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鸦 作者:夜拾

    &渡鸦——夜拾(39)

    高阶海族压制消失了, 然而更为浓厚可怖的气息兜头罩下，让赵樵声不仅依然无法动弹，甚至腿一软就要跪下去。

    然后他被接住了。

    巨大的黑色翅膀打横里拍出, 轻轻的拦了他一下, 在雨水的冲刷下，密匝匝的黑色羽毛上泛着一层冰冷的光, 那扇翅膀上的羽毛致密得连雨水都打不进去，拍在人身上还是柔软的，隔着一层水膜能感觉到它一如既往的干燥蓬松。

    翅膀虽然只是轻轻的一拦，但也足够把赵樵声往反方向推过去了，赵樵声被动的往后倒, 一边想着这翅膀比上次看见的更大了，一边想扭头, 看魏延川他知道魏延川一定在附近。

    他没能看见魏延川，一只冰冷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视野被遮挡，听觉瞬间变得异常清晰，赵樵声听见赛壬的尖叫声迅速变远, 听见她惊恐的喊着：你不是低能种！听见巨大水幕突然落下的哗啦声，听见翅膀划过雨水与空气，缓缓收拢，甚至能听见魔法阵在空中显现出来，旋转着有如金属切割的声音。

    身后紧贴着的那具冰冷身躯胸膛震动，魏延川的声音太近了，近得几乎不需要用耳朵去捕捉。

    他依然捂着赵樵声的眼睛，旋转的魔法阵在街道上切割出一个独立的空间，他问赵樵声：赛壬和你说了什么？

    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可怖气势在赛壬的声音彻底消失后褪去了些许，赵樵声能靠自己的力量站直了，他第一个动作是去握捂着自己眼睛的那只手：魏延川？

    别看。魏延川用另一只手制止了他的动作，没有起伏的声音里充满了危险感，他再一次的问，赛壬和你说了什么？

    她说狼人老板看上了你，她看上了我赵樵声话音一顿，连带人也是一个机灵，魏老魏！

    赵樵声感觉到脖子后面贴上了什么，视觉被遮挡后，放大的不止是听觉，赵樵声能非常清晰的感觉出来，先贴上来的，狭窄的有着一定硬度的是魏延川笔挺的鼻梁，然后柔软冰冷的是他的嘴唇，接下来刺得人皮肤发疼的尖锐硬物是他的牙，以及带着微弱温度的濡湿的柔软感是他的舌头。

    魏延川的动作和他的声音一样危险，他在啃赵樵声的脖子，像是随时会咬下去。

    你总是在这种时候叫我老魏。魏延川笑了一声，话音因为啃咬的动作含糊不清，你身上有赛壬的味道。他像是在解释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然后一个问题仿佛带着双重含义：害怕吗？

    赵樵声被他咬得细微得打起颤来：你鼻子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他笑了一声，笑声在尾巴上打了个颤，我该害怕什么害怕赛壬，还是害怕现在连脸都不让我看的你？

    魏延川不咬他了，但脸还贴着赵樵声脖子上，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他纯黑的双眼里映着暴雨天湿润的水色，像是从神话故事的雨夜中走出的恶魔，带着一股血腥味，所有掩饰在他眼前都无所遁形。

    他开阖毫无血色的嘴唇：说全，赛壬还对你说了什么？

    赵樵声本能的感到了危险，但他不想把赛壬的话直白的说出来：她把狼人对你说的话翻译给我听了。

    他说的没有错，吸血鬼体内没有血液，不会有血液循环，所以的确是性无能。魏延川直白的说了出来，所以你后悔吗？

    赵樵声心里一个咯噔，想着难怪魏延川会突然失控，同时他也意识到魏延川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对劲。于是他强忍着还没消下去的颤栗，笑嘻嘻的问他：我可以把你的这句话理解为邀请吗？

    魏延川笑了一声，然后听见赵樵声问他：你为什么不让我回头？魏延川捂着赵樵声眼睛的手到现在还没放下。

    赵樵声似乎听见魏延川很轻的叹了口气，然后捂着自己眼睛的手终于放下了。

    真想看就看吧。

    赵樵声终于得以回头，然后猛地就撞进了漆黑的深渊之中，平静到死气沉沉的黑色下透出的血腥味让他不由自主的吸了口凉气，仿佛砸在身上的雨水都冷得刺骨起来。

    魏延川脸上毫无血色，连嘴唇都是苍白的，一片墨色的眼睛根本看不出聚焦点，但赵樵声能感觉到他在看自己。

    害怕吗？赵樵声听见魏延川问。

    巨大的黑色翅膀安静的垂在身后，雨水冲刷，给这非人的象征镀上一层银色的光。被狼人抓了道口子的衬衫肩膀上的红酒印，是魏延川身上唯一的艳色。他站在那里，语气平静的问着问题，有古老庄重的贵族腔调，也有渴求鲜血的魔物们的激烈与疯狂。

