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他的宿敌(重生)——雪上霜华(59)
我曾是他的宿敌(重生) 作者:雪上霜华
&我曾是他的宿敌(重生)——雪上霜华(59)
距离你脑部瘀血完全吸收已有五个月。
XXXX年9月17日。」
不知不觉熄灯了,唐沉眼前一片漆黑,就像他的一颗心,落进无边旷野,没有边际,不辨方向。
他由靠墙的坐姿慢慢躺下,好半天才想起来身上没有盖被子,已经冰凉一片。
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外面走道里的夜灯从门上的小窗投射进来,在天花板上留下一团扭曲而暗淡的光影交错。
过了很久他都没有睡着,直挺挺地躺着一动不动。他不喜欢为了逃避现实活在虚假的世界里,他想看枫叶渐红,想看菊花盛开,风在吹动桌面上谁的文件。有两行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出。
可是,他不知道要怎样做才能在现实中醒过来。
有人刚才上厕所,一股尿骚味从里面飘出来,久久散不掉,萦绕在唐沉的心头。监室里安静极了,只有此起彼伏的鼾声。
这样的夜里,一点细微的响动都会被放大很多倍。
熊哥从自己的床上悄悄爬起来,爬到这边上铺,青年的床上,青年含含糊糊骂了句娘。铁架床呼哧呼哧晃了有半小时,连带着唐沉这边都在晃。
大家貌似都睡着了,睡得很死。
释放后,熊哥的亢奋在短时间内没有完全消退。他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牙刷,牙刷手柄被削成了锋利的尖锥,然后悄无声息地爬过来,到唐沉的床上。这段时间过得忒憋屈,他杀人的心都有,只是不敢,打算给点教训,挫挫锐气,让人以后别那么嚣张,不拿他当回事。
黑暗中,唐沉睁着眼睛,看那团黑影慢慢移近。他不知道要怎样做才能在现实中醒过来,难道他要再死一次?彻底从这个虚幻的世界里消失!
之前那次,他过来了。
那个黑影越靠越近,唐沉忽然抬手,猛地一掌精准掴到熊哥脸上,啪一声响,他就是在激怒,人在被激怒和被威胁的时候会爆发出最大力度的反击,用尽他的全部力量。
熊哥结结实实被惊吓到了,他用体重压住唐沉,右手中的牙刷柄狠狠扎下来,对着唐沉的脖子。难以置信的是,唐沉居然没有躲开,只条件反射地侧过了头。
黑暗掩盖了血色,尿骚味和那种XXOO后的腥/骚味掩盖不了越来越浓郁的血腥味
跟上一次不同,没有尖锐的刺痛,没有烙印进灵魂深处般挥之不去的撕裂感。这次唐沉没感觉到一丝疼痛,相反,他闻见淡淡的花香味,听见风吹动纸张的轻微响动。
在睁开眼睛之前,感觉有一只手在轻柔地为他擦拭眼角,指腹柔软冰凉
一阵单调刻板的手机铃音突兀地响起。
喂?
陈律师,永鑫大厦工程质量问题有新进展,对唐总十分不利。
什么进展?
沉宇的第二大股东下水了,言辞暗指当初那批不合格建材进入工地,是唐总首批的。
前不久,已经投入使用两年的永鑫大厦顶部两层的楼板出现裂痕,经有关部门检查,是由于工程施工时使用了不合格建材引起的。幸运的是发现及时,清空及时,没有人员伤亡,没有引起司法部门的介入。
永鑫大厦是唐沉任集团董事长兼CEO时开发并承建的工程项目,发生工程质量问题,对公司的声誉和资产都会造成重大损失。
公司内部成立了监察组,配合有关部门对这件事情进行彻查。
从总部的工程部总监到当初主管施工的总经理,从上至下没有人愿意担责任,甩锅只需要一句话,我向唐总请示过,他口头同意了。或者更省事的一句,这是唐总特意电话交代下来的,你们可以去核实。
人躺在病床上昏迷一年多了,试问这要向谁去核实!
