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无间兮养白龙——步帘衣(39)
修无间兮养白龙 作者:步帘衣
&修无间兮养白龙——步帘衣(39)
村长和村医商议好大事,带着贪婪的笑容推门出来,被村民们吓一跳。
都站在这里干什么!村长恼羞成怒地骂。
怕被村长记上,没人敢答,唯独村长家游手好闲的小舅子回嘴道:村长,那两个假和尚我们赶走了。
村长略一点头,很是不耐烦道:知道了。散了吧!
他话音刚落,忽然一阵寒风。
这风来得快去得快,而且异常寒冷,像是初春化雪时的雨,连骨头缝里都觉得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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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等有人开口,紧接着而来的是一阵石子大小的冰雹雨,从天上噼里啪啦来,又冷又疼,打得众人哭爹喊娘。
夏日里下冰雹,虽难得一遇,也不是从未发生,众人只道晦气。奇特的是等冰雹停住,村民们奔回家查看,住屋猪圈等等均未损坏,连田里的麦苗都没事,唯独村长家的房子给砸塌了半边,还不知从哪倒进去一棵桑树。
听说后来,村长匀出一小份卖药方得的钱,修缮了土地庙,里面还供了个神仙。村长不愿意花钱去城郊庙里请佛像,让村里木匠给雕了一个,只能大概看出是个人型,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神仙。村民私下里都称它和尚大人,据说有时候拜一拜还很灵验。
这都是步青云不知道、白龙也不知道的事了。
白龙降了冰雹,趴在云上看村中众人害怕得悄悄在家里伏地而拜,笑得在云朵里打滚。
滚着滚着又有点饿,然而步青云刚惹了自己生气,现在就下去找他未免太丢面子,白龙刚刚愉快些的心情又不高兴起来,越发觉得饿。
看着带着邬波离远去的背影,白龙狠狠地给步青云记了一笔。
他决定好了,至少三天,他不会去看步青云,也不给步青云摘苹果,谁让步青云总是叫他生气。
去什么天竺,这个步青云不听话,真是好烦龙。
他一定要把步青云从佛学手里拉回来。
第64章 混沌世间
白龙花了一天滚云朵,花了一天在海底游来游去。
到了第三天,在云层中飞来穿去实在是无聊了,才假装不经意往凡间瞥了一眼。
他看到步青云和邬波离走在山路上。
步青云走在前,邬波离跟在后,白龙觉得他俩走得看着有些奇怪,仔细一瞧,才发觉邬波离的每一步都踩在步青云刚才走过的地方,因此二人步速与步态都一模一样,远远看去,简直像是一个人和他活过来的影子。
白龙皱起眉头。
他说不出为什么,但就是不喜欢。
正想着,邬波离忽然打乱步调,紧走两步跟上了步青云,像是有问题在请教。
尽管无需如此,白龙下意识微微朝下偏了偏耳朵。
他听见邬波离好奇地问步青云:大人,既然楼迦大人是天地灵气化成的白龙,那他为何会来到您身边呢?
这个问题倒是不差。白龙双目炯炯地盯着步青云,待看他怎样回答。
路途偶遇,巧合罢了。
才不是巧合。云上的白龙反驳。
可步青云并不知情。白龙忽然记起,自己从没有告诉步青云,其实在化形见他第一面之前,自己一直趴在云上看着他。
这是一个只有白龙自己知道的、关于他们两人的秘密。
不是什么大秘密,可白龙还是觉得开心,总之步青云是不知道这回事。
步青云已经够嚣张了,白龙打定主意不要把这事告诉他。
至少,现在还不要告诉他。
云上的白龙自娱自乐地想着,地下的邬波离得了步青云这么一个过于简短平淡的回答,一问不成,于是又生一问。
这一次邬波离没有绕圈子,而是直接问道:大人,您为什么不愿接受僧团供奉呢?我一路走来,见中原佛学内部乱象丛生,佛学禅律二分,往下更是派系林立,僧众分崩离析,持戒不严。外加道学打压。这都是没有正宗正统之故。您就是不愿回天竺,若是在中原开坛讲经,正本清源,也必定有助于弘扬佛法。
邬波离说的这些,步青云多年来云游四方,亲身见闻,只会比邬波离更清楚。
步青云一时没有答话,白龙和邬波离都盯着他。
片刻沉默后,步青云终于答道:天竺是佛国,你师父身兼二!职,既是佛主,又是国主。中原与天竺不同,且不说儒释道三家并立,就算仅存佛学,也绝不会成为中原国学。这是外因。
我在天竺不受供奉,就也不会在中原受供奉。因为而抛去外物,就我本心而言,我从未想过要弘扬佛法。信者来,不信者去,去留随缘,自有因果。大张旗鼓,聚集僧团,与我的心、我的佛法相背,我不愿做。
邬波离不能理解。
这和他师父说过的完全不一样。
