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无间兮养白龙——步帘衣(37)
修无间兮养白龙 作者:步帘衣
&修无间兮养白龙——步帘衣(37)
面对情绪过于激昂的邬波离,白龙转过头对步青云露了一个嫌弃的眼神,毕竟要真算起来,这邬波离还是步青云的徒孙,步青云低声笑了笑,没说话。
差不多要到白龙下海吃鱼的时候,白龙看了眼步青云,干脆利落就不见了。
邬波离对着白龙消失的地方一脸崇敬,还正儿八经道了句送别。
看他这样,步青云属实脑壳痛。这孩子哪里都好,唯独有两点比较愁人,一是从未出家时就根深蒂固的贱民心态,二是过于固执。
这孩子固执到什么地步呢,那就是步青云或他师父随口说一句话,他都能记住,甚至能践行。除非他们所说的,有什么迷惑或者矛盾之处,那样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问出来,直到得到合理的解释,然后继续记住并践行。
某种程度上,连步青云都对他甘拜下风。
所以对于是邬波离而不是其他人前来中原找他这件事,步青云可以说是早有预料,包括邬波离还未坦白的部分。
次日,步青云去村里帮烫了腿的打铁师傅治伤,因为邬波离一看就非!我族类,未免横生枝节,步青云不许邬波离跟随,派他守庙。
说得好像那破庙真的有人愿意进一样。
但邬波离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一丝不苟地守在庙前。
后知后觉有几分不好意思的白龙用云朵托了两颗苹果,故意没去看步青云在哪,打算把苹果往破庙里放下就走。
这是给步青云的。
在邬波离眼里,龙神大人十分威严地进了破庙,十分威严地说了这句话,然后十分威严地就要飞走。
请等一等!
白龙一个没注意,邬波离就结结实实咚地一声跪下了。
楼迦大人,请您听我一言。
既然这样恭敬地称呼步青云给自己起的名字,白龙内心暗暗点头,大发慈悲地给了邬波离一个说话的机会,说。
邬波离还是那副唱歌一般的虔诚语气:邬波离实在无法面对良心的煎熬,对大人说的慌,无时无刻不在刀割着我,我是多么可恶的人啊,楼迦大人,我要向您坦白我的罪行,我欺骗了大人。不,向您坦白也是在逃避我的业障,我应该勇敢地对大人道出真相!谢谢您楼迦大人,您的清澈让我看清了自身的虚伪与可厌!
闭嘴,白龙打断他神叨叨的长篇大论,你说你骗了步青云?说清楚。
然后白龙又被迫听了一长段充满了感叹词的回答,等邬波离说完,他才终于把简单的事实提炼出来:邬波离偷听了他师父与使者僧人的对话,他师父要求使者僧人务必将步青云带回天竺,生死不论。邬波离认为他师父已经走上了歪路,所以拿走了使者僧人的信函,留下自己写给师父的信函,偷跑出来找步青云。
邬波离虽然为对步青云说谎而痛苦着,但他坚信步青云可以将他师父拉回正途,而且似乎丝毫不怀疑就算他对步青云坦白,步青云也还是会跟着他返回天竺。
! 白龙疑惑地看着邬波离,你师父一心要置步青云于死地,你为何笃定他会听步青云的话?何况,你怎么知晓步青云愿意跟随你前往西方?
因为他是我们所有僧人都敬佩的大人,邬波离对步青云的盲目崇拜之情溢于言表,大人精通佛法,一定可以在菩提布萨上说服师父,大人慈悲为怀,我师父是大人悉心教导出的徒弟,即使师父一时行差踏错,他也一定不会真的弃师父于不顾。
弃师父于不顾?
步青云对禽兽畜生都一视同仁,怎么会抛弃自己的徒弟?
白龙眯起眼睛:你师父对步青云做过什么?
邬波离满面同情,师父误信了小人对大人的诋毁,才会将大人请出了天竺。
请出?白龙一声冷笑。
确实是请出的,邬波离认真解释,师父跟在大人身后,步步跪拜,依依不舍地将大人送出了国境。
白龙感觉像是有天趴在云上不小心看到田蛙吞了只苍蝇。恶心。
他一瞬都不想再在这个破庙待下去了。
要走之前,白龙看到了与破庙格格不入的东西。
不是他带来的苹果。
而是一朵似乎刚摘下不久的,楚楚动人的莲花。
白龙冷声问:那是什么?
