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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睡困难症 作者:一碗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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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睡困难症》作者:一碗月光

    文案:

    陶令姓陶,所以他特别爱逃,但是人活着都是无处可逃,包括梦境。

    直到他碰到一个卖花的青年。

    青年叫闻清映,他是个哑巴,也听不见别人的话。

    陶令于是天天蹲在花店,肆无忌惮地絮叨絮叨絮叨,青年有一天突然开口了:抓了你好多把柄。

    陶令:???

    闻清映:跟我回家就不拆穿你。

    陶令:!!!

    年下,情有独钟,He.

    内容标签: 年下 都市情缘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陶令、闻清映 ┃ 配角:陶君、夏朝阳、云南等人以及假料bot和花花们(雏菊月季绣球百合洋桔梗紫罗兰等等等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有处可逃

    第1章 秋天

    威廉詹姆斯说,我们的文明建立在巨大的屠宰场上。

    陶令在秋天不合时宜地想起这句话。

    办公室里太吵了,来来回回全是电话铃声,挂了又来挂了又来,期间还不停有各种学生和老师进来问问题。

    今天是省大保研复试的日子,十点就要进行笔试,笔试之前得交三百块的考试费,偏偏校园网又出了问题,有十来个学生的信息就是找不到。

    考虑过网上缴费失败的问题,因此提前通知过无法缴费的人带卡,学生这会儿都一窝蜂地朝办公室里来。

    去你妈的一流大学,去你妈的工作,去你妈的秋天。

    陶令推了一下眼镜,坐在电脑前面公事公办地问:考号,名字,本科院校,报。

    核对好未缴费名单,后台终于把吞的信息吐了出来,财务老师又打了电话,说什么还是优先选择网上缴费。陶令只好让出自己的电脑,让学生一个个过来登录缴费。

    周围哄闹了半个小时终于清静,本来以为自己能得闲了,转头却看到一个短头发的小姑娘还站在原地。

    干嘛?陶令问。

    莫名的焦躁在心头盘旋,陶令却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情绪,说话的时候语气似乎不太好,小姑娘吓得一愣,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