    后悔吗？

    他就像一个黑色的，无法逃离的漩涡，紧紧缠住了年幼鲛人颜色明快的尾巴，一点点将他拖下了深渊。

    赵樵声勾着他的脖子恶狠狠的亲了上去：你这样子最好只给我看，听到了吗，老魏？

    魏延川搂着他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赵樵声晕晕乎乎的想，暴雨天和冷冰冰的吸血鬼真是配啊，然后他又想，这个想法真是太疯狂了。

    这一吻结束时，赵樵声几乎都喘不上气了，他捶了魏延川一下：翅膀收起来，回去了魏博士。他没忍住抱怨，你不要喘气的吗？！

    这句话说完，赵樵声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脑门一直灌到了脚跟，等等，你的呼吸和心跳呢？！

    魏延川在他脖子后面贴了半天，他没有感觉到对方一次呼吸，而现在他勾了魏延川的脖子半天，也没摸到一次脉搏！

    魏延川搂着赵樵声，任由他抬手按自己脖子上的动脉，然后他闭了下眼睛。

    翅膀化作飞火消失在一个个小小的魔法阵里，同时消失的还有那股非人的可怕气势。

    赵樵声只觉得身上猛地一沉，魏延川仿佛是瞬间失去了意识，整个人都靠了过来。

    魏！他吓了一跳，然后就听见魏延川咳嗽似的喘了一下，呼吸心跳全都恢复了。

    呼吸恢复了的魏延川喘得很急，是那种吸不到肺里的急喘：现在有了他喘的连话都说不连贯，身体重心还靠在赵樵声身上，胶囊。

    赵樵声熟悉的，会因为雷雨天气喘不上气的魏延川回来了。

    虽然鲛人小先生觉得有翅膀的吸血鬼魏延川很帅，但显然还是这个病弱版的人类魏延川更让他有安全感。

    赵樵声塞了颗胶囊到他嘴里，轻轻拍着他的背让他缓气，同时支起了便携式的防雨膜，让他们看上去更像正常的路人虽然暴雨天不坐车选择走路本身就不太正常了。

    悬浮在周围的魔法阵缓缓落下，切割了两个世界的屏障消失，满月店里的变故带来的吵嚷声由远及近，被尖叫的顾客们喊来的公权力已经到了。

    看见穿着制服的警员向自己走过来，赵樵声问魏延川：公事公办？

    还在努力平复呼吸的魏延川嗯了一声。

    赵樵声把站直了，但因为喘不上气站得很幸苦的魏延川按到自己身上，扯过他的胳膊绕过肩膀，做出是自己在撑着他的样子：配合一下。

    赵樵声不可能向不认识的人暴露魏延川的真实身份，准备把自己和魏延川都伪装成受害者，他做出架着魏延川的动作，魏延川就明白他的打算了。

    淋了这么久的雨，本来就在隐隐作痛的旧伤痛得几乎让魏延川冒冷汗，没彻底完成转化就让使魔上身负担实在太大，魏延川站不稳，不仅仅是因为喘不上气，他眼前一阵阵发黑：我可能要配合到底了。

    什么老魏？！赵樵声话没说完，只觉得肩上一沉，魏延川彻底失去了意识。

    你们怎么出去一趟就搞成了这个样子？

    因为魏延川的突然昏迷，警员没来得及问话，先把人送去了医院，这个时间间隔足够楚瑜收到消息并做好善后。

    等魏延川在病房里安顿下来的时候，不仅应该在这里等他们做笔录的警员走了，连医生护士都被清走了。

    魏延川昏迷的时间很短，他在救护车上就已经有些意识了，还想用魔法阵放倒医生，让他们别给自己做各种检测他常规检测出来的数据把急救医生都给吓到了。

    赵樵声哪里敢让他再动手，自己用了点猎人的手段搪塞过去。

    氧气胶囊的供氧量已经不够了，病床上魏延川脸上罩着氧气面罩，就算是这样，他的呼吸仍是显而易见的困难：又不是我想这样。

    你歇歇吧。楚瑜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不解气的在床上拍了下没敢往魏延川身上拍。

    楚瑜转向赵樵声：你说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村长春树 1个；

    第59章

    赵樵声原原本本的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了楚瑜。

    楚瑜听完后产生了和赵樵声同样的疑惑, 满月这家店开的时间已经不短了，老板没换过, 驻唱也始终是那一个她是满月的活招牌。这么长时间里, 他们一直安安分分？魏延川一出现就暴露本性了？如果他们之前也下过手, 就没人发现不对吗？

    楚瑜和赵樵声对视一眼，然后一起转头看病床上半睡半醒的魏延川。

    魏老板大概知道些什么, 但现在还是让他好好休息, 别说话了。

    魏延川情况特殊，除了吸氧外什么治疗都没做。看他的样子不是一天两天好得了的，楚瑜离开医院, 继续去做善后, 魏延川之后还有好几个讲座安排，现在都得取消了。那些听到消息想来探望的人, 也都得拦住。

