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月——翡冷萃(5)
海底月 作者:翡冷萃
&海底月——翡冷萃(5)
这是最近的第二次见面。
彼此可能都没来得及对对方留下一个多么清晰的印象,就更谈不上好,或者不好。
挺好的。
江明月搅了搅饮料里的冰块:你记不记得,他以前是跆拳道社的,我们还一起去看过他们代表学校参加比赛。
高中时期的越仲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长得帅、学习好、脾气硬。
惹女生喜欢,招男生烦的同时,又很容易被崇拜,小学部和初中部的都很少有人没听过他。
登了他代表学校跆拳道社拿金奖的照片的那期校报,是唯一一期没有被大规模用来在大扫除时擦玻璃的珍藏版。
此前不久,越仲山刚刚跟江明楷一起去初中部帮江明月搬过宿舍,身边的同学都知道,时常提起来讨论,所以尽管只是他哥的同学,江明月也还与有荣焉了一小段时间。
是吗?罗曼琳思索片刻,摇头说,不记得了。
江明月道:嗯,我们那时候可能才刚上初一。
来之前,罗曼琳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要对江明月说。
比如她的愧疚,和对江明月的担心。
还有很多疑问。
江明月对越仲山的看法,对跟越仲山之间婚约的看法毕竟她发现,撇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她和越仲山其实非常相似。
之前她和江明月订婚,也是双方长辈的意愿更多。
订婚那天,因为徐盈玉事先就提醒过的,所以并没有人灌江明月的酒,他一滴都没有沾。
朋友们起哄,嚷着要他们接吻。
当时罗曼琳已经有些醉了,脸很红,也很热,气氛那么好,但江明月脸上带着少许尴尬、和多数窘迫,最后也只碰了碰她的额头。
即便是只有江明月跟她两个人的时候,他也好像从来没有产生过牵她的手的想法。
以前罗曼琳总是将其归因于江明月的单纯和性格内敛,也一向毫无动摇地认为,只有她才是适合江明月的伴侣,他们彼此了解,而且互相包容。
她虽然没感觉到自己有多么爱过江明月,但也从来没有想过他们最后不会结婚。
她最亲密的朋友,上幼儿园时总是被错认成女生,长相干净,甚至有些男生女相,称得上漂亮但却又是真的很单纯的江明月,有那么一瞬间,罗曼琳有差一点就说出再多考虑一下吧的冲动,但最终,她没有开口。
罗曼琳接着约了闺蜜做指甲,江明月要去找越仲山定戒指,两人聊过之后,在咖啡厅门口就地解散,分别走向两个方向。
路上有些堵,紧赶慢赶,江明月还是晚了十几分钟。
越仲山的秘书仍然是在公司门口等他,所幸见面第一句话是:实在不好意思江先生,老板临时有个会,可能要麻烦您等等。
他等好过越仲山等,江明月微微弯腰,扶着膝盖喘了两口,然后抬手用手背碰了碰自己有点微汗的额头,说:没事。
今天气温回升到二十八度,江明月穿了身很轻薄的白衣黑裤,上衣是宽松的七分袖,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
越氏大楼附近很大一片面积都是绿植,带着草腥气的微风吹过来,衣料贴上他的胸腹,向后鼓起,偶尔显露一点骨骼的线条。
他和越仲山的秘书站在从十五楼开始向外扩建的平台遮出的阴凉下,人手一支绿色心情。
身边就有垃圾桶,两根雪糕木棍儿接连被抛进去,秘书白胖的圆脸上一副笑眯眯的表情:谢谢您的甜点。
一根一块五的绿色心情也有被称为甜点的那一天,听起来身价倍涨。
江明月的嘴唇发红,又丢了擦嘴的纸巾进去,也开心道:不用谢。
刚刚秘书接到总裁办的电话,告诉他今天定戒指取消了,江明月听完心情大好。
告别的话已经到了嘴边,话分两截说的秘书才接道:老板说留您吃晚饭,顺便家里爷爷奶奶让回去一趟。
江明月:我还是得上去?
秘书依然笑咪咪:是的。
江明月:悲伤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越仲山的办公室大得没什么新意,江明月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没有四处走动,专心解决给他送来的水果捞。
这回不像上次那么快,他实打实等了一个多小时。
越氏大楼就在商圈中心,晚饭没走远,一个脸生的秘书问过江明月的意思以后,定在隔壁二十一楼的粤菜馆。
一道出公司的电梯里还有越仲廉,他赶在越仲山摁关门前闪了进来,站在江明月的另一边,笑眯眯地跟他搭话:大嫂什么时候过来?
