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不服——天堂放逐者(288)
鱼不服 作者:天堂放逐者
&鱼不服——天堂放逐者(288)
谁还不是武学奇才了?
只要肯用心琢磨, 反复揣摩,拿出去唬人稳稳的。
至于为什么是唬人, 因为学的是单招,很难连贯运用。
一来跟自己的武道不符, 硬生生转换不顺手,二则没必要,学遍百家最终还是为了创悟新的武学。
纵然招法形神具备,墨鲤亦不能徒手还原,还需烈焰助势, 重现烈阳磅礴之威。
宁道长回想那条乍现的炎龙, 觉得墨鲤这一手才是真正的意外。
不是恰好相似,硬说成了龙,是真的像。
龙首龙尾整体完备且不说,连龙须跟龙目都能找到, 腾空扑下的威势逼人,仿若活物。这压根不是武林高手的活儿,难不成平日里总是泼墨画龙,现在用内力都纯熟至此?
宁长渊的画技不俗,不然干不了仿造这行,此刻生出了浓厚的兴趣,他打量着墨鲤,心道看不出这是位画龙爱好者,例来有爱画马、画虎,画狸奴的,还有爱画竹菊兰梅的,龙嘛也不罕见。
除了龙跟虎之外,其他的过招时实在拿不出手。
试想烈焰翻卷,蹦出一只憨态可掬的狸奴,像话吗?
宁长渊背过身,四周惊惧的圣莲坛教众再退一步,恨不得学会传说中的土遁道法。
哪里走!
宁长渊不想放过擅用蛊毒的白骨老人,提剑追了上去。
圣莲坛这次是彻底乱了,这一剑震慑了所有人,他们意识到大势已去,宁长渊三人武功太高,哪怕自己这边人多,不死上一大半根本别想扭转局势,谁能保证死的不是自己?
乌合之众终于名副其实,众人四下奔逃,包括逆军士卒。
龙,是龙怎么会是妖魔?
星君呢?
杀红眼的人终于回过神,看着歪倒的马车,那些消失已久的怯弱重新涌上心头。
面前是坚固的城墙,有能显现本相的龙,而这座城外面,荆州的广阔土地上,也有钱跟粮,为什么要死在这儿?哦,圣女跟护法说,攻下南平郡府,就能借城隍庙的道场做法召唤天兵天将,除魔度劫。
魔就算了,这劫,眼见是没有度过呀!
逆军如潮水一般退去,纵然有人想要约束,都控制不住。
天授王诸位将领一咬牙,留得青山在,今天要是自己死在这里,就什么指望都没了。
尽管曾经的益州士卒百般不愿,随着身边的人尽数转头惶恐奔命,只能被携裹着离开,他们望向城头,望向墨鲤孟戚的眼神怀着怨毒的恨意。
就差一点,只差一点。
咳咳。郑涂也用同样的目光死死盯着墨鲤。
血呛进了肺腑,然而每一次咳嗽都会牵扯到断掉的肋骨,剧痛钻心。
除此之外,内伤致使脏腑受创,命不久矣。
郑涂布满伤口的脸逐渐扭曲,他眯起眼睛,吃力地大笑起来:你以为你们赢了?
墨鲤没有再看他一眼,返身去寻自己的刀。
没有我,没有罗教主可惜,哪怕没有天授王,这支逆军仍然会存在,尝过血食的猎犬不会甘心回到从前。郑涂说话的力气逐渐恢复,脸上回泛红光,一扫方才的颓败惨淡。
他快要死了,无论甘不甘心,只能迎接这一结果。
但郑涂不承认自己败了,失败的只是他的野心,而荆州、江南、乃至整个天下的局势早已无法逆转。
杀啊!郑涂讥讽地侧头看着狼狈奔逃的人,像风箱一般呼哧呼哧喘着气,在尔等面前,这些人就如蝼蚁,可随意踩踏。可是你们能杀死多少人呢?就算活活累死,终究会有漏网之鱼咳咳,还有之前分散在荆州各地的天授王兵卒
逆军将领之前就为了保命混进人群,现在想找也找不着。
郑涂为自己精心策划了一切,而阴谋并不会因为他的死终止。
天授王大军在南平郡府城大败,诸将谁也不服谁,一拍两散,然后各自收拢残兵,重新打出圣莲坛的旗帜,成为流窜在江南的匪寇。就是试图效仿昔年举兵被剿,各自为战,引起乱世开端,群雄割据,最终一些残兵余将成功归顺地方官军的黄巾军。
荆王的统辖在荆州已经名存实亡,给了逆军极好的生存土壤,同时
咳咳,荆州多好的地方,多大的一块肥肉,齐朝不想要吗?宁王不想要吗?吴王愿意坐在家里看着别人争抢?郑涂悠悠地叹道,笑意扭曲,杀吧,杀不尽的蝼蚁,在天下大势面前,尔等亦是蚍蜉。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哈,天下第一剑,绝顶高手又如何?
