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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跨界演员 作者:北南

    &跨界演员——北南(95)

    汽车拐弯,孟春台的身体微微偏斜,瞥见陈碧芝手上的银戒,不值钱的老戒指,都磨花了,和金贵的丝绸旗袍不太搭。

    某一次亲/热过后,陈碧芝靠着床头翻一只小木匣,里面有几封信和一张泛黄的旧照。照片上陈碧芝是少女年纪,也穿阴丹士林,梳着两条麻花辫子,身旁是一个穿学生服的少年。

    孟春台看了一眼,觉得少年的眉眼和他几分相似。

    陈碧芝从信封倒出一只银戒,一边擦拭一边说:好寒酸,我家乡的女人才戴这种不值钱的,我要戴上它,一定被舞厅的八婆们背地里笑。

    擦亮,她却戴起来,还臭美地来回欣赏,孟春台当时朝照片上的少年努努嘴,问:他送你的?

    陈碧芝说:是啊,还说等他发达,以后送我红宝石的。

    孟春台道:那他发达了吗?

    陈碧芝点点头:当军官了,比你这个阔少出息些。

    车窗掠过一片树影,孟春台侧目盯着那枚寒酸的戒指,他那次没有继续问,此时有些好奇,迟滞地说:那你男人呢?

    陈碧芝一怔,攥住了手,轻飘飘地回答:早就战死了呀,反正消失不见了。

    孟春台道:想他么?

    陈碧芝哼笑:不妨想想我明日穿哪双鞋子。

    孟春台思忖,在陶素宜的心里,他是不是也等同于死了,或者消失了,而往后的日子,也无心无意去想起他。

    忽然,那个襁褓中的婴孩浮于脑海,天真脆弱,甚至没有名字,孟春台自言自语道:叫斯年怎么样?

    陈碧芝问:什么?

    孟春台仰头向着秋光,说:斯人已逝,流水穷年。

    权当是一场梦吧。

    第111章

    在剧组日复一日过得很快, 大家逐渐适应了广州潮热的天气, 过完秋入了冬,温度终于降下来一些。

    陆文的生日是十二月十五号, 去年在《第一个夜晚》剧组度过, 今年又是在剧组。但不同的是, 这一次瞿燕庭陪在他身边。

    陆文大概计划好了,拍摄工作繁忙又疲惫, 等生日那天在片场和大家一起吃蛋糕, 热闹一会儿,就当是放松。

    他搬到了八楼的导演房间, 经常和瞿燕庭出双入对, 一开始躲着别人, 后来能坦然地打招呼,现在成天在走廊里大摇大摆。

    通宵夜戏,收工回来睡得乾坤颠倒,午后被雨点敲窗的噼啪声吵醒, 陆文坐起来揉揉眼, 什么睡袍、夜袍早不穿了, 返璞归真地光膀子。

    门响,瞿燕庭去了趟机房回来,顺便打包了午饭,进屋就见陆文懵坐在床上,像一只冬眠结束的大型动物。

    瞿燕庭不喊猪了,说:熊瞎子, 洗脸去吧。

    陆文爬下床,洗干净自觉去收拾茶几,上面堆满了文件剧本,一张偏厚的纸掉在地上,他刚捡起来就被瞿燕庭抽走。

    另一面貌似打着格,没看清,陆文说:画完分镜记得收好。

    嗯,知道了。瞿燕庭把纸塞进不透明的文件袋,除了掉落的一张,里面还有厚厚一沓,饿死了,吃饭吧。

    他们挤在沙发上,一边吃一边看喜剧电影,陆文喜欢模仿主角浮夸的语气,模仿完自己乐上半天,稍一扭脸,正撞上瞿燕庭盯着他的目光。

    也不算盯,更接近于凝视。

    陆文低头看看餐盒,问:你想吃我的鲍汁捞饭?

    瞿燕庭扭开,回答:不用,你自己吃吧。

    陆文最怕被吊着好奇心,追问道:你刚才看我干吗?

    没什么。瞿燕庭说,看你长得帅。

    陆文臭美道:花痴。

    瞿燕庭暗自想,以后这人必须尝试一次喜剧片。

    雨天极适合睡觉,吃完饭,陆文从后抱着瞿燕庭,躺在床上看窗外的天空,然后慢慢闭上了眼。

    睡了没多久,陆文被广告短信吵醒,埋头在瞿燕庭的后颈蹭了蹭,触感不太对,睁开眼发现抱着的是枕头。

    他晕乎地喊:瞿老师?

    哎。瞿燕庭在客厅里,这么快就醒了?

    陆文不满道:你不更快?