    老师,我的信息还是缺失。她小声说。

    陶令见状心一软,但有点不好意思瞬间卸下自己的冷漠,口气半硬:再登一次。

    他起身让开那学生,推了一下椅子示意她坐,小姑娘却不敢动作,只弯腰再次登录,登来登去,信息界面依然是空白。

    陶令正在看界面,旁边学院的教务老师过来了:陶老师你看看,还剩一个。

    姑娘小心翼翼地举起手:老师,还剩我,找不到信息界面

    陶令从教务老师手里接过名单,看了那姑娘一眼,最后叹气似地说:没关系,还有半个小时就要笔试,你先去大教室,这是系统的问题不是你的,费用不重要,别影响你考试。

    姑娘忙不迭地点头,刚才都还平静,这会儿看上去好像立马要哭。

    陶令冲她摆摆手:去吧,加油。

    办公室终于彻底安静下来,陶令给信息处打了个电话,而后陷进了椅子里,一时之间失语。

    另一个老师看他神情有些恍惚,笑说:学生工作是难做,你这才刚上手,以后就顺了。不过每年这两个月是要忙些。

    谢谢张老师。陶令应了一声,顺势挽了一下衬衫袖子,打开刚才正在做的表格。

    毕业了好不容易才留校,省大规则,本校学生留任都要先经行政岗。谁能想到宗教所的博士苦熬出了头,最后要在学生工作组耗费时光。

    去他妈的工作。

    一上午磕磕绊绊地结束了,下午信息处终于给了反馈,陶令拿着刷卡机去文艺学的教研室门口找人。

    从长走廊里穿过,所有候考的学生都看着他,陶令心觉自己像极了要饭的,不过尽管如此,他脚下走路依然带着风。

    旁观者看到的带风是真的带风,陶令自己却最清楚,实际上他的带风跟落荒而逃差不多。

    然而他依然面无表情着,生生把无所适从变成了姿态冷硬。

    终于找到上午那信息缺失的姑娘,看着她刷完卡,陶令在名单上划了勾,等下去电脑里录入一下,今天的工作就可以彻底结束了。

    绕到宗教所背后的走廊尽头,四下无人,陶令长舒一口气。

    文学院的行政楼靠着西校门,陶令身侧的窗口正好对着一条大马路,他抬头朝外看,看到马路拐角处新开了一家花店。

    那里本来是个卖鸭脖的,陶令每天回家都从那边过,时常忍不住要买,但他其实不能吃辣,最后的结果是只吃两口就头晕眼花,从无例外。

    他却总是乐此不疲地重复买鸭脖的过程。

    鸭脖店倒闭后,那门面装修了好一段时间。陶令一直在揣测会开什么店,这才一个周末没注意,店竟然就开起来了。

    显得他先前的关注是多余似的。

    幸好了,花店挺好的,就算忍不住每天带束花回家,最起码不会让花粉辣一头汗。

    陶令垂了眼,打定主意等下就去那新店买花。

    本来今天也该去陵园了。

    想着事情,他习惯性地转着左手中指上的一个铂金戒指。

    窗户开着,远处骤然来了一阵风,把手里的一叠纸吹得翻飞,哗啦啦响。陶令抓紧了纸张边缘,转身回办公室。

    去他妈的秋天。

    下班收拾好东西出学校,过了十字路口走上人行道,陶令直接到了花店门口。

    店前一排木的小台阶,阶面上排列着插花的桶,一排玫瑰一排雏菊,一排雏菊,再一排雏菊,各种颜色各种花型的雏菊。

    陶令心里叹了一口气,心说这店跟陵园倒是很搭,以后方便了。

    老板!他拿起一束浅绿的,喊了一声。

    没人应。

    等了两秒,陶令终于从花朵上移开注意力,抬头,他看到店里站着一个男人,背对着他。

    男人身形高大,穿着一件黑色衬衫,下面搭的是牛仔裤,下摆扎进裤腰里,干练又不古板,露出恰到好处的宽背窄腰,以及一双大长腿。

    陶令皱了眉,再次喊:老板!

    男人站在一捧绣球旁边,还是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沉默片刻,陶令再喊:老板!

    男人依然不回头。

    陶令的火气腾一下上来了,心说做生意怎么还这么傲娇,不等他质问,路边一个姑娘跑进了店里,用食指戳戳老板的肩。

    聋了吗?

    陶令不耐烦地歪了头看着。

    男人终于转头,从陶令的角度能看到他侧脸,弧线堪称完美,年岁竟然不大,看上去也就是个刚大学毕业的大男生。

    姑娘朝着男生比划了几下手,又指了指陶令。

    男生顺着姑娘的指点看过来。

    看清那张脸的一瞬间,陶令呼吸顿了一下。

    太好看了。

    哪怕是顶着旧街上十块钱剪出来的不羁平头,依然遮不住眉眼间的浓墨重彩。

    陶令脸上云淡风轻,心里却有些懵。

    姑娘再次朝他指了一下,男生看了他半晌,目光下移,视线落向陶令手上的雏菊。

    一共八十把!姑娘一边大声说,一边朝他比划数字,比划完开始掏手机。

    陶令怔怔。

    不远处停着一辆电瓶车,刚才他就看到了,那车踏板前装满了雏菊。这姑娘大约是来拿花的。

    没一会儿姑娘付完钱出来,临走时冲陶令笑了笑。

    陶令礼貌地点了一下头,手里还抓着那把淡绿的雏菊,他抬眼,正好跟花店老板对上视线。

    第2章 陵园

    太奇怪了。

    莫名其妙地对视了一会儿,陶令撇开目光,从身旁再抽了一束紫色的雏菊,过了两秒又放回去,重新抽了两把淡绿的。

    他实在是喜欢这个颜色,绿色从花心到花瓣渐渐蔓延变浅,有种隐隐约约的意味,乍一看却又纯洁得很。

    陶君也会喜欢的,他那么骚包,表面上就爱这种干干净净,看上去简单,实际都是巧妙。

    男生走到近前来,像是要招呼陶令,冲着他无声地勾了一下嘴角。

    但是陶令正在掏手机,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再抬头,陶令只看到一张过分俊朗的没有表情的脸,比刚才远看还要令人心悸。

    有个形容词叫什么来着,对,剑眉星目。

    陶令问:老板,多少钱一把?

    男生认真看着他双唇,像是在辨别他话里的内容。等陶令说完他举了双臂,右手比出食指,左手拢起成圈。

    陶令点点头,心说果然果然,而后是可惜可惜。一边对着玻璃门上的二维码扫了一下。

    转账页面出现,收账方的头像是一把淡绿色的小雏菊,跟自己手里的一模一样,ID则是闻清映。账户应该是实名认证过的,因此带了括号,里面前两个字是星号,最后一个是映。

    清映临澄渊,孤啸跻绝岭。

    真叫闻清映的话的确是个好名字。

    陶令转完账,看到闻清映已经进了店里,完全不在意他究竟给没给钱的样子。

    室内靠墙处有一张小桌子,上面铺着包花的材料,闻清映正在翻找东西,抬手时后腰处的衬衫顺着肌肉线条拉出褶皱。

    吉川忠夫说,社会阶层的流动实质上最终归结于人的自由志向。那做一个开花店的哑巴和当一个被称为老师的健全人,要怎么归根结底?

