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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德簿·星海——与沫(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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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功德簿·星海 作者:与沫

    &功德簿·星海——与沫(155)

    维修部总司百里云也活了下来,只是他再也不能像过去一样悠闲自在地混日子。劳埃德给他派遣了大量的工作,而他的妻子、情人和众多子女也闹得不可开交。不管是工作还是家庭,都让他焦头烂额,身心俱疲。

    通行开放以后,半斤卖掉了第一层的饭店,然后在第三层居民区附近开了一家小面馆。虽然新店的规模比以前小了一半左右,但这里的环境和气氛都更好,加上少了各种势力的盘剥,算下来赚得钱还比以前要多一些。

    鲨达奥也脱离了竞技场,趁着武斗部大量招人的时机加入了第三层的武斗部。于是人们就总是可以看见一个长相凶悍、穿着严肃的灰蓝色制服的大个子露出灿烂热情的笑脸,兴致勃勃地帮助一切需要帮助的人。

    在新开的半斤面馆的对面,一家装饰简朴的茶店中,木特尔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手边摆着两盘小点心,但她并没有动,而是将它们推向对面的青年,说:尝尝吧,这家店的点心很好吃的。

    嗯。

    容远取了一块尝尝,果然味道不错。他喝了口茶水,问:决定了吗?不回第八层了?

    对。木特尔笑道:虽然第八层的房子要比这里好得多,环境也好,邻居也都很好相处。但这里毕竟是我住了几十年的地方,左邻右舍都是处了多少年的老朋友了,所以还是这里住着舒服些。

    实际上,她是为了守着半斤才一定要留在第三层,因为第八层只有监察部的司鉴和司鉴的家属才能居住。不过这个理由,不知怎么地,她就无法在容远面前说出口。

    尽管她知道,容远其实对她的想法一清二楚。

    住哪里都一样,只要您喜欢就好。容远理解地说:我给您留了一笔钱,算不上非常多

    不不不!不用!不行!我有钱的

    木特尔急忙道,却被容远握住了手。只听他轻声说:就当是我的孝心也好,请您不要拒绝,这些钱对我来说也算不上什么。而且,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今后万一碰上什么难事,手里有些钱总是好的。

    木特尔犹豫,又听容远说:就算是为了让我放心,好吗?

    木特尔心里一紧,忙问道:你你要离开了吗?

    是。容远说。

    老太太脸上流露出不舍,带着几分难过说:怎么、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宇宙很大,我要去的地方也很远。容远说:以后,可能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木特尔只觉得好像脚下忽地一空,巨大的失落和无措向她袭来。

    虽然她早就知道容远并非是硫卡司岙这个地方的人,也知道他迟早有一天会离开,但没有想到分别的时间会来得这样早,而且一旦分离竟是永别。

    这非走不可吗?木特尔怀着一丝微弱的期望问道。

    因为是我和很多伙伴在多年以前就做好的约定,所以是的,这是一定要去的旅程。

    容远的态度始终温和而平淡,但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那那

    木特尔手足无措地摸摸茶杯,又推了下点心,然后又摸了摸身上的口袋,似乎想要找什么东西,想要做点什么事,但慌乱间又想不起来自己要干什么。

    她摸索一阵,什么也没找到,眼泪先掉了下来。

    你也要走你们都要走外面、外面有什么好的

    她抽了抽鼻子,拿围巾的一角擦着眼泪,声音哽咽。

    容远叹息一声,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来,将她的双手合在自己的手心。

    木特尔孩子气地哼了一声,扭头不看他,但干瘦的双手却依然待在他的手中。

    容远说:别为我伤心。你看,真正的阿哲不是已经回到你身边了吗?

    木特尔下意识地看了眼街道对面的面馆里面忙碌的半斤,抽抽鼻子,嫌弃道:那个臭小子,只会惹我生气,到现在都还跟我端着呢!要天天对着他,都能把我气得短命十年!

    话虽如此说,但她含泪的眼中那一瞬的温柔和慈爱却是毋庸置疑的。

    或许他也有他的难处,也许他只是近乡情怯,所以才不敢面对您。容远伸手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劝道:给他一点时间,一定会好的。

    是啊,他从小就是个胆小的孩子,但总会好起来的。

    木特尔叹道,然后反握住容远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那你呢,孩子?你还好吗?

