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月——翡冷萃(36)
海底月 作者:翡冷萃
&海底月——翡冷萃(36)
即便从头到尾研究过一番学院发的论文要求,成品还是问题百出。
加上胡海洋还总是话里话外地说,他们本科生的论文, 是零技术含量、零参考价值, 都这样了, 他还搞不定, 简直丢人。
魏东东认真安慰他: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不然老胡说让你先练练手是什么意思?一回生二回熟, 照着改就行了, 这次做完,有了经验什么都好说。
江明月看着通篇标红的四稿,真心实意道:麻烦师兄了。
魏东东最后又标出两处说大话说空话的地方:不麻烦。你不知道, 带你是算最省心的,好歹出的问题都还有解释的价值,徐婕他们带的,一个两个格式都没弄好,目录也没有,就交上来,文件名还标个终稿。
他也气也笑:什么终稿,草稿都不算。
江明月听完没有轻松,只感觉到羞愧。
他灰溜溜走出实验楼,没急着回家,去了图书馆,集中注意力改论文。
有了魏东东帮忙处理过的数据,指点过仍有问题的结构改起来也顺利了许多。
江明月大刀阔斧,一气儿删了三千多字,才感觉有点向着魏东东的每句话都有对应,别来空的靠拢了。
先前他是两眼抹黑地写,也才知道只看过猪跑没吃过猪肉是真不行,现在一次两次地退回重新改,方向也越来越清晰,至少工作的有效率在直线上升。
他不禁为自己感到脸红,因为之前想着一个毕业设计不会需要魏东东太多的帮忙,可现在岂止是太多,魏东东差点帮他全写了。
江明月把时间都耗在图书馆,一般不把这个带回家,是因为越仲山对魏东东的反应实在太大,咬定了魏东东对江明月有意思,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而他每次吃醋,最后受苦的人都是江明月,领悟出这个道理以后,江明月就决定,自己不能干以卵击石的事。
晚饭是在学校食堂吃的,然后继续回图书馆,一直待到将近九点。
越仲山今天有应酬,好像是越仲廉自己的一个生意,跟越氏的关系不大,在热热闹闹的起步,越仲山去帮他撑场子,也还没有回来。
江明月洗完澡,阿姨弄了个水果拼盘端出来,照例又倒了杯决明子泡的水。
他盘腿坐在沙发上边吃边喝,水果是甜的,决明子的味道却不太好。
自从越仲山听他念叨了一句眼干,各项小活动就陆陆续续开始了,外敷内服,周末还被带去查了下视力。
视力没问题,眼睛也没大毛病,医生给开了几瓶润眼的眼药完事。
从医院出来,江明月还困着,手给越仲山拽着,走得慢,说越仲山大惊小怪,越仲山倒不跟他计较,看他困,还退让地笑了笑。
越仲山不经常笑,据江明月观察,他本性不是寡言少语的人,甚至有的时候非常能说,从各种歪理到天南海北,什么都能聊,忽悠得江明月头晕。
只是一来,工作上没必要和蔼,和蔼还要坏事,以前的二十几年里,生活中又没有跟他磨磨唧唧的人,所以应该就是没那个习惯。
现在一笑,脸上的冷淡去了多半,将他那副薄情的相貌打散不少,江明月冷不丁说:她们说得也对。
什么?
以前学校的学姐。江明月跟他拉着手往外走,一边说,那会儿你们上高中,我上初中,有女生说,你长的是一见钟情脸,可惜脾气太臭。
江明月话只说了一半。
那时候,他跟罗曼琳走得近,两个人什么都说,如果不是当时性向为女,还真像gay蜜,所以跟罗曼琳好的女生,跟他关系也不错。
家族聚会里穿上裙子是淑女,一群人聚在一起八卦的时候也很放得开。
没人在意性别为男的江明月,当着他也什么都敢说,大家评价快要高中毕业还没多少棱角的越仲山,讲他长了张一见钟情脸,虽然看着凶,但鼻梁挺、眉骨高、手指长,一看就特别重那个。
江明月问那个是哪个,女生就冲他笑。
他那时候没有什么很交心的男性朋友,连片都没看过,就是那么单纯得像朵小白花。
但接着女生们继续讨论,说越仲山打完篮球以后,那么宽松的运动裤都遮不住,江明月就有点懂了。
剧烈运动时,肾上腺素飙升,身体兴奋,性/器官也会跟着兴奋,纯生理反应,跟脑袋里想什么无关。
江明月很少与越仲山提起他们上学的时候,越仲山好似也开始回忆了片刻。
两人上了车,越仲山手里仍拖着江明月的手,顿了顿,说:那会儿,你见了我就跑。
江明月道:没有吧。
他不肯承认自己那么怂,背靠在座椅上,转脸看着越仲山狡辩:你去参加比赛,我还给你加油。
越仲山蹭了蹭他手心:学校组织初中部都去吧。
江明月倒没想到他连这种细节都记得:那也算。
一见钟情脸?越仲山并不知道这种事,也不在意,但是上身斜过去,挨着江明月开始盘问,你觉得说得对?
