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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处有什么Ⅱ 作者:噤非

    &深处有什么Ⅱ——噤非(43)

    大巴上放着当下的流行歌曲,孩子们或跟唱或跟着摇动身姿, 司机一个劲儿喊着要他们系好安全带坐好, 但谁肯听啊。

    热络中,只有一个女孩孤独地坐在大巴最后一排紧靠窗户的位置, 单手托腮, 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发呆。

    孩子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书包, 掏出父母们为他们精心准备的零食,嬉笑着共同分享, 但唯独那个靠窗的女孩, 只是紧紧攥住自己空空如也的书包, 不动, 也不说话。

    面前突然落了一道黑影, 一抬头,见是班里那个对自己尚且友好的漂亮女生,她穿着不过膝的短裙,柔软的发丝披在肩膀上,看起来袅娜动人。

    她知道这个女孩,成绩好,家世好,长相好,在自己来到这所学校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只记住了这个女生的姓名。

    你要吃点饼干么?这是我妈妈从法国带回来的,尝一尝。

    行为虽然是在示好,但她言语中总是无意间透露出有钱人的骄傲。

    而这种骄傲感,就犹如一把小刀,狠狠刺伤了自己的心。

    女孩笑笑,微笑着向那盒饼干伸出了手。

    一只手打了过来,狠狠打下自己的手,也将那盒饼干打在了地上。

    喂,装什么好人,昨天不还在说袁冰清长得可真像传说中的那个猫脸老太太。那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用夸张的语气动作模仿着涂思思。

    心璐,不要这样说,袁冰清听到会难过的。涂思思凑到高马尾耳边小声道。

    那个被称作心璐的女生不屑地冷笑一下,转过身,迈动着自己纤细的大长腿走到了车头,坐在那个帅气男孩的旁边,俏皮地从他手中夺过巧克力。

    我涂思思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如何同袁冰清解释。

    没关系,只是说着玩的而已,我不会放心上。袁冰清扬起嘴角,笑了笑。

    涂思思坐到她身边,捡起地上的那盒饼干,看了看,又塞回进书包里,掏出另一盒饼干递过去,吃这个吧,这个是干净的。

    袁冰清笑笑,接过那盒饼干。

    话说,你爸妈没有给你准备零食么?望着袁冰清瘪瘪的书包,涂思思是这么想的,所以也就这么问了。

    袁冰清摇摇头:我没有父母,我是从孤儿院长大的,现在也是政.府在出资资助我读书。

    涂思思有点尴尬,小手无处安放,试图找话题来避开这件事。

    我听说我们这次去的地方有一个情人坡,传闻说如果男生能背着喜欢的女生爬上情人坡,那么他们就能一辈子在一起,好浪漫啊!

    是么。袁冰清回答的极其敷衍。

    诶,你有喜欢的男生么?涂思思压低声音八卦地凑到袁冰清耳边问道。

    听到这句话,袁冰清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抬头看了眼坐在车头的那个男孩,以及他身边那个娇偎在他身上的周心璐。

    虽然是极其不起眼的一个动作,但还是敏锐的被涂思思捕捉到了。

    你不会喜欢阿冲吧他是心璐的男朋友,你还是三思,毕竟心璐那个脾气,你也看到了,不好惹的。

    本是善意的提醒,但在袁冰清的眼中却像是炫耀。

    车子在路上飞驰了将近四个小时才到达了松汐湖的旅游区学生公寓,下车后,学生们一收拾好行礼就迫不及待地赶往松汐湖后面的景区。

    在景区疯了一下午,吃过食堂准备的晚餐后,班里的同学都三五成群的回了公寓。

    公寓是四人间标配,所以理所当然的,当年那个关系密切的小团体自然而然住进了一间房。

    洗过澡后,几个女生穿着薄薄的睡衣聚在阳台欣赏这城市中并不多见的夜景。

    你们看那边,那就是情人坡,据说白天过去的话可以看到漫山的白雏菊,好期待呢。

    我和阿冲明天约好了,他要背着我从山脚一直爬到山顶。周心璐笑得得意,仿佛刻意再同其他三名女孩炫耀着。

    哇,好浪漫哦,你真的好幸福啊,哪像我们啊,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而女孩们的回答也给足了周心璐绝对的虚荣感。

    对了,今天我和袁冰清聊天的时候,问她喜欢的男孩是谁,当时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看向了郎冲。涂思思在说这话的时候多少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周心璐愣了下,缓缓转过头,用那种异样的目光看着涂思思,几乎是过了半个世纪,她终于爆发出尖锐的嘲笑声,而这笑声如同把把带着寒气的利刃,带着冷意刺进所有人的精神意志中。

