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万死陛下万受——俞夙汐(82)
臣万死陛下万受 作者:俞夙汐
&臣万死陛下万受——俞夙汐(82)
那人抬头一苦笑:兹事体大,还望陛下成全,况且,臣。。。也着实支撑不了多时了。。。
越凌抬眸瞧上那张惨白且略带浮肿的脸,心内阵阵抽痛。如他所愿,屏退左右,且踱开两步:说罢,何事。
无他,先前我错得太甚,乞你原宥而已!那人似吐息平定了一阵,才一气道出此言。
越凌顿有受作弄之感,一拂袖:此就是你口中之要情??
那人受他这一叱,不但不惊,面上反是隐隐显露一丝神采,不紧不慢道:陛下因前事郁结,以致圣躬不宁,我若不来,陛下的心结又如何能解开?难道此还不为紧要么?
啪!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回荡在房中。那人颤抖着抬手指向门外:你。。。你滚!
凌。。。你怎还如当初一般,一旦教我言中心事,便。。。
倏忽一个花瓶飞来,重重砸在肩头,终令这喋喋不休之人住了口!然下一刻,却如失了根基的枯木般,直直向后仰倒去。
越凌怔住,一时竟忘了唤人。半晌,才迟疑着上前:一个花瓶便能砸死人?尤其是这等混账之人!越凌自是不信。再想起他曾经对自己的种种欺凌与作弄,心中便怨恨横生,一脚揣去:先前装病,现下装死,你当真以为我是可由你任意欺侮作弄的么?
那人依旧无动静,越凌不禁有些惶张,却又怕他故技重施,一面蹲下身,一面道:南宫霁,你若作弄我,我定不饶你!言间,一手探了探他脉搏,再移手上额头,却瞬时变色,急唤朱贵善。
第140章 纠缠
秋雨连绵,时密时疏,却也断断续续,下了两三日。
雨打芭蕉的噼啪声,令窗下之人无缘由的觉心烦。举目下望,几日苦风凄雨摧残,园中残余的一点红紫也已谢尽,零落成泥。
秋将尽。
内中传来两声轻咳,将窗下之人由神思中拉回。抬手关上窗,缓步踱入内去。
床上之人依旧闭目躺着。
既醒了,还不起身作甚?越凌的语气,略为不耐烦。
那人睁眼,半尴尬半无奈:浑身酸痛,实是爬不起!
越凌冷哼:至少是性命无虞!
南宫霁讪笑。
罢了,你这两日且好生将养,听闻璧月婚期将近,未免耽延,朕五日后遣人护送你二人回蜀!
南宫霁猛然抬头,满面痛色:你。。。还要赶我走?!
你是蜀王世子,朕无缘由留你在此?
凌。。。我已知错了,你莫这般绝情可好?那人已是哀求。
我若绝情,你今日便断然不会在此!莫以为你与朱贵善私下为何谋算,我全然不知!你是今日才醒么?南宫霁,你且知些趣,身为外臣,私自入京已是大罪,还敢擅闯禁苑,你果真以为我会对你一再留情么?
见那人还要辩解,越凌挥了挥手:我留你下来,是要与你道明心意,前事我已悉数忘尽,再不必提起,从今往后,你我惟余君臣之份!至于南宫璧月,朕念她年少无知,前事便免于追究。然你记住,仅此一回,再无破例!言罢,转身便走。
耳中闻听身后动静,脚步已加快,却还是晚一步,手肘教背后伸来的一手拉住,虽用力欲甩脱,然那方才还自言浑身酸痛之人,却不知哪来的劲道,恁是不松手,且还将整个身子贴近上来。。。
既挣扎不脱,越凌顺势一脚向后踢去,即刻闻得一声痛呼,那人往后踉跄去,只是手上依旧未松,二人一同倒地。
头又始眩晕,心口也阵阵闷痛,越凌双眉紧拧,一时不能言语。幸有一手不停替他按揉着心口,且温言宽慰。稍许,不适渐缓。睁眼,恰对上那双满怀忧虑的眸子,竟一时不知滋味。转开眸光:何必?
那人伸臂将他揽进怀中,前额轻抵他额角,在那无暇的侧脸落下一路细吻,下到耳根。。。
越凌一震,惶张躲闪。
那人面露无奈,却也只得停下,一手上到他后背,轻抚宽慰:凌,自我离开汴梁起,便一日未断过对你的思念,可谓食不甘味、夜不成眠,终才是明白,离了你,我便是坐拥天下,也是无趣!那人开始絮叨,犹如呓语。
这等梦话,越凌虽告诫自己不可信,却偏是眼眶已泛红。强自镇定片刻,冷声一嗤:自欺欺人!
南宫霁抬头凝视眼前那张冷色中且带三分恼意的脸,竟显委屈:凌,你为何不信我?我是失过心智一阵,然而十年之情,怎可那般轻易教抹消去?我虽曾怨怪你,然也是之后才想清,不是因你要夺我权位,而是因你欺瞒我!纵然这般,我却无法对你忘情,实是。。。日思夜想,几要成疾!你自不晓,当日在李府见到你,我是何等惊喜!只是,那时我,心结尚未得解,因而。。。时至今日,我已醒悟,王位于我,虽并非全不紧要,然较之于你,却实可谓无足轻重,反言之,要我舍你而取王位,乃是万万不行!凌,世子之位,我不要了,权势富贵,也皆可抛去,只求与你朝夕相伴,形影相依,自此便再无憾矣!
