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鸦——夜拾(20)
渡鸦 作者:夜拾
&渡鸦——夜拾(20)
女医生从特定的某一格里取出抽血设备,给魏延川胳膊上消了毒,然后将针头扎了进去。
偏过头去,别看。毛夏雨的手非常稳,她一手按着针,一手往魏延川脸上一盖,强行让他扭过脑袋。
魏延川听话的转过头,口头抱怨:我不会对我自己的血有欲望。
作为魏延川的医生,毛夏雨当然知道他是在向什么转化:听说你又发作了一次,谁知道症状会不会更严重。采集到了足够的血液,她拔.出针管,将酒精棉球压上去,按着。
魏延川按着棉球止血,毛夏雨转身把血样放进医疗箱的某一个小格子里。
咔哒一声,血样被锁住,方方正正的格子外侧立刻弹出了一张悬浮窗,一项项指标刷新出来,后面进度条或快或慢的走着。
这次发作和以前相比感觉有什么不一样吗?
特别突然。魏延川回答。
之前每次转化发作都是有预兆的,这一次却是猛然间发作。
但程度好像没之前那样严重,魏延川不是很确定。因为之前发作是有预兆的,所以他会早早做好准备,把自己一个人关起来,吃了药闷头就睡。但这次太突然,他渡过发作期的模式和之前截然不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其他事情转移了注意力。
恢复得更慢了。每一次发作都是对身体机能不可逆的损耗,恢复一次比一次慢。
毛夏雨背对着魏延川,身影正好把悬浮窗挡住。她看悬浮窗上生成的一条条数据,转化中的魏延川几乎没一条指标是正常的。医生认真的看着,语气没有变化:平时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没有。
还剩最后几条数据没分析出来,毛夏雨不等了,最小化悬浮窗,从其他格子里拿出各种各样的器件,熟练的组装:躺床上去,上衣脱了。
魏延川将棉球扔进垃圾桶,站起身来脱衣服。
随着扣子一颗颗解开,苍白的皮肤大片暴露出来,他是真的瘦,锁骨非常明显,隔着薄薄的皮肉,能清楚的看见肋骨的形状。
再往下,一条从左胸横跨到右腰的伤疤狰狞的暴露出来,他转身将脱下的衬衫搭到椅背上,于是后腰上与身前对称的伤疤也暴露出来。
横戈在苍白的皮肤上,这道几乎把他切开的深色伤疤格外触目惊心。
毛夏雨已经见过很多次了,甚至在伤口还未愈合时就见过这道伤,然而看见带着这道疤痕的魏延川乖乖往床上躺下去,还是不由的窒住了呼吸。
当时我们都以为救不回你了毛夏雨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重复这句话了,她拖过衣架,把仪器长长的导线挂好,开机调试,从这个角度看,转化也不全是坏事。
吸血鬼被砍成几段都不会死,魏延川是托了突然爆发的这一半血统,才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
魏延川躺着不动,毛夏雨调好仪器,往他身上涂凝胶。透明的胶状体在毛夏雨手里搓开,粘上女医生的手心的温度,体温偏低的魏延川感觉起来,是温暖的。
毛夏雨一边往他身上糊,一边絮叨:你一开始不是超级想回工程队的吗?怎么现在他们让你回去做技术顾问反而不愿意了?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你消停些行不行?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这里到底在做些什么,但猎人工会的事情连我都知道了好吗?
作为一名体检医生,毛夏雨知道的实在太多了。她知道魏延川想回工程队,还知道如今的他拒绝了工程队的橄榄枝。这是连在八组的龚正和消息灵通的猎人赵樵声都不知道的,而这两人也真的称得上是关心魏延川的事情的了。
她用带着抱怨的口吻说着很少有人知道的事情,语气是那么的亲近温柔。
魏延川露出无奈的神色,嘴角却是带着笑的,他打断她,只用了一个字:姐。
毛夏雨翻了个白眼,擦掉手上的凝胶,往魏延川身上夹电极夹:行行行,我不说了,我知道你是做大事的好了吧你也太瘦了,有好好吃饭吗,夹子都夹不住。
魏延川:每回都抱怨,但我真没瘦。这句话才是真抱怨。
安心躺着。毛夏雨看了眼仪器屏幕,确认它在正常工作,保持平静。
这一套流程魏延川很熟了,嗯了声,百无聊赖的看着天花板。
毛夏雨回身去看血检结果,所有的指标都已出来,最后几条耗时最长的重要指标果不其然全部异常。她调出魏延川之前的体检数据进行对比,无意识的咬住了嘴唇。
对体检流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魏延川当然知道毛夏雨此刻在做什么。他对这个小时候一起长大的表姐也很熟,转化带来的敏锐感知力让他察觉到了对方的情绪变化:放松放松,我都不紧张,你紧张什么。
你当然不紧张,你爹妈不会问你,但他们会来问我啊。毛夏雨说着,突然想到,听说你爸最近会来VT79?
