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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不服——天堂放逐者(2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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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不服 作者:天堂放逐者

    &鱼不服——天堂放逐者(283)

    活见鬼的乌合之众, 这明摆着的兵法治军,看这队列,是不懂兵法的将领带出来的吗?

    早有准备带上了泥沙木板填壕沟,没有踩踏,还能保持一致协力合作,韩将军觉得自己手下的荆州军都没有这等本事,顿时叫骂起来。

    守城士卒本来就紧张,再听到这动静,顿时惶惶。

    几个副将勉强补救道:应该是那些邪门歪道的旗帜在搞鬼,愚众盲信,跟着走罢了,哪有什么兵法。

    没错,铺桥架路再利索也不能证明是精兵,逆军是益州出来的泥腿子,那边山道险峻,没准早就习惯了这一套。

    扯到这里,他们快要把自己说服了。

    没错,肯定是这样,否则怎样解释一群肚子都吃不饱的流民横扫了整个荆州。

    必定是最先低估了他们的战力,然后看到逆军的阵容又高估了他们的本领,吓得避战甚至逃跑。

    韩将军狠狠唾了一口,脸色好转,发出一连串命令,弓箭滚石擂木全部准备妥当。

    他想着这是傍晚,逆军第一波攻势定然不会延续太久,撑住不是难事。

    贫苦百姓吃了上顿没下顿,一到夜里就看不清东西,还打什么仗。

    别说流民,除了部分精锐兵马,荆州军大多也有夜盲症,夜战根本没法打。这要对上北地齐军,韩将军可能还会忧心,不知道齐军士卒的待遇怎么样,军饷伙食被克扣得厉不厉害,万一人家眼睛在夜里好使呢!但来的是一伙逆军,有啥可担心的?

    韩将军一挥手,下令放箭。

    看到城下像麦子一样唰唰倒下的逆军,顿时哈哈大笑。

    继续放,射死这些杂种。韩将军大步走到城墙边缘,痛快地骂道。

    逆军前阵开始混乱,然而这种乱势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往前冲比调头向后跑更容易,跑出了弓箭的射程范围,自然就不会受到冷箭攻击。

    砰。

    随着第一个逆军士卒,手持斧头重重砍在城门上,疯狂的冲击开始了。

    城头往下投掷滚石、圆木,甚至沸水。

    血肉忽然就成了任人践踏的泥土,大部分倒下的人并没有受到致命伤,只是一时站不起来,但很快他们就死了。没有人注意他们是怎么死的,后面的人不断往上冲,城墙上的人不停地扔砸石块。

    很快,之前落下的石块圆木乃至堆积的尸体成了保护屏障。

    不管扔什么,都不能像之前那样滚出去老远,一次扫倒一大片。

    停!都住手!

    韩将军惊觉不妙,连忙下令。

    南平郡拆了民房之后,不管石头还是木料都不缺,看到天授王大军这势若疯虎的模样,守城士卒也慌了神,拼命开弓砸石,浪费许多箭支不说,扔下的石块木头也堆在了一起。

    这本该是鏖战一个时辰之后才会出现的困局,然而逆军冲得太猛,守军太慌,城头调度不及。

    尽管韩将军及时清醒,奈何先机已失。

    锣鼓喧嚣,号角长鸣。

    天授王军阵里赫然出现了一队队披盔甲,手持盾牌的精锐。

    他们将盾牌举在头上,顶着箭雨缓慢向前。

    圣莲坛的护法圣女不停地呼喊着蛊惑字句,耳边充斥着各色锣鼓法螺的器乐,加上城墙前的烟尘飞舞,圆木石块成山堆积,使得后面的逆军士卒难以知晓前阵的伤亡情况。

    待慢慢挨近看到遍地尸骸,阵列顿时出现了乱象。

    妖魔已经追踪而至,今日若不能拿下府城,借郡府的城隍庙宇得天兵之威,吾等皆要死于非命!

