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无间兮养白龙——步帘衣(40)
修无间兮养白龙 作者:步帘衣
&修无间兮养白龙——步帘衣(40)
白龙惬意地靠着溪边曲柳,闻着烤鱼香咽口水。
要是步青云一直在就好了,一直给自己烤鱼,白龙馋得胡思乱想,怎么让步青云一直在呢,猫会生小猫崽,狗会生小狗崽,步青云又不会生小步青云
好了。
白龙睁开眼,见大海鱼被烤得肉色金黄外焦里嫩,满心欢喜,也不计较步青云捏自己鼻子,两手抓住树枝大口吃起来,时不时还溜出一两声满意的嗯唔声。
被这小白龙馋猫一般的模样逗得想笑,步青云用水灭了火,提前挖好埋骨的小土坑,洗了手坐在一边,耐心等待白龙吃完。
恰此时,一个身影在山道上忽然出现,似乎往这边走来。
尽管已经隐去身形,除了步青云谁都看不见,白龙还是心生警惕!
连自己和步青云都没有听到脚步声,也没察觉到有人隐匿,那么此人确实是凭空出现在山道上,能够这样做的,灵力不低,应该是凡间修真者中较为厉害的人物了。而不论修佛还是修道,都必定会对此处残存的烤鱼香气有一番计较。
虽然白龙一心想将步青云拉离佛学,但是是一万个不愿意步青云因为替自己烤鱼而被人责难。
他边这样想着,边快速吃掉鱼尾巴上最后一点肉,用术法把鱼骨和树枝都埋进坑里,边担忧地看向步青云。
叫白龙奇怪的是,步青云却并没有看向不速之客,他自然地垂着视线,看着溪中流水,脸上是面无表情。
面无表情的步青云,很平常地坐在石头上,却叫白龙莫名心慌。
他看上去不可亲,不可侵,不像是人。
白龙着了魔似的望着他,一时都忘了还有个需要警惕的来人。
那不速之客确实是朝这边来的,他直直朝步青云走来,一双眼睛也只看着步青云。说是看,不如说是盯,如果说他的视线能引火,那步青云约莫已经烧成了灰。
那人走到离步青云十步之外,停了下来。
白龙这才看向来人,霎时睁圆了眼睛。
此人身穿浅金色的僧衣,赤着双足,左手握着一根竹禅杖,右手绕着一串旧佛珠。他整个人像是泛着微光,那是灵力高强的外显之兆,步青云应该也可以做到,只是没这么做。
这些都不足以令白龙惊讶。
令白龙惊讶的是,来人与步青云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
有两只步青云?
可是他们给白龙感觉完全不同,白龙先前根本没注意到这个不速之客。如果说步青云是温和的,是风平浪静的大海,来人就是激烈的,是狂风暴雨的汪洋。
他是谁?
白龙化为了龙形,安静地落在步青云的肩头。
那人站!
许久,似乎是确定步青云不会主动开口,才冷笑一声,故意叫道:破戒僧。
这是在挑衅了。
步青云一声叹息,十分疲累的模样,甚至都不与他争论,只问:你来做什么?
挑衅被忽视,来人羞恼起来,耳根薄红,语气也生了急躁:我不能来?
白龙虽不知他究竟是谁,看了这一度交锋,莫名感觉到,此人也许与步青云长相相似,但似乎要年轻许多,还像个面对长辈沉不住气的年轻人,不像步青云那般活了太久的模样。
等等
长相相似、年轻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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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龙的爪子无意识地抓紧了步青云的肩膀。
步青云肩头一痛,不知小白龙干嘛抓自己,但眼前还有个麻烦要处理。
我不过是问一句,步青云的话音中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疲累,好像和来人说话都令他难以承受似的,略微一顿,到底是皱眉相对道,更何况,天高地广,我一个四处漂泊的僧人,能管谁来,管谁不来?
听他这么一说,来人怒气确是蹭蹭直冒,缠着佛珠的那只手甚至几不可查地微微发抖,咬着牙说:你自己要走的!
还不等步青云说什么,来人积累许久的怒气爆发了出来,同时又似乎在极力控制自己,他呼吸越来越沉,胸膛剧烈起伏着,仿佛随时会将怒气一股脑儿地倾泻而出,最后却到底是克制住了,双手紧握,用力压住了嗓子,只道:我真讨厌你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当年你要走就走,现在你想来就来?凭什么?别说是邬波离那傻子说服了你,我不信。
你不信我,步青云轻声重复了一遍,站了起来,语气平淡地评价,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步青云不咸不淡的话像是滴下油锅的水,来人登时又攒满了怒气,连眼睛都现出了红血丝。
要不是敌身不明,同为常被步青云一句话气到的白龙,甚至觉得来人有一丁点可怜。
第66章 如民依王
凉风拂过,夏日天长,夜色降得晚,到此时,也是黄昏将近,暮色四合了。
步青云看了看天色,忽道:你不回去听暮鼓么。
晨钟暮鼓。破晓前击钟,以鼓应之。黄昏后击鼓,以钟应之。醒神警俗,区分日夜。晨钟提醒僧人莫要虚度一日光阴,暮鼓催促僧人反省一日间的修行。
听出步青云的送客之意,来人立刻针锋相对:始作俑者怎么不回去听?