    容远一愣。

    木特尔缓缓说:要是有什么话不方便跟别人说的,你可以跟我说一说。我记性不好,一定很快就会忘掉的。

    那双有些混浊的眼睛看着容远的眼睛,仿佛要一直看到他的内心深处,满脸都是深深的关心和担忧。

    容远知道,她或许是以母亲的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内心如海似渊的痛苦,但他沉默许久之后,最终还是淡淡的笑了一下。

    嗯,我还好。

    第219章 219

    当年我之所以离家出走, 是因为有一支冒险团承诺说可以带我去星际闯荡。其实对方只是聊得兴起胡说八道戏弄我罢了,但我我那时候年龄小,一直都在学校里读书, 也没什么阅历,居然信以为真, 孤注一掷地决定要跟他们离开。

    收摊以后,木哲和鲨达奥一起在街边的烤肉店外吃饭。酒过三巡, 鲨达奥忍不住问起了木特尔的事。这件事也半斤的心里憋了很久,此时借着酒意, 便醉眼朦胧地说了起来。

    那时,我妈管我管得严, 我怕她不同意,就留下一封信, 自己跑了。怕在离开之前他们会利用通讯手环的定位装置找到我, 连手环都被我砸了。

    听到这里,鲨达奥忍不住摇摇头。尽管知道那是自己好友过去的经历,但还是觉得那个小子真是欠揍。

    我背着行礼,去找到那个冒险团,说要跟他们一起走。结果结果你知道吗?他们全都笑疯了。

    半斤或者说木哲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气喝了大半,苦笑。

    那个团长坦诚说他们只是随便开个玩笑, 根本没打算招人,更不用说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孩子,其他人也都在嘲笑我。

    如今的木哲已经可以从容地讲述这些往事, 但当年那个初出茅庐、不懂人情世故、但自尊心比天还高的少年差点儿气疯了。众人的每一声哄笑,对他来说都好像刀子刮在脸上一样。

    于是我就扑上去跟他们打架了,当然没打过,反而被狠狠揍了一顿。躺在大街上等死的时候,一个流浪汉救了我。我本来以为他是个好人,还想着等回家以后,要想办法报答他,没想到他竟然是想把我卖到第二层!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鲨达奥点点头,不禁想起了当初第一次见到木哲的时候。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硫卡司岙上生活在最底层的一群人虽然付不起来往各层的通行费,但却开掘出了一条属于他们的偷渡线路。其实就是利用楼层间的下水道、通风管道、散热管道等等空隙,有时甚至还要换上简陋的太空服从飞船外面爬过去,不仅曲折复杂,稍有不慎还有生命危险。

    鲨达奥那时候是一个刚加入第二层武斗部的新人,负责的就是跟着前辈抓捕这些偷渡客,然后封掉他们的偷渡路线。一次,他在跟踪目标的时候,发现一个胡子拉碴的邋遢男人拽着一个身材瘦弱的少年从地下管道里爬了出来。

    少年又哭又喊,拳打脚踢,但他的反抗对邋遢男人来说就跟猫儿在抓一样。男人一巴掌下去,打得少年半张脸又红又肿。他去咬那人的手臂,却被对方扔到地上踹了两脚,少年顿时捂着肚子蜷成一团,疼得叫都叫不出来。

    藏在暗处的鲨达奥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少年现在就算是浑身上下又脏又臭、一张脸青青紫紫,但还是能看出他眉眼昳丽,俊秀异常。第二层做得就是皮(rou)生意,男女皆有。像他这样年纪、这样长相的少年,恰恰是最受欢迎的。

    鲨达奥对此早就看不惯了,但他一个人,也无法跟整个硫卡司岙的规则抗衡。但此时,少年还没有被卖进那种地方,没有被印上终身都难以磨灭的印记,如果能获救,他还是一个自由人。

    年轻时的鲨达奥也是一样的热血。他根本没有顾及前辈们跟他反复告诫的各种潜规则,不加思索地就冲去救人。结果在搏斗中他失手杀了那流浪汉,又因为此举惹恼了第二层武斗部的高层,没有人愿意保他,最后被判刑,又被送到第一层的竞技场厮杀。一步一步,从最底层的罪犯变成了竞技场的明星。

    想起往事,鲨达奥就不禁想起当初那个钟灵毓秀的少年,再看看面前这个胖到至少有两百多斤的好友,不禁又摇摇头,暗想:时间可真是一把杀猪刀啊!硬生生把一个人,变成了一头咳咳。

    鲨达奥干咳两声,又问:那后来呢?你怎么一直都没回去?

