那个能深夜将他骗出府喝酒听曲的浪荡公子,也是行不更名坐不改色的小学究。
是能手把手教他写字的先生,也是给了他无尽柔意的良人。
林絮见他流泪,最后点存余的怒气也没骨气的瞬时消散。
他俯下身,轻轻拭去狐狸泪痕真是拿你没办法
饿了吗?我去把粥重新热一下,你再躺会儿。他嘶哑着声音,强忍着心尖酸楚,贴近了林怀易,在他额头留了个温热的吻,打算起身去热粥。
就像那天意外在将军府留宿那般,他的衣角被同样无力的小指轻轻勾住。
他低头,回拢托住这双有些颤抖的手怎么了
林怀易此刻半坐靠着床,精力不济,不能像之前那样巧笑倩兮的说甜言蜜语留人,只得勾着林絮的衣袖,不肯让他走。
林絮看了看边上的碗,倒是并未冷全,还能看到些热气,也就没再迈步子,那先将这碗喝了吧。
这会儿林怀易才有气无力的笑了笑,微微的张了嘴等着林絮来喂。
林絮细心的将半碗稀粥给林怀易喝下之后,擦了擦他的嘴角,扶着他重新躺平
你再睡会儿他看着床上欲言又止的人,抚了抚他的头我陪你一起。
林怀易这才被顺了毛那般,努力往里面挪了挪,空出了块地给林絮。他就像不放心身边的人会趁他睡着后走了似的,悄悄地伸出右手找到林絮的左手,与他十指相扣。
林絮无奈地看着如此小心翼翼的林怀易,他其实的确打算趁人睡着后再去采些药来换的
罢了,随他。
他替林怀易掖好被子,将人往自己身边拢了拢。听着林怀易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声,五天强撑着不起的困意也登时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随同边上的人沉沉的睡了过去。
自林怀易从昏迷中醒来后,两人又在木屋磨蹭了一周有余,估摸着若是再不回京,怕是要被人在城门口张贴告示的寻了,林絮于是就打理了屋子,将林怀易背在身上下了山。
你这小子长得还挺快。他一步一颠的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找林怀易说话,不让他睡着。
深山老林瘴气浓厚,林怀易又已是凡人之躯,受的伤也未好全,若是睡了过去,极易被瘴气侵体,到时候不准还会患上什么其他病症来。
嗯,不长得快些怎么照顾絮哥哥。林怀易幸福的将脸贴在林絮的后背上,听着他由胸腔发出的沉闷声响回道。
林絮:现在是谁在照顾谁?
啊絮哥哥,你是何时将老酒鬼给你的手串待在我手上的?他疑惑的看着手腕上那串珠子,晃了晃。这手链本是酒僧拿来给林絮护体之用,他这些日子时醒时睡,整个人都混混沌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上多了这串黑珠。
你还在昏迷那会儿就带上了,不是可以护身么,你现在更需要这东西。林絮顺口回道。
其实是他苦守床头时看到夜色之中手串在发着幽光才忽然想起此物说是有护体之功效,于是也不管到底有无作用,就拆了下来戴在林怀易手上。
不过老神仙给的确为宝物,手串戴于林怀易手上时光芒大盛,每个珠子中逐渐弥漫出袅袅烟雾持续不断的供养给林怀易,直到他醒来的前两个时辰,烟雾才止住。
也是由此激发,他熬了些粥等着林怀易醒来。若非如此,他的伤一周之内必是不会好的如此快。
有机会再见到那位老者,还需多道谢。
身后的林怀易却久久未回复。他疑惑的转头看了看嗯?难道又睡着了么?
就在他转过头的那瞬间,林怀易探身向前环住他的脖子用嘴唇碰了碰林絮的嘴角。
闹什么呢?林絮嗔骂这会儿了还不忘吃豆腐么?他继续朝前走,不过眼里止不住的笑意透露了此刻内心的悸动。
只见林怀易伸手按着林絮太阳穴处转了几圈:可是你头疼起来怎么办?
酒僧将黑珠给林絮本就是为了护他不受过往回忆反噬。
因为林絮的过往尽非蜜糖,甚至比□□还毒,比寒风更刺骨。
有亲人相离,有挚友背叛,有君臣猜忌。有临死被利器刺穿血肉的剧痛后半生鲜有幸事,尽是些无边的苦痛烦闷。
边上那只狐狸还经常不让他省心,老是闯祸。
这些能熬的或是难以承受的都会随着他记忆恢复排山倒海的朝他在一瞬之内压来。
若非心智异常坚定或是有护身符的人,几乎在那一瞬就会疯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当时确实起了不帮他找回前世记忆的原因。
因为过个安稳日子也无妨,人总归活一世前尘尽忘,又何苦折腾。
你说头疼啊林絮刚像说自己熬过几次也就习惯了,他本就对各样疼痛习以为常,又忽然止住话音,眼珠子滴溜一转小狐狸亲我一口就能少疼些。
两人师父带徒弟,这副油嘴滑舌的贼样如出一辙。
林怀易被突如其来的不正经砸了个晕头转向,好久才清醒。
他深知越是关乎自己的事,按林絮的性格就越是不会明说。
他既然会用这些混话来搪塞,也意味着其实林絮熬的甚苦。
那我就多亲亲啊絮哥哥吧。他低低地说,更是抱紧了前面之人。他不愿意说就不说吧,本来让这人承认什么事就是比登天还难,他也不奢求林絮真正对他开口。
不过今日林絮犹豫许久吗,最终还是缓缓开口:刚开始的时候的确有些承受不住,像是有人拿钉子一枚枚敲入我骨髓中那般,不仅是头,浑身都疼。
今生与前世记忆交杂,我差些失了对脑海中画面的判断能力,不知道这些是我的想象还是真实存在过的事这些感受在夜晚最盛。
只是多了几次之后,也就逐渐习惯,疼痛袭来时就什么都不想,躺你身边睡一觉,慢慢的也就好了
躺我身边睡一觉就好了说的倒是轻巧。
在人拿着锤子王自己身体里钉钉子谁能睡得着?
☆、第 67 章
林怀易心里暗诽。不过林絮此刻能将感受告知与他,本也就是破天荒的事
。像是从未得过甘甜的人今日突然尝到了小口蜜那般,即使只是只言片语,他也还是足够满足。
那下次再疼之时告知于我林怀易贴在林絮背后闷闷地说道风雨共渡,陪你同行。
真的长大了。林絮笑着说。
他此刻两世记忆在脑海□□存,即看得见如今林怀易身为裕成王的模样,又记得起当年这人天天闹腾调皮捣蛋的样子。在灵渠面条里加糖,在他的茶里加盐,无恶不作。
想至此他也深觉亏欠,本想护这小家伙一世,或是等他何时在人间玩腻了就回他那山间继续做个小霸王,没想到却在半路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
若不是想在此地等着他,林怀易也不必做这个麻烦的大魏王爷。本就是山林野兽,让他朝人下跪行拜礼是他之前怎么都不会去做的事。
他欠下的债太多,怕是余生都再难还清。
两人回到山脚下牵马匹时,那小虎牙都快急哭了。
除岁那日他并非当值,林怀易也只是说去趟天谕山,让人不要跟着。谁能想到他们一去居然如此久。
王爷林公子你们可总算是下来王爷?!林怀易这副命不久矣的样子看得他从原地蹦两尺高,急忙向他们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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