仪器上,稳定的心跳波浪突然变了下,盯着天花板的魏延川眨了下眼:他没和我说过。
毛夏雨:啧,看来是我多嘴了,他估计是想给你个惊喜。
有科技加成,常规体检花不了多长时间,接下来的心理测评才是重头。
毛夏雨和魏延川是血缘很近的亲属,而且也不是专科医生,当然不能由她来做。出于对被测评者的隐私保护,和对测评者的安全保障,心理测评都是通过网络,在加密频道中进行的。
毛夏雨收拾好自己的医疗器械,手输动态密码,接入专属频道,然后升起隔离幕墙,等着那一头的魏延川结束。
心理测评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当幕墙落下的时候,毛夏雨第一时间抬起头看了过去。
魏延川维持着和三个小时前一样的姿势坐在那里,手边的一杯水还是满的,连位置都没动过。
魏延川看见毛夏雨望过来,对上她带着点紧张的眼神,露出一个安抚的笑,然后再一次的卷起衣袖,招呼她:来吧。
这是常规体检外的采血,是结果没法当场出来的那项检查,抽取的血液也不仅仅用于检查。
毛夏雨拿起一早准备好的设备上前,让魏延川把手伸进那个像是血压计一样的圆环中,像是之前每一次那样问道:怎么样?
她问的是心理测评。
心理测评一共三个环节,测评治疗测评。心理测评主要还是想让魏延川好起来,所以其中治疗阶段是最耗时最重要的。
但除了魏延川本人之外,谁都看不见医师出具的测评报告。谁都不知道魏延川到底哪儿有问题,他本人又不肯说,旁人也不敢追问,怕起反效果。
魏延川泛泛回答:就那样吧。他感觉到针头扎进了胳膊,于是开始张握手掌,让血液流得快些。
这次采血会达到150毫升,小部分用于检测,大部分将用于研究,作为标本分析转化成因,从而研究解决方案。
采血半年一次,魏延川算着日子。转化研究是针对整个转化群体的,魏延川虽然不怎么喜欢体检,但到该采血的时候倒是不拖延,毕竟这不仅关系到他一个人。
有什么不舒服立刻说。毛夏雨往他手里塞了个橡皮球。
魏延川点头,这一回他主动偏开了脸,没有去看采血机器即使这次他完全看不见血。
另一个房间里赵渔鸣已经结束打坐快半个小时了,毕竟不是在熟悉的环境,即使哥哥在身边,他也很长时间的入定。
小家伙看着心不在焉刷着终端的哥哥,没心思吃零食了:体检要这么长时间?
赵樵声嗯了声,他也经历过:心理测评要很长时间。
赵渔鸣观察他,天师出身,幼时的统一训练让赵樵声对自己的气有一定的控制力,赵渔鸣没法看出什么。但作为关系很好的兄弟,他对哥哥的情绪很敏感:心理测评不好吗?
当然是好的。赵樵声看他一眼,但在心理测评的时候,你的一切都是赤.裸裸的摊开的,那种感觉不会让人觉得舒服,更何况治疗的时候,还要扭转你固有的心理态势。自己有意配合还好,如果排斥抗拒的话会很难受。
赵渔鸣当然是知道自己哥哥经历了什么的,但他没问过细节:你怎么知道难受?当时你抗拒了?