越凌怔怔望着眼前人,目光迷离,心绪还杂乱:一阵凄楚,一阵恼忿,一阵,却又横生宽慰。。。许久,别过脸以掩泪目,口中却还恨恨道:你此刻舌灿莲花,便欲文过饰非?世子之位,是可任你取舍的么?你现下信誓旦旦,权势富贵,皆可抛却,然此言,是否似曾耳熟?将来,你又或满腹怨悔,恨我毁你前程!那时,我又情何以堪??
南宫霁轻扳回他脸,令他直视自己,一字一顿:凌,我今日,字字句句,皆是出自肺腑,你若不信,大可剖开我的心一探!
片刻沉寂。
越凌忽一用力,欲推开那人起身。可惜才爬起一半却又坐倒:腿软无力!只得勉强挪远几寸,背对那人。身后,那人小心翼翼牵住他垂于身侧的手,却教他甩开。
凌。。。
住口!离我远些!且将此些肺腑之言留与与你伉俪情深的宇文氏去言罢。难为她对你一片真情,不惜背弃家族、对你舍命相护,你对她亦是难舍,却还敢在此妄言欺我?
但闻他似尚为前事置气,南宫霁但显惑色,低头思忖片刻,才为恍然:凌,你实是太过。。。多心。你当日不辞而别,我不舍之外,却还颇疑惑,想你我本已近冰释前嫌,你却为何忽改心意?当下才知,原是。。。
越凌愈发恼羞,又欲起身,不料身后人更快一步,已贴身上来,将他拉回怀中,端起他那张因气恼而泛红的脸:
凌,事并非如你所想!宇文柔素,是个温婉女子,却也可怜,若说我对她存有怜惜,我断不敢否认,然说我对她有情,却着实是冤枉!当初我奉父命以之续弦,并非情愿,一则因心中已容不下他人,二则乃早知二弟对她有意,我本欲成全,岂料二弟胆怯,不敢吐露,加之父亲急于对宇文一族加安抚,才不得已草草成就这桩婚事。
自柔素入府,便久受冷落,我心内,自然愧疚,遂对她尽量显和悦。你现下或怨我当日置伤重的你不顾,而去追赶她,却不知此事另有内情,彼时父亲怒意正盛,对宇文氏恨不得斩尽杀绝,若他知晓二人私奔,莫说柔素,便是二弟的性命,亦为难保!而你虽还昏迷,御医却言已无大碍,遂我才敢将你托付与李琦与璧月照看,亲去找寻那二人。只是孰料,终还令你多心。。。
越凌垂眸不发一言。
南宫霁有些情急:你若不信,可去问李琦与璧月!略一迟疑,又道,甚是二弟与柔素,当下他二人便在洛阳。
越凌诧异:你将他二人送离了蜀中?
南宫霁颔首:父亲要尽拿宇文一族的余孽,我怎敢冒险将她留下?言罢,却又自嘲一笑:说来,同为救人,我费尽心机,你却只需一道圣旨下,便水到渠成。早知这般,我当初还何苦。。。
那人凝眉。南宫霁自识眼色,即刻止住下言:也是,此刻,提那些作甚?
好在,宇文氏之乱,终是平了,也幸在,你身侧之人皆无恙!否则,你此回前来,当又要向我问罪了罢!倔强之人又一面嗤着扭过头。
你怎。。。那本是与你毫不相干,我怎会无故怪你?南宫霁但觉莫名。
怎无干?若非我逼你父亲惩处宇文氏,宇文氏便不会反,若非我当日受伤不起,你便即刻可去追敢二人。。。再说来,璧月逃婚,自更与我脱不去干系!此些,不皆是吾之过么?
凌。。。南宫霁颓然。良久,你我当初,所以起那无谓争执,不过是因身后,各有牵绊罢了。自然,也或有时我心胸过狭,令你为难。只是从今往后,我自不会再错!然你也须信任我!至于璧月,实是我过分大意,才致今日之果,你放心,我不会令她一错再错。
那人哼了一声,终于未再反驳。南宫霁会心般释然一笑,且又将他拥得紧了些。
多日秋雨停歇后,三五日间,北风已肆虐起。汴梁,终是入冬了。
此时,宫中终迎来一良讯:周贺延已寻到,当下正在上京的路上,近日可抵!贵善闻此,也松了一口气,这些时日,她虽尽力为圣躬调治,然却是愈来愈难见成效,而冬日苦寒,对圣躬更无益处,照此,她尚忧心圣躬难撑过年去。好在,事终现转机。
皇后于此自是发自心底欣悦,这日召见,相较平常,话语也显多了。说过此事,又与贵善闲话各处,终于问到南宫霁。
提起此人,贵善便满腹牢骚,一个小小风寒,明明日前已痊愈,却偏要装作寒热未退,成日唤着这处疼那处痛,一旦自己稍显不耐烦,他便使劲解数威逼利诱,令自己屈从,替他谎言欺上。
皇后虽不明内情,却对南宫霁滞留禁中一事显存忧虑:世子既患疾,一时不得已留在禁中,虽于理不合,然于情,倒也可为通融,只是,此事万一外传,还怕外间生议。。。她早将贵善作了心腹,因而出言,也少避讳。
贵善挠了挠头,试探道:那圣人,可曾劝谏过官家?