调查一度陷入了死胡同。
这件事一出,沉宇集团的股价在唐沉入院昏迷事件之后,第二次出现大幅度下跌,各位股东还算沉得住气,一直在持观望态度。
今天,这位第二大股东下水,不会没有原因,背后经历过怎样的权钱交易,谁也不知道。
但是,想通过这件事达成怎样的目的,很明显,唐沉该引咎卸任了,他扶植的自己人该上位了。
唐沉昏迷后,陈清晏凭借一纸盖有唐沉手指印和亲笔签名的授权书,成了唐沉养病期间的代理人,全权代理行使唐沉在公司的各种职权,他聘请了一位职业经理人接替唐沉的工作。
公司内部的质疑和声讨一直没有断过,陈清晏用依法照章办事六个字简单粗暴处理所有不和谐声音。
挂了电话,陈清晏走到外间,拿起衣帽架上的外套穿在身上,提起公文包,走出门。这里是VIP病房区,走廊很安静。
没走到电梯前,想起什么似的,他又倒回病房里。
十月中旬,天气转凉,他关上半扇窗,把唐沉放在外面的手放进被子下面,将桌子上一束康乃馨移到离唐沉更近的床头柜上,打开角落里的空气加湿器。
他刚才看见唐沉的甲缘起了根倒刺,入秋后空气越来越干燥了。
啪嗒一声关门声后,室内再次恢复宁静,只有输液管里的水滴一滴一滴无声滴落。
唐沉睁开滞涩的眼睛,扭头,看见娇嫩欲滴的康乃馨,以及,落地窗前桌面上没有被带走的文件,被风吹起的边角。
路边的行道树下落了一层黄叶,车子开过,总能扬起几片儿在空中舞一阵。
陈清晏开着一辆平价车,有电话进来,他用车载电话接通。
大忙人,晚饭过来吃,我下厨,搞顿丰盛的,犒劳你挣钱辛苦。
电话那头边说边嘻嘻哈哈笑。
不了,估计没时间。
那边不笑了:哎呦,怎么又没时间,我这菜都买好了。
你事先也没问过我,那就让孩子们多吃点。
不是,昊昊跟我说你肯定有时间,我这才在百忙中抽出时间下厨。
虎哥,这话留给你老婆说吧,前面红灯,车急刹在奔马线前,这才意识到前面忽略的重要内容,陈清晏语气变得严厉:昊昊逃课去院里了!
那边明显愣了下,之后是无奈的絮叨语气:
今天周末,你看你都忙晕头了,这么下去真不行,我之前给你介绍那女孩,你到底嫌人家哪一点不好,过来两句话就把事儿搅黄了,那是小榴一同学,弄得小榴里外不是人。我知道你现在是大律师,名声在外,能赚钱,一般人瞧不上,可是你连小芙都瞧不上你到底要怎样的!
红灯变绿,陈清晏踩下油门,挂了,有事,正开车呢。 他妈都没对他这么絮叨过。
临挂断,又补了句:你们别太惯着昊昊,这小子越大越不听话了。
电话那边点开扩音,高声喊道:昊昊,你哥说你越大越不听话了。
昊昊跑过来,对着手机说:谁不听话了,不听话总比鬼迷心窍好,你不说我都知道你在哪里,唐沉上辈子上天入地修了五百座佛塔,你这辈子对他比家人还亲,医院才是你家。你今晚上要不过来,我下周一就去逃课!
陈清晏也没生气:你这一套套跟谁学的?好的不学学坏的。
反正不是跟你学的,跟你学我得讨不到老婆,还得守一活死人。
沉宇集团。
前台正在补唇妆,之前喝了杯奶茶,有点花掉了,抬眼扫见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走进来,迅速放下化妆盒,面带微笑声音甜美:陈律师下午好。
你好。
陈清晏微点了下头,脚下的步子没停。
直到人影消失不见,前台小妹的目光还没有收回来。
别看了,人都不见了,还花痴!坐着的另一位前台拉她的袖子。
我好喜欢陈律师,长得帅,腿又长,还温文尔雅,啊啊啊啊~
温文尔雅?你确定?!上次啊,我听财务部的姐妹说,他和唐主管起了争执,那嘴巴锋利得像刀子,律师真不是盖的!
有你这么形容嘴巴的吗,那嘴巴明明看上去软得不像话,哪个唐主管?
总裁的哥哥,唐泽啊。
呸呸呸,别八卦了别八卦了,公司正值多事之秋,别咱俩多几句嘴,到时被炮灰掉。
陈清晏坐电梯直接去销售部,公司的这位第二大股东现任销售部总监,高管层了。按理说,销售部和工程质量那边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也没听说这位以前和唐沉有过什么需要等到秋后再落井下石的矛盾。
高跟鞋一步裙的秘书快步迎上来:陈律师,我们总监正在跟人商谈要事,请您这边稍等片刻,喝杯咖啡。
不用,我在这里等就行。
陈清晏没有顺着秘书的手势去小会议室喝咖啡,他坐在了总监办公室外间的沙发上。
陈律师喝什么?