    刚开始是抹不开面子,怕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以后大家会笑话我。木哲醉醺醺地说:而且你救了我,却沦落到竞技场里,我欠了你的,不能不还。

    鲨达奥举着酒杯的手一下子就顿住了。

    刚开始到竞技场的时候,他除了个子高大一点以外没什么优势,连力气都比不过人家。每次上场都是被打得半死再抬回来,然后打扮得像个乞丐一样的木哲就会哭哭啼啼地到监狱来看他,给他送来吃的、喝的、伤药、竞技场的情报,还有各种格斗训练的资料。

    跟他一样以罪犯之身被送进竞技场的人大多数都很快就死了,直接死在场上的人倒是不多,但大多数都会在赛后死于伤病。而他靠着木哲那从不间断的支援,最终还是磕磕绊绊地熬了过来。

    最早的时候,鲨达奥其实是看不上木哲的。觉得他软弱、胆小、经常哭,也没什么本事,不像个男人。但后来能走出监狱以后,他才知道有这么一个朋友是多么幸运。

    连通讯手环都没有的木哲是货真价实的黑户,很多地方他都不能去,很多工作都做不了。刚开始的时候他只能去捡垃圾、卖废品、干一些没有人愿意干的苦活和脏活,晚上连个正经的睡觉地方都没有,很多个夜晚他都是蜷缩在巷道深处的垃圾箱后面才敢睡觉,还经常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而挨打。可想而知那种生活对一个素来娇生惯养的少年来说有多么煎熬,但他哪怕是自己喝凉水吃捡来的剩饭,也一定要买效果好的伤药给鲨达奥送去。

    虽然鲨达奥最早是因为救了木哲才沦落到竞技场,但以他的性子,没有木哲,也会因为别的原因陷入到这种境地中。可是如果没有木哲,或许他也早就已经死了。

    他们两人之间谁欠谁,早就已经说不清了。不过朋友之间,又何必分得那么清楚呢?

    愣了一阵后,鲨达奥又听木哲抱着酒瓶说:到后来,我就不敢回去了我不敢面对她不敢看见她失望又伤心的眼睛更怕我回去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就这么拖延了下来。到现在我更不敢说不敢说我就是木哲,是那个让她失望的儿子是那个任性的离家出走、把她一个人扔下的儿子

    如果她问我,这些年你在哪儿?你离得这么近,为什么不来看看我为什么连个通讯都不打我该怎么说?

    你知道吗?鲨达奥我听他们说,那些年里我妈找我找得疯了她一整夜一整夜地在街上徘徊,嘴里一直喊着我的名字如果不是后来后来那个人出现了,她可能就那么孤零零地死在街上,连个收尸送终的人都没有

    混浊的眼泪低落在酒杯里,方脸的中年男人哭得并不好看,面孔扭曲,有些狰狞,但却伤心至极。

    你说我还能叫她妈妈吗?我配吗?我不配!!我特么的不配啊!

    他哭着嘶喊道,正要再灌自己一瓶酒,却猛地被人揪住领子提了起来!

    鲨达奥把他拉到自己跟前,怒声道:蠢货!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你以为你妈天天坐在你那小面馆对面吃饭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多看你一眼!你不赶紧跑过去跪在她面前道歉认错,居然还在纠结这些有的没的!走!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她!问问她还认不认你这个儿子!

    怒气伴着酒气熏在木哲脸上,木哲晕晕乎乎地看着他。等到鲨达奥付了饭钱,拖着木哲径直走向木特尔家中。木哲大惊,慌乱挣扎,却被鲨达奥无情地镇压下来。他又恳求说要回去换件干净的衣服收拾一下,醒了酒再来,结果也被鲨达奥冷酷拒绝了。

    鲨达奥的咆哮声一条街的人都能听见:

    白痴!你以为你妈会介意你穿什么衣裳有没有喝酒吗?你就是顶着一坨屎回去,她也只会高兴你终于回家了!

    木哲被鲨达奥一路压到木特尔家中。敲开门,木哲竟然真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木特尔狠狠拍打了他几下,然后跪下来抱着他放声痛哭起来。

    声嘶力竭的哭声中,仿佛把多年的等待、痛苦、绝望、思念都一起宣泄了出来,回荡在寂静的夜空中。

    远远地看着那背了光、相拥着的身影,容远眉眼舒展,眼中流露出温柔的眷恋。

    等到那两人哭了许久,终于站起来,相互扶持着走回屋里,容远忽然道:阿尔法,你也留下来吧。

    站在他后面的阿尔法一愣:主人?

    留下来,活下去。

    容远转身看着他,浅褐的眼瞳在夜色中反射着灯光,显得剔透而澄澈。

    哪怕是活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阿尔法愣住许久后,终于单膝跪地道:是。

    作者有话要说:  无责任小剧场:

    鲨达奥问:对了,你后来给自己改名叫半斤,是【胖哲】的意思吗?

    木哲: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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