江明月不让自己露出被雷劈了的表情,回答道:五点多。
大嫂真显年轻,刚才远远看你背个书包,还以为是个学生。
我本来就是学生。江明月看着他认真道,开学升大四,现在在休学。
那是英年早婚啊!假装自己不知道江明月年龄的越仲廉感情异常丰富地叹了一句。
又问:大嫂包里背的什么,重不重?
江明月一只手拽着自己黑色的书包肩带,想了想,说:你真想知道吗?
越仲廉道:想啊。
江明月一样样数:伞,水杯,车钥匙,家门钥匙,钱包,手机
越仲廉起先有点尴尬,接着笑得露出十六颗牙:大嫂真幽默。
江明月:谢谢,一般幽默。
江明月: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那多不好啊。越仲廉拒绝道,不行不行。
到了地下车库,电梯门开,一直没说过话的越仲山开口问他:你怎么走?
越仲廉笑容灿烂道:今天没开车来,我搭大哥的车行不行?
越仲山侧身抬了抬下巴:司机在那边,去吧。
越仲廉还在疑惑大哥的好说话,越仲山已经带着江明月朝反方向走了。
他人高腿长,走起路来看着不快,但江明月要想跟上,隔三差五就得小跑几步。
被撇在身后老远的越仲廉愣过才大声问:你们去哪儿?
前面俩人转了个弯都快走没影了,越仲山的司机告诉他:老板先去吃晚饭,就在对面,走地下通道过去。
下班以后,越仲山换了件风衣,没有西服那么正式,江明月走在他身边,也才少了点对比。
等上菜的时间堪称宇宙级别的难熬,江明月使出毕生功力忍耐,三分钟后,还是迎上视线,勇敢地没话找话道:你堂弟不来吃晚饭吗?
越仲山道:他自己有老婆。
噢江明月不太懂这之间的关联,他老婆做菜很好吃?
越仲山没说话。
江明月:你吃过吗?
越仲山:
越仲山:我没去过他家。
第7章
八人间的包厢里,没要服务生留着,只有他们两个人面对面。
所幸上菜的速度还可以,方桌上恰好一桌,两人都来自教养良好的家庭,虽然不熟,但也还算有来有往。
江明月捡手边的吃,过了会,越仲山起身,把他面前的菜换了几盘,又盛了碗汤给他。江明月说谢谢,边也放下筷子,帮越仲山盛了一碗。
他的胃口大小在男生中算正常,但是一直吃得慢,是小时候养成的坏习惯。
徐盈玉看他不会边玩边吃,反而很认真,只是慢吞吞,偶尔也会很温柔地问他宝宝可不可以稍微吃快点,但他还要等咽干净嘴里的东西才回答已经很努力了,就更不舍得再说什么。
到现在很多时候在外面吃饭,同学朋友风卷云销,他跟着嘻嘻哈哈,到最后就总会吃得很赶。
好在今天越仲山也一直没停筷,江明月擦手时,他也才刚好放下汤匙。
一起上洗手间时,越仲山只是洗手、漱口,江明月走到里面,才发现洗手间里除了他们之外空无一人。
虽然并不很急,但又实在不好什么都不做就走出去,只盼隔间的隔音良好,仍然尴尬到额角胀痛,好在出去之后,越仲山没有来关心他前列腺的健康状况。
越家的两个老人要见他一面,所以江明月又上了越仲山的车。
菜怎么样。越仲山用很平的语调问。
江明月诚恳地回答这个礼节性问题:很好吃,谢谢你。
之后家里周末的菜也请他来做,你觉得怎么样。
见江明月没答话,越仲山又说:不是就要定下来的意思,备选的厨师还有几位,或者你那边有合适的,也都可以。
越仲山的意思,江明月一开始就听懂了。
除去一些变动的聚会或甜点师,他家里最近几年也都是固定的五个厨师做日常菜,很巧的,这两年徐盈玉爱上粤菜,也聘了这间店的一位主厨。
让他不太明白的是,他不知道越仲山的意思是真要跟他住一起,还是仅仅走个形式。
怎么想都是后者的可能性大得多。
你其实不用考虑我。江明月想了种委婉的答法,因为我大都是住学校,平时也都是吃食堂比较多,所以按你的口味来就好。
越仲山沉默了片刻,江明月立刻感受到很大的压力。
他想,越仲山可能并不习惯自己的提议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
江明月后悔,很想将刚才自作聪明的答案换成太好了。
前两天,他才刚刚在越仲山秘书的安排下,跟江明楷的新律师见了两面。
律师姓杜,专精这方面的官司,即便江明月这种在此前鲜少关注律政圈的人,也听过他的大名,在他们见面之前,律师已经拿到相关资料,也事先去看守所见过江明楷。