邬波离还记得师父在大人离开后召集僧众,告诉大家,大人对众僧十分满意,认为天竺佛学已渐趋圆满,于是东去中原,去那里弘扬佛法。
得到大人的肯定,对僧众来说意义重大,包括邬波离在内的所有僧人都备受鼓舞,将大人离去这一日定为欢喜日,此后每到八月这一日,大家都自发采摘莲花,供奉于大人旧居,牢记大人对大家的赞许与期待,激励众僧一如既往地刻苦修行。
可大人却说,我从未想过要弘扬佛法。
邬波离颇有世界颠倒的混沌感,一时竟口不能言,脑海中诸念纷至沓来,冥冥中好像曾经被迫遗忘了什么,但这灵光一闪而逝,他没能抓住,湮灭在纷繁复杂的念头中。
毕竟他现下最担忧的还是他师父,对中原佛学有再多疑惑都不是要紧事,他又将步青云的话想过两遍,脱口而出道:既然您不是为弘扬佛法,那何苦非要回到中原呢!如若您没有离开西土,那些别有用心的出家众,必定不敢如此蛊惑师父,致使他生了贪婪执念。
邬波离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指责了师父,刚说完就紧接着轻声道:邬波离毁谤师父,邬波离自行领罚。
白龙从刚才就没听懂他俩在打什么谜,正在不明所以,然而说时迟那时快,邬波离的灵力熟练地化成一条金色光鞭,狠狠地抽在他的背上,一鞭下去,衣衫丝毫未破,却似乎渗了血。
那伤的位置有些眼熟。
白龙心底一寒他第一次见邬波离,不就是步青云给邬波离治背伤?
住手,步青云皱眉低喝,同时略一抬手,那光鞭化回一团灵气,往邬波离背上一撞,灵气消散,邬波离的背伤霎时愈合得不留痕迹。
一连串动作发生在瞬息之间,随后,步青云用白龙从未听过的带着怒气的语调沉声道:邬波离,我说过,你若是还像这样动辄自!罚,就别跟着我。你我分道而行,各自向西。
那么邬波离初次见面那次背伤果然也是他自己所为,明明是很容易就会死掉的凡人,却能够仅因为一句话,就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白龙心底寒意难去,总觉得邬波离的师父是个危险人物。
何况听步青云说出这么一番话,白龙觉察到步青云怒气下潜藏的伤心,他虽然不明白为何步青云要伤心,却是难免对惹步青云伤心的邬波离更为不满。
这师徒俩果然都是害虫。白龙不禁赞许起自己先前的判断来,他是多么明察秋毫啊。
听出步青云是真的生气,还要赶自己走,邬波离慌得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辩解,居然像个年幼孩童似的,手足无措地呆站在那里,不住落下泪来。
邬波离是一心要把师父拉回正途,才鼓足勇气违背了师父跑出来的,一路东来,他心底原本就很惶惶然,支撑着他翻山越岭找寻大人的,除了大人一定能够拯救师父的坚定信念,还有就是照常依照师父的严厉教导修行,一言一行,稍有犯错,就绝不手软地惩罚自己。
习以为常的苦修令他安心。
可偏偏大人不能忍受他自罚。
而大人的话音中,除了怒气,竟还有难以掩饰的伤心。
自己令大人伤心了,觉察出这一点,更是使得邬波离无地自容。
大人与师父的教诲再一次生出了无法调和的矛盾,让邬波离回想起那年师父和大人于莲花台上出神论法,没有人知道他们论了什么,只知道那次论法后,大人头也不回的离开,师父虔诚的一路跪送,那场景如同镌刻在邬波离的脑海里,这些年从未有一日释怀。
今日他又一次体会到了当时的心碎痛楚,于是又一次不知所措,只得傻站在那里哭泣。
步青云一声轻叹,再没言语,转身继续前行。
邬波离踟蹰片刻,才小心默默跟上,许久不敢开口说话。
二人依山路静静而行。
走了不多时,已是临近城郊,白龙猜测他们要寻地歇脚,正想着要不要去捕鱼,二人前方却传来了喧哗吵闹声。
步青云和邬波离转过一道弯,前方豁然开朗,有两帮人在不远处的山脚下争吵,叫骂声也清晰了起来,乍一听来,似乎是六七个道士在欺负四五个和尚。
白龙望了望,城郊这座青山不算高大,却也峰!林俊秀,附近是数亩良田,一条江水蜿蜒而过,正值夏日,一派绿意山居的景象,若是没有这些吵闹的和尚道士,倒是个不错的地方。
说是城郊,这山其实在城门外不远,所以人来人往还挺热闹。山上也挺奇特,山脚建了个山寺,山腰建了个道观,和尚道士凑一堆,难怪是会吵起来。
为首的那个白须道士,手里捏着一本经书,似乎是从小和尚手里抢来的,正洋洋得意道:什么佛学经书,都是杂胡从我道祖老子那抄去的,抄成了这般邪端异说!你们身为中原人,应该懂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道理,居然剃发出家,学蛮夷杂胡,还念经!你念什么经!这叫《老子化胡经》!
