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凉[种田]——头置簪花(60)
夏凉[种田] 作者:头置簪花
&夏凉[种田]——头置簪花(60)
傅居言狠戳了一下那伤口,将染血的纱布丢进盆里,转身又拿了一瓶灵乳出来,今日午饭时间已过,厨房里没有吃的,先忍着吧。
说着出门,将答应给宁戟的疗伤药送了过去。顺便带上了几罐果酱,算是报答昨天宁戟给他们的一饭之恩吧。
第二日,卫青宁入学后,傅居言照旧做了水果沙拉,西瓜是他们小心翼翼从华曲带回来的,所以一马车西瓜完好的不多,只府里送了几个,福王那里送了四五个,连带了宫里的那位,大家都以为是他自己培育出来的稀罕水果,因此都不多问。
至于哈密瓜果酱,则是傅居言之前做出来的。
毕竟是用来打头阵的,傅居言还是觉得用些稀罕的水果比较好。
所以这几两日吩咐小厮送到国子监的,都是主打西瓜,然后配了哈密瓜果酱的水果沙拉。
嘱咐小厮到时间送过去之后,他就和葛正修出发了。
京都街上是可以骑马的,但是傅居言不会骑马,出了城门之后,便舍了轿子,和葛正修同骑一马,向北郊御马而去。
两个时辰之后,带回来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硝石矿是真,且示贺山群中,多有矿藏。
*
国子监里,自从知道了卫青宁的小爹就是侯爷府上的小少爷,大家对他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而且,对卫青宁每日带过来的食物有着超乎寻常的热衷。
往往是他的小厮随他一走到国子监门口,手中的东西已经被哄抢一空了。
最先抢到食盒的那位,仿佛踢蹴鞠夺到了敌方的蹴鞠一样,洋洋得意溢于言表。
然后大家就会默许这人比大家多吃三口,以资鼓励
当然众人也不是白吃,每日都是给了费用的,只是,这费用卫青宁接的并不是很情愿罢了。
这样的强买强卖,每天都要上演个一两回,甚至连中级班、高级班的学子也时不时来买他的水果沙拉,导致他现在拎的食盒是越来越重了,好在他知道这样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所以也就习惯了。
这日,下了课,他抱着书本,拎着食盒,正要出国子监去找自己的小厮,却在一处隐蔽处听到了咚咚的声音,偶尔伴随着一两声隐忍的呻吟声。
卫青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咚咚的声音居然是拳头击在胸骨上的声音!
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观自己的形体,并不想惹祸上身。
可是听着那一声声明明十分痛苦,却极力隐忍、硬生生被主人咽下去的呻|吟,鬼使神差的,他拨开了面前的不知名的枝叶,向前走了几步,看见几个高壮的少年正在向地上蜷缩着的人高高举起铁硬的拳头。
那地上的少年蜷缩着,双手将头部抱得死死地,叫这些人伤不到脸上,而那些施暴的少年似乎也无意往人门面上招呼,因此只向着看不出伤的地方下拳,咚咚砰砰的声音,叫卫青宁听了牙都要酸了。
为首的少年一转头,发现了他,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小子,不要惹事!滚开!
卫青宁往后退了一步。
地上的少年居然在被拳打脚踢中抽空抬头看了一眼,那一眼的神色,让卫青宁无法形容。
渴求、希望、失落、担心
因为他是个孩子,觉得自己不能救他吗?
他好歹,当初也是敢拿锐石去砸葛子文的。
他咬咬牙,站住了,你们以多欺少、恃强凌弱,算什么男人?
几个少年没想到他小小一个居然有勇气站出来,愣了一下,纷纷大笑:男人?哥几个怎么不是男人了,倒是你们两个,一个孬种,一个毛都没长齐,这去了窑子,手都不知道往哪摆吧?啊?哈哈哈
你!
卫青宁!你跑那边去干什么?
远处的季锗阳跑过来,气喘吁吁的,抱怨道:你不是吧,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没认清路呢?