步青云连眉毛都没动一根,始作俑者?我当年一时兴趣,并未强加于人。
白龙旁观在侧,听他二人话里有话的交锋来去,虽不解内情,也听出他们以往交情匪浅,似乎生了嫌隙。而且,步青云句句撇的干净,甚至显得有些冷面无情。
那人似是被步青云冷语刺伤,白龙清清楚楚看见他眼神一痛,一转眼那人却又笑了起来,对步青云嘲讽道:什么都与你不相干,什么都不是你的错。我佛慈悲,好一个超然物外的步青云。
步青云笑了:我本俗人。你念着慈悲,怎么对我穷追不饶?
听了这话,来人诡异地平静了下来,也轻笑一声,说:你们中原有句话,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这句话,不知对也不对?
或许对,或许不对,步青云似乎没听出他话音所指,亦是平静相对,因人而异吧。
白龙的尾巴无意识地绕住了步青云的脖子,像是怕他忽然消失。
来人瞳中血丝未褪,复又直直望着步青云,眼神却跟走神似的空茫,语气极为坦诚,不知是在对自个儿剖白,还是对步青云说道:我曾仰望您,信奉您,一心跟随您,如子归父,如民依王。如今,我恐惧你,厌恶你,还放不下你。你是我心中挂碍,你令我不得解脱。师父,因缘和合。我一言一行,在你眼中桩桩件件都有错,你当真毫无过错?
他说着,步青云闭上了眼。
来人语罢,见步青云闭目不言,竟一撩衣摆,盘腿打坐,竹杖打横稳稳置于膝头,也闭上了眼睛。
一时间,朗朗夜空下,溪水潺潺,虫!鸣声声,无人言语,颇有万籁俱寂之感。
等到白龙怀疑他二人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步青云忽然开口,吓了白龙一跳。
我有错,步青云睁眼看向来人,二人目光相对,不闪不避,所以我愿随邬波离回去。你给我下菩提布萨贴,不就是要我认错?我的确有错,我认我的错,但不会认你想让我认的错。
你我参悟的佛学不同,这不是错,我从不曾将我所思所想强加于你,你为何总要强求我承认你?你过分执着于我,心不自主,生了妄念,自寻烦恼,才不得解脱。症结不在于我,而在你自己。这些话,离开天竺前,我就同你说过,回到天竺后,我还会这么说。可你若不听不闻,我再说,又有何用?
来人却反问道:你也执着,我也执着。为何我的执着就是错,你不动不摇,就不是错?你也说慈悲,你对世人慈悲,你说你我皆凡人,那你的世人里,怎么没有我?
步青云反问:你不是证得果位,意欲成佛?
来人咬牙反驳:我是为了弘扬佛法!
步青云虽低头不言,却是满面不赞同的神色。
来人忿忿不平,却也没再言语,双掌合十,匆匆一礼,白龙只见一刹流光摇曳,那盘腿坐着的人消失不见,没了行踪。
白龙左看右看,步青云却已经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往回走。
白龙圈着步青云的脖子,在微凉的初夏晚风中抬起脑袋蹭了蹭步青云温热的肌肤,忍不住问:他是谁?
步青云难得老实地给了答案:邬波离的师父。
白龙爪子一紧,雪白的眉毛皱了起来,他就是邬波离的师父?叫什么悉多的那个?
他叫你师父?
我曾收他为徒。
这么说来,步青云上回好像是提过这事,白龙还是不怎么高兴,思绪却散了开去,问:那邬波离不是该叫你太师父?
步青云笑起来,没有回答,却评价道:听上去像个老怪物。
白龙听出他不怎么想谈起这事,又在跟自己兜圈子,而且白龙也不!爱听步青云说自己是怪物,这让白龙想起步青云说自己不该活那么久的胡话,于是故意直起龙身,与步青云的视线齐平,对着步青云的眼睛翻了好大一个白眼:你真是好烦。
又是一阵低沉笑声,白龙看着步青云眉目带笑的模样,感受着从他结实的胸膛传来的低震,不知为何有些不好意思,却又移不开视线,眨了眨黑亮亮的眼睛,这才又想起,急声问道:他为什么和你长得那么像!