不用,谢谢。
等了足足半小时,陈清晏猜里面的人是故意的,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办公室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的赫然是唐泽。
唐泽出狱后找不到工作,搞财务的有过这样转移资产的前科,在这个行业基本是没法混了,信誉很重要。让他进沉宇,是唐林海的意思,在财务部做了个小主管。
可是这人不安分,心太大,德行欠佳。
看到外面沙发上等着的陈清晏,唐泽脸上写满小人得志,可惜这里人多眼杂,没有机会给他说耀武扬威的话。
陈清晏站起来,只当他是空气。走进办公室,办公桌后面老板椅上的人气定神闲。
陈律师找我有事?
黄总监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
我配合调查,实话实说罢了。
没证据就是污蔑。
我说出来就是证据!
这么说,你承认自己在污蔑。
那又如何,你有证据证明我污蔑吗?
你不怕唐沉醒来?
我相信医学,能醒来早醒来了。
陈清晏出来时,在一楼大厅接到一个电话,医院打过来的。
陈先生,病人不见了!
什什么?
唐沉不见了!
砰一声,陈清晏手里的手机脱手掉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
第91章
手机质量还不错, 摔下去屏裂了, 机子没坏。
陈清晏没想起来捡手机,阔步向门外奔出去。一位前台跑过来, 捡起地上的手机, 追出去交给他。
陈清晏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前所未有地闯了两个红灯,车刚停到医院楼下,交警的罚单就追到他的手机上。
病床上空了,拔下来的输液针垂直悬在半空, 一滴一滴滴着药水, 地面上湿了一片。
手伸进被子底下,还是温热的。
焦急的心绪很快平复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心情, 有喜悦, 有欣慰,有失落, 有酸涩。
因为不只人不见了, 他放在柜子里的唐沉以前的手机钱包也不见了,还有衣柜里他的衣服少了一套。
陈先生,需要帮您查监控吗?
不用了,唐沉醒了这件事,请你们暂时保密。
护工和医务人员离开后, 陈清晏一个人在病房里站了很久, 透过落地窗, 看见外面阳台上的枫叶红得像火。
他从衣兜里摸出手机,屏幕四分五裂,索性还能用,电话拨给他在事务所的助理,我之前交给你的事不用查了。
啊??我这边刚有点眉目。
不用查了,沉宇集团这边的所有事全部停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
咱们该功成身退了。
他之前让助理调查黄鹏,沉宇的第二大股东黄鹏黄总监,一般这种人私生活绝对不会一干二净,他想着拿捏住一个把柄牵制对方。现在不需要了。
行李箱放在衣柜上面,那一天,他用这个行李箱装了自己的一部分衣物过来。现在,也是这个行李箱,他把这间病房里自己的东西装进去,装了满满一箱子,比来时多,他后来因为换季添置过几件衣服。
再次将手塞进病床上的被子下面,那点体温留下的余热更淡了。
今天是周末,有太阳,虽然这个时辰太阳变成了夕阳,公园里人依旧很多,大部分是孩子和老人。
唐沉坐在树下的木椅上,身上穿着陈清晏的大衣,有些嫌大。阳关照在手上,皮肤白到透明,能看到底下青色的血管脉络。
他瘦了好多,也虚弱了好多,头发长了,额前的碎发垂下来能遮住眼睛。
一个皮球从前方的广场上滚过来,停在他脚边,唐沉抬脚踩住,脚上穿着陈清晏的一双运动鞋。
皮球后面追过来一个小女孩,包子脸,扎了满头的小辫子,指着皮球说:那是我的皮球。
叫叔叔。
小女孩睁着灵动清澈的眼睛看唐沉,叫了声:哥哥。
你几岁了?
六岁。
那应该叫叔叔。
你看起来像哥哥。
唐沉从兜里掏出钱包,抽了一百块钱出来,去那边替哥哥买瓶酸奶,剩下的钱给你做为奖励,怎么样?
那你替我看着皮球,别让它滚走了。
好。
身上出了一层又一层虚汗,唐沉很渴,酸奶喝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刺激着味蕾和食道。
他坐着的木椅背后是一汪人工开凿的景观湖,湖水不怎么清澈,倒映着灿金色的夕阳,岸边有斜斜的垂柳,在秋风中摇摆,像那串自天花板垂下来的千纸鹤。
那串粉色,是阴暗冰冷中唯一的亮色。
他之前去见了心理医生,一位两个小时花掉他十万块的心理医生,有人告诉他那位心理医生要提前半个月预约,他拿着金卡插队了。
有太多疑问,他一分钟也不想等,即便是自我催眠的潜意识世界,也不该是那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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