季锗阳,就是他的小胖子前桌,两人也算不打不相识,现在关系反而要比其他人好些。
况且这家伙吃了他不少东西,虽然说话还是不怎么客气,但实际上平日里还是挺照顾他的。
而且,卫青宁也是才知道,这季锗阳的身份就算是在豪贵满地的京都城里,都能算得上是独一份的,嫡姐是一国之母的皇后,嫡兄是京都三千禁军的统领,随侍帝王,只听帝王一人命令,是帝王手中最锐利的一把刀,除此之外,季家满门亲贵,同他的帝师外祖父一起,引领东陵文流,在京都地位尊崇。
国子监齐聚京都名流世家子弟,消息流传之快,是傅居言都没有想到的,因为卫青宁无意中的一个举动,水果沙拉不过几日,便引起了京都贵女贵妇的关注,季锗阳就曾为自己的妹妹求过卫青宁手里的几份水果沙拉。
不是这些贵女不愿结交傅居言,而是傅居言一来京都便闭门不出,除了传出其人颇受皇上喜爱,是福王开办商行的合伙人,亦是花茶制作者,著名的茶客外,众人对他便无所知了。
想要上门结交,总要有个名目才行,这些人对傅居言性格喜好毫无所知,亦舍不下脸面只为求一份珍奇吃食便贸然上门。
所以,没办法之下,只好通过自家的兄弟与侯府小少爷的那位养子结交,攀些关系。
季锗阳身份贵重,自然不会因为一份小小的吃食就刻意与卫青宁结交,只是到底吃人嘴短,这小胖子就是一吃货,不知不觉,两人关系已经熟络了起来。
他今日得罪了家里的妹妹,惹得人大哭,不得已,只好拿新鲜的吃食哄人,结果这姑娘只记住了前几日他带回来的酸酸甜甜的水果,非要这个才甘心。
季锗阳没办法,下课之后就一直盯着卫青宁,希望找个机会和卫青宁说一说,让他再卖他一份,却没想到能撞上了这样一幕。
他自小受文士名流指导,君子独善其身,并不愿意掺和旁人之事,因此只暗中拉了卫青宁的袖子,别人的事,清浊难辨,我们不要管。
那被打的少年再次抬起头来,眼中有着恨意,似乎在埋怨季锗阳将自己与这群纨绔相提并论。
季锗阳却咦了一声,卫青宁忙问他:你认识他?
季锗阳小声道:王府的大少爷,王嵘。
卫青宁一听王府,便皱起了眉,有些厌恶地看了一眼那边,那说不定真是一群乌合之众窝里反了。
谁知季锗阳却犹豫了,这倒也不是了,这位大少爷因为是庶出,不得主母夫人待见,日子过得艰难,要不是他那位与其母同是齐家女的小姨接济,这位大少爷怕是不得善终。
他小姨?
对,他那位小姨,过些日子就要嫁给轻兴候,他的亲爹了。
卫青宁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想到,难道是他们在明渭镇遇见的那位小姐?
他正要再问,那边的一群人却不能等到他们将话谈下去了,几人不认得卫青宁,季锗阳的名头还是听说过的,对视一眼,为首的少年示意其余人暂停,上前一步,对着季锗阳谄媚道:季少爷,您这是?
卫青宁碰了碰季锗阳的胳膊,季锗阳顿了一会儿,说道:王家少爷与我们有约,正要同去夫子那里请教问题,马公子,你行个方便。
季锗阳也不过一个十一岁的小少年,说话却很成熟知进退,叫那马姓公子不得不叫跟班放了王嵘,他无意得罪季家人,季锗阳既然给了他们台阶,他也愿意卖一个面子。
几人没再看地上的王嵘一眼,不一会儿就走了。
两人见王嵘艰难爬起来,神色很是阴郁晦暗,对帮了他的两人视而不见,拍拍身上的灰尘,等到确认看不出痕迹来,才似乎松了一口气,与两人擦肩而过时,才低声说了句,多谢两位小公子。
季锗阳小声嘀咕道:真是个怪人。
卫青宁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仿佛想起了自己在华曲被葛子文欺负时的样子,也是这样,衣服要仔细拍打干净,要不然,回去会叫家人担心。
他不受家里人宠爱,想来这份咽进肚子里的委屈,是因为他那位小姨吧。
第93章
王嵘一路出了国子监, 循着回家的路走出老远,才在街上看见正在买东西的他的小厮,他垂下眸, 掩盖住了眼底的厌恶。
小厮见了他, 也不着急, 自顾买了想要的东西, 才走近王嵘,也不帮他拿书本, 只淡淡赔笑一句:来的晚了,公子莫怪。
他这样说,王嵘就知道了,马公子那群人,估计又是他二弟找来给他不痛快的。
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 但近来尤其多,他的小姨即将要进府, 虽说不能是妻位,但也是说定了侧夫人的,嫡母气盛,王峥亦和自己的母亲同仇敌忾, 所以近来没有给过他好脸色。
王嵘已经习惯了, 只是越发担忧他小姨的处境。
他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天真孩童,幼时母亲去后,被扔在府外孤苦无依的日子里,是小姨给了他唯一的温暖, 教会了他子史书经、文茶书画, 更教他处事为人、寡义廉耻。
但生于这样的家庭,府里的这些人, 哪里还有什么寡义廉耻之说。
君子总归是争不过小人的,所以他只能沉默,只能藏拙,以期自保。
他不想叫小姨担心。
小厮一路轻哼着不着调的曲子,显得心情很好,王嵘在他身边一言不发,十五岁的少年看上去身材瘦小,单薄无依,倒比衣冠精致的小厮更像仆人。
王嵘仿佛毫不在意,在转过一处繁华的街头时状似好奇道:这里如何这样热闹。
那小厮听了,居然毫不顾忌的嗤笑一声:我的大少爷,您终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自然不知道我等凡夫俗子的热闹,今儿个,可是掬月楼里那花魁月娘的初场拍卖,好些个老爷争着抢着要竞拍呢。
大约是想讨个好,便在王嵘面前贬低起福王开办的明楼来,要说这明楼,怎么说也是王公贵胄的东西,却也是不大讲究的,连这秦楼楚馆开个场,也要手伸进来,抽取个什么专利费,如此霸道行径,想来
王嵘不以为然,若无利可图,就是威逼利诱,又有什么人捧场?