江明月不扭扭捏捏的:对啊。
他装出个小色鬼的样子,笑眯眯地摸了摸越仲山的侧脸,真帅。
就这么几个字,越仲山又有点要疯,攥着他手的力气大得不得了,肩侧抵着江明月的肩窝,眼睛黑沉沉地低头就要亲他。
今天司机开出门一辆上马路就淹没进车河的宝马,后面喘气儿前面都能听见,更不说还有那么大个后视镜。
江明月眼疾手快地用另一只手捂他的脸,身体朝后退,做了个口形无声骂他:猪头。
越仲山刚才还是一见钟情脸,马上又变猪头,很不满意,就照着那些女同学的话,摆出个很臭的脸。
晚上临近十二点,越仲山才进家门。
佣人都休息了,江明月听着他的动静,没立刻开灯,就出去看,果然喝了酒,还不少。
江明月出去扶他,半路上灯开了,看见门口还有他的司机和秘书。
打发了两个人先走,江明月把他的手机放在鞋柜上,先帮他松领带、解衬衣扣子,越仲山果然长出一口气,看着松快了不少,后仰在墙上,抬手让江明月给他脱外套。
他比江明月高不少,仰头的动作把一截脖子露出来,江明月抬眼,就看见薄薄的皮肤下锋利的喉结,偶尔上下滑动,再往上看,眉头微皱,嘴角平直,带着酒气,眉毛和头发的颜色都深,脸上轮廓分明,看着很不好相与。
江明月停了停动作,就被他躬身抱住,用力有些收不住,肩窝捂着江明月的口鼻,挣了挣才松开一些。
他撸狗似的来回摸江明月的后脑勺:我回来晚了。
没事儿。江明月拉着他要回房间,一边问,渴不渴,先喝点水。
渴。越仲山不太想动,还在墙根那儿赖着,搂着江明月说废话,你给我倒?
江明月道:我给你倒。
越仲山没说话,江明月又拽了他一把,越仲山叫了声:老婆。说:难受。
江明月就看出他醉是真醉了,但没那么厉害。
但他没计较,拍了拍越仲山的背,仍然好脾气道:回床上躺着,就不难受了。
两人磨磨蹭蹭,江明月好话说不停,才算把越仲山哄回卧室,又打电话给住家的阿姨,麻烦她起来煮一点醒酒汤。
越仲山的衣服被他脱完了,还要换内裤,江明月说明天再换,越仲山不依,自己面朝下拽了一半,像个暴露狂,江明月只好找一条干净的,拖着他死沉的两条腿,给他穿好了。
阿姨从佣人房那边过来,煮醒酒汤的全程就听主卧里官司不断,知道里面的年轻夫夫大概什么情况,送到房间门口也离了三步远,江明月出来拿,垂着眼没往里看,但很有经验地低声对江明月说:折腾得动,就不是醉得什么都不知道不能太惯着,要不然,回回这样,你有的哄。
江明月也笑,悄没声地点点头,看她出了这边,回了自己房间。
他倒没觉得越仲山折腾,也看出他是真难受,只不过这点难受在清醒的时候不会让他老婆老婆地叫。
伺候大爷喝了水喝了汤,再给擦脸擦手擦脚,大爷不让江明月去放碗,要马上抱着睡觉,江明月就上床。
身上贴过来一个火炉,呼出的气都是烫人的,江明月被他抱得有点不好呼吸,但没怎么挣,只想着他喝了解酒的东西过会儿能好受一些。
怎么喝这么多啊?江明月捏一捏他硬硬的耳骨,真有人灌你?
越仲山道:没人灌。
江明月也明白了,没人灌也得喝。
别人是来给越仲廉投钱,要借别人的鸡生自己的蛋,越仲山既然是替越仲廉做人情,就不能还是端着他那个越总的谱。别人敬他,他得自己放下架子。
他的亲情淡薄,爹妈都没放在心上,爷爷奶奶那边的好看,有八分是为了场面,只有两分落在血缘,其他堂弟堂妹都是从童年开始就没好脸,长大了也不会亲近。
只有越仲廉,小时候跟着爸妈在南边儿,倒少了跟他刚进越家时的斗争。
小时候没有仇,大了又在一块共事,越仲廉分得清轻重,不会干没规矩的事,时间长了,越仲山其实是肯认他这个弟弟。
江明月摸完耳朵摸头发,越仲山被摆弄着很愿意,江明月不摸了,还拱了拱,嘴里说着要他的手。
江明月就又有一下没一下地拍他的背。
越仲山从嗓子里滚出一声含混的笑:老婆怎么这么好。
江明月逗他似的说:不知道啊,你命好吧。
越仲山却很同意:命好,我命好。
老婆爱不爱我。
爱。
只爱我?