白龙不是很懂他们在吵什么,走了神。他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步青云没剃光头?
步青云听得懂,居然还神色不动,没有一丝怒意。
佛道之争由来已久,道士们屡次煽动灭佛,还编出不少佛祖就是老子化身之类的故事,相应的,和尚虽然不得入世,身为西来之学,也不好明目张胆清算道教,但什么老子是佛祖弟子之类的故事也没少编。
按照步青云后来对白龙解释的说法,这就相当于村口无赖吵架,互骂我是你爹。
对步青云来说无聊得很,对邬波离可不然。
眼见同修被欺负,邬波离登时起了同仇敌忾之心,不甘心地问步青云:大人,您看到了,蓝天之下,道士这样上门欺辱出家众,以道乱法,您还觉得没必要弘扬佛法吗?
步青云却不慌不忙反问:他们争的是佛道吗?
难道不是吗?这样明摆着的事实,邬波离不懂大人为何还要反问自己,摸不着头脑地回道。
步青云轻轻摇了摇头。
邬波离一头雾水地看回山脚,继续听道士们大放厥词,气得好几次都握起了拳头。
骂着骂着,那白须道士吹嘘了一通我们道门修真有望,某某山某某派的某某师兄已经能御剑而行等等,终于进入了正题:秃驴们,乖乖把地契交出来,你们投奔蛮夷胡学,算不得我中原人,凭什么收下山脚一半田。
被骂了半天都不吭声的和尚们还是八风不动,老方丈言简意赅:阿弥陀佛。不给。
邬波离又认真听了他们你来我往,才相信他们真的不是在争道法佛理。
他们争的是田契。
第65章 两只步青云
尽管老方丈出言不多,但一张褶子脸嘲讽十足,不论道士们如何叫骂,他都蹦字以对,挑得道士们憋屈得脑门冒烟,一场田契论战是越发如火如荼。
步青云远远站着,有如隔岸观火,邬波离好几次忍不住想站出来跟他们理论,都被步青云给按了回来。
不一会儿有小和尚领着两位官差急急赶来,原本一脸嘲讽的老方丈瞬间虚弱起来,半倒不倒地挨着徒弟们,他身边围着的几位青壮年和尚,原本木木呆呆的站着,跟泥人也似,却在这时精妙地配合上了师父的瞬间虚弱,对着老方丈抱的抱,扶的扶,拍胸的拍胸,试气的试气,仿佛老方丈已经命不久矣,各个情真意切地喊着师父。
道士们开始还在幸灾乐祸,眼尖的注意到了正赶过来的小和尚和官差,转过脸就爆出一句怒骂,马的,又被这帮贼秃驴阴了。
小和尚赶在官差之前跑到近处,见师父师兄们如此,当即扑通一跪,膝行两步到师父跟前,放声大哭:你们这些谋财害命的道士,你们把我师父怎么了!
道士们自然不甘心背这黑锅,登时又闹了起来,两个官差好不容易喝止住,要他们好好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这一句话是又捅了马蜂窝,和尚们要念经,道士们要唱咒,嘴上功夫都很了得,围着两个官差各说各话互不相让,把两个官差搅得头昏脑胀,最后发了脾气,将两边各打五十大板,训斥一通,勒令他们各回各处,骂骂咧咧地走了。
白龙带着捉好的大海鱼去找步青云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日暮,步青云正坐在山脚小庙的柴房里。
刚才白龙看到步青云和邬波离进庙了才去捉鱼,因为听见小和尚很有礼貌地介绍说寺里专门为过路僧侣准备了住处,还供奉一顿斋饭,所以白龙没给步青云摘苹果。没想到所谓专门的住处,就是在柴房角落里安排了两床铺盖。这让白龙怀疑起那一顿斋饭来,后悔没给步青云摘苹果。
! 白龙嫌弃地扫视了一圈柴房,有些微欣喜地发现邬波离不在。
他呢?
也许是与庙中僧人谈论佛法去了,步青云猜测。
不是走了啊。
白龙有些失望,晃了晃手里的大海鱼,不客气道:我要吃鱼。
步青云一愣,无奈地笑了,但不论他自己怎么样,也总不好在人家庙里大张旗鼓地烤鱼。于是站起来向庙外走去:我们去山里。
他们出了庙门,白龙隐去了身形,跟着步青云依山脚绕了半圈,向山中行去。
步青云没有异议就答应帮自己烤鱼,现下又在夕阳下这样悠闲地并肩而行,白龙心绪明朗起来,提着海鱼的那只手不自觉轻轻地晃着。此时若是有人在场,瞧见步青云身边跟着一条竖起半人高的在空中晃来晃去的海鱼,非得吓坏了不可。
进了山,日头越落越西,在残阳欲尽前,他们到了一个山阴近水处,停了下来。
夏日里天干气躁,步青云一路上随手就捡够了干燥树枝,在山溪中洗净了鱼,选了一处相对较为空旷不会引发山火的地方生了火,开始烤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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