江明月的担心和疑问大多数都得到了很好的解答,至少关于这一点,他很感谢越仲山,也希望自己能尽量不让他感到不愉快。
我现在的住所的确离你学校太远。过了会,越仲山终于开口,所以结婚以后,肯定是要搬的。
大学城那边整整两条街都是他家的,想搬当然可以搬,如果越仲山愿意,他甚至可以住在教室里。
危机时刻脑袋里却塞满无厘头废料的江明月愣了愣:不用那么麻烦。
越仲山用结束交谈的语气无所谓道:不麻烦。
说完后,他便收回目光,上身以一个放松的姿势靠在椅背上,一手放在大腿上,另一只手随意搭在翘起的那条腿的膝盖上,颈项微微后仰,露出利落的下颌线。
扣到最上面一颗的衬衣扣子挨着喉结,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偶尔在呼吸的空档间上下滑动。
至此,就分外直白地显示出他愿意分给琐事的耐心完全告罄的意思。
江明月没再说话。
婚礼的时间定得很急,就在眼前,满打满算也只剩下半个月。
越仲山的爷爷奶奶江明月已经见过好几次,至少比见越仲山的次数要多。
晚饭后,他跟着越仲山回家,也以为只是一起听几句婚前的忠告,到了以后才发现,还是要被分开谈话的情况。
越仲山上了二楼书房,江明月跟着他奶奶一路走,最后竟进了他爷爷奶奶的卧室。
业已二十七岁的越仲山是长孙,他爷爷奶奶今年也有七十多岁,虽然保养得当、不显病态,但的确显出年老的样子。
江明月被带到窗边的一方贵妃榻上坐下,越仲山奶奶回身去床头柜的抽屉里拿了个什么东西,才折回来,跟江明月挨着坐。
最近他已经收了很多,大大小小的物件,几乎见一次收一次,虽然还不至于产生类似于受宠若惊的心态,但也开始有些不好意思。
跟以前一样,先没急着给东西,那巴掌大的深色木盒放在身侧,老人家握住了江明月的手。
她的口音跟海城本地人不太像,尾音反而有南方人的温软:晚上一起吃的饭呐?
江明月说:是,在他公司附近,挺好吃的,口味也清淡,下次您也一起去尝尝。
好,好。奶奶说,家里你妈的身体还好?听说她一直病着,没好利索,我也着急。
江明月说:最近好多了,她也问您和爷爷的好。
奶奶道:我们都好,年纪大了,只盼着你们和和气气的仲山没跟你闹脾气吧?
江明月笑了笑,说:没有。
他的温柔长相很占便宜,无端便带三分乖,本就十分讨长辈喜欢,带点笑更是。
越仲山奶奶看着他,捂着他手的掌心有老人皮肤特有的触感,眼睛里是使人心热的慈祥。
你不说我也知道,他有一副怪脾气,又不肯好好说话。不过你也不用怕,我跟他爷爷都说过他,既然定了结婚,以后就是要好好过日子的,睡在一个屋檐下,凡事都有商有量,彼此互敬互爱,才是两个人长长久久的道理。
越仲山的奶奶轻慢地讲:看那样子,他是听得进去,答应得也好听,可奶奶还想问问,你心里觉得怎么样?
爸妈两边的老人都去世早,所以江明月家里没有这个年纪的长辈。
最近议亲,显然越家很当一回事,毕竟是孙辈的头一遭亲,相比起来,除了坚持对半出婚礼的钱之外,徐盈玉并不热络,甚至没跟这边的人吃过饭。
因为跟江明月赌气,许多细节,她当然更不会过问。
所以江明月也还是第一次被问,他心里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很好。江明月说,以后住的地方,家里的厨师,他也都会问我的意思,我们会好好过的。
跟越仲山的奶奶下楼时,越仲山已经在客厅了。
他背对楼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对面是一张很大的黑着屏的壁挂电视,身边没人伺候,桌上放了杯清茶,也不再冒热气。
大概听到脚步声,他回头看了眼,见是江明月,便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双手自然垂在身侧,眼神落在江明月身上,作出等待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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