皇后摇头:说来你或不知,世子曾伴驾愈十载,今上尚在东宫时,他便为伴读,据闻二人甚为相投,那时,世子便常得许留宿禁中,因而宫人等,皆习以为常了。只是事过境迁,今昔已不比往日。。。
贵善奇道:如今怎就不可了?
皇后屏退左右,才将前事娓娓道来。
贵善听罢,甚不解:只因一女子,何至如此?那南宫霁看去,也不似怜香惜玉之人啊!
皇后笑道:宇文氏据闻姿色可是上佳,南宫世子亦是多情之人!想当初,贡酒一案原委不明,朝中皆将矛头指向蜀中,好在之后查明元凶为宇文氏之兄,按理,事已至此,世子便应弃车保帅,息事宁人!孰料他偏反其道而行,挺身维护宇文氏,令官家震怒,朝中亦请惩之,然官家念在旧情,终不忍心,此事遂不了了之,且之后官家又许他归蜀,朝中自为哗然,以为官家轻纵之,难免养虎为患。遂我才忧心,他此回私自入京,若教外得知,难免招非议,徒为圣躬添扰啊!
贵善这才恍然,然又嗤道:南宫霁此人,不过好色之徒,甚底多情,圣人实是抬举他了,到底,还不是因那宇文氏颇有姿色。。。
皇后轻叹:也未必,所谓承恩不在貌。。。宇文氏虽说不幸,然若换处说来,得婿如此,复又何求。。。转眸,却见贵善面带惑色望着自己,面上顷刻一热,心内直生悔,不知怎就胡言起了,好在贵善心粗,不至想多。遂即刻一转话锋:倒是。。。我怎觉你对世子多有成见?既这般,却为何还帮衬着他。。。
此言不提还好,一提起,贵善满腹的怒气便汹涌而出,恨恨道:还不是因他屡次。。。要挟二字险要出口,幸一时醒转过,倏忽闭嘴,眸子轻一转,怒色便转作了笑意:还不是,因我心善,先前受了南宫郡主所托,教我照应他些,思来郡主可怜,此刻也着实离不得他,遂才不得不违心为此。
皇后到底年轻,心机清浅,对此拙劣之谎言,竟也不至生疑,且叹道:这倒是!说来当下郡主独自在外,无人照应,还令人忧心。
贵善沉吟道:郡主。。。实则,已求我多回,教我求官家许她入内。。。探兄。
皇后闻之,轻一凝柳眉,似有所思。半晌,沉吟道:那你。。。可曾回禀过官家?
贵善忙摆手:我怎敢?
皇后转回眸,一时似自言:你说,世子无端携妹入京,又屡次求陛见,是何缘故?
这。。。贵善不敢妄言。
再说回南宫霁,其人近时似是染了一种怪疾,浑身痛楚,难行寸步,也不可为搬动,贵善但言是风寒之后症,虽无性命之虞,却一时难愈。越凌闻之,仅报以一嗤,虽未再言驱逐,却依旧是冷色相对。
南宫霁那厮于此倒全不在意,反之,看去住得还极安逸。但疾略好时,便求陛见,名上为谢恩,实则是纠缠,越凌不胜其烦,便要教驱赶出去,那人每每此时便会因惊厥而疾重,当场不是痛楚难忍,便是晕厥,徒教越凌置一肚子闲气。
初寒带来的阴霾,还经了数日才得消散。终于盼得一个晴日,可惜园中各处,已是凋零残败,满目萧条。
午后,情暖无风,临湖小榭,一人独自凭栏,看去百无聊懒,偶向湖中投掷下甚么,撩起圈圈涟漪。
作甚呢?这等天色,小心受凉。身后,传来那熟悉的声音,你这两日精神不甚好,何必又走这般远出来?
躲你!越凌头也未回,却答得爽脆。
躲我作甚?我又非洪水猛兽。果真厚颜,言间,一手已搭上他腰。
南宫霁,你究竟要怎样?
我。。。还能怎样?那人显委屈,只想如眼下这般陪在你身侧,也不可么?
我已说过。。。越凌有些心烦。
我知道,是我一厢情愿。。。纵然你已念不起旧情,我却不能如你一般忘却。。。你便作我是个无聊闲人,留在身侧与你逗趣解闷也好。。。然终有一日,我会令你回心转意!
风起,唤出寒意。伸手探去他袖中:手这般凉,出来也不知添件衣裳么?一面蹙眉,一面执起那双微凉的手于掌中轻搓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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