邬波离循声望去,看见莲花,不由微笑起来:大人很少对外物展露喜恶,唯独很喜欢我天竺国花水莲。我在来时途中看见,思及大人喜爱,便用灵气一路养着它,将它献给大人。
邬波离灵气并不算充盈,他没有用灵气治自己的背伤,却用在一朵想送给步青云的莲花上。
邬波离的笑容很美,是发自心底的满足的微笑。
白龙天性亲水无惧寒暑,此刻却感到心头漫过一丝寒意。
邬波离眼前一闪,白龙就不见了。
第61章 黑白不分
我已经知道了。
面对特地赶来告知的愤愤不平的小白龙,没等他开口,刚给铁匠换好药、走在帮人挑水路上的步青云就未卜先知地说。
白龙眯起眼睛,龙须飘起来,有几分真正生气的模样,沉下声来问:你早知道了?你从哪儿知道的?
步青云肩上是根粗木扁担,挑着两个装满溪水的木桶,步伐和气息都一丝不乱,轻松回答:猜的。
白龙踏着小云朵飞过去就是一尾巴。
我与他们相处时日甚久,步青云伸手安抚性地点了点小白龙的爪子,脚下不停,他们的行事作风,我多少能猜到。
扁担吱呀一沉,是白龙落在了扁担上,趴在步青云手边,盯着步青云道:那你说说,他们要干什么,我看你说得对不对。
步青云抬头看了看,村落就在眼前,手上覆了层灵力,往白龙四周一圈,将他隐匿起来,才道:邬波离是自己偷跑来的。
哼
他师父想抓我,邬波离想让我救他师父。
哼
信函么,确实是他师父所写,那就是邬波离从使者身上偷来的了?
猜的全都对。
白龙越听越气,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把爪子往步青云手上一搭:你全都猜到了,还要跟着他去,为什么?
步青云唔了一声,像是在思考,一时并未答话。
就在白龙要沉不住气用尾巴拍人的时候,他听见步青云终于回答:此事源头由我而起,也该由我终结。有始有终,因缘果报。我也已经活得太久了。
听了步青云的回答,白龙莫名心慌,话语间带了分急怒:活得太久?你活得有我久吗!
可你是龙,步青云用一种很耐心的不疾不徐的声音说,我是人。凡人是不该活这么久的。!
白龙越听越急,反驳道:现下凡间那些修道修佛的,都活很久!
他们,步青云提及这些所谓的修真者,似乎有些不喜,又隐约有分感叹,至多也不过活到百年罢了,乡间野老也有活到这个岁数的。哪里像我这般反常呢?
白龙气得甩尾巴:活就活了,谁还不让你活了不成,按你说,我也是反常之物,难道我也要故意去见个想要我命的人吗!
步青云却笑了,反手捏了捏白龙的小爪子,可我是人啊。
跟步青云讲话,就好似凡人说的鬼打墙,白龙终于被气得不想理他,哼了一声,偏过头不看步青云,假装看路边草木。
步青云自顾自往前走,悠闲地对着空无一人的乡间土路说:猪才哼哼呢。
白龙蹿过去张嘴就咬了一口手指。
敢说白龙大人是猪,这步青云是要反了天了。
连皮都没破的步青云连声告饶。
往前走就进了村落。
离村口不远,步青云往右一转,进了一个颇为破败的院子,低矮的院墙有几处已经垮塌了,连狗都防不住,屋檐下有口大水缸,步青云小心将扁担放下,白龙腾空而起,转而攀着步青云肩膀,看着步青云将溪水倒入水缸中,又看看院子那口井,好奇地问:我以为凡人喝井水?
这家孤儿寡母。井口装有汲水轮,妇人家自己也能取井水喝。溪水是平日里洗菜洗衣所需,他们力气不够,我便帮个手。
白龙探头望望,只见空橱空柜冷锅冷灶,灶台上放着碗米粒可数的清粥,还有一小碟咸菜,约莫就是一顿午饭。这人家称得上是一贫如洗。
本大人可以抓几条鱼来,既然步青云要帮这家人,白龙就如此提议。
步青云却摇了摇头。
白龙不解地看着他,步青云解释道: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有时候一心想行!,最终却成了作恶。不可不做,不可尽做。
白龙一点都没听明白。
步青云话音刚落,堂屋门帘一响,走出个瘦削妇人,不知是不是听到了步青云在自言自语,十足警惕地看着他。
白龙当下就有一丝不悦。
女施主,步青云擦了擦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额头上的汗,施礼道,溪水挑来了。
妇人听闻,紧走几步到水缸边瞅了瞅,见水缸将满未满的样子,脸上就越发垮了下去:没满?不够用的。大师再帮帮忙吧,总不好事情做一半的。
步青云眼疾手快用灵力拉住了小白龙,笑了笑,那贫僧再走一趟。
说完,他拿过扁担和空桶掉头就走,又被那妇人叫住:大师啊,再拎一桶就满了,扁担放下好了吧,老家伙什了,不经用,万一要断了么,我们孤儿寡母去哪里求新的哦。
步青云依言放下扁担,提着一只空桶走了。
走了许久,明显气得不轻的小白龙却一直没说话。
这可不得了,步青云问:怎么不说话?