    圣女尖锐的声音在逆军士卒耳边回荡,这次她们没有戴面纱,身边教众跟护法的数目也特别多。

    看到平日里信奉的圣女都跟着一起冲阵了,逆军情绪这才勉强稳住。

    自从前日妖魔夜袭华县,使得许多教众跟逆军将领受伤之后,他们听到妖魔二字便如惊弓之鸟。

    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罗教主挡住了那个血影妖魔,没想到还有一个妖魔隐匿在暗中。忽然发难时,他们连妖魔的模样都没看清,有人觉得火光下的东西瞬间扭曲,有人看到火焰被莫名的力量吸纳成旋涡,有人感到妖风大作站立不稳,然后就是强烈的头痛晕眩,分不清东南西北,等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趴在地上,口鼻溢血。

    这不是妖魔是什么?

    听说天授王受了重伤。

    听说罗教主打退了妖魔。

    祭天未果,血染乾坤,将有大劫。

    有人胆怯想要逃跑,反正他们已经到了江南宝地,抢点东西,再随便找个村子种田打猎应该就能活下来,然而趁夜跑出去的人翌日都被吊在了华县城楼上,尸体遍布血痕,诡异万分。

    军中便盛传妖魔守在不远处,没有圣女的庇护,根本没命出去。

    祭天之礼再次举行,焚烧的香料让人头昏脑涨,听习惯了的经文赐福萦绕在耳边,圣莲坛教众一声声诉说的从前衣食无着跟饥寒交迫,重新勾起了逆军士卒心底的恐慌。

    是啊,有田地能耕种算什么,一旦老天爷不下雨,或者发个洪水,整年的收成都没了。

    就算能躲过妖魔趁乱逃走,税吏衙役就能逼死全家,还不如拼一把,不做官也能当个坐田收租的富家翁。

    杀过人,手里染过血,便觉得这件事没有什么困难的。

    众人死死地握住兵器,口中低低嘶吼,耳边又是一句句蛊惑,一声声赐福。

    杀!

    紫微恒照!

    只有跟着天授王才有活路,他们没饿死,还一路到了江南。

    杀!

    天命降世!

    城下的呐喊慢慢从杂乱变得齐整,后阵锣鼓忽然停歇,几万人同时嘶喊出一个杀字。

    迎面冲来的音浪震得搁在城墙上的长矛戈戟都在颤动,砂灰尘土随之滚落。

    驻守在城头上的荆州军脸色发白,有人双脚发软。

    紧跟着的第二声呐喊,仿佛闷雷滚过天边。

    天光将尽,孤城绝域。

    远观仿佛荒漠上的一块即将被黑色潮水淹没的礁石,夕照余晖无法透过厚厚的云层,只在缝隙里若隐若现,同时逐渐下沉。黑暗是一头无形的妖兽,阴影慢慢攀上城墙,即将吞没一切。

    ***

    糟了。

    孟戚神情骤变,他气息不匀。

    看到华县成了一座空城,他心知不妙,拽住墨鲤往前急赶。

    不消片刻,就在路边遇到了风行阁的人。

    天授王大军到了何处?

    两个时辰前,可能就到南平郡府城了。

    说话的正是撼山虎,他喘着粗气道,飞鸽传书已经去了江夏,我奉阁主之命,正要找衡山派几位前辈牵制圣莲坛的几大护法以及霹雳堂,南平郡府城守得越久,就越是有利。

    秋阁主说的没错,前提是能守住。

    孟戚见过天授王在华县驻军的布防、粮草所在之后,便感到棘手了。

    逆军看似无序,偏偏通过圣莲坛约束住了愚民,能暂时把他们变成一支令行禁止的军队。

    这就罢了,许多细节都表明,天授王阵中有数量不少的兵卒惯于行伍。孟戚看营地是一看一个准,须知将军再有远见也没用,手下的兵不顶事,一个烧火做饭安营扎寨都能处处错漏。

    同样占住华县民房,逆军就分为截然不同的两支,一些人只顾着找大屋子巴不得高床暖枕,一些人聚在一起住的屋子错落有致围成一圈,还打通了部分墙壁。

    这里面绝不止是流民跟百姓,还有精兵。孟戚猛然醒悟,狠狠一拂袖,脚边沙土飞扬,石头都快被他踩出了一个坑,益州之前是楚朝疆土,朝廷不止在悬川关有驻军,益州各县的兵卒去哪了?