    去你妈的自由志向。

    陶令在原地站了两秒,正准备离开,闻清映忽然提着一张牛皮纸转身,对着他摇了摇。纸张抖出清风,微响。

    陶令脚步一顿,闻清映再次招了招手,指指他怀里的花。

    就闻清映包花的熟练度来看,陶令断定他绝对是第一次开花店,说不定还是赶鸭子上架。

    闻清映的动作不说笨拙,但只针对包花这件事来说,那手似乎过大了。压了花枝和包装纸,单手拉透明胶的时候总是扯不好,胶带一不小心就缠成一团,等到终于扯出完整的胶带,包装纸却哗一下散了开去。

    陶令越看越想发笑,最后帮忙压住花茎。闻清映放开了臂,双手上阵,终于磕磕绊绊包好了花。

    修长的手握着暗黄牛皮纸,手背上的青筋暗显,指节姿态舒展又好看。闻清映拿着花递给陶令,同时捡起桌上一张卡片给他看。

    卡片上写着:勤换水能活很久。

    闻清映依然一脸平静,没有陶令想象中的不好意思,更不曾尴尬,就好像自己开花店但不会包花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谢谢。陶令说。

    等他接过花去,闻清映转了身,自顾自地抽出一朵绣球修剪枝叶。

    陶令斜了一下嘴角,出店门。

    陵园在郊区,坐了地铁还得转公交,尽管今天下班稍早,但到了目的地也已经是六点半。

    要去的墓位置有些高,这学期开学之后一直很忙,陶令运动的时间少了很多,爬上去竟然觉出了几分疲惫来。

    他一手抓着花,腕上挂着外套,大喇喇地坐上一座墓台,侧背靠上了冰凉的碑面。

    那墓碑上的黑白照十分清晰,上面是个三十左右的男人,形容清秀堪称儒雅,乍一看几乎跟陶令长得一模一样,眼神却比陶令沉稳得多。

    陶君,我他妈累死了,你说你自己选的这地方是什么玩意儿?故意折腾我呢吧?陶令抱怨。

    顺势把雏菊往旁边一搁:给你。是个大帅哥,不是,是个小帅哥,也不对,是个小的大帅哥给你包的,有点散了,看在人帅的份上你就将就一下。

    群鸦飞过,暮色将近。

    不过说真的,你这儿环境好,不用担心粉尘过敏。陶令接着说,你看乌鸦都比市里的大只,好肥,不知道烤了好不好吃。算了,我也不吃野生动物。

    你说市里哪有乌鸦?有啊,我们学校的荷花塘旁边那小树林你知道吧?我在里面看到过。我为什么钻小树林?啥?我他妈没女朋友,也没有男朋友,再瞎猜揍死你算了,不用揍了,你都死翘翘了。

    行行行告诉你,他声音越拖越长,我是去里面思考人生的,论文差点没把我给卡死,你差一点,真的只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你就能在地下跟你老弟团聚了。他妈的经书读不懂我研究个鬼啊,那么多研究的人也没看谁真懂了。别嘲笑我成吗?你有本事你来读个博士别给我叽叽歪歪的?卡死我你就开心了是不是?信不信我立马甩条绳子上吊来陪你。

    说到最后口干舌燥,陶令才发现刚才忘记买水了。

    风吹过来有些凉,夜幕低垂直至彻底天黑,他穿上外套,长叹了一口气:去你妈的秋天陶君,我一点也不喜欢秋天。

    抬臂看了一下表,已经快八点钟。

    今天竟然陪你聊了这么久,给我钱。陶令说完自顾自笑了一会儿,终于起身,随手拍拍西裤,我走了,明天还要上班。

    转身的时候陶令想,只要不跟陶君说话我就是有风度的陶老师。

    刚刚走了两步,旁边忽然咔嚓一声响。

    陶令心里一个激灵,侧头看过去,正好看到不远处一大丛刺柏一摇,从中间钻出一个人来。

    他不由自主往旁边踩了半步。

    远处的路灯亮了好半天了,却只吝啬地分了一点光过来,不过也是赖了这一点小气的光线,陶令得以看清了来人脸上些微的惊诧。

    闻清映?他脱口而出。

    说完他立马皱眉,下午那会儿似乎默默念过这名字,还念了不止一遍,居然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喊出来了。

    幸好是个聋的好像不能这么幸好。

    闻清映眨眨眼。

    陶令松了一口气,欺负别人听不见,小声说:真他妈吓到我了都不出声的,以为鬼呢呵呵不要误会我一点也不怕鬼我就是怕陶君。

    闻清映放开扒拉着侧柏的手,走到他面前,顺手拍了拍身上。

    你怎么在这儿?陶令一字一顿地说。

    甭管他会不会读唇语,说慢点准没错。

    刚开始的惊愕过后,闻清映快速恢复了平静,看到陶令在说话,他朝着身侧指了指,后又掏出手机来打字。

    屏幕散出微光照亮他的脸,不等陶令细看,手机已经支到眼下。

    记事本上写着:好巧啊,我记得你,下午买花的先生。我来看我妈,从小路穿过来的,对不起,吓到你了吗?我以为这个时候墓地里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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