白龙正要哼他,想起刚才步青云说猪才哼哼,又忍住了,在步青云背后甩甩尾巴,冷冰冰地问:你是个泥捏的吧?
怎么说?步青云装傻反问。
果然白龙登时就爆了脾气,她那么得寸进尺,你都不生气!
有什么好生气的,既然不够用,再拎一桶也不费事啊,步青云笑着答。
你怎么知道是真的不够用还是假的不够用,白龙恨不得用尾巴敲打步青云的头,就算真的不够用,你是帮她又不是害她,她怎么好对你这么不客气!
步青云却说:就算不是真的不够用,到最后这多出的一桶水也还是会用掉。他们孤儿寡母,生活不易,让她逞一次聪明又如何呢?我自愿帮她挑水,自然该按她说的好好完成。
! 白龙想了想,再次反驳道:可是如此这般,意义何在呢?她似乎并不感激你,不会生出什么感恩悔悟之心,做人行事自然也不会改变。你这不是白白帮忙吗?
见白龙有所思,步青云嘴角微弯,一边提桶走入溪水中,将桶口对着上方的小石瀑,一边对白龙认真道:我信佛出家,为僧修行,眼见着戒律越来越多,虽对大多不以为然,根本修行还是严守的。行善是我的修行,与她何干?我做我的和尚,她当她的村姑,我又何必想要改变她做人行事?人都有好坏,有些事,在你我看来是坏,但对人自身,也许是不得不为,也是能得着利好。不过是人罢了。
听步青云说了一大通,白龙摇摇脑袋,只道:你这样说,似乎有些不分黑白。
你看过人世变迁、王朝更迭,步青云提着满满的水桶走回岸上,慢悠悠地说,你所见的人世,难道是黑白分明的吗?
白龙黑黝黝的眼睛看着步青云,可说到底,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
步青云笑了,你说得对。可是你是超然物外的龙,你可以黑白分明。人是没有办法太过黑白分明的,或者说,人不能不分对错,却也要能容错,否则,不论对人对己都不好过。而自认比其他人都懂得对错的人,往往会犯下大错。
我也是人。我还是一个拥有灵力的人。如果我认为我坚持的就是对的,而不能容忍其他人犯错,要去改变他们,那我会变成一个非常可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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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防微杜渐,如若只是挑水这样的小事,我何必去责备她呢?
白龙似乎有些明白,又似乎有些糊涂。
步青云的手指轻轻触碰白龙的脑袋,轻松道:你很聪明,看得多了,你就能想明白了。
不过,他补道,想不通也没什么要紧。你是龙。
白龙不高兴地甩了甩尾巴。
他绝对能想明白的。
第62章 饲主
白龙趴在云上思索了半天,一不小心睡了过去。等到醒来再飞下去看步青云,刚走进破庙,却见邬波离抱着个破瓦罐,里面是他那朵献给步青云的莲花。
楼迦大人!
因为那日交谈,白龙不是很乐意搭理邬波离,邬波离似无察觉,热情依旧,虔诚地招呼着白龙,又道:邬波离还以为离开前没有荣幸再见到您了呢!
白龙有些微妙的愉快,挑眉问:你要走了?
邬波离点点头,待午后,师父去给铁匠换最后的药,换完药,我们就要启程了。
啧,还是要走。
白龙对着破庙撇了撇嘴。
楼迦大人,您是感应到我们就要离开,特地下来与大人道别的吗?邬波离一脸崇敬地问。
白龙不去看邬波离,手指向冰床一点,那冰床便被白色雾气笼罩,雾团裹着冰床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到将近核桃大小,白龙才抬起左手,一张还没拇指大的冰床落在他掌心。
他想了想,用手指在冰床四周画了个圈,霎时化为了一串莹白半透的佛珠。
白龙拨弄着牢牢坠在佛珠串下的小冰床,内心十分满意。
到这时,白龙才察觉邬波离热情十足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还在等待自己回答他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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