    天空中布满了乌云,几名打扮精致时尚的女生就站在情人坡的坡顶,俯瞰而下,底下是湍急的河流,拍打着巨石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几个女生望着情人坡唯一的那条小道,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涂思思看了眼手表,最终小心翼翼问了句要不还是算了吧。

    周心璐推了她一把,绵长的发丝绕于唇边,眼中是化不开的恨意:这么怕,滚下去啊,人是你骂的,状也是你告的,现在又在惺惺作态,你可真搞笑啊。

    涂思思暗暗攥紧了衣袖,躲到一边不敢再言语。

    半个小时后,微风扬起的长发渐渐出现于众人视线中,接着是饱满额头下一对青色的眼眸,就像是书中描写的妖精,有着摄人魂魄的功能,仿佛在一个不经意间便能将男人的魂魄勾引过去。

    其实即使是有这样一对奇怪的眼睛,但依然是个面容姣好娇美的女生。

    找我做什么。和她的名字一样,淡然中甚至夹杂着一丝冷漠。

    见人来了,周心璐率先上前一步,双手抱臂,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找你做什么,你心里不清楚么。

    袁冰清握紧了书包带,抬眼看了眼躲在后面的涂思思。

    接着,她轻笑一声:如果没什么事,我先下去了。

    说罢,她转身要走。

    刚走没两步就发觉头发被人大力扯住了,接着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一抬头正对上一双红的仿佛要滴出血的眼睛。

    你做什么!袁冰清挣扎着站起来,试图从对方手中解救出自己的长发。

    还敢反抗?过来按住她。周心里扭头厉喝一声。

    剩下的两人听了连忙走过来,手忙脚乱地想要按住这个苦苦挣扎的人。

    推搡间,几人移动到了情人坡的边缘。

    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就恶心!装的一副高贵圣洁的模样,其实就是见了男人就挪不动脚的贱人,就你也配和我抢?!周心璐说着,抬手掐住她的脖子。

    袁冰清死命挣扎着,双手开始在半空中乱扑腾,嘴边的空气似乎也在一点一点被抽离。

    去死吧你!周心璐猛地松了手,还顺势推了她一把。

    脚底猛然踩空,心中突兀的一空,接着便是无止尽的下落。

    三人顿时瞪大了眼睛,忙跑到悬崖边探身望下去。

    底下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长河,夹杂着令人生畏的巨响,所有掉落的东西都在一个瞬间消失不见。

    她,她江紫玲在一旁她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周心璐的瞳孔因为惊恐而剧烈震颤起来,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尽量稳住情绪,半晌,才手脚发软地从地上爬起来,对其余两名女生道:今天的事,不要说出去,你们知道的,我们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说出去对任何人都没好处,要是问起来,就说她看风景不慎跌落悬崖。

    说着,周心璐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先去找老师吧

    你的意思是说,当年是你们联手把那名女孩推了下去。

    审讯室内,清冷的灯光映照出极其苍白的一张脸。

    涂思思缓缓点了点头。

    但是因为她没有父母,所以当时我们只是对警方说她是不慎跌落悬崖,因此也并没有人过多追究。

    那为什么现在要选择实话实说呢。于渊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涂思思双手握拳抵住额头,卷发垂下,盖住了脸,良久她才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我最近一段时间总是做噩梦,特别是在周心璐以及我妹妹他们被所谓的猫脸女杀掉之后,甚至是产生了幻觉,我总觉得她是在一个我看不见的角落死死注视着我,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把我也一起杀掉。

    这个人的名字,是叫袁冰清么?

    涂思思愣了下,苍白无色的嘴唇张了张,想要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勇气说出口,只是失落地点点头。

    你觉得,她已经死了对么。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不可能还活着吧说这话的时候,涂思思的语气却是不同寻常的迷茫,她现在来找我们报仇了,找不到我,就杀了我妹妹

    涂思思说着,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来。

    我现在每天都活在焦虑和恐慌中,只要别人稍微咳嗽一声,我都要吓得浑身冒冷汗,有人喊我的名字我就会双眼发黑,大脑眩晕,警官,我真的受不了了你把我抓起来吧,我不想这么活着了。

    涂思思几乎是哽咽到上气不接下气地诉说着自己内心深深的恐惧,抱着侥幸的心理过了十几年,自以为秘密隐藏的巧妙无人可知,但有一天,当年那个被她们合伙推下悬崖的女人回来了,来找她们复仇了,没有人能逃脱她的制裁,大家全都得死