小厮被他冷不丁噎了一下,一张谄媚的脸变得讪讪,不再说话。扭头却看到掬月楼人影攒动,不由心中一动,哎呦,大少爷,小的罪过,向您请罪,出来时二小姐吩咐过小的,要小的去慈心斋买些点心回去,如今咱们却是走过了,您看这
王嵘微低着头,声音里不出意料带上了犹豫之色,如此,你自去替二妹买点心去吧,我一个人走走,稍后便回家。
小厮喜笑颜开,搓搓手,多谢大少爷,就是二小姐的点心钱
王嵘一顿,眼中划过厌恶之色,面上却是云淡风轻,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拿去吧。
终于赶走了这个贪得无厌的东西,王嵘长舒了一口气,心虚地左右看了看,他微弓着腰,拐进了另外一条街,向着小姨暂住的地方去了。
他也不想像这样偷偷摸摸的,但是他年岁渐长,和小姨之间总要避嫌,他不想因为他的原因,叫那些市井小人在他的小姨身上,又多一层谈资。
因为议亲之事,齐家举家搬来京都,算来也有月余了,但因为种种原因,齐温婉并没有和齐家人住在一起,而是搬出了主家,独自找了个僻静的巷口小院,带了两个衷心的奴仆,安然住下了。
如此不守女则、目无尊长,齐温婉的名声早就被齐家人传成了狼虎之女,以致于他们得偿所愿,将齐温婉压在齐家多年,直至她如今二十二岁,才终于得了他们的安排,即将要进入王家。
若说齐温婉不怨,那是绝不可能的。
但人在世上,身不由己者众,又如何能十全九美?
她这话一出,密间里与她对面而坐的人就急了:温婉,如何不能?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能?你到底在顾忌什么!如果是王嵘,他是王家的子嗣,轻兴侯就是再冷血无情,断也不会虎毒食子。还是你,你当真放不下生前名?
楚公子!慎言。齐温婉油盐不进,面上依旧保持着世家女子的仪范,冷冷道:往事云烟一场,不必提起,小女子如今即将适人,还请楚公子莫要再口出妄言。
你不必拿话堵我!楚怀清最恨她这副模样,好像两人之前种种,在她眼里,都成为避之不及的魔窟冷渊一样。他像走投无路的困兽,低吼着:士为知己者死,我楚怀清是没有本事,可是也轮不到你一个弱女子来委曲求全!
那份狰狞的模样让对面的齐温婉恍惚起来,似乎好久,没有见过这人当初那份朗月清风的翩翩公子样了。
她似乎陷在了某种回忆里,良久才喃喃道:我若不求全,谁来?
她齐温婉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她求过名,求过利,甚至在满寺神佛千古名刹面前,求过人命,可单单两全二字,成了她的报应,可望不可及。
楚怀清抑制不住地站起,走至他面前,蹲下身看进她的眼睛,紧紧地注视,我来,他柔声道:相信我,我一定能办到的,温婉,楚怀清有些哽咽了,不要做傻事,把一切都交给我,好不好?
她是多么烈性刚强的女子,没有谁能比他更清楚,什么婚嫁在即,男婚女嫁,他从来没有在乎过,他只是,被煎熬的烈火浇灼,害怕某些不可预料的事情发生。
齐温婉回过神来,定定看着他,相信你?她摇了摇头,阿楚,我甘二年华,你不过弱冠,我信不过你。
那眼神冷若寒冰,带着洞悉一切的光芒,刺进了楚怀清的心脏,你已经和魔鬼做了交易,叫我如何信你。
欺骗,是所有有情人之间最不可弥合的裂痕。
楚怀清的表情冻结了,汗滴从他额上滴下来,砸在地上,发出破碎的声音,一切都显得那么寂静无声。
他张了张嘴,不甘心道: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们只有这一条路了。更何况,我相信他们,不会违背承诺。
齐温婉静静等着他说完,面色依旧平静,这就是你我的不同之处,阿楚是君子,所以信人之信,齐温婉是小人,所以弃人之信。
楚怀清无力地低下了头,他从来就说服不了她,从前辨败,他总能找到笑的理由,可是如今,他真切的感到了挫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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