    时间不早了，赵樵声留下来陪床，上品灵石缓缓旋转，剔透的空气里，魏延川的呼吸没能像上次那么顺畅。

    赵樵声和魏延川同时想到了三个字：临界点。

    魏延川点出病床的虚拟控制键, 把床头摇起来，半坐半躺着, 对关切的看过来的赵樵声摇头说没事：这样舒服点。借拉被子的动作，他再次把手按在了旧伤上。

    大概是淋了雨，又让使魔上身的关系，魏延川现在呼吸都觉得伤口牵着痛, 手臂上赵樵声认真看过遍的烧伤完全没有感觉。

    痛得有些厉害，呼吸又不够顺畅，魏延川总觉得自己大概一直没有彻底清醒过来，他迷迷糊糊的看见了幻觉，看见了满脸土灰，满身鲜血的前同事们。

    毛医生已经远程诊断过了，只给了卧床休息的建议：如果可以的话尽快离开包塞特斯，那里的天气对你身体不好。

    但再快也要等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至少这一晚他们是铁定离开不了了。

    赵樵声在这一晚第二次问魏延川：要听我唱歌吗？

    魏延川点头说要。

    于是赵樵声轻轻的唱起歌来，那是一首没有歌词的歌，轻轻的哼吟像月色下温柔的波涛，是天地辽阔的空灵。

    单人病房里有陪护床，但唱着歌的赵樵声坐在魏延川病床的床沿上，他微微低着头，嘴唇小幅度开合，偏长的发丝遮住小半张脸，挡住了视线。浓黑细密的发丝间露出小巧洁白的耳朵尖，在灯光照射下仿佛泛着珍珠般的色泽。

    魏延川所在的角度看不见赵樵声的表情，只能看见他随着歌声细微起伏的喉结。

    好想咬上去。

    魏延川抬手遮住眼睛，克制自己不该有的冲动。

    在VT79对待两个术士的时候，在这里面对狼人的时候，还有现在，魏延川很清楚的察觉，随着转化程度的加深，他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赵樵声看见他的动作，来拉他的手，中断了歌声问：困了？赵樵声的声音还在歌唱的韵律里没调整过来，说话时也带着一种遥远的空灵感，和平时的很不一样。

    魏延川很累，但难受得睡不着，他摇头，然后看见赵樵声背后亮起了魔法阵的光芒，随即鲛人小先生不受控制的闭上了眼睛，往他这边一头倒过来。

    魏延川赶忙扶住他。

    催眠的小型魔法阵之后，更盛大的光芒亮了起来，苍白高挑的女性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身材非常好，是标准的九头身，一头黑发烫了大波浪慵懒的批散在肩膀上，又性感又有气场。

    她肤色苍白嘴唇殷红，也不知道是涂了口红还是刚进过食，一身复杂的洛丽塔宫廷装是和头发一色的黑，危险又神秘。

    总之，她就是人们想象中吸血鬼的模样。

    她对魏延川说的第一句话是：儿子，你身上已经没多少活人味了。

    第二句话是：这就是你爸说过那条小人鱼？闻上去真好吃。

    魏延川把赵樵声往自己身上搂了搂：不许咬他。

    单人病房条件好，不仅有陪护床，靠窗还有两张沙发，魏妈妈在沙发坐下，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羽毛扇打开，轻轻摇了摇：除了你爸，我已经不咬活人很久了。

    魏延川：你是来看我的，还是特地来秀恩爱的？他对爸妈的态度截然不同，不客气的指挥道，帮我把他挪床上去。

    魏妈妈抬抬扇子，打出一个魔法阵，腾空把赵樵声搬了过去，同时嘴里还不忘奚落自己儿子：连老婆都抱不动，啧啧。

    言归正传，魏妈妈扇子一合敲在手心里，你丢过来的那两个人，想怎么处理？

    公事公办。魏延川轻声说话，好让自己说出的句子连贯点，他们有没有祸害过其他人，盯上我和赵樵声是什么缘故。

    别让他们再跑过来，他们看得出我是什么，别影响到老头子那边。

    魏妈妈一扇子敲在魏延川脑门上：别这么喊你爸，他还年轻着呢。

    魏延川偏过头，闭了下眼睛，缓过一口气后才再次开口：和您比他当然年轻了，老头子是爱称啊，我又不当着他的面叫。

    魏妈妈教育道：爱称是我叫的，你得用敬称。

    魏延川毫无诚意的回答：哦。

    行了，我回去了。周围都是活人但都不能咬我憋得慌。魏妈妈展开了魔法阵，离开前摸了摸儿子渗着冷汗的额头，第一次让使魔上身就成功了，天赋不错。

    你会是名合格的血族的，小河。艳丽的女性在儿子额头上印下一吻，在长串的插科打诨后，属于母亲的担忧终究是显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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