哦?步青云步伐稳健,不紧不慢,是长得像,不是一模一样?
白龙拿尾巴抽他,板起面孔:不许兜圈子!快说!
步青云又笑,笑得白龙好烦他,可又觉得这样笑着的步青云,比方才面无表情的步青云,要好得多。
被白龙尾巴抽着,步青云好容易忍住了笑,才答道:巧合罢了。
小白龙的眼神顿时凶了起来。
真的,步青云柔和了语气,认真地说,他一心认为我是他的前世。可我未死时,他已经出世,我怎么会是他的前世呢?人么,有五官有四肢有躯干,任谁都是一双手一双腿,脸上眼耳口鼻,体内五脏六腑,总有长相相似的人。
白龙甩了甩尾巴,步青云这番话,他倒不是不同意。
在云上见了一茬一茬的人生老病死,白龙确实不觉得人的长相有多么特殊。
一般人很难分出一头狮子与另一头狮子的脸有多大的差别,白龙的眼睛虽然明察秋毫,不会看不出人的长相差异,甚至于比凡人更能轻易认出两张脸的差别。然而他到底是条龙,不与人同种,尽管他知道步青云长得万里挑一的英俊,他也觉得步青云好看,但那似乎更多是因为喜爱而生的偏好。
于是白龙微微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你比他好看。
这下,步青云是真的忍不住、而不是故意逗白龙地笑了出来,然后抬手轻抚白龙温凉如玉的尾巴,夸道:你也好看。
小白龙一副那是自然的神气模样,可爱极了。
一人一龙往来时路行去,虽然已是暗夜,但他们都看得清,山庙后门已近在眼前。
第67章 不疯不傻
白龙吃了烤鱼、旁听了一场不大明白的对谈,跟着步青云回了山庙柴房,到底是嫌弃柴房狭小阴暗,瞄到庙中僧人早已端来放在地上的斋饭,甩甩尾巴飞走了。
尽管只有一根蜡烛,白龙视力卓绝,还是看清了那所谓的斋饭,一个漆黑的木盘里放着两碗粥,大半碗的水,碗底混了些许煮烂的米粒和豆粒。
这也能吃?
白龙本着负责任的饲主心态,去给步青云摘苹果。
回到庙中,院子里一地的白月光,像是满地白霜,看上去干干净净,很讨白龙的喜欢。白龙解开了隐匿身形的术法,愉快地卷着两颗苹果飞到柴房门前,听到步青云和邬波离的说话声。
偷听是不好的,白龙知道凡间的这个道理,他应该走远,或者敲门提醒自己来了。
他们在说邬波离的师父。
白龙心想,我又不是凡人。
于是大大方方趴在门上偷听。
您见到了师父?这是邬波离激动的声音,又是快要唱起来的样子,方才我就猜测,您是不是见到了师父。您知道,这几日您一直不大愿意提及师父,今夜您忽然提起,邬波离就在心内猜想师父是不是忍不住来见您了,果然如此!师父他还好吗、
这邬波离对他师父倒是情真意切,说到最后,竟是哽咽起来,以至于无法再说出话来,白龙单是在门外听着,都觉得相思成灾。
步青云宽慰道:他已修得法身,灵力高强,世间难有人能够伤他。你如此忠心不二,他也必定猜得到你是为了他才来寻我。你着实不必过于忧虑。
被大人温言安慰着,邬波离却严肃了起来,摇头道:大人,您觉得师父修得法身,灵力高强,就坚不可摧了么?
白龙悄悄顺着门缝里望去,见步青云面露讶然,一时无话。
邬波离的脑袋对着步青云的方向,他背对着白龙,但应当是与步青云视线相对,然后白龙听到邬波离郑重其事道:您知道的,师父他,很想念您。
听了这话,步青云并不惊讶,他先是不动声色,随后,嘴角勾出了一丝苦笑,像是不太认同邬波离所说的想念,纠正似的说:他执着于我。
邬波离语气疑惑:这二者,不同么?
步青云微微垂目,皱眉叹息道:虽有不同,但,也有相同吧。
邬波离的回答道出了白龙的心声:我不明白。
步青云回!对上他的视线,皱紧的眉头散开来,坦诚道:我也并不完全明白。邬波离,你不记得关于我的许多事情,有些是我让你忘的,有些是你师父让你忘的,我回到中原后一直在想,我渐渐觉得,也许我和他都错了。
大人?!邬波离听上去很惊讶。
步青云却岔开了话题,不过好歹是明着转的:对不住,我还未厘清要如何对你说明白,过些日子吧。
白龙皱起了眉,他不喜欢自己听到的,他所认识的步青云,不像是个会随意夺去他人记忆的人,步青云不应该是这样。
但邬波离并不是白龙,他顺从地道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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