    不可能全被流民所杀,或者全都逃走消失了。

    齐朝根本没有掌控住这些军队,也没能把他们找回去。

    孟戚咬牙切齿,一字字地说,官府无能,被圣莲坛或天授王击溃后,这些士卒可能落草做了贼寇,后来天授王又把他们收拢过去。

    这一来一回,尽管兵卒数量锐减,却也逃过了外人的耳目,以为逆军都是吃不上饭的流民山匪。

    陆璋这个废物!

    孟戚怒极,伸手扶住额头。

    齐代楚立的这十几年,一直到遇见墨鲤,孟戚对上云山之外尤其偏僻如益州平州燕州等地发生的事,并不十分了解。

    第336章 匪辨明晦

    南平郡府城的百姓战战兢兢地躲在屋内, 有的甚至钻在床底下, 用被子捂着脑袋。

    然而城外的喊杀声还是那么清晰, 让人不禁心生疑惑, 逆军到底有多少人?

    官府的人不是说就几万?

    还说他们府城的官兵跟百姓加起来,比那些贼寇多十倍,城池是绝对不会失守的。

    这就是睁眼说瞎话!怎么可能只有几万人,这动静,说几十万都少了。

    城中百姓惊慌莫名, 有血性的人已经拿了家里的柴刀菜刀在磨,更多的人只会急得一通念如来佛念太上老君。

    十余年前遗楚三王相争, 战火也没有烧到府城,于是加上楚朝盛世承平三十九年, 如今城中百姓皆不知兵戈战祸,听到城外这般厉害的厮杀喊叫, 顿时心神俱震,面色惨白。

    靠近城墙的房舍都被拆了,而今能窝在家中的人,都觉得自家房子离城墙很远。

    府城这么大,竟还能听到这般可怖的动静。

    究竟有多少人在攻城?

    百姓多半不识字, 术数更不灵光, 只是平日里在茶馆听书的时候,说书先生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是八十万大军。要是说少了,大伙儿还不乐意,觉得没多大阵仗。

    得勒, 现在坏结果来了,都觉得城外至少是百万大军。

    不可能,真有那么多人,官老爷还不第一个跑?

    眼下荆王还在城里,衙门拼死拼活抓着役夫挖沟筑墙,显然是想守城的。

    城中百姓谁也不敢出门,除了家中也不知道敢躲到哪里,即使愈发惊惶,也只能跟家人对坐垂泪,外加胡乱揣测一番。

    原本大家心中虽慌,可都觉得能守上几日,待听到喊杀声起便心惊胆战地或念佛或发抖地等着结束,眼看外面天色越来越暗,厮杀喊叫却无一丝要停歇的迹象。

    这就罢了,那些逆军贼寇呼唤紫微星君口称天命降世的声音像鬼咒一般,一遍遍钻入耳中。

    难不成真的是天兵天将?

    逆军打到了府城下,荆王被围城中,意味着整个荆州完了。

    这才多久?不是天兵天将,不会邪法怎么能做到这一点。

    轰!

    震天巨响,城墙摇晃。

    这是抛石车打出的动静,听在百姓耳中成了天雷,一部分人心志彻底崩溃。

    家家户户抱头痛哭,连埋怨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眼中只剩绝望。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随着一声比之前更加响亮的轰鸣,这次更像是什么塌了。

    城门破了!

