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楼，通往水元素间的小过道夹在战斗室和学徒炼金房之间，原本这种重要地点是使用塔内幻术掩藏的。

    单凯伊低估了学徒们的好奇心，在某个小坏蛋意外发现，一些墙壁和挂毯可以穿透而过，十分钟内所有学徒都知道了。然后像是探宝一样，拿着搅拌药液的小棒子一寸一寸敲过去，把所有暗门都翻出来，好在他们没胆子闯进去。

    当时凯伊和米娜不得不暂停工作，彻夜把要紧位置使用咒锁封闭。

    “你来的时候就这样了吗？”凯伊跨过水元素间残破的大门，这扇用阴干三年的杉木做料，表面用铁条和铆钉三横一竖加固的厚实木门，此时只剩下了半扇，另外的一半已经腐烂灰化。

    身后的阿斯顿回应，“没看到任何人。”

    “也许是逃回自己的房间了。”

    阿斯顿讶异：“你是在暗示塔内人做的吗？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

    “外法部几位要么荣誉在身的骑士，要么是尊重律法的绅士。”

    凯伊兜帽下传来一声轻笑，“我不想讥讽你看人的眼光，阿斯顿。而且，塔里又不只有那几个骑士、商人和夫人。”

    “你是说……学徒？”阿斯顿连连摇头，“这太无稽了，你不会相信那个流言吧，那个叫寇德的学徒哪有能力把门变成这样，这不是实验室里的矿酸或者火磷造成的。”

    “可寇德确实已经失踪一天了。”凯伊一触木门，木质如烂泥滑落，他嗅了嗅手指。“负能量的腐化。”

    “负能量？谁有这个能力？”

    歌塔的主人向元素间深处迈进，“三个选项，第一，深红那边的‘阴影’。南方的情报频繁传回消息，那里的邪教刺客们，可以融入影子，不知不觉间杀死许多独立城邦的贵人。邪恶、隐秘，手段可能和负能量搭边。”

    阿斯顿跟在身后，咽了口口水。“第二呢？”

    “外法部的‘绅士’，不过他们的法术都是从塔内法术池抽取的，我核对一下这几天的纪录就能知道。”

    “第三嘛……是巨鲨领主。”

    “啊？”

    凯伊看到了蓄水池。这是一个5x10萨米的扁长尺子，但是很浅，水深只到阿斯顿的腰。水池没有输入管道，它的中央是一个小小的漩涡，直通往水元素位面。池壁的中间有数个管道口，沿着塔身进入四层以下所有的房间，利用重力提供清洁水源。当房间内的水龙头打开，小漩涡就会突突冒水，直到水位蓄满。为防通道暴涨淹没而三四层，房间的一侧有一条半封闭的泄流道通往一层，巨鲨领主就是从这跑下去的。

    漩涡的另一端定位在巨鲨领主掌管的一片水域，根据协议，领主要保证水源永远清洁干净，没有任何东西从那头过来，或者从这头过去。等漩涡扩展，歌塔就可以利用和巨鲨领主交换特产，得到水元素位面的珍惜渔获、珊瑚和珍珠，中说那里的珍珠像是陆地上的鹅卵石一样到处都有，本来这将会成为歌塔的财源之一。

    此时蓄水池的石壁布满裂痕，四壁用来维持异界通道的白银符文已经破碎。漩涡停止涌出清水。

    “首先有人闯入了大门，暴力或者非暴力的，闯入者走到了池边。”凯伊站在池边说，“然后，这触发了我和巨鲨领主的防御协议。他可以派出几个鲨化鱼人手下来处理，但他没有，而是使用投影亲自前来。”他指着池壁的裂纹，仿佛一个小脸盆被塞进了一条大鱼，硬生生撑裂了。

    “然后发出一道负能量法术击中木门，烟雾或者液体形式，堵住通道。”凯伊捡起一块碎石扔出，越过阿斯顿的肩膀，落在大门的位置。“闯入者后退无路，只能冒险从泄流道逃逸，接着巨鲨追了下去。”

    阿斯顿回头看了看石头，皱眉思索，“不对啊，如果巨鲨可以精准击中木门，为什么不干脆击倒闯入者。”

    “那样的话，巨鲨还有什么理由跑到塔里大闹呢。”凯伊挪揄说，“明摆着他故意的。”

    阿斯顿张大嘴。“那岂不是找头豺狼当看门狗。”

    凯伊耸耸肩，“我的失误，当得知巨鲨有一半炼狱血统的时候，我误以为是来自魔鬼那一边，会更规矩，但显然是来自另一边。”他说着向外走。

    阿斯顿对他背影说：“这就看完了？你不找找闯入者的痕迹吗？”

    “都被水流冲刷掉了，没什么可看的。”

    “你去哪？”

    “和豺狼聊聊。”