    纸张抖动的脆响,瞿燕庭说:我改下礼拜的导演台本呢。

    陆文作罢,后来的一段时间里,他凌晨起夜也好,清早起床也好,身旁经常是空的,瞿燕庭都伏在桌上加班。

    在片场的时候,拍摄间隙说说笑笑,陆文察觉到几次,瞿燕庭会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和那一次的凝视如出一辙。

    虽然陆文知道自己够帅,但心里还是有些毛毛的。

    他偷偷在手机上搜索,花痴病,癔症,过度依赖担忧瞿燕庭好不容易战胜了社交恐惧,又得了新的心理疾病。

    陆文打开放置许久的QQ,用倒霉小歌星的身份发消息:哪怕你是个变态,我也对你不离不弃。

    瞿燕庭看完,抄起喇叭吼道:陆文,没事干就过来走戏!

    吓得大伙儿以为他俩要掰了。

    十二月十四日,大夜戏,凌晨将至,孟春台上一秒在和唐德音深沉对峙,导演喊停的下一秒,余孝卿拥抱陆文,说:大外甥生日快乐!

    片场响起一阵欢呼,孙小剑推过来六层大蛋糕,纯白色奶油,没有裱花,每一层和每一面都用果酱写满了缤纷的字。

    陆文没见过这么斑斓的蛋糕,走近了,发觉笔迹各异,又各有各的眼熟。

    小陆真帅是任树。

    和你合作好开心是仙琪。

    前途无量是余孝卿。

    弟弟太性感啦是涂英。

    永远快乐是剧务。

    拿影帝是制片人。

    还有摄影师、造型师、场记相处数月的一群朋友,每个人都留下了祝福,地方不够便覆盖着,此刻叽叽喳喳围着蛋糕说明。

    陆文微张着嘴,从下至上不错过任何一个字,在第二层看到了孙小剑的烂字祖宗,我愿意拉扯你到退休。

    蜡烛插在高高的第一层,散着温暖的光辉,陆文靠近垂眸,终于看见了瞿燕庭独占一层的楷体小字。

    宝贝,生日快乐。

    错过了你二十岁的尾巴,有幸陪你度过三十而立。

    向头顶的星空许下愿望吧。

    如果有一只飞鸟经过,请确认是我。

    跟着它,领取你的生日礼物

    陆文愣了一下,茫然环顾四周的人群,唯独没看见瞿燕庭,他两手交握抵住下巴,抬头对着满天的繁星许愿。

    睁开眼睛,一双修长的手勾着拇指,摆成小鸟的形状,扇动手掌在空中飞舞,陆文傻傻地仰着头,原来瞿燕庭踩着踮脚箱藏在他背后。

    周围都是起哄声,陆文一下子把瞿燕庭抱住,发晕地问:你是不是在逗我玩儿?

    瞿燕庭低头看他:那好玩儿吗?

    陆文说:我要领取礼物。

    古镇上购物不方便,成日忙碌也没有时间准备,所以陆文并没有抱希望。但瞿燕庭即使只给他摘一束狗尾草,他也会喜欢。

    瞿燕庭说:我没有准备贵重的东西,只有一点心意。

    是什么?陆文急道,快给我。

    瞿燕庭说:那大家帮帮忙吧。

    户外草坪上挂起了幕布,灯暗下来,只有投影的光,众人三三两两地立着,陆文站在正对屏幕的位置。

    视频开始了,背景是一段嘈杂而生动的语音,似乎是偷录的,最先讲话的是瞿燕庭,他说:我没让蛋糕店裱花,咱们把话写在蛋糕上,怎么样?

    听导演的!

    能盛下这么多人吗?

    挤挤。

    瞿燕庭又说:顶层都不许写,我占领了。

    声音渐渐变小至模糊,片头却清晰起来,出现一行简洁明了的字给陆文的三十岁生日礼物。

    视频画面是由一个个单镜头组成,镜头中是扫描的一幅幅图画。

    第一幅有两个人,穿着短裤背心的陆文站在月台上,火车进站,他向车厢里狼狈的孟春台招手。

    第二幅是陆文捧着奖杯,时间回溯到好剧盛典。

    陆文和《是非窝》里客串的体育老师,面对面在胡同里抽烟。

    后来叶小武出现了,陆文和叶小武一起打篮球,一起唱歌,一起在操场上奔跑。

    陆文在葡萄藤下遇见叶杉。

    《万年秋》里的侍卫,陆文羡慕地摸对方的铠甲。

    陆文蹲在岚水的小院里,看大黄狗吃饭。

    内容是倒叙的,陆文从现在扮演的孟春台,到曾经几秒钟的龙套,他演绎过的每一个人物、参加过的每一个节目轮番出现,仿佛时光在倒流。

    陆文呆呆地凝望屏幕,分格漫画、素描、Q版人、场景完整的彩图里,自己和虚构的角色一一重逢,像见到留在记忆中的一群朋友。

    他忽然懂了,瞿燕庭这段日子起早贪黑在做什么,盯着他失神又是为什么唰地,屏幕上的他显得寂寞,背上有一把吉他。

    那是执意要当歌手的曾经,是瞿燕庭距他很遥远的日夜。

    大学校园,社团招新,陆文在乐队展牌下驻足。

    高三,陆文趴在卷子堆里,卷子下露着掩藏的手机一角。

    初中放学,陆文在奶茶店点单,把红豆布丁黑珍珠全勾了一遍,拿着一大杯奶茶问没露脸的兼职生:大哥,你给我煮了杯粥啊?