赵樵声一时没说话,他受过相关训练,对心理医师的引导挖掘非常敏感,于是极其不舒服。他的确没问题,就算态度排斥抵抗,还是过了关的。
于是赵樵声就爆粗了:老子没病,他刺探个屁。
第30章
赵樵声并不知道,魏延川其实也能够清晰的察觉心理医师的刺探,他的出身很不错,甚至不错到了存在本身就有一定危险的程度,于是很小的时候就接受过一系列训练。但作为一个没能通过心理测评的家伙,他不爽也只能忍着,而这无形中加大了他心理治疗的困难。
心理医生对他说你得信任我。
魏延川很想这么做,但实在做不到。
他心理测评迟迟通不过的理由很简单,那次事故工程队死了太多人,他放不下。
他很想对心理医生说:其实只要源石的事情能解决,我的心结自然能解开。
但他不可能把源石的事情说出来,而解决看上去也是遥遥无期,于是成了个死结。
魏延川有秘密不能说,时间久了对心理测评开始不耐烦,于是成效微弱,效果差又助长了不耐烦,恶性循环开始了。他对此有很清晰的认识,然后想出的解决办法是:破罐破摔呗。
毫无干劲的便利店老板终于结束了所有项目,按着胳膊上的止血胶带慢腾腾的走出了房间。
毛夏雨提着医疗箱跟在他身后,顺手关门,嘱咐道:好好休息。
魏延川点头。他的身体实在说不上好,150毫升的失血量对他来说到底是有影响的,他觉得困。
隔壁房间里的两个人都听到了他们出门的动静,赵渔鸣第一句话就是:魏老板的脚步声怎么那么虚浮?
赵樵声在弟弟脑袋上揉了一把:你呆着。自己起身走了出去。
光用看的是看不出魏延川和体检前有什么区别的,毕竟他脸上从来都缺乏血色。
赵樵声不动声色的把人打量了一圈:结束了?
毛夏雨点头,再次嘱咐:这两天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她换回了那件披肩,但显然不打算溜号了,来自地球的医生还是很忙的。
路上小心。魏延川站在楼梯口目送她离开。
毛夏雨挥挥手回应:知道啦。
等她开着悬浮车离开,赵樵声扭头问魏延川:她抽了你多少血?
体检抽大血也用不上止血胶带,在部队里待过的赵樵声对这些还是很了解的。
嗯挺多的。我去睡会儿,困。魏延川说,三个小时的心理测评和失血让他这会儿有点不想说话,有事叫我。
好,你好好休息。赵樵声完全没在意魏延川的后半句话,谁知道没过多久就真出了事。
龚正风风火火的冲进来,等赵樵声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毫无阻碍的到了二楼。
老魏呢?龚正一看见赵樵声就问,体检还没结束?
结束了,在休息。赵樵声看了眼魏延川关着的房门,怎么了?
我有事问他。龚正推了下眼镜,神色严肃且急迫,猎人在居民区闹事,我们去处理的时候,检测到了辐射,但没找到源石。
魏延川的房门突然开了,他揉着眉心出来,说话声音里带着点倦意,显然刚醒:我听见了,你找我是想问什么?
VT79到底有没有源石?
没有,源石不可能储存在人口密集的地方。魏延川把眉心掐红了,终于清醒过来,转身回房间换衣服,带我去趟现场,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在场的都是男人,魏延川一边转回去,一边把穿着睡觉的T恤往上撩。
赵樵声猛一见衣摆下露出的那道疤,吓了一跳,撑住就要被魏延川关上的房门:哇靠,你身上那是什么?!
魏延川低头看了眼:荣誉的勋章啊,就是那次事故留下的。
房门关上。
龚正疑惑的问:他不是你救上来的吗?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自己做过应急处理了。赵樵声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当时背了个差点变成两截的人,隔了五年他瘆得慌,后来我在医院里找过他,但没找到。
赵樵声把魏延川捞到地面上时,自己也到了极限,没几秒就昏死过去,等他在医院里醒过来已经是第三天的事情了。
龚正知道为什么赵樵声没找到他:老魏伤得太重,被救上来后立刻就转移了。
赵樵声哦了一声,语气里有藏不住的失落:然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直到最近。
龚正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你一直找他做什么?
赵樵声笑,用一种感慨的语气:我总要知道我救上来的人活没活下来吧?当时我也在接受心理测评,别人说的我都不太敢信,还是想亲眼看一看。
龚正接受了他的理由,也挺感慨:老魏当时很凶险,在特护病房里待了一个多月,反反复复的抢救,他爸妈都没能进去看他,病危通知倒是签了一叠。
魏延川换了衣服出来,表情很无奈:你们能不能不要站在当事人门口聊这个,我听得见。二楼房间没有做特别的隔音处理,两个人站在门口说话,里面的人听得清清楚楚,不然刚刚魏延川也不会被吵醒。
另一边房间的房门也默默的打开了,赵渔鸣探出个脑袋来: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听见了。
赵渔鸣很忐忑,另外三个成年人倒是平静。
龚正开口:听见就听见吧,估计也瞒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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