出乎郑涂的意料是,孟戚不怒不惊,收剑缓步行来。
你不妨猜猜,宁道长是怎么赶到的?
不就是风行阁么,郑涂心念一转,讥讽道:原来你指望风行阁收拢江湖人对抗官兵。
错了,是协同,至少江夏守军不是软脚虾。孟戚慢悠悠地说,齐军也不会乐意接手江南,他们自己朝廷里的事都掰扯不清。只需夸大江南的疫病横行,中者形似饿鬼,加上北兵水土不服,只要宁吴那边乐意给钱,那么齐军过足了砍瓜切菜的瘾,就会退回江北。
最后,荆州不是只有任砍任杀的百姓。
还有云明书院,还有成百上千想报杀亲毁家之仇的青壮。
愚蠢。郑涂吐着血沫,艰难道,你小觑了天下人的野心,实话告诉你,吴王就罢了,荆州就存在着一个天大的变数
你想说西凉摩揭提寺的所谓高手,还有他们的首领阿颜普卡?死了!
孟戚挑眉看郑涂,不等后者反应过来,又凉凉地说,或许你还想说宁王麾下蛰伏的一条毒蛇,以利益掌控了无数人的裘先生?哦,他也死了!
他一边说一边漫不经心地摊开手掌,再将手指挨个蜷缩收拢,神情间更是充满轻蔑。
纵然没有明说,却就差在额头写上是我干的了。
郑涂猛地喷出一口血。
西凉人也就罢了,没想到裘思
郑涂当然不知道裘思本就死期将至,在他看来,神神秘秘找龙脉的阿颜普卡跟他师父青乌老祖赵藏风一样属于脑子有病,裘思却是真正的布局高手,相隔太远,郑涂了解的事情不多,就足够让他提起警觉。
怎么会,怎么可能?
当然了,滔滔江河水,天地相始终,枭雄谋士总是层出不穷的,但眼下能胜过你天授王跟裘思的,应该没有多少。孟戚轻描淡写地说,来一个,就摁下去一个,就让他们被这滔滔东流淹死罢!
郑涂心中提着的一口气被彻底击溃,他咬紧牙关,在气息将绝的最后一刻,也不忘给孟戚挖个大坑:咳咳,好,我倒要看看,你能做多久,无人能永远不败,你还能一直活下去吗?
这世间早已无可救药,野心者一次次登位,愚民一茬茬被剥削殆尽,这才是天数。
不管什么人,想救世,就先累死吧!
郑涂挣动了一下,刚泛起笑意,就听到一个细不可闻的声音。
为何不可?
郑涂猛地瞪圆眼睛,死死盯向孟戚。
这究竟是个狂人,还是赵藏风一样的疯子?
眼前逐渐模糊,郑涂喉头赫赫有声,却终究没能再吐出一个字。
孟戚在说话的同时,抬掌震断了他的心脉。
我本以为他还有什么后手。孟戚遗憾地看着尸体说。
提着白骨老人的头颅回来的宁长渊: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觉得郑涂可能会气得拽住黑白无常的锁魂链,踢不着也要踹孟戚一脚再走。
贫道来的时候,秋阁主给了一支烟火报讯,说逆军败退之后就点燃
宁长渊转头望向城内,火势似乎在逐渐变小,可是看情形又有点不对。
那,那城下的侠士
城头上有人战战兢兢地喊话。
孟戚没有搭理,沉着脸说:此地就交给宁道长了,待风行阁诸人一到,暂时整合兵力,荆州这些权贵一个都不要放进江夏去,当前最要紧的还是对付荆州各地的天授王溃军。再不可任由荆州官僚拖延,我去寻齐军。
宁长渊自是答应,同时瞥向两手空空走回来的墨鲤,犹豫道:墨大夫,莫非没有找回刀?
墨鲤微微摇头,神情有些遗憾。
断了。
无锋刀不是名家锻造的神兵,满打满算墨鲤也只用了它五年。
墨鲤自练武开始,随着身形拔高跟对内力的控制,不断更换兵器,直到这一对无锋刀才算定型。
然而这是他从竹山县带出来的刀,一路走来,伴他良多。
改日我为阿鲤寻匠师,重铸两柄上好的刀。孟戚立刻解下腰间的衷情剑,硬塞过去,在此之前,不如先用我的剑,我的剑法也可以倾囊相授。
宁道长默默垂首敛目。
无量道哉,外袍腰带说解就解。
第342章 非不自量
凉风阵阵, 细雨洗去城墙上的尘灰跟血迹。
江夏城头, 兵卒歪斜着身体靠了城垛而坐, 其中有些身量略矮的人, 直接被头盔盖住了眼睛,说话时还要艰难地抬一抬脑门,才能勉强看清对面的人是谁。
这鬼天气,愈发冷了。
喂,你是哪位将军麾下, 怎么瞧着面生?