    凯伊回到自己的卧室，封闭门扉。踱步到琳琅满目的药品架前，挪动几瓶色彩斑斓的药剂，接着置物架咔哒一声，横向平移露出墙后的密室。

    密室很促狭，只能走进前五步就是右转弯。凯伊迈步进入却没打算拐弯，那是条死路，任何人走到拐角位置都会触动墙壁的压力毒针陷阱，接着整地面都会垮塌。密室真正有意义的是置物架，它的背面画了半副法术图，另外一半图雕刻在墙内，沟槽添入白银。当货架平移，法术图完整便可以启动传送。

    凯伊个人非常偏爱这种误导风格陷阱，因为任何能闯入他房间的都不会傻子，越自作聪明的人越容易上当。

    凯伊让身体表面每一寸都被胶质包裹，并且在口鼻位置使用净化空气的法术，接着按住置物架背面发动传送。

    传送的白色微光消退后，他出现在一个十步见方的圆形小房间内。这是纵命之弦的绝密之地，仅有凯伊知道具体位置，连施工的工匠们也不清楚歌塔某个部分被掏出空洞。如果有人试图定位并传送至此，内壁上密密麻麻的扭转符文，会把来者送进石头里挤碎。小小空间内充斥着高浓度酸性气体，任何暴露在空气中的活物，都会在十几次呼吸内化为脓水。

    他转过头，半空漂浮着一个瑰丽的星系。星系的太阳是一颗透出蓝色微光的菱形宝石，数百颗颜色各异的“星星”围绕着转动，或远或近，构成一个绚烂的球体。仔细去看，每个星星都是一颗微小的立体图纹，图纹由几十种几何形状相互嵌套，更微密的咒文萦绕其中。

    魔网宝石，凯伊老师的那个大眼球仆人某次这么称呼它，凯伊便沿用了这个称呼。

    凯伊进入深度冥想，他的思维触角探入无所不在的魔网，从最浅薄的外层持续攀升。早在上个月他就可以进入第六层，但此时思维仿佛受损的枝桠，迟迟无法在第五层以外神战。凯伊举起手，魔网宝石和他遥遥呼应，微光闪闪，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举精神冲破桎梏，几个呼吸之间，他被巨鲨抽离的两个法师等级就已经恢复。

    凯伊先进行日常工作，从自己的0指4环法术位中，各抽取两个法术，向着宝石施法。没多久，小小的星系多了8颗星星。

    每一个图纹代表一个法术，0环到3环的低级法术最多，占据百分之七十，在宝石外围快速旋转。越靠近宝石的图纹代表法术等级越高，目前只有三枚6环法术，在内圈缓慢飞旋。宝石对法术的维持作用强的惊人，原本预计存留一个月的法术能量，至今也没有消散的迹象。

    眼前这一切，就是黄金法盟的核心——公共法池。

    凯伊和米娜每日从魔网中获取法术，投入其中，贮藏起来。

    外法部的成员们依靠施法权限，每天使用一些法术。这个系统还很雏形，维系法术池依靠的是“术法借贷”，现在只有出借，收回的却是不能直接转化为魔法力量的金钱。但只要运转下去，等到用献金培养出的学徒们成长，他们就能代替凯伊成为产出，从而真正让借贷循环运转。

    随后他检查了法术池的贮藏，因为对负能量的研究并不深入，里面只有两个与之相关的魔法。法术没有被动用，他排除了外法部暴力破门的推论。

    他想了想，原地盘坐，对宝石一招手，一颗5环符文应召飞出。

    5环预言系【异界探知】

    凯伊的思维进入一片汪洋的水元素世界，四周是无穷无尽的波涛和暗流。能感觉到一个个如同萤火的微笑生命从身旁流走，凯伊向着坐标前进，感应到前方那个凶恶、庞大的精神实体，上前轻轻触碰。

    那个精神吓了一跳，然后一连串狂暴如怒涛的脏话扑面而来。“你这卑污的烂鱼卵下贱如同水底黑泥怎么敢惹动浅海领主的无尽怒涛……”

    凯伊立刻摘下用黄金和蛋白石做成的通晓语言护符项链，不然入耳的脏话变成一连串意义不明的水浪声音，夹杂怪异的炼狱俚语脏话，狂风骤雨咆哮不停。如果不是炼狱语太刺耳，凯伊还挺想水中社会里的脏话，相当别具一格。反正两人隔着半个多元宇宙也只能对喷。

    足足五分钟，声音渐弱，他试着戴上护符，“……骨气还不如墨鱼的无腮种……”他干脆把护符扔到地上。

    很久之后，直到沉默持续了十分钟小时，凯伊才捡起护符。

    “现在能用脑子说话了吗？”他探问说。

    “无腮种……”巨鲨恶狠狠说。