    小学生陆文,第一次参加社会实践,乱跑掉队;第一次参加大扫除,偷懒;第一次不及格,在成绩单粘上米奇贴纸自欺欺人。

    学前国外夏令营,陆文用傻瓜相机拍了五百多张美利坚的大马路,四百张是虚焦。

    最后一张是暖色调,刚出生的大胖小子,乖乖躺在医院的育婴室里,周围的宝宝都在睡觉,只有他睁着好奇的眼睛。

    床头铭牌上写着陆文,是用爱拼凑成的名字。

    几十张画,无数线条笔墨,每一刻碎片的时间,瞿燕庭将现在到过去,他陪伴过的,没参与过的,见证的,想象的,描绘出来变成一部独一无二的记录。

    陆文不敢眨眼,眼眶发热发烫,贯通鼻腔一起变得酸涩。

    末尾,屏幕黯淡下去。

    在观众不舍结束的情绪里,又陡然一亮,跳出顽皮的彩蛋。

    陆文张大了嘴巴,看见屏幕上出现一整座鸟巢体育馆,那么逼真,周围大片等待进场的歌迷,巨大的展牌上写着陆文个人演唱会。

    花篮摆着长长的一排,最大最美的一只,是盛开正好的重瓣飞燕草。

    陆文抹了把眼睛,手背蹭得潮湿,回过头,瞿燕庭抱着鼓鼓囊囊的画册立在他一步之外。他已经不会说话了,不停滚动着喉结。

    每幅画都收在这里,瞿燕庭说,每年增加,每年生日看一看,好不好?

    陆文低哑地回应:好。

    瞿燕庭道:太匆忙了,但我画得很开心,想到和你有关的我就开心。

    陆文说:可你把我搞哭了。

    瞿燕庭走近他,将画册按在他胸口,抬手捧住他的脸擦一擦,说:我一直记得你说过,既然怪你出现得晚,就不要只和你萍水相逢。

    他们相爱,在一起,甚至眺望过缔结婚姻,而瞿燕庭比想象中贪婪,除却未来,还想涉足陆文生命中的以前。

    可世界上不存在时光机,瞿燕庭道:我一笔一笔画下来,就当早早见过你了吧。

    陆文说:为什么不画上你自己?

    我画了。瞿燕庭告诉他,每一页的右上角,都画了一只小燕子。

    不曾谋面的年岁里,有一只飞鸟,在天空星夜和你千千万万次擦肩,今晚请你确认是我,接收我的礼物。

    瞿燕庭靠近,小声说:我飞过来了。

    陆文拥住他,那么紧,问:画了这么多个我,那我现在算不算你的缪斯?

    算。瞿燕庭看着不远处的蛋糕,你是让我尝到甜味的慕斯,也是让我甘愿脱轨的谬误。

    头顶的繁星像除夕那晚的烟火,在异乡,在南国的暖冬,他为他过的第一个生辰,一次最浪漫的开始。

    陆文,瞿燕庭说,生日快乐。

    第112章

    剧组人多, 六层大蛋糕被瓜分干净, 陆文一直为角色控制饮食,今晚破戒一次, 占领了顶层的一整块。

    草坪上铺着遮光布, 陆文和瞿燕庭面对面盘腿坐着, 一人一口地挖蛋糕吃。陆文小心地吃着边缘,结果瞿燕庭直接从中间叉了一块。

    哎!陆文急道, 你把字儿吃了!

    瞿燕庭咂咂嘴:有果酱更好吃啊。

    陆文当然明白, 但不舍得破坏上面的字,默默幼稚地纠结着, 瞿燕庭又挖了一大块, 稳准狠地塞进他嘴里。

    手机响, 凌晨之后圈内圈外的朋友都发来祝福,陆文发了条朋友圈,算作统一的回复和感谢。

    瞿燕庭被潜移默化,问:发小们发红包了吗?

    必须的, 不发决裂。陆文打开聊天群, 敛完财, 点开一条语音,三个人的合唱传来,祝你生日快乐

    陆文咧开嘴,回复道:我今天过了一个巨幸福的生日。

    连奕铭:三十岁了,文儿。

    顾拙言:虽然是而立之年,希望你和二十来岁一样快乐。

    苏望:别煽情了, 他哪天都快乐。

    陆文在群里聊了一会儿,切回朋友圈,扫了一眼密集的点赞和评论,发现两分钟前陆战擎点赞了他。

    我爸还没睡?他说,就点赞啊,也不祝福我一下。

    瞿燕庭道:你不了解伯父的性格吗?别傲娇了,你主动点,而且我想看看黄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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