被问话的人垂着脑袋,有些躲躲闪闪。
我是华县逃出的。
什么华县, 我看是南平郡来的软骨头罢!
你!
那人脸上露出屈辱之色,捏住对方揪着自己的手臂, 扬拳挥去。
地面的泥水被带起,砰砰的撞击敲打, 伴随着身躯重重坠地的声响,以及周围兵卒起哄的叫好声,霎时引来了一群人的注意。军中生涯无趣枯燥,守城时更是如此,不得允许不能随意走动, 不到轮换无法离开城墙, 很多人心里都憋着一把火要发泄。
打,打死整个窝囊废!
丢了荆州军的脸!
泥点子飞溅,混杂着十几条朝这里伸过来的手臂。
眼看斗殴要变成一场欺辱的群殴,一道破空响亮的鞭声猛地出现在众人耳边。
怎么回事?停手!
督军护尉闻声赶至, 不分对错,对着人群就是劈头盖脸的几鞭子。
兵卒都穿有盔甲,只要不被抽到头脸脖颈手臂,倒也不痛,只是军法严苛,他们忙不迭地缩回去身体继续靠在城垛下避雨,装作事情跟自己毫无关系。
最初斗殴的两人却没法避开惩罚,被剥掉皮甲,硬生生摁着抽了十鞭子。
秋景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微微皱眉,侧首对心腹道:近日那些南平郡投奔来的荆州士卒,屡次遭到江夏兵卒的排挤。
阁主,属下倒以为,聂老将军是故意把这些人送进来的。
说话的正是出山虎袁亭,他微微低首,神色谨慎谦卑。
风行阁里懂兵法的人实在不算多,鲍冠勇老爷子教出的徒弟,确实在风行阁属于出类拔萃那一流,袁亭被孟戚打击过一番之后,师兄弟里面又出了一个叛徒,加上裘思之死前后闹出的乱子,袁亭痛定思痛,心中更有不忿,便加入了程泾川麾下,预备随军在扬州荆州交界处迎战天授王大军。
没想到又被程泾川派回给秋景,
连番折腾下来,袁亭的性情变了不少。
当然,这跟江夏守将是他老师鲍冠勇的昔年旧交也有关系,至少袁亭心里对这位老将军还是服气的。
兵卒轮换守城,每次闹出乱子,都在无关紧要的休憩时刻,那些外来的兵卒被安排的位置很不利,周围几乎没有认识的人,督军护尉更是来得非常快。
袁亭垂眼,急促而快速地说,自十日前天授王大军在南平郡府城溃败后,江夏已经陆续遭遇了三波攻击,说是溃军,战力却不弱,虽然老将军指挥有方,加上逆贼的数量比我们想象中要少,最终顺利地守了下来,但是对很多守城将士来说,这些逆卒的疯狂还是超出了他们的预想。
兵卒也是人,任何事情如果比想象中棘手,人都会下意识地畏缩。
尤其是看到同僚的尸体,忍受伤口疼痛的时候,士气必定有所低落。
这时候,就要来一些特殊的刺激了。
也要警告诸人,不战而逃,哪里都是容不下的。
用这种方式?秋景的神情显露着不赞同,她摇头道,这些逃卒本身就是隐患,他们已经逃了第一次,就有可能逃第二次,如果战局出现变故,他们就成了压断弓弩的第一份力。
袁亭正想说区区几个逃卒,督军护尉完全能控制得住,又听得秋景继续道:再者方才那人,并非刚被换到城头戍防,此前的一个多时辰他同样在这里阻止贼寇攻城,他
他跟别的江夏士卒一般无二。
一样浴血奋战,一样在努力拼杀,没有后退。
而被问起来历的时候,他低下头,不敢说话。
临阵脱逃在军中是必被斩杀的,亦是重罪,但战败之后被将领带着撤退却不会被军法惩处。可事实是什么,经历过城破的人自己心里清楚。
南平郡府的外城失守,确实是有人犯了大错,可是真正的错处,绝不在一个普通的兵卒身上。秋景眼底的不忍之色慢慢消失,她转头望向城外,连绵的秋雨仿佛一层灰色的帘幕罩住整个天地,几乎瞧不见远处的江水。
城外还堆着尸体,十来个由吊篮挂下城墙的人正埋头在城外挖坑。
他们要把尸体推下坑,浇上油,焚烧后再填土。
江南多疫病,雨水多的时候尤甚,尸体不能久放也不可草草埋掉。
干这样的活计当然是有风险的,贼寇若是忽然来袭,吊篮又每次只能搭载一人,便意味着大多数人都会死,一般是犯错受罚的兵卒去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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