    贼兵杀进来了!

    起初只是几条街能听到,继而整座城都开始混乱。

    看似牢不可破,封钉了许多木板,还被石块死死堵住的城门竟然被一斧一刀地劈开了。

    这时城墙上的守军已经十不存一,吓得转身逃跑的人比死在圣莲坛刀下的人还要多。

    距离城门五丈开外的地方挖了一个大坑,率先冲进来的逆军不查,直接栽了进去。

    坑里竖了铁刺尖刀,一时间惨叫声连天,仿佛无间地狱里传出的鬼嚎。

    奈何后面的人要往前冲,前面的人看到惨状也退不了,竟然硬生生被挤进了坑。

    瞬间这座坑就被人命填平了,后面红了眼睛的逆军什么都不知道,踩过碎石跟尸骸,挥舞着兵器进到城内,他们还没有见过这样庞大繁华的城池。

    悬川关高大坚固,却是一座要塞,里面没有民房商铺。而益州自陈朝起就变得穷困,到了楚朝虽然恢复一些,但也不可能江南腹地荆州有千百年历史的府城相比。

    哈哈哈。

    怪笑声伴随着追杀挥砍守军的混乱声响,火光映着一片猩红。

    城墙上,残缺不全的肢体跟鲜血往下撒落。

    许多驻守在城门第二道防线的兵卒是勇气拼杀的,可是摸到落在自己头上身上的残肢碎块,淋着这断断续续的血雨,顿时乱了,不是惯于沙场的老卒,又怎么扛得住这样的冲击?

    随着身边同伴越来越少,再见逆军状若疯虎的模样,纵然有脑子清醒的将领极力呼喝,溃败之象还是逐渐蔓延。

    本该调度守军的韩福将军,正被亲兵家仆架着逃下城墙,他背后一道伤口还在冒血,手里还拿着一张弓,目眦欲裂地狂吼着。

    他原本有机会带着荆州精兵逐一射杀那些像鬼魅一般登上城墙的魔影,因为率先被砍杀的只是普通士卒,府城的城墙宽且厚,有足够多的空间挪移施展,结果那些没用的役夫,跑得活似生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跑就跑还大叫大嚷动摇军心,以至于城头那些士卒也不肯奋力杀敌。

    韩福怒极之下斩杀了一个逃卒,非但没有震慑住众人,反倒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圣莲坛教众蜂拥而至,都想杀韩福拿首级邀功。

    一阵慌乱的拼杀后,双方死伤惨重,荆州精兵的箭袋也空了。

    这时脚下城门被破,后续箭支跟兵力支援都跟不上,韩福麾下这股精兵只能被迫撤下城墙。

    等看到城门后第二道防线摇摇欲坠,火光冲天,天授王大军摧枯拉朽一般踏平了阻碍,直冲内城的景象时,韩福胸口一阵憋闷,哇地一声吐出血来,竟是生生气晕了。

    所有失衡,都是从守军过于惊慌毫无节制地投掷了太多石块圆木开始。

    韩福错判了逆军进攻的架势,以为日落之后攻势就会终止,又看低了逆军的能耐,见逆军伤亡惨重只觉得十分痛快,巴不得这些贼寇贱民死得更多一点,像踩蚂蚁一般。

    就这么一个迟疑,一个错判,随后一切都失去了控制。

    韩福恼羞成怒。

    就跟很多犯了大错的人一样,韩福转念一想,便觉得自己的错误其实不打紧,真正的罪过应该算在旁人头上。

    懦兵怯卒,无用矣!

    韩福昏昏沉沉地被亲兵掐了几下人中救醒后,立刻痛骂荆州军无能。

    将军?

    走!韩福拾起一杆长矛,摇晃着站稳了,随即狠厉道,三军不肯用命,城池如何能守?现如今只有杀出去,投奔宁吴,为荆王报仇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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