    望着眼前这个浑身抓痕,头发蓬乱,消瘦到只剩皮包骨的女人,于渊并无一丝半点的同情之意。

    人总要为自己说过的做过的付出代价,这是亘古不变的定理。

    下午,刑警科那边传来消息称,他们已经按照工厂负责人提供的信息找到了袁冰清的现住地,并且在其家中发现了还未处理掉的椭圆形铁锤以及水果刀,在用蓝光试剂喷射过后,他们在铁锤和刀子上都发现了血迹,现在行凶工具已经送到痕检科进行化验。

    同时,他们也带回了那个仅凭一人之力使整座城市陷入怪诞传言的女人袁冰清。

    即使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众人看到她的脸时,还是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正如负责人描述的那样,袁冰清的右半边脸几乎已经萎缩,看起来还真的有点像猫的脸,特别是两只青色的瞳孔,现在已经开始渐渐趋向于鹅黄色,瞳孔也开始萎缩,几乎接近失明。

    虽然我知道你有冤情,但对不起,根据刑事诉讼法,我们现在要将你羁押看守。

    说着,于渊将认证报告书推过去:签个字吧。

    袁冰清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拿起笔,在签名栏里工工整整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美妙的黄昏,那个骄傲的女人牵着自己的小儿子漫步于城市的街头,给街边说书讨饭的老头扔下了几张百元大钞,并且告诫自己的儿子,将来一定要好好读书,不然就会像这些讨饭的一样成为社会最下等的人群。

    尚且幼稚的小儿子呆呆回过头问了句:妈妈,什么是下等人啊。

    妈妈笑笑,又随手指过街边一个正在扫地的女人:就像她们这样,做苦力,拿着微薄的薪水,一辈子挣扎在温饱线上。

    正在扫地的女人猛地顿住,她缓缓抬起头,青蓝色的瞳孔死死盯着刚刚从她身边走过的那个富太太。

    可是妈妈,我们老师说,每一份工作都值得被尊敬,他们都是这个城市中一颗小小的螺丝钉,虽然小,但却至关重要。小朋友刚从老师那里学会了至关重要这个词,每当念起这个词的时候都觉得特好听。

    妈妈不屑地笑笑:正因为他只是一个老师,拿着同样微薄的薪水,所以才会说出这种话,小裕将来是要赚大钱的人,要像爸爸一样,明白么?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虽然不能完全参透妈妈的话中之意,但他潜意识里还是觉得老师说得更好。

    他回过头,冲着那个还怔在原地的扫地女人挥了挥手,用口型说道阿姨加油。

    袁冰清一直不懂,为什么这个社会要将人划分成三六九等,就像小孩子的老师说得那样,难道每个人不都该被尊重么,所以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明白了,真正将人划分等级的,其实一直都是这些生活在上流圈、自诩尊贵的人。

    而这些人,也是当年嘲笑自己,将自己推下悬崖错过最佳治疗时期的人。

    老天有眼,自己大难不死,并且又在一个偶然的时间偶遇到了这些人,原来,是老天在提醒自己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现在,我回来了,你准备好了吗?

    就在袁冰清被带往看守所的的一瞬间,云骞跑进来,拉住他们于队的手,气喘吁吁说道:

    刚才那个涂思思说,想见一见犯罪嫌疑人。

    于渊有点不耐烦:见她做什么,觉得自己侥幸逃过一劫是吧。

    云骞尴尬地挠挠腮帮子:涂思思说得特坚定,说一定要见她,有些话要当面和她说。

    于渊烦躁地叹口气,一摆手:算了算了,想见就让她见吧。

    同十几年前一样,身材纤细,面容甜美可爱,即使三十岁的人了,可却未从她脸上看出一点岁月的痕迹。

    涂思思正在审讯室里等着,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她猛地抬起头,一颗心也随着悬到半空。

    大门打开,一个长发的女人戴着手铐低头走了进来。

    涂思思赶紧站起身,试探性地向前挪动两步,小心翼翼地问道:是是冰清么?

    袁冰清缓缓抬起头,笑容扭曲在一起:是啊,好久不见。

    涂思思被面前这张脸吓了一大跳,甚至是下意识倒退两步。

    除了惊恐外,更多的是自责与悔恨。

    对不起涂思思捂住嘴别过头,甚至不忍再看她的那张脸。

    算了,人我也杀了,仇也报了,没有遗憾了。似是不想和涂思思多说什么,袁冰清同身边的警员点头示意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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