江明月复读机似的:只爱你。
半晌,越仲山咕哝了句什么,听着是在骂人,还有魏东东的名字。
江明月闭眼装睡,但他说着,似乎是想亲江明月,但准头不太对,就把鼻梁在江明月额头上磕了一下,嘴里一叠声喊疼,倒把江明月逗笑了,给他揉着鼻梁骨问:还疼不疼?
越仲山委屈地嗯,说:疼。
给你揉。江明月哄,你也消停一会儿,睡觉,睡着就舒服了。
可越仲山应了住家阿姨的话,哪里会肯消停,越哄越来劲。
江明月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他粗重地喘,只是不肯睡,问江明月怎么这么好啊。
问的多了,江明月就沉默了一会儿,摸他仍发烫的脸:喜欢你就这么好。
越仲山睁开眼,定定地看他,突然露出个反应迟钝的邪性的笑。
我死了算了。他拱到江明月身上,死沉地压着,疯狗一样地亲着咬着,胡乱说,死了也甘心,你把我弄死吧,你弄死我吧江明月。
先前还能控制得住,但再往后,可能酒劲上来得更凶猛,他就开始说胡话。
一会儿说再不让江明月出门,谁都不给看,问江明月答不答应,一会儿又把魏东东罗曼琳等人拉出来挨个骂,这回的重点是魏东东,叫江明月别写论文了,书有什么好读的。
狂接好人卡的江明月到底被他的酒疯欺负得没办法了,最后手脚并用地从他身下爬出去,缩在床边,却仍然被越仲山追过去搂住。
第二天上午,越仲廉给江明月打电话,明着是问最近在学校怎么样,其实是为昨天越仲山为了给他撑场子喝多给江明月赔个不是。
我哥回去没折腾你吧,我也喝迷了,九点多才醒,都不知道怎么回来的。
江明月说:没有,回来就睡了,你头疼不疼?今天要吃清淡一点,也别看太长时间电脑和手机。
越仲廉答应一声,说:也是,昨天去之前,我就听他跟司机交代,要是最后真喝了太多,就不让送他回家了,回翠湖明珠对付一晚。
江明月不知道还有这个,笑了一下,说:真喝太多才没力气闹。
越仲廉也笑,说哪天有空一起吃饭。
两个人客气着挂了电话,越仲廉对一旁的越仲山道:听着不生气,很正常,还跟我笑,让我吃点清淡的。
越仲山不说话,越仲廉又问:哥你到底干嘛了?让我打电话,也不说什么事,你不说,我也没法试啊。
不过你就是折腾了吧,刚嫂子说,真喝多才没力气闹,显然言下之意你没喝那么多,而且还闹腾了。
越仲山说:走吧,要你没用了。
越仲廉一口气没上来,但还是低眉顺眼地走了。
五点多,越仲山准时下班,江明月已经在家了,穿着家居服,坐在沙发上抱着电脑敲敲打打。
越仲山放下包,说了声我回来了,江明月没抬头,但扬声嗯了声,越仲山听着,不太像不理人的样子。
他洗完手,才去沙发上找江明月,先挨着坐下,江明月没移开,他才伸手去搂江明月的腰。
下巴搁在江明月肩上,一起看他的电脑屏幕:今天这么早?
江明月说:没去学校。
越仲山就说:怎么不去,不是说在图书馆才静得下心?
江明月向另一边歪了歪头,稍拽了下T恤的领口,就露出两三个挨在一起的大小都有的红印子。
这种位置,走路抬手都很容易露出来。
他又天生一身白皮,掐一把都显眼,不说是这种啃出来的。
越仲山彻底没话了,他老实坐了一会儿,江明月虽然也不说话,但似乎是因为注意力在自己手里的工作上,不是故意冷着他的意思。
边删边改的过程中,就不免在微信上有跟魏东东的沟通。
越仲山看着,江明月头一回大大方方得不避,照着魏东东的话细琢磨,弄完一点以后截图让他看看。
越仲山一个字都没说,只能憋着,但脸上不是刚进门时候带点讨好的表情了。
二十几分钟以后,江明月截图了一整页发过去。
魏东东回:挺好。【大拇指】
江明月道:那研究背景可以就这样定了吗?
魏东东道:可以了,你把段分好一点,再检查两遍有没有错